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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路自风流第14部分阅读

    的跟在官道上,让马儿跑得比往常慢了许多,好始终与楚律保持一定的距离。

    山阴以南的连绵群山,正是林小容初来这个时空时所在的连夷山脉的东面分支,此地山势险峻,海拔较高,山中针叶林与阔叶林混交,但仍是以云杉松柏为主要植被,所以虽是秋季八月底,山中却也苍翠不减,时不时便可见松鼠与猕猴等小型野兽穿梭林间,又有溪流在山壁上细细淌过,远远的形成一道白练。官道,便在这峰峦起伏绿树成荫之间绵延盘绕。

    起先道路还算宽阔,山中也可见许多零散人家,但行了一日,到天色昏沉时,便已渐渐进入深山密林,渐渐没有了人烟,而官道也逐渐崎岖难行,许多处道路上都横着自山间滚落的大小石块。

    此时日头已然西斜,林小容刚骑着马绕过一块横在山道上的三人难以环抱的巨石,忽听到巨石上方传来一个声音:“两位一直跟着在下,不知何故?”说着,便有一人从巨石上探出身来。

    林小容骤然听到有人说话,一惊之下连忙抬头,正与那人视线交接。四目相对,她与那人均是异口同声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巨石上之人,身着墨蓝色布袍,一身英气,面如冠玉,正是楚律。

    两人都是大吃一惊。林小容吃惊自己与刃玉竟还是被发现,楚律却是吃惊跟踪自己的人竟然是林小容。

    楚律是什么人?他从小便由父亲抱着在马背上生长,后来又经过沙场考验,林小容那拙劣的追踪技术,怎能瞒得过他?

    他自出山阴后不久,便已感到有二人骑马在身后,开始还以为或许只是同路之人,不料过了半日,却发现那两匹马竟始终是刻意慢行,好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便警惕起来。因不知那跟踪之人的意图,他才故意也放慢了速度,趁着天黑前藏身于这巨石上,想要一探究竟。没想到看到的竟然会是林小容和她的随从,不免意外。

    两人对视良久,楚律才又开口道:“林庄主,为何你会路过此地?”

    林小容此时颇感窘迫,跟踪被人发现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更难说出口,自己是因为担心楚律遇险才来看看。转了转眼珠,林小容决定撒个小谎,于是说道:“我要去苗地一行。”反正苗地与离国梦京毗邻,所以倒也是同路。

    楚律望了林小容一会儿,也不知是否相信了林小容的说辞,接着他一跃跳下巨石,面无表情道:“正巧,在下此行是要去梦京就职。既然同路,林庄主便与在下一起上路,也有个照应,可好?”

    林小容此刻也没法厚着脸皮说不要,于是只能苦水往肚子里咽,点头应承下来。楚律轻轻弯了弯嘴角,抬起右臂,将手指凑在嘴边吹了个长哨,便有一匹黑马由山林中嘶鸣着奔驰而出。

    那黑马奔至楚律面前,兴奋的蹭了蹭主人,楚律脸上露出微笑,抬手便在黑马的鬃毛里一通乱拨,那马打了个响鼻,蹭得更欢。

    林小容望着眼前一人一马的和谐画面,随口道:“楚将军与你的马感情甚佳嘛。”

    楚律点头道:“奔雷甚有灵性,也跟了在下好些年,沙场征战,出生入死,自是不一般。”忽然他似是想到什么,顿了一下,扭头对林小容道:“对了,在下已不再是将军了。林庄主还是直呼楚律姓名吧。”

    林小容也正想到此处,便点头道:“也好。”

    这时刃玉突然在一旁插话道:“姑娘,天色已晚,还是早些找个地方安置才是。”

    林小容扭头一看,便敏感的觉得刃玉似乎有些不对,她想了一想,便知这孩子还惦记着以前的事,于是笑道:“好吧。”接着她又转头向楚律说:“呐,楚律,这是我的贴身侍从,他叫刃玉。”

    按理刃玉身为下人,林小容本不必介绍,楚律也不必理会。然而林小容是从来不管这些的,楚律竟也跟着一抱拳道:“幸会。”

    刃玉却撇过头去,一语不发。

    林小容心中微感无奈,只有对楚律抱歉一笑。

    楚律倒也不以为意,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今日我们怕是错过了宿头,只有露宿野外了。”

    其实官道建起时,便是算好了行人脚程,有固定的投宿之处,只是林小容他们故意放慢了马速,楚律又停下来看究竟,才使得几人今日错过了宿头。林小容极少出远门,不知道这一层,楚律心中明白究竟,但也并不说破。

    于是三人一起又前行了一段,找了块山林中较为平坦宽阔处,便准备安顿下来过夜。

    刃玉是打定了主意不想理会楚律,于是林小容便只有做那指挥之人。刃玉被分配去放马吃草,楚律去山间取水,林小容自己坐在原地生火烘干粮。三人做事倒都是干净利落,然而等到三人端坐在火堆前用餐时,便都成了噘嘴的闷葫芦,一片寂静无声。

    楚律原非多话之人;刃玉本就寡言,此刻有楚律在,更是不愿开口。于是气氛很是沉闷。

    林小容觉得这么坐着很是尴尬,想了想还是决定调节一下气氛,终于想到一个话题,于是她开口问道:“楚律,为何你会孤身一人去上任?”

    楚律道:“在下不常在京中,所以京城府中本就没什么家私,也只剩些老仆。想想此行路途遥远,让老仆们随在下长途跋涉也是不妥,蒙皇上恩典,还留了祖宅给在下,倒不如让他们留下看守祖宅,在下自己轻骑上任。”

    “哦。”林小容知道楚律父母都已过世,但倒不清楚他家清水到这种地步,不过,这好像与她没什么关系。犹豫再三,她意有所指地问道:“难道你不怕路上遇险吗?”

    哪知楚律竟微微一笑道:“楚律一生杀人无数,早知有一天要拿命来偿,又有什么好怕?只不过想要我楚律的命,也没那么容易。”这么说着,他漆黑的眼睛里有火焰在跳跃,本来斯文俊秀的脸上却是豪气顿生。

    既然没多少话题好说,于是三人便准备早早休息。

    楚律自动自发的表示要守夜,林小容瞥了刃玉一眼,他才语速极快地丢下一句:“我守下半夜。”

    林小容这才满意点头道:“咱们三人轮流,各守一个时辰。”

    楚律这次却与刃玉论调相同。两人一个说:“林庄主是女子,不必守夜。”一个更是简洁:“姑娘,不用。”

    林小容看看左边,看看右边,最终微微一笑,安稳的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她揉着眼睛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身上盖了两件男子的外衣,一件深蓝,一件浅蓝。

    三人又继续赶路两日,林小容心中惴惴一直怕出事,但竟然意外的一路平安。等到第三日下午,山路蜿蜒攀折,又走过了一个山谷,转到了一处山坡上,几人骑在马上,远远的便隐约听见水声隆隆,有如群马奔腾,又有如闷雷声声。

    又绕过两个弯道,眼前豁然开朗,视野变得极为辽阔。原来三人经过这一番山路盘绕,竟是到了一处山峰的高处,正可一览远处起伏相连的莽莽群山。而这无数青山又被一条约有十几丈宽的大江一劈为二,在江水两面形成了几乎垂直的峭壁。

    他们三人所在的这一峰脚下,江水随地势分成了高低两阶,上下落差约有十几米高,江水由西面高处奔腾着跃起,溅起极高的水帘,又极重的落下,在下游泛起无数白浪,正是形成了一个江中瀑布。那水流落下后,湍急涌动,卷着泥沙,打着黄白相间的漩涡,滔滔向东而去。

    原来他们三人已来到了离江边上。

    楚律早研究过路线,他四下眺望一番,道:“这里多半就是离江上的著名的青龙峡了。若是在下所料不错,往前再行半里地,应该有个曲家村。”

    果然没走多久,便看见前面山坡上零零散散有些房屋,正是一处山村。那些房屋依着山坡而建,就分布在官道上下两侧,约有几十户人家。山坡下正是那离江奔腾而过,水流甚急,跳跃翻滚着,时时涌起白色的浪花。

    林小容惦记着这两日均是露宿,那两人怕是都没睡好,虽然天色仍早,她还是说:“今日我们不走了吧,便在这村里借宿一宿如何?”

    刃玉自然是不需问的,楚律原本也是这样打算,于是点头道:“甚好。”

    三人便驱动坐骑,向村中行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有少量血腥镜头,先给诸位提个醒。

    39惊变

    近了村庄,三人下了马,想找户人家投宿。然而走了几步,只见家家户户都是大门洞开,四周除了坡下水流声,便是一片寂静,路上和院中却都不见半个村民。

    与楚律对视一眼,林小容转头高声呼唤道:“有人在吗?”

    声音远远传开,在山谷里激起了阵阵回声,然而等了半晌,却无人回应。

    三人面面相觑,均感十分奇怪。

    山村人家,多是猎户,家中男子白日里进山打猎是常有,夜不闭户也是常有,但却不该白日里没有半个老人、妇女和儿童。

    林小容不知该如何是好,便情不自禁的看向楚律。

    楚律左右望了望,皱起眉头道:“既然来了,便看看这里有什么古怪。林庄主,我们先去探探情况,如何?”

    林小容心中已不安了几日,此刻本能的觉得或有危险,然而看了看楚律,又看了看刃玉,她便是心里一横: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于是她抽出腰间淬雪剑横在身前,道:“去看看也好。”

    楚律走在最前面,三人一齐先察看了山坡上几户人家。

    那几户室内都是空无一人,然而房内桌椅多有翻倒,物品散乱一地,却没有任何值钱之物。楚律顺手扶起一把横在房中的椅子,口中向林小容说道:“看这情形,村中似是遭了洗劫。”

    林小容与刃玉四下看过,确是无人,于是她放下手中剑,问道:“但不知村民都去了何处?”

    楚律眯起眼睛,望着坡下道:“咱们去那边看看。”

    三人将马匹拴在坡上一户人家的柴扉,步行走到坡下,楚律就近推开一户人家的柴门,踏入院中,刚走了几步,突然立定道:“有血腥气。”

    “什么?”林小容紧张起来。

    楚律回头向林小容道:“屋内有血腥气,林庄主稍候,在下进去看看。”

    “不行,”林小容道,“要去一起去。”

    楚律瞥了刃玉一眼,见他一脸坚定,倒也放下了心。于是楚律在前,刃玉护在林小容身后,三人都握紧了兵器,踏入房门。

    林小容一进房间,便是忽然一声尖叫:“那里!”

    楚律和刃玉顺着林小容的目光看去,只见那里正是客厅通往卧室的门,门上挂着一匹洗得发白的青色布帘,布帘下方却是血迹斑斑,更清晰可见一个有抓握痕迹的血手印。那血迹印在青色布帘上,更显得怵目惊心。

    楚律握着剑走上前,猛地一把掀起布帘,林小容又是尖叫一声。

    只见那布帘下正趴着一人,那人头朝门口方向,右手就在门帘下方,倒地前想是正奋力外逃,全身衣不蔽体,头发散乱掩着脸,大量的暗红色血迹蔓延身下,却大半都已干涸。从衣衫残迹判断,那应是一名女子,且生前遭到过侮辱。

    楚律放在门帘,林小容在心中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才平复下激动心情。三人四处查探一番,也并无其他发现,于是又走出房门,去看其他人家。

    下面几户却与坡上人家一样,只有洗劫的痕迹,没有人。等到只剩坡下最后一户人家,林小容才略微松了一口气,正跟着楚律往前迈步,冷不防楚律突然停下脚步,林小容没有准备,一下撞上了他的后背,她揉着脑袋说:“怎么……”话音未落,刃玉却突然蹿到她身前,企图挡住林小容的视线。

    然而他终究是晚了一步。林小容的声音嘎然而止,因为她已被眼前惊天的惨象震的说不出话来。

    只见那山坡最下一户的院子里,满满的堆放着许多老人、妇女和小孩的尸体,一具叠着一具,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许多尸体还睁大着眼睛,暗红的血迹留得满院都是,还有些红红白白的东西染在身上,也不知是些什么。

    林小容使尽了全身的自制力,才让自己没有立刻就吐出来。她连忙转过身去,惨白着面色,躲在刃玉身后。

    楚律面色沉重,道:“这些人怕是被集中驱赶到这里,一起被杀了。”

    林小容颤声问道:“会是什么人干的?”

    楚律沉声道:“屋舍被洗劫一空,杀人刀痕杂乱,定是山中响马。听说连夷山脉近年有一支响马,行事极为残忍,首领外号赤狐。多半就是他们。”

    林小容攀着刃玉的胳膊,总算有了些勇气,便向楚律问道:“这些人死得这么惨……那我们要怎么办?要不要,埋、埋了这些人?”

    楚律略一犹豫。他见惯了生死,自是没什么,只是林小容已经怕成这样……

    想了想,他说:“被屠杀之人只有老弱妇孺,这村中男子多半还在山中狩猎,等他们回来,自会处理……这些。此地离临阳已不远,我们到那里便去报官,也算尽些绵薄之力。今夜不要留在此地,咱们走吧。”

    三人还在说话,忽听得一阵阵马蹄声,向那声音望去,转眼便见山中出现了一队人马,远远看去约有二十来人,个个都作猎户装扮,马上挂着獐子野路等各种猎物,为首之人是一名三十多岁上下、皮肤黝黑、满脸络腮胡的彪形大汉。

    那些人自山上奔下,片刻便直朝他们而来。为首那大汉远远便大声叫道:“山下是何人在那里?”话音未落,一群人转眼间便已在三人面前。

    三人见他们的装扮,便猜出这多半就是此村中出猎的男人们,还来不及答话,突然那队伍中有一个灰衣青年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娘亲!翠翠!”然后就滚下马来,向一边跑去。

    原来那堆满了尸体的院落刚才被山间房屋挡住,所以这一队人大概并未看到,此刻到了这里,那惨象却再也遮挡不住。那队伍中人此刻都已看见了眼前触目惊心的惨象,又有几人连滚带爬扑向那院中,接着便是震天的哭嚎声。而剩余还有十几人稳坐马上,为首那大汉刷的一声抽出长剑指着三人道:“是不是你们干的!”

    那最先滚下马来扑向尸体的青年此刻满面眼泪,返回到楚律面前,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他道:“为何要杀我家人!”

    楚律三人此刻都是长剑在手,真有几分说不清楚。他们连忙收剑入鞘,楚律向那青年低头抱拳道:“壮士,这是误会……”

    就在这一刻,变故突生!

    楚律抱拳的一瞬间,他面前那涕泪横流的青年捂着胸口的手突然伸入怀中,瞬间摸出一把药粉,对着楚律迎面撒去!楚律完全没有防备,那药粉正中他面门!而同时那马上大汉一剑即出,正向楚律肩头削下。

    楚律此时目不见物,闻得风声已是极快的闪躲,奈何还是慢了几分,那一剑正中他右臂,霎那间便有鲜血涌出。那大汉见一击得手,便又是连连追击。那剩余人等也跳下马全都围了上来,一部分围攻楚律,剩余人等分别袭向林小容和刃玉。

    楚律此时已连忙拔剑自卫,然而一运气却又是一阵呛咳,动作便有些不畅。林小容和刃玉那边也正兀自抽剑抵挡,林小容一边打一边高声叫道:“人不是我们杀的!”

    那为首大汉一边继续攻向楚律,一边哈哈大笑道:“自然不是你们杀的!”

    什么?

    林小容这才醒悟过来。眼前这帮人此刻一个个面带狞笑,哪像普通的山民?尤其刚才撒药那人,面上眼泪还未干,一张极为普通的脸上却是轻蔑十足,冷笑道:“都道楚将军武功高强,原来也不过如此!”

    林小容趁着空隙斜眼一看,果然楚律虽然也挥剑格挡,勉强应付的来,却也是左支右绌,身形有几分不稳。却不知刚才吸入的是何药物,发作如此之快。

    林小容自己也被几人围攻,她使出一招破神十三式中的“佛挡杀佛”,逼退了左前方那人,抽空大骂道:“卑鄙小人,你们玩儿阴的!”

    那一行人初来之时,又是猎物又是哭丧,做戏做得十足,楚律若不是先入为主,以为这些人是苦主,岂能那么容易便中了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