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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帝锦第15部分阅读

    天气变了阴寒。

    琳儿拿着美人锤,给正在看奏折节略的皇后轻敲着腿,四下里寂然,唯有檐下滴雪消溶的声音,听着分外清晰。

    皇后提笔写了些字,随即放下,有些烦躁地拿起桌上另一册子那是专管侍寝的彤史。

    她略看了几页,只见累累皆是锦粹宫字样,于是了然地一笑,“徐婴华这小妮子,倒是对了皇帝的胃口。”

    紫铜熏炉中飘出袅袅香氛,是极雅致的百合清甜,皇后乌云般的高髻上,几点光华闪烁,近看,却是一枝小巧珊瑚簪,清莹明丽,越发衬托得她气度娴雅。

    她声音不急不噪,很有几分笑看风云的悠然,琳儿不屑地撇嘴,替她不科道:“娘娘绝代风华,岂是那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可比?!”

    “后生可畏啊……”

    皇后笑着叹了一句,“可惜,还欠几分火候呢……”

    她微蹙眉,看着这盛宠的记录,低喃道:“皇上三天两头去她那里,过不了多久,只怕就要有皇嗣了……”

    “娘娘!”

    琳儿怕触得她伤情,哽咽着低喊道:“若不是您在那场大火被热毒灼伤,伤及了腹部,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奴婢想着,都觉得揪心老天怎么这般不开眼!”

    皇后听着,心情更坏,却是隐忍着不肯露在面上,琳儿以为她又在伤情,正在后悔自己多言,提起了她的伤心事,却见皇后呆呆坐着,笑容中带出冰冷无味来

    琳儿只觉得全身都仿佛浸润在冰雪之中,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正想说些别的来讨皇后欢心,却听皇后淡淡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琳儿蹑手蹑脚地离殿而去,皇后端坐案前,看着这满殿奢华,只觉得悲从中来,眼睛几乎要滴落下来,却硬生生敛住了。

    “老天真不长眼……明明已是天衣无缝了,却为何要让我弄假成真,受这火灼之苦?!”

    她抚摩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感觉着缎衣下的细微疤痕,几乎痛入骨髓,她低下头,似笑似泣地伏在案上,香肩微微颤动,长发如黑瀑般流泻而下,因着这复杂而剧烈的情绪而摇晃飘飞,激动之间,连发间的银簪都滑落下来,掉到殿中金砖地面上,发出玲珑清脆的声音。

    她俯身将它捡了起来,仿佛孤注一掷似的,她把银簪子在手中越攥越紧,手指一个恍惚,银簪卡吧一走断成了两截。挑在前头的珊瑚落在手上,一点明红,淤血一般触目惊心。

    “我不相信什么天命报应,即使天意如此,我也要逆转过来!”

    她的声音清寒冷漠,映着满殿寂寂,越发显得惊悚诡谲。

    大军将行,六部也为之忙碌鼎起来,一应军械辎重,才练民夫,都必须准备得妥贴。

    出兵的人选,皇帝也很费了一番周折,他的朱砂御笔在密密的人名上圈画良久,仍是踌躇不决。

    不论资力、才能以及人脉,云时都该是此时南伐的主将,然而此人如同双刃剑一般,握在手中,总是不那么让人放心……

    皇帝想到此处,不禁看了一眼宝锦,突然出声道:“你跟云时,最近仍有来往吗?”

    宝锦报以苦笑,“陛下的疑心病真是要不得,我若是与靖王私通款曲,这宫中上下无数双眼睛,倒是能瞒过谁去?!”

    “是朕的失言。”

    皇帝居然毫不犹豫地认错,他靠近宝锦,接过她手中的文书,却仍握着那双雪白柔荑不放,半是甜蜜,半是强硬地将佳人搂入怀中,灼热的气息在她耳边吹拂

    “也许,朕该更自信些才是……无论如何,你的心不该被他夺走。”

    他的声音低喃,甚至带着些求恳诱哄的意味,宝锦心中一荡,面上已露出绯霞来。

    之前的欲擒故纵果然有用……皇帝目前,好似对自己极为在意。

    她心中忖道,半是羞恼的规劝道“皇上还是赶紧做正事吧!”

    皇帝想起这待定的名单,顿时兴味索然,他心中沉吟,一时已有无数念头闪过

    命云时为主将,对战局固然是好事,可他已是威名在外,若再助其气焰,今后越发难以掣肘……

    可是,这样人物,若是将他留在京中,而自己却亲征在外,一旦变生肘腋,更是一场滔天大祸!

    他心念转处,已是在云时的名字上圈了一道,显然心意已决。

    “至于京中,就让黄帅偏劳一二吧……他在外磨练了这些时候,看着也很是忠心……”

    皇帝黄明轨军中被大量掺入的“沙子”,一时也大感安心,料他也没什么能力作乱,为了稳妥起见,却也暗自思量,要给他配个副手。

    第九十五章 廷争

    几位阁臣入内时,皇帝坐在榻上,仍在沉思,他宽袍广袖,望之有如神仙中人,见几人鱼贯而入,也不言语,只是指了一旁锦机,示意几人坐下。

    几人斜签着坐了,皇帝说起留守戌卫的人选,便有人不无忧虑地开口道:“黄帅虽然颇有威名,但毕竟是前朝降将,陛下将京师重地托付与他,似乎有些……”

    皇帝抬头,见是素来老沉稳重的刘荀,因笑道:“俗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黄槐素来勤勉忠诚,在宫宴之时,也曾有出手相救之恩……更何况,京中除了他的神宁军,仍有二万禁军执守大内,我不在之时,皇后会料理妥贴的。”

    几人对视一眼,知道皇帝这才是万全老辣的方略,有机警过人的,却已想了很多之所以不把云时留在京中,是怕他一呼百应,做下不忍言之事:可若谴他为主将,亲征的皇帝却也不能弱了自己的威风,须将精锐兵将点齐,还以颜色才好。这样京城却只能托付给神宁军,却又安排了皇后在内擎肘……

    一旁沉思的李赢想到此处,两人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精,哪还不知对方的意思

    素来以为皇帝长于军略,却拙于政务,却没想到深谋远虑至此!

    只听皇帝继续道:“这次南伐,朕要永绝后患,诸卿也要戮力同心,协助皇后处理好这一应政务。”

    众人纷纷称诺,惟独李赢面露不豫,几次欲言,却被刘荀扯了袖口,暗自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子牧,你那般怪模怪样,到低想说什么?”

    皇帝一眼瞥见了,于是笑着唤他的字,讶然问道。

    李赢从座中起身,跪倒在地,竟是结结实实磕了个头,肃然道:“皇上恕臣无罪,臣才敢说。”

    “难道朕是纣桀之君,好以言论杀人?”

    皇帝仍是个笑,却带出肃杀的冷意来。

    立赢只觉得一针犀利头透彻的目光自上瞥来,一瞬之间,已是汗湿重衣,他仿佛承受不住这目光的刺痛,垂首敛目,低声道:“臣不是要说南伐之事,而是有一下情禀报此前新政一事,惹起民间好大波澜,苛急之下,越发祸害苍生……”

    因为激动,他越说越快,连细白的手指,也为之微微痉挛。

    皇帝皱眉听着,却也看不出喜怒,只是微一拂袖,愠道:“此乃国政,你这样毁谤构陷,实在没什么器量这也是宰辅应有的做派吗?”

    李赢向来以国士自许,听着这诛心刻薄之言,儒雅白面上顿时一片血红,手指颤抖更甚,却哽着脖子跪直了,嘶哑辩道:“臣不敢自言器量恢弘,但也绝不屑行构陷诽谤之事,天日昭昭,民心如镜,所谓新政,确实害人非浅!”

    “你一人之言,便可替代万千庶民了吗?”

    “食民之黍,当替民言。”

    “口说无凭。”

    “血书如此,何来无凭?!”

    李赢这一次也是完全豁了出去,跟皇帝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口,两人一句一递,吓得周围几人都面色煞白,入坐针毡,有胆小的,已是慌忙匍匐跪倒。皇帝眼中光芒一盛,却生生凝住了,微微冷笑道:“你说得真好!”

    “臣不敢如此自许,但也并非空口混说!”

    至此,李赢反而平静下来,他从朝服宽袖中取出一匹叠得细密的棉布,重重叠叠的展开在皇帝面前的青金石地上,昏暗之中,只见血色暗红,一字一划,歪歪扭扭,却各不相同。

    淡淡的血腥味冲散了白梅的冷香,众人心下一惊,齐眼看去,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歪斜笨拙的血字,竟是无数人将名姓书写而就!

    “这是京师之外一千余乡民的联名血书,臣不过浮光掠影,偶一远游,就有这些多的哀告痛哭之声,天下熙攘,却有待如何?!”

    皇帝凝望着这密杂的血书长宽,只觉得太阳|岤突突直跳,他面上浮上冷峻的笑容,双目如火焰一般爆燃。

    他伸手指定了李赢,正要开口,却听殿角乓啷一声,半个瓷盅滑滚而来,随即传来女子压抑的惊呼声,声音清婉动人,却带着羞怯和怖意。

    宝锦双目盈盈,几欲流下泪来,手中漆盘半持,却有另几盏清茶,虽未被摔落,却也倾覆一地。

    “皇上……恕罪。”

    她低低拜倒在一角,望了一眼那汪洋血字,眼中仍是一片瑟缩。

    皇帝被这一打断,胸中怒火大半平息下来,他神情复杂地望着这一地纷乱惊惶,深深一叹,随即拂袖而去。

    ……

    一场纷争不了了之,李赢面色灰白,步履蹒跚地朝外走去。

    “大人且留步……”

    一道清脆女音在身后响起,依稀之间,竟有些熟悉。

    他愕然回首,却见方才那惊惶惹祸的侍女,雪裳飞间,正小跑着朝他而来。

    明灿的日光照耀着她,那雪白脸庞仿佛半透明似的,说不尽的飘逸出尘。

    第九十六章 远航

    “大人且先留步,皇上怒气过后,亲笔写了密旨,命我呈送过来。”

    那宫女轻语曼然,眼波流转间,清婉隽如,使人如沐春风。

    李赢将小盒收入袖中,也不曾急着打开一阅,却是深深看了这锦裳少女一眼,笑着竟是一躬:“方才真是孟浪,却是多谢姑娘兰心惠质,暗中为我解围了!”

    “大人说哪里话来?”

    宝锦微微一笑,仿佛不胜惊讶,“我遇事不慎,打翻了茶盏,幸好万岁仁慈,才没有责罚,那时我心中一慌,大人在说些什么,我可半点都不记得了!”

    她掩袖低笑,仿佛水莲花的不胜娇羞,“不过大人今日直言上谏,惹得万岁大发雷霆,大伙儿都吓得魂飞魄散,更有些舌多好事的,不知要在后宫中怎么混说一气呢!”

    她在后宫两字上加重了意味,李赢顿时心领神会,激动过后,想起皇后在宫中耳目众多,不由的心中一寒。

    “大人如今也算苦谏的纯臣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任谁也交代不过去……所以,您目前算是高枕无忧了。”

    宝锦轻声笑道,不等李赢再说,随即裣衽一礼,如白蝶一般翩然而去。

    ……

    大军起程那日,天气阴沉异常,寒风飒飒,铅云低垂,乌沉沉压在空中,好似千万匹骏马堆雪而过。

    无数大小舟楫从津口出发,沉重的铁链带起浪花无数,闸门打开之后,千帆尽发,一时几乎将江海截断。

    宝锦侍立在皇帝身后,静看着水面波涛浩渺,眼眶下有淡淡青晕,她想起昨晚那一场秘会的情形,不由地陷入了思索

    ……

    “伪帝悍然出兵,不歼灭我南唐,必不能称心如意,我们也没什么好说,只是尽忠为国,死而后已。”

    如此慷慨激昂的,乃是上次所见的,那位南唐最负盛名的白衣卿相,包括毒门一脉的刺客在内,所有人皆是肃容含悲,眼中怒色更寒。

    他冷然说完,对着宝锦,很有些不客气地质问道:“殿下在京中人手众多,难道不能稍尽援手吗?”

    “若不是我亲自出手,今日的大军中,怕是会有更多虎狼骁将。”

    宝锦端坐席间,亦是从容答道。

    她望了一眼四周焦虑的众人,眸中闪过一道幽光,缓缓又道:“你家住上耽于安乐,却又不知收敛,你们在宫宴之上的刺杀,更使得皇帝决心南伐归根到底,早晚会有这一日的。”

    “但那是我们的故乡,我们的金陵!”

    上次行刺的女子忍不住低喊道,纤纤玉手紧攥着,几乎要掐出血来

    “你不是江南之人,又怎能体会到我等的煎熬心焦若是国破家亡,我们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地下的亲人!”

    “我不能体会?!”

    宝锦阴郁冷笑道,笑容宛如暗夜月华,清冷,然而淡漠,她的眼中燃烧着冷锐的火焰,两点簇,在昏暗中熠熠生辉

    “自国破家亡后,我尝遍人间冷暖,忍受着奚落和讥讽,颠沛流离,甚至为人奴仆……这其中的滋味,我再清楚不过了!”

    她抬眼望来,众人只觉得淡淡神光中,威仪自生,“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削弱朝廷的羽翼是我们唯一能做的,若是诸位还有什么更好的主意,我倒是愿意洗耳恭听!”

    她这话虽说的客气,却是内含锋芒,那人听后,也无话可说,只是郑重起身道:“大军一到江南,便是天塌地陷之祸,看在唇亡齿寒的份上,殿下也不会毫无办法吧!”

    “办法么……也不能说没有。”

    宝锦唇边露出一道神秘幽深的微笑,冬夜中看来,竟有一种凛然之感。

    ……

    “很多人都有些晕船,你倒是还好。”

    皇帝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他微讶笑道:“你长居北疆,大约没看过大江大海吧?”

    “我们有大大的盐湖,一眼望不到天,大家也叫它们海子……我偷偷地带着侍女玩过……”

    宝锦根据典籍所记,小心编造着子虚乌有的经历,眺望着无尽席卷的浪涛,听着那天地间单调而宏大的水声,只觉得熟悉而又陌生。

    多年以前,她也曾经盛装严服,随着蔽日的旌旗,乘着巨舶远航海上,到得那个称为隐士国度的他乡异国,高丽,满怀憧憬的缔结婚姻。

    那时的海波,也是如今一般,一去不返,红尘千里。

    她蓦然感觉一阵恍惚,心中那已经结痂的隐痛又开始泛上本应白首不离的那人,却终究背弃了她,誓言如这浪涛之声一般,却仍是付之沧海,只留下无尽讽刺。

    她不愿再想,起身帮换地整理奏章,却见他心事重重,在颠簸之中,更显得气色不好。

    “ 皇上也有些不适吗?”

    “朕戎马倥偬,倒是不至于这么孱弱……”

    皇帝烦躁地推开案间奏报,仿佛不胜苦涩道:“昨晚跟梓童又有所争执,她很是不快,朕却也无法可想。”

    第九十七章 诱情

    “皇上又跟娘娘闹了别扭吗?”

    宝锦轻笑着调侃道:“远别在即,你们伉俪情深,本该难舍难分,却居然在香闺之中拌嘴吵架吗?”

    她这话虽然说得大胆,却也很轻松俏皮,本以为皇帝会解颐一笑,却不料皇帝苦笑一声,面色越发阴郁,缓缓道:“不是为了闺房私意,而是为了新政之事。”

    宝锦看他头疼的样子,试探着问道:“莫非是皇后娘娘听说了李大人之言?”

    皇帝颔首,饮了一口清碧茶水,皱眉道:“她很是恼怒,非要我严惩,治他毁谤之罪可李赢少年意气,哪肯就此低头,于是两边都认为朕在偏袒另一方,私下颇有怨言。”

    宝锦心下暗付,这样左右为难,倒真是受了夹板气,怪不得面色如此灰暗。她微微一笑,道:“其实此事本是国政,到此却变成了意气之争皇上大可将那血书调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李大人再无借口,当然只能向娘娘磕头道歉,这一场风波不就平息下来了?”

    “要想水落石出……谈何容易?”皇帝冷冷一笑,唇边上带上了冷峻的讥诮,“只怕庶民们敢写血书,却不敢上堂作证,对景儿再出了暴毙,失踪之祸,那才是我新朝详瑞呢!”

    原来他早知对错,甚至对皇后颇有疑忌!

    宝锦心中暗笑,面上却露出不胜诧异之色,“您的意思……是说血书是真,京畿普受新法之害?”

    皇帝不置可否,只是深深一叹,隔了几案,携了她柔弱无骨的小掌,放在手中摩挲把玩,道:“这里头关碍颇深,你也少管这些闲事。”

    宝锦霍然将手抽回,正色道:“皇上,你错了!”

    对着皇帝诧异微愠的目光,她毫不退让道:“昔日姑墨的王室宫眷,也被朝廷在进畿一带监局,以桑麻田亩为生,若是新政岢毒,他们必定也难逃此劫他们都是我的同胞手足,又岂能弃之不顾?”

    皇帝见她越发越急,双眼微红,几乎要滴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