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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德自然香第4部分阅读

    心静气后可以好好想想我的话。如果人人都只想做对自己有利的事,而罔顾伦常道德,那社会的秩序何在?”

    “我想我一辈子也无法理解。”兰萱猛地转过身,第一次不想面对她的夫君。

    张荨向前跨出一步,身形停顿了一秒后,又收回了步伐。

    不管此刻的她有多痛苦失望,他都不能就此心软。就凭她今日的言辞,以及刚才福晋的话,又想到昨日白天她或许也是以这样的语气和他娘亲说话,在在都让他感到内心深处有一股苦涩涌现。

    “还有你应该改一改对你母亲的态度,你怎能用那样强硬的口气与她说话?你忘记昨日对我说过的话了吗?要善待身边亲人,要更加孝敬爹娘。”狠下心,不理会她颤抖的肩膀和她低低的啜泣声,他继续厉一言训斥。

    “在你眼里,我就这样一无是处吗?”兰萱紧咬住自己的绢帕,想要控制住内心奔流的痛楚。“你所想要的妻子是拥有完美‘妇德’的女子,而我却丝毫没有,也不想要有。”

    她回过身来,异常倔强地瞅着他,一瞬也不瞬。

    “即便为了我,你连尝试一下也不愿意?”她的眼神如把利刀穿过他的身体,让他痛到无以复加。

    张荨笔直地站立着,神情还是那样冷漠镇静。

    “为何一定要我去尝试?你也可以尝试着接受我的观点。反正我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你娶到的钮祜禄?兰萱,就是将礼教视为敝屣、不层一顾的女子。”昂起螓首,她漆黑的眼珠里蒙了一层水气,但眼神无所畏惧。

    如果她不是他的妻子,如果她不是在与他奉为圭臬的礼教抗争,他会为她的坚持与勇气而鼓掌,为她拥有自己的思想而骄傲。

    然而张荨明白,他不能任由她践踏礼教道德,不能放纵她为所欲为。因为他爱她,想要确保她一生的平安幸福,就必须要让她收敛起这些惊世骇俗,于己无益的思想与行为。

    他湛然有神的眼眸里掠过钢铁般的坚韧,他的五官轮廓也在这一刻显得更深更清楚。

    “你若真的无法接受,不愿遵守。那我也只能写下休书——哪怕违抗圣恩、辜负于你。”

    说完,他便狠心转身。“你……你说什么?”兰萱一个站立不稳,几乎倒地。她……没有听错吧?“你好好想一想。我刚才说出口的那句话,不会更改。”不再停留,张荨大步走向门去。

    他不能回头,也无法回头。如果看到她哭泣的眼或者绝望的表情,也许他会改变心意,也许他会抛弃自己一贯遵守的礼教道德,只求可以博得她的笑容与喜悦。

    兰萱用双手支撑住身后的红木圆桌,身体不住颤栗。

    刚才那个说话残忍到让她毛骨悚然的男人,就是她的丈夫张荨吗?

    是她印象里总是目光温柔,举止温文,对她呵护有加,让她安心倚靠,倾心爱恋的男子吗?

    休书……他竟能说出如此绝情负义之话!当泪水无法遏止地滚落时,兰萱悲惨地发现,她相信他的话和他的无情。

    她相信张荨真的会休了自己——因为她绝不是他心目中的良妻之选。如果她继续一意孤行,那么等待着她的就会是一纸休书!

    原来所有的浓情密意都只是她的幻想罢了,他们之间恐怕没有所谓的天长地久,携手到老。

    她……在他心里什么也不是,毫无地位,毫不重要。

    第六章

    兰萱猝然发现自己孤立无援。

    就连一向宠爱她的阿玛,这一次都站到了张荨那边,勒令她不得亲自去吊唁徐嬷嬷,并且立刻返回尚书府。

    坐在回尚书府的轿子上,她紧闭朱唇、杏眸黯然、双颊苍白。

    回到尚书府后,她也只是一言不发地迳自向西跨院走去,没有看过身旁的张荨一眼。

    “格格,您回来了?要先沐浴吗?什么时候出发去吊唁徐嬷嬷?小春也想去磕个头。”婢女小春迎了上来。

    兰萱冷冷地瞥了一眼走在身边的张荨,转身面对小春:“我不会去了,你能不能去就问他吧。”

    说完,她就向着屋内走去。

    “小春,帮我收拾东西。我要搬到隔壁厢房里去住。”兰萱边走边说。

    张荨站在内室的门口,不动声色地望着她的背影。“你不必搬过去,我搬。”

    兰萱倏地停住身形,胸口闪过一阵预料之外的疼痛。她咬了下发白的嘴唇,厉声开口:“好,你搬就你搬。”

    她强迫自己回头,冷冷的眼神扫过他平静的脸。“小春,替爵爷收拾衣物。”

    站立在一旁的小春怔忡地望着两人,早晨出门时还甜甜蜜蜜的,怎么回来就变成了腊月的天呢?

    “东西我会自己收拾。”张荨一脚踏进内室。

    “小春,我要沐浴,帮我准备热水。”兰萱立刻扭过身去,不想看到他的脸。“爵爷,请您先出去吧,我要沐浴更衣。”

    “我拿些东西就走。”他动作迅速地打开衣柜,很快就收拾好了一个包袱。“其他的改天再拿。”

    “好。”兰萱眼露愤恨地瞪着他。张荨微敛眼眸,神情也跟着严峻了几分。他拿起包袱,在门前停顿了一会。

    兰萱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不信他就打算这样跨出门去。

    但是他继续抬步,决绝地走了出去。

    兰萱猛地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忍住就要夺眶的眼泪。

    分房就分房,以为她会因此而难过或是示弱吗?不,他既以休书为威胁想要控制她的行动,那她也会让他明白——她不是那种软弱得只能依靠丈夫的女子。

    她不想被休,但也不会轻易妥协!

    他若无情,她又何必多情?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兰萱与张荨之间依旧在冷战。

    她下定了决心绝不开口先与他和好——在兰萱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坚持。

    从来都事事顺遂的她首次遇到这样的挫折,让她平生第一次有时间好好思考与审视。这一次的问题,可不是她撒娇任性就能解决,也不是她端出格格架子就能让对方妥协让步。

    而且这个挫折伤透了她的心,自尊、自信、感情……全部都被伤害与践踏。这也让她的心绪起了很大的变化,原来世界上还有她无法得到的东西,无法达成的目的。

    她只能停下来,一再地思索。不知不觉间,兰萱成长了不少,也许她自己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变化,但她已经学会了隐忍与等待。

    而同时在等待的还有另一个人,那就是张荨。

    当兰宣在痛苦难受时,他的心情也受着考验与煎熬。但所谓重症要下猛药,他不得不对她如此严厉。

    虽然他是那样喜欢她天真烂漫、坦率直白的性格,然而她已经为人凄,将来还要为人母。张家是江南一带的世族,有着深厚的家学背景,而他作为长子嫡孙,有着继承家学的重担在身。

    他的妻子如果不能打从心底认同他们的家训家规,毫无妇德可言,又如何可以将其发扬光大?

    这一招虽然狠绝,但也未必不会有成效。他先让她冷静一段时间,再好好与她说理。

    只是日复一日,他们之间的冷战却毫无结果。

    这几日,春光正浓,京城里的世族子弟都结伴去郊外踏青赏绿,游览名胜,登高凭眺。

    兰萱自然也受到了好些贵族的邀请,往常她总是最喜爱热闹的那一个,几乎有约必赴。

    虽然今年她已嫁为人妇,不过邀请并未减少,只是多数都是希望他们夫妇可以共同莅临,这便让她打消了所有赴约的念头。

    即使窗外春光明媚、鸟鸣切切,她也无法去郊外踏青赏花,甚至骑马奔驰……

    兰萱心里真是有着百般的无奈与怨怼,而她和张荨间的冷战也持续在进行中,她绝对不会妥协,也绝对不想再和他说话了。

    “格格,您就不要再和姑爷呕气了。”小春替她端来莲子羹。“昨儿个姑爷不是主动来和格格商量事情了吗?”

    “那只是因为佟妃娘娘要过生辰,找我商量应该送些什么礼物。”

    “但他可以自己做主,不必征询格格的意见不是吗?”小春是个善解人意的丫头,从小就被卖进将军府,一直跟在兰萱身边。

    “他这个人恪守礼教,迂腐非常。谁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是如何?他就是想把我变成和他一样罢了,我才不要。”兰萱负气地说道。

    小春站在她身后叹了口气:“可是格格……您要在这尚书府和姑爷过一辈子,总不能一直这样互不来往啊!”

    “小春,连你这丫头也想来教训我不成?”兰萱噘起了嘴。

    “奴婢不敢。”小春立刻就跪了下来。

    兰萱静默了下来,久久不曾说话。

    “小春,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太任性了?也许是我太我行我素,任意妄为。这些日子我读了他给我看的那些文章典籍,我也明白了一些礼教的重要。可是……有些事我就是想不明白……”她扶起了小春,脸色渐渐黯淡。

    “格格,小春就更不明白了。”

    “他们张家要求儿媳拥有完美的礼仪,非常注重品德修养。而那些汉族的东西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全部理解,温良恭俭让……与我个性上有许多格格不入的地方。我一定无法变成那样的贤淑,也不可能符合他的要求……”

    这些话藏在兰萱心底好些日子,她无人可诉。今日只能说给最贴心的小春听,但也无法从对方那里得到答案。

    “那个温良什么的很难吗?”小春睁着困惑双眸。“格格您每次进宫,不也都得到太后老祖宗的赞许,说您懂得进退,礼仪周到吗?”

    “那是因为对方是太后老祖宗,是在宫里,我怎么可以放肆呢?”兰萱轻柔感叹。“而且就只有一会的功夫,忍一忍就过去了。”

    “那你在姑爷面前不也可以忍一忍?”小春天真地说道。

    兰萱怔怔地望着小春那张胖嘟嘟的脸,神情变得很古怪。

    “格格……您……您不要这样看着我,小春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你没说错。”兰萱双眸微亮。“小春,你真是太天才了,我现在才发现你是这么的聪明。”兴奋的红晕染上她的双颊,也点亮了她一直毫无生气的脸。

    小春却显得更加困惑起来。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与其和他硬碰硬,不如慢慢来。”双手用力互敲,狡黠机智的光芒闪过她灵动的眼。“即使内心不认同,也并不表示我做不来。不就是说话慢点、走路慢点、笑得含蓄点、声音放低点……不要和他争辩,假装顺从……这样他就别想把我休掉。等他渐渐失去戒心,我再慢慢地恢复本性。”

    兰萱自言自语般地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灵活转动着。

    “对啊,格格您以前也最会哄将军和福晋开心了。不管做了什么事,每次都能顺利的逃过责罚。”小春点头如捣蒜。

    “我就让他大吃一惊好啦。小春,你替我准备一下……”附在小春耳边,兰萱一阵耳语。

    她要好好地让她的夫君对她刮目相看——好让她痛快地扳回一城!

    “少爷,是少夫人命令我们把东西都搬回去的。”

    当张荨发现他居住的厢房里已经空无一物时,丫鬟如此回答他。

    “好,我知道了。”挥退丫鬟,一丝疑惑闪入他深邃的眼。昨日去见兰萱时,她冷淡的态度丝毫没有松动,怎么今日就转了性子?

    他这个格格妻还真是有些难以捉摸,阴晴不定。但是……其实他今日也准备命人将他的物品搬回去,看来他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啊。

    他并不是真的想和她冷战到底,也不想伤她的心。他明白时间一久,反而会适得其反,让她更加地痛恨他的原则和想法。

    毕竟要扭转她的看法,需要时间与耐心,以及她真心的认同。

    只是他还真没有想到,她会先向他妥协——也未必是妥协,也许她又有了新的主意。

    张荨嘴角扬起轻笑,不管他的妻子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让他搬回去,他都非常期待她的表现。

    即便张荨有了万全的心理准备,但当他回到主卧房后,还是被兰萱的过度温驯所慑。

    “相公,前段日子都是兰萱的过错,太过任性放肆了。这几日,兰萱认真反省过后,决心要做一个让相公骄傲,拥有完好美德,谨守礼仪规范的妇人,成为天下的典范。”兰萱柔声细语,笑不露齿,恬静地站在张荨面前。

    他应该为了她这番话而感到喜悦,可是瞧着眼前低眉顺目的兰萱,他浑身都觉得别扭无比。

    “相公,为妻先助你更衣,穿着朝服行动很不方便吧?”兰萱对他嫣然一笑。“小春,快去打盆洗脸水来。”她说话的语速也比平日慢了许多。

    “不烦劳,我自己来……”他的眉心自然地蹙起。

    “夫妻间,何须客气?为妻者,应当为相公分担忧虑,消弭疲劳。这些都是我应为的。”兰萱亲自打开衣柜,拿出一套他的常服。

    张荨挑了下眉,炯炯的目光观察着她奇异的说话语气和举止。

    “还有你让为妻阅读的那些典籍书册,为妻都已经读完了。以后定将那些德化教条谨记在心,经常默读,不敢或忘。”她依旧笑盈盈地望着他,眼神显得含蓄而温柔.

    “兰萱,你先不要忙,来,坐下。”他牵过她的柔荑,兰萱顺从地低着头。

    “先前为夫的确说了一些重话——那并不是为夫的本意,而是希望你能因此警觉,意识到礼教的重要。”张荨带着探索的目光扫过她柔顺的脸。

    兰萱听完立刻颔首。“相公,你不要再说了,我明白你因我轻贱礼教而动怒,全是为了我好。当时我却无法理解相公的深意,反而骄纵任性,和相公闹了别扭,真是万万不该。”她低垂螓首,语音轻柔。

    张荨无法看到她的眼眸和神情,也明白自己不该怀疑妻子。然而她的转变太过突然,让他一时间如何适应?

    “你……真的不再怪我了?”他不会忘记当时她眼里的悲戚,原本以为即使她认同了他对于礼教道德的论点,要再度得到她的信任与谅解,也得花上一番心思。

    “为妻不敢,也不该责怪相公。”抬起眼帘,她的笑容温顺妩比。

    兰萱可以望见他眼里的狐疑与忐忑,因此也就更助长了她的自信与乐趣。可以让一向镇定从容的张大公子感到不安,这也算是她的一项能耐了。

    看来,要成为拥有“妇德”的女子,也不是那么困难嘛。

    他还能说些什么?张荨凝视的眼眸里闪过一些沉着。不管兰萱是不是真的想明白了——他还是无法放宽心不去怀疑——但现在他也只能静观其变。

    “相公,你怎么不说话?”她娇羞地瞅了他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去。眼波流转间,粉颊嫣红,星眸晶莹,朱唇温润。

    张荨发现她穿了一件粉色绣花的旗装,衬得她的皮肤白皙亮丽,人比花娇。

    他们已经分居了月余,眼见娇妻如斯,他怎能不心摇神驰?

    握住她的手,他目光明亮而温柔。“前些日子让你受苦了,不管你怪不怪我,为夫也的确对不住你。但你既已明白了为夫的用意,日后我们夫妻就要心无嫌隙,

    相敬如宾。”“是。”她眨动着浓密的眼睫,看着他的眼神如梦似幻。她在勾引他。

    张荨将她自然地拥入坏中。“兰萱,其实看着你难过,我也不好受。”

    兰萱扬起翦水大眼,殷切地凝视着他。“那你还狠心多日不理我。明知我是负气才说要分房,你却真的搬了出去。”

    “那是为了让你消气。不然盛怒之下,只会越发不可收拾。”张荨向来温和淡定,意志极强。他的处事原则一向是不愠不火,却非常坚持。

    “可我当时真的以为你不要我了……好伤心……天天流着泪……”兰萱是个冲动人儿,再加上身分尊贵,众人宠爱,哪里受过这样的怨气?也分不清他的真假。

    “那只是权宜之计,为了让你好好地思考我说的那些话。假使你不冷静下来,审视你自己的行为,我们夫妻间就真的永远无法沟通了。”他知道她聪颖过人,许多时候也只是对他敷衍了事。

    他不想因此责备她,如果礼教道德只事关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