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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种武器之碧玉刀第1部分阅读

    《七种武器之碧玉刀》

    作者:古龙

    江湖少年春衫薄

    (一)

    春天,江南。

    段玉正少年。

    马是名种的玉面青花骢,配着鲜明的、崭新的全副鞍辔。

    马鞍旁悬着柄白银吞口、黑鳖皮鞘、镶着七颗翡翠的刀,刀鞘轻敲着黄铜马蹬,发出一连串叮咚声响,就像是音乐。

    衣杉也是彩色鲜明的,很轻、很薄,剪裁得很合身.再配上特地从关外带来的小牛皮软马靴,温州“皮硝李”精制的乌梢马鞭,把手上还镶着粒比龙眼还大两分的明珠。

    现在正是暮春三月,江南草长,群莺乱飞的时候。一阵带着桃花芳香的春风,正吹过大地,温柔得仿佛象情人的呼吸。

    绿水在春风中荡起了一圈圈涟猗,一双燕子刚刚从桃花林中飞出来,落在小桥的朱红栏杆上,呢喃私语,也不知在说些甚么。

    段玉放松了缰绳,让座下的马慢慢地踱过小桥,暖风迎面吹过来,吹起了他的薄绸青衫。

    就在这件紫衫左边的衣袋里,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叠崭新银票.足够任何一个像他这样的年青人,舒舒服服花三个月。

    他今年才十九岁,刚从千里冰封的北国,来到风光明媚的江南栏杆上的燕子被马蹄惊起,又呢喃飞入桃花深处。

    段玉深深地吸了口气,只觉得自己轻松得像这燕子一样,轻松得简直就象要飞起来。

    但他也并非完全没有心事。

    家教一向最严的中原大豪段飞熊夫妇,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就放他们的独生子到江南来。

    段玉此行当然也有任务的。

    他的任务是在四月十五之前,赶到“宝珠山庄”去替他的父亲少年时的八拜之交、江南大侠朱宽朱二太爷去拜寿。将段家祖传的礼物“碧玉刀”带去做寿礼.然后再把朱家宝珠带回去。

    “宝珠山庄”最珍贵的一粒宝殊,就是朱二太爷的掌上明珠。

    她今年才十七岁。

    她叫朱珠。

    据说朱二太爷今年破例做寿,就是为了替他的独生女选女婿。

    姑苏朱家是江南声名最显赫的武林世家.朱大小姐不但是有名的美人,还是有名的才女。

    听到了这消息,江湖中还未成亲的公子侠少们,只怕有一大半都会在四月十五之前赶到宝珠山庄。

    段玉是不是能雀屏中选,把这粒宝珠带回去,他实在没有把握。

    这就是段玉的心事。

    还有,段家的碧玉刀非但价值连城,而且故老相传,都说其中还藏着一个很大的秘密。

    无论谁只要能解开这秘密,他立刻就可能变成富可敌国的武林高手。

    江湖中的豪强大盗们.对这样东西眼红的自然也不少。

    他是不是能将这件家传之宝平平安安地送到宝珠山庄?他自己也没把握。

    这也是他的心事。

    但是在这江花红胜火,春水绿如蓝的江南三月,还有什么心事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人抛不开、放不下的?

    的确还有一样,那就是他临出门时,他父亲板着面孔、耳提面命,再三嘱咐他,切切不可忘记的七大戒条。

    直到现在,他仿佛还能听见父亲那种严厉的语声:“以你的聪明和武功,已勉强可以出去闯闯江湖了,但这几件事还是千万不能去做,否则我保证你立刻就会有麻烦上身。”

    “这是我积几十年经验得来的教训,你一定要牢记在心。”

    段玉从小就是一个孝顺听话的孩子,这几样事他连一样都不敢忘记,每天早上一醒过来,都要在心里反复念几次:一、不可惹事生非,多管闹事。

    二、不可随意交结陌生的朋友。

    三、不可和陌生人赌钱。

    四、不可与僧道乞丐一类人结怨。

    五、钱财不可露白。

    六、不可轻信人言。

    第七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千万不可和陌生的女人来往。

    段玉一向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他不但健康英俊,彬彬有礼,而且很喜欢笑,很会笑,笑得很甜。

    何况他鲜衣怒马,年少金多,女人见了若不喜欢,那才是怪事。

    这本是段飞熊老爷子最引以为傲的一点,现在却变成最担心的一点。“女人本来就是祸水,江湖中的坏女人尤其多,那你只要惹上了一个,你的麻烦永远就没有完了。”

    这句话段飞熊至少对他儿子说过五十次,段玉就算想忘记都困难得很。

    你说是不是?

    江南的春色若有十分,那么至少有七分是在杭州。

    杭州的春色若有十分,那么至少有七分是在西湖。

    有人说.西湖的春色美如图画,但世上又有谁能画得出西湖的春色?

    你路过杭州,若不到西湖去逛一逛,实在是虚渡一生.你到了西湖,若不去尝一尝三雅园“宋嫂鱼”,也实在是遗憾得很。

    现在段玉恰巧路过杭州,到了西湖,他当然绝不会留下个遗憾在心里。

    宋嫂鱼就是醋鱼。

    鱼要活杀的而且要清蒸才是最上品的,蒸熟了之后,才浇上作料送席,所以送到桌上还是热气腾腾,那真是入口就化,又鲜又嫩。

    正如成都的“麻婆豆婆”,醋鱼叫宋嫂鱼,就因为这种作法是南宋时的一位姓宋的妇人所创始的。

    但西湖水浅,三尺以下就是泥藻,鱼在湖水里根本养不大。

    而且西湖根本就不准捕鱼.在西湖捕鱼,搅混了一湖碧水.岂非也就跟花间喝道、焚琴煮鹤一样,是件大煞风景的事?

    所以醋鱼虽然以西湖为名,却并不产自西湖,而来自西乡。

    尤其是塘栖乡,不但梅花美,鱼也美。

    那里几乎是户户鱼塘。装鱼入城的船,船底是用竹篾编成的.比西湖的画舫还大,鱼在船底,就好像在江水里一样。

    船到武林门外,在小河埠靠岸,赤着足的鱼贩子就用木桶挑鱼进城去。水桶里也装满了江水,桶上的竹箩里,还装着一大箩鲜活蹦跳的青壳虾。

    在曙光腊胧的春天早上,几十个健康快乐的小伙子,挑着他们一天的收获,踏着青石板的道路往前走.那景象甚至比醋鱼还更能令人欢畅。

    于是临湖的酒楼就将这些刚送来的活鱼,用大竹笼装着,沉在湖水里,等着客人上门。

    西湖的酒楼.家家都有醋鱼。定香桥上的“花港观鱼”,老高庄水阁上的“五柳居”.都用这种法子卖鱼的。

    只有涌金门的“三雅园”是例外。

    段老爷子最欣赏的就是三雅园、只要到了西湖,少不了要到三雅园去杀条鲜鲩鱼.清蒸了来下酒。

    所以段玉也到了三雅园,

    三雅园就在湖畔,面临着一湖春水,用三尺高的红漆雕杆围住。

    栏杆旁有十来张洗得发亮的白木桌子,每张桌上都准备有鱼饵和钓竿。

    鱼巳放入了湖里,用竹栏围注,要吃鱼的,就请自己钩上来。

    自己钓上来的鱼,味道总仿佛特别鲜美。

    段玉钓了两尾鱼,烫了两角酒.面对这西湖的春色,无鱼已可下酒,何况还有鱼?

    所以两角酒之后,又要了两角酒。

    段飞熊没有关照他,叫他少喝酒,只因为人人都知道段家的大公子有千杯不醉的海量。

    无论谁想将他灌醉,那简直就好像要将鱼淹死一样困难。

    酒是用锡做的“器筒”装来的,一筒足足有十六两。

    四角酒就是四斤,段玉喝的是比陈年花雕还贵一倍的“善酿”。

    这种酒本就是为远客准备,虽然比花雕贵一倍,却未必比花雕好多少。

    真正好的是陈年竹叶青.淡淡的酒,入口软绵绵的,可是后劲却很足,两三碗下了肚,已经有陶陶然的感觉。

    段玉喝的虽然不是竹叶青,现在也已有了那种陶陶然的感觉。

    他喜欢这种感觉,准备喝完了这两筒,再来两筒,最后才叫一碗过桥双醮的虾爆鳝面来压住这阵酒意。

    听说这里的面并不比官巷口的“奎无馆”做得差。

    杭州人大多都能喝酒。

    他们喝酒用碗,一碗四两,普遍喝个六七碗都不算稀奇。但喝就是五六斤,就有点稀奇了,何况喝酒的又只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年青人。

    已经有很多人开始注意他,眼睛瞪得最大的,是旁边座上—个也穿着浅紫长衫的白脸少年。

    这少年的年纪好像比段玉还少两岁,大大的眼睛,挺直的鼻子,穿着很时新,样子也很斯文、很秀气,看来正是和段玉出身差不多的富家子弟。

    最妙的是.他桌上也有好几个四碗装的空暴简,显见得酒量也不小。

    酒量好的人,通常总是会对好酒量的人有兴趣的。

    所以他忽然对段玉笑了笑。

    段玉没有看见。

    其实他早巳在注意这大眼睛的年青人,也不是对这人没兴趣。

    只不过段公子虽然初入江湖,但却绝不笨,也不瞎,事实上,他比大多数人都聪明得多,眼睛也比大多数人亮得多。

    他一眼就看出这大眼睛的小伙子.并不真是个小伙子,而是个大姑娘女扮男装的。

    “在路上千万不可和陌生的女人打交道。”

    这教训段玉并没有忘记,也不敢忘记,他一向是个很听话、很孝顺的好孩子。

    所以他眼睛就一直盯在对面的一艘画舫上。

    这画舫是从柳荫深处摇出来的.翠绿色的顶、朱红的栏杆,雕花的窗子里,湘妃竹帘半卷。

    一个风姿绰约的绝代丽人,正坐在窗口,调弄着笼中的白鹦鹉。

    她一只手托着香腮,手腕圆润.手指纤美,眉宇间仿佛带着种淡淡的幽怨,仿佛正在感怀着春的易老、情人离别。

    她也是个女人,只不过距离远的女人,总比旁边桌上的女人安全些。

    至少她总不能飞过这五六丈湖水,过来找段玉的麻烦。

    但旁边桌上的女人要过来就容易得多了。

    现在她就真的好像有这意思.忽然抱拳道:“这位兄台请了。”

    段玉看了看后面.又看了看旁边,好像不知道别人找的就是他。

    这大眼睛的小姑娘抿着嘴一笑,道:“我说的兄台,就是阁下。”

    她笑的时候鼻子先皱起来,就好象春风吹起了湖水中的涟猗。

    她不笑的时候,已经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这一笑起来.简直可以让男人跳楼。

    段玉再想装傻也不行了,也只好笑了,笑道:“阁下是跟我说话?”

    小姑娘瞪着大眼睛笑道:“不是跟你说话是跟谁说话。”

    段玉轻轻咳嗽了两声,道:“却不知阁下有何见教?”

    这小姑娘“刷”地将一柄洒金折扇展开,轻摇着折扇道:“独酌不如同饮,如此佳日美景,阁下何不移玉过来共谋一醉?”

    明明连瞎子都可以看得出她是个女人,她却偏偏还要装出男人的样子。

    段玉叹了口气,道:“在下也颇有此意,怎奈素昧平生,何况男女有别。”

    小姑娘怔了怔,眼睛瞪得更大了,道:“你说男女有别?你难道是个女人?”

    段玉又笑了,忍住笑道:“阁下当然也看得出我不是。”

    小姑娘眨着眼.道:“你不是谁是?”

    段玉道:“你”这小姑娘瞪了他半天,摇着头,喃喃道:“原来这人的眼睛有点毛病。”

    她一只手在摇折扇,另一只手端起酒碗来,仰着脖子喝了下去。

    她喝起酒来实在不像是个女人。

    段玉在心里叹了口气。

    现在正是春天.他今年才十九岁,正是最容易动心的年纪。

    他实在很想过去.只可惜他怎么也忘不了他父亲板起脸来的样子。

    要做个又孝顺又听话的好孩子.可实在真不太容易。

    夕阳满天,照得“浓妆淡抹总相宜”的西子湖更绚丽多姿。

    轻雪般的绿柳,半开的红荷,朦胧的远山,倒映在闪动着金光的湖水里。

    远处也不知谁在曼声而歌:“小村姑儿光着脚.下水去割灯芯草.一把草儿刚系好,躺在溪边睡着了。

    柳荫盖着她的脸,她的脚儿小又巧。

    三个骑士打马来,脸上全都带着笑。

    —个骑士跳下马,痴痴望着她的脚:有个骑士胆较大,居然亲亲她的嘴。

    第三个玩的把戏,怎好记在歌词里。

    哎呀,可怜的小姑娘,她为甚么要贪睡?”

    柔美的歌声,绮丽的词句,充满了一种轻佻的诱惑和挑逗之意。

    这是不是一个多情的村姑,正在用歌声喑示她的情人,要他的胆子大些?

    段玉忍不住又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竟连看都不敢去看旁边那小姑娘—眼。

    他觉得自己实在太没用,连酒都不想再喝了,正想叫碗过桥双醮的虾爆鳝面来,吃饱了找个地方去睡一觉。

    就在这时,湖面上突然有艘梭鱼快艇,箭—般破水而来。

    快艇上迎风站着四个浓眉大眼、头皮刮得发青的健壮大和尚。

    风吹湖水.快艇起伏不停,这四个人和尚却好象钉子一般钉在船头,纹丝不动。

    段玉一眼就看出他们都是练家子,而且下盘功夫练得很好。

    “在江湖中最不能惹的,就是和尚、道士和乞丐。”

    因为这种人只要敢在江湖中行走,若非有出众的武功,就一定有很大的势力。

    如此良辰美景,这几个出家人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横冲直闯?

    段玉本来有点奇怪的,现在也决心不去管他们的闲事了。

    “是非全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若要想—路平安,就千万不可惹事生非以及多管闲事。”

    段玉喝完了最后—碗酒.只等他叫的面来吃完了就走。

    只听“砰”的一声,那艘快艇居然笔直地往画舫上撞了过去。

    窗子里坐着的那正调弄着白鹦鹉的丽人,被撞得几乎跌了下去。

    那四个和尚却已跃上了画舫,凶神恶煞般冲了进去,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却又听不出骂的什么。

    连笼里的白鹦鹉都已被吓得吱吱喳喳地又跳又叫,人更已被吓得花容失色,全身抖个不停,看来更楚楚可怜。

    这些大和尚偏偏不懂怜香借玉,有一个竟伸出了蒲扇般的大手.仿佛想去抓她的头发。

    哪里来的这些恶僧、简直比强盗还凶,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前.居然就敢这么样欺负一个可怜的单身女人。

    这种事若再不管,还谈甚么扶弱锄强、行侠仗义?

    段玉只觉胸中一阵热血上涌,他什么都顾不得了,抓起桌上的刀,霍然一长身,就已窜出了栏杆。

    栏杆外就是一片湖水,眼见着他就要掉下去,那大眼睛的小姑娘似已惊呼失声。

    谁知段玉年纪虽轻,武功却很老到,早已看准了落脚处。

    只见他脚尖在围住鱼塘的竹栏上一点,人又腾身而起,使出来的竟是“登萍渡水、燕子三抄水”这一类的绝顶轻功。

    大眼睛的小姑娘惊呼还未完,段玉已凌空翻身,—式“细胸巧翻云”,跟着一式“平沙落雁”,轻轻飘飘地落在画舫上。

    四个大和尚中,有一个正留在舱外观望,看见有人过来,立刻沉着脸低喝道:“什么人?来干甚么?“这和尚—脸金钱麻子,眼露杀机,看来就不像是个清净的出家人。

    段玉也沉下了脸,道:“你是出家人?还是强盗?”

    这和尚仿佛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双掌合什,道:“阿弥陀佛,出家人怎么会是强盗?”

    段玉道:“既不是强盗,怎么比强盗还凶,连强盗也不敢这么样欺负女人。”

    和尚厉声道:“你是那女人的什么人?要来管这闹事?”

    段玉挺起胸,道:“天下人管天下事,这闲事我为何管不得?”

    船舱又传来那丽人的惊呼。“救命呀,救命,这些凶僧要行非礼。”

    段玉火气更大,冷笑道:“看来你们这些和尚的胆子倒真不小。”

    这和尚怒道:“你的胆子也不小,竟敢在洒家面前如此放肆!”他嘴里说着话.一双手也没有闲着,突然沉腰坐马,双拳齐出,猛击段玉的腰肋,用的竟象是少林正宗伏虎罗汉拳。

    只可惜段玉并不是老虎,什么罗汉拳也伏不了他。

    他身子一偏,已反手扣住了和尚的脉门,四两拨千斤,轻轻一带。

    这种借力打力的功夫,正是这种刚猛拳路的克星,和尚用的力越大,跌得就越惨。

    他这一拳力量真不小,只见他一个百把斤重的身子突然飞起,“扑通”一声,竟然掉入湖水里。

    岸上有人在鼓掌,却也不知是不是那大眼睛的小姑娘。

    段玉还没有回头去看,船舱中已有两个大和尚冲了出来。

    这两人身手矫健,出手更快,忽然间,两双钵头般大的拳头已到了段玉面前,只听拳风虎虎,果然是招沉力猛。

    只可惜中原第一条好汉段飞熊的大公子,武功非但不比他父亲差,简直已有青出于蓝之势。

    尤其是他的轻功身法,不但轻灵过人,而且又潇洒、又漂亮。

    他轻轻一提气,突然鹞子翻身.人已到了这两个和尚的身后。

    和尚变招也不慢,甩手大翻身,“罗汉脱衣”,挥拳反击。

    可是他已经太慢了。

    段玉手里的刀鞘,已打在他左肩的肩井|岤上。

    他刚翻身.这部位正是他全身平衡的重心,一下被打着,身子立刻站不稳,踉踉跄跄后退了七八步,“砰”的撞断了船上的栏杆。

    另一个和尚比他还慢一点。

    段玉再一挥手,只听“噗通,噗通”两声,两个和尚又掉入水中。

    剩下的一个和尚刚抢步出舱,脸色已变了,也不知是出手的好,还是不出手的好。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看来斯斯文文的少年人,竟有这么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