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书院 > 其他小说 > 写娘子 > 写娘子第1部分阅读

写娘子第1部分阅读

,说是卖艺不卖身的,不过到最后,还是什么都卖了,连同她那点女子的尊严一起,卖了个精光,就为了她们姐妹俩能在这世上活下去。也许有人会觉得姐姐不够贞烈,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什么叫饥寒交迫。

    姐姐爱过一个男人,是位贵人,那时她还小,仰头也只能看到那人腰上的玉带——那是个高大的男人,姐姐每次见到他都很开心,她也开心,因为是这个男人把姐姐捞进了正常女人该有的生活里,他给了她们一个安身之处。

    当然,这并不表示这个男人就会负责她们的一生,这世上没有谁欠谁的,爱不过就是一种情绪。

    那个男人终于还是离开了她们的生活,姐姐没有哭,反倒是她哭了,因为再没人给她买糖人,从此之后,她们又要靠自己了。

    后来,姐姐生下了那个人的孩子,是个女孩,到了这时她才知道那个人的姓氏——李,李家人带走了孩子,事情就这样有了终结。

    姐姐也有了一个到临终都解不开的心结——她的女儿。

    女人的一辈子,一半给了男人,另一半给了孩子,而她的姐姐,却用全部的尊严与力气养活了她,所以,她会照顾好姐姐的女儿,人活着就是让别人付出,又付出给别人的过程,至少她是这么想的,她也这么做了,她不在意别人怎么揣测她,那是别人的事,既然受苦时,别人代替不了她,那么做事时,别人的话也不能来随意左右她。

    丫头凤宣原是东府的下人,老太太的奴婢,老太太就是李伯仲的祖母,也即汉北王的王妃,听说是什么汉西王的妹妹,都是出身高贵的人。

    得知了这一层关系,白卿当然不能小觑这个丫头,在这样的侯门深闺之中,得势的下人,比没背景的主子要强,她们可以只用嘴巴跟耳朵就让你变成散着头发发疯的可怜人。

    老太太也许只是想探她的底,毕竟她的出现让王府里“热闹”了好一阵子。

    所以她要好好表现,让老太太放心,她只要让她知道她只是个风月之地的女人就行,这样她才会安心,因为男人在不成熟时才会为色动摇,而成熟后就慢慢懂得如何去辨识女人,总有一天,他们会回到正经女人的身边,因为只有那儿才是他们的归宿。

    在月舂苑里待了两个月后,白卿第一次踏进了东府的园子,花草树木,珍禽异兽,样样新鲜,李家人很会善待自己,所以汉北才会在诸侯之中如此弱小吧,太善待自己的人,往往没什么雄心壮志,不是有句话这么说嘛——玩物丧志。

    园子里有不少华服丽颜的女子,年轻的,年长的,都有,不过她们都只爱远远的睥睨,根本不会上前来,这就是女人之间的区别,即使同为妾,可人家是良家女,而她却是不干净的风月女,所以她们更高一等。

    坐在四角亭里,俯看周围的景色,小湖周围种着红黄的花,已近深秋,所以湖面上随处可见红黄的花瓣,配上岸边的枫树,确是好看。

    沿湖岸铺设的卵石小道上,几个孩子正在打闹,锦衣华服的,一看便知是李家的孩子,白卿默默地注视着他们,有些期待他们能到亭子这儿,也许——说不准里面就会有她要找的那个。

    不负所望,那群孩子真就路过了亭子,为首的是个十一二岁的男孩,个头挺高,样子也好看,手上拿着竹剑,刚欺负完两个年纪小的,一转头,正望见亭子里的白卿。

    也许是她的特别引起了男孩的注意,就见男孩提着竹剑顺着游廊蜿进亭子,斜着眉角打量完她后,问道:“你就是大哥带来的那个女人?”口气颇有威严,更像是在审问下人。

    白卿没答话,只是笑笑。

    这时,一群孩子也都聚到了亭子里,把白卿当珍禽异兽看。

    环视一圈,只有两个女娃,长相相似,年纪看上去只有六七岁大,看起来是胞生的姐妹,不会是她要找的——娉儿今年应该有十岁多了。

    见白卿不说话,拿竹剑的男孩扬起手,拿剑就要来戳,被凤宣拦住,“冬少爷,这东西尖利,别伤着自己。”

    “要你管!”竹剑一甩,正打在凤宣的手背上,惹得一群孩子大笑。

    凤宣却也不敢喊疼,只是笑着,“冬少爷,别伤着自己。”

    男孩像是打出了兴趣,一个劲地拿竹剑甩打,把凤宣当成了活靶一般。

    “啪——”剑身在女子的手心拍了个响亮。

    凤宣微愕,因为那手是白卿的。

    在场的孩子也都微微错愕。

    “剑不是这么用的。”白卿淡笑着说道,并伸手将剑身转了一个角度,让剑刃对着自己的手心,“这样才真疼。”

    男孩看着她的眼睛,呆愣半刻。他是有点怯的,但娇惯的身份却驱使他狠狠地砍了下去。

    凤宣惊叫一声,而叫冬少爷的男孩却坐到了地上,竹剑依旧捏在手心——

    白卿的手心多了一道淤痕。

    周围的孩子们都倒退半步,不说话,眼睛都眨呀眨地看着白卿。

    白卿慢慢抬起竹剑的一端,“刚才的架势太丑,再来一次?”

    男孩瞅着面不改色的白卿,却松开了剑柄。

    白卿暗叹一口气,真没用,就这点胆子,难怪空有满堂子孙,却还是要受人欺负,这李家的希望真是渺茫。

    “这是怎么了?”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妇人匆匆来到亭子里,是这位冬少爷的奶娘。

    老远听到凤宣的惊叫便匆匆小跑了过来,见那冬少爷坐在地上,两眼露怯,赶忙伸手把他扶起来,“这怎么就坐地上了?”

    凤宣也赶忙上前去拍冬少爷衣服上的泥土,“少爷们闹着玩呢。”忙不迭地做解释。

    闹着玩?胖奶娘觑一眼白卿的腿,“少爷,夫人叫呢,咱们先走。”

    叫冬少爷的男孩盯一眼白卿的双眸,后者给她一个淡笑,随即就被奶娘拉走。

    估计这孩子要有一段时间对她稍稍有些顾忌了吧?望着男孩的背影,白卿如此想。其实做坏人不容易,要有胆量,还要够狠。

    游廊的尽头,站了几个华服的女子,应该是这些孩子的母亲们。

    远远的,看不清面貌,但依然能感受到她们打量过来的视线里带着些不悦。

    “那些都是府里的夫人吗?”白卿这么问凤宣。

    凤宣略带了些愧疚,毕竟白卿替她挨了两下,“是二爷、三爷的几位夫人,那冬少爷是二爷的嫡子。”

    “嫡子?这么小的年纪?”李伯仲是李家的长房嫡长孙,据说在同辈的年纪还不是最大的,但也已经二十四五岁了,这冬少爷才十一二岁,似乎年纪差得也多了点。

    “二爷近五旬才得了这么一个嫡子。”凤宣掏出巾帕,擦拭白卿手心被竹剑刮破的小伤口,看上去颇为真心。

    “原来。”是老来子,所以娇惯成了这样,“对了,老王爷总共有几个儿子?”她疑惑于这李家庞杂的亲属关系。

    凤宣抬眼看她,惊讶于她对手上的疼痛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她当然不会在意,这道伤让她得到了凤宣些微的信任,而且似乎还得罪了某些夫人,说不定这么一来,以后她就能跟这家人纠缠不休了。再者,他出城也该回来了,她可以拿这道伤给他看,这是被他的亲人打的,当然要展示给他看,看能得到多少怜悯与补偿。

    “不用担心,小伤口。”按住布帕,迎面看向亭外那些不可方物的美景……

    五 兄弟反目 一

    如她所料,看到白卿手上的淤痕时,李伯仲眉梢未动。

    他不动,她也不说,反正有人会替她说,比如凤宣。

    入夜,对着铜镜拆发髻时,他正好进来,站到铜镜旁就那么俯看着她。

    两人的视线在铜镜里交汇,谁也没逃开谁。

    “季冬打的?”他开口问,当然是指她手上的伤。

    “小孩子淘气,没什么要紧的。”拿下耳坠,将长发拨到身后。

    他拿过她的手,打开,上面是一道一寸宽的血印子,直通整个手掌,她的手太过纤细,所以尤显得突兀。

    看了半刻,松开她的手,什么后话也没有,步到床榻边,躺了下来。

    白卿半侧过脸,看着他倒在床上,滞一下,拿起箅子,继续梳着头发。

    半盏茶的功夫后,凤宣抱着一只红漆木的小盒轻轻推开房门,“夫人。”将红木盒放到梳妆台上,打开盒盖,里面是几件玉饰,最招人眼的是一对翠绿的翡翠镯。

    这就是补偿?白卿抬头看向铜镜里的他,对方也正看着她。

    笑,为他这高价的补偿。

    伸手取出那对翡翠镯,全套进了左腕,起身来到床榻跟前,给他看,像极了贪慕虚荣的女人吧?

    镯子碰撞之间发出“叮叮”的声响,就那么横在他的面前。

    李伯仲微起唇,这次不是生气,只是好笑于她这么得志意满,捻过她的手腕,如果她只是这么容易满足、贪慕虚荣的女人,也许真得挺适合他,这样的女人好养活——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权势纠葛,当然,她要懂事,还要懂得怎么受委屈。

    屋里这厢的气氛变得融洽,丫头凤宣正打算退出去,不想有人敲院门。

    凤宣赶紧看向李伯仲,得到首肯后,才匆匆出去开门。

    来者是李伯仲同父异母的兄长,以及另一名堂兄,两人的表情都十分严肃,看上去是出了什么大事。

    白卿没出来,只在内室的门口,仗着帘布的遮挡,隐在角落。

    无疑,李家男人的相貌都不错,圈了那么多美色佳丽,想生丑的也不容易,李伯仲的这两位兄长也算得上人中龙凤了,只是有些过于龙凤,显得浮躁。

    “伯仲,你这是什么意思?周威是东军的大帅,你说撤就撤,一旦军心动摇,怎么收场?”质问的这个正是李伯仲同父异母的兄长李修竞。

    这李家的规矩不少,嫡出的子女与庶出的子女,在姓名上有很大差别。

    汉北王一共生六子,三子嫡出,其余三子如今不住在王府里,都被派到各郡县里去了,这住在王府里的三子,那子孙可就多了。

    像李伯仲的父亲,在娶妻之前就已经有了两妾,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后来娶了汉西王的侄女,才生下了李伯仲这唯一一个嫡子,取名“伯仲”,而他的两个同父异母的兄长一个叫“修竞”,一个叫“修隆”。

    白日里拿竹剑的冬少爷,全名——李季冬,三爷的嫡子名为李叔期。

    李家三子的嫡出排序为——伯仲叔季。

    庶出的则是以“修”字打头。

    所以在这府里,但凡名中带“修”字的,就表明他是庶出。

    嫡庶非常严明,听白日里那冬少爷只叫李伯仲为大哥,就能知道一二。

    “要是军心动摇,那就杀了周威。”这是李伯仲的回答,说得很平淡,说话时,还伸手邀请兄长入座。

    “你……”李修竞一时无语,随即看了一眼陪同而来的堂弟,也是二爷的庶出长子,名叫修晏的。

    “大哥,你先别急,听伯仲把话说完嘛。”这李修晏到是看上去挺沉得住气。

    听李修晏如是说,李修竞这才压下火气,入座,不过却把茶碗捏得吱呀乱响。

    “周威胆子太小,不适合留在东军,如果大哥觉得撤职太过唐突,也可以调他回西平来,中护军还有几个校尉的空缺?”李伯仲说得平静。

    不过听得人就没那么平静了,周威是李修竞的表兄,他当然平静不下来,一个堂堂的北军大帅,调回来当校尉,还不如撤职来得痛快!

    李修竞嗖得起身,面色发赤,唇发抖,拳头攥了半天,不过只是捏了两下,然后转身就走。

    “伯仲,那你先歇着,我们先走,这事明天再说。”李修晏安然起身,态度很平静。

    “兄长走好。”李伯仲起身相送,表情很平静。

    这就是所谓的兄弟相争吗?倚在帘子后,白卿看着这态度各异的兄弟三人,不禁了然。看来,这个家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祥和平静。

    等李伯仲返回内室时,白卿正在折被褥,红艳的被褥,红艳的帐,月白的薄衫,翠绿的镯子,到出奇地搭调,看来真是看久了,什么都能顺眼。

    “要回去了吗?”白卿问,他一直不在她这儿睡的,看现在的时辰,再看刚刚的场面,估计他也没心情玩什么牡丹花下做鬼的事。

    李伯仲缓步来到床前,弯身倒在了这红艳艳的床上,今晚他不走了,就睡这儿。

    就睡这儿?那她要睡哪儿?

    与人同眠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要懂得进取与退让,否则就难以共存。

    四更天,夜正眠,他睡着了,而她却只能缩在床头的一角,看着他僵挺地占据她的床位,这男人太过僵直,连睡觉都是如此。

    她宁愿忍受床第间的不舒服,因为那时间还短些,像这样整夜的坐着,似乎更痛苦。

    五更底时,他醒了,她才好不容易占据了一小块地盘,可也就只能睡那么一小会儿,大户人家的男人都是没长手的,因为女人是他们的手。

    替他更衣时,她已经开始迷糊了,她真得不期望他以后睡在她这儿,实在是太累。

    “后天过冬,你一起去东府。”看着她的额头,他如此陈述,她毕竟是他纳来的妾室,算李家的女人,虽不必隆重推出,可也得要人知道,尤其她连他的长辈都没见过,这相当失礼。

    “嗯。”她淡淡的应着,因为困倦。

    “要祭祖,弄得干净点。”平时穿成什么样他不管,祭祖宗这种大事,不好马虎地对付过去。

    “嗯。”右眼皮直跳,因为太困,她抬手掴了右脸颊一掌,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掴一掌可以抵灾,这是小时候姐姐教得,她此刻正模糊着,习惯性地使了这么个动作。

    李伯仲把一切看在眼里,不过没什么表情,嘴角是平的,看起来心情挺好。

    好不容易,他走了,黎明将至,天色黑地出奇,窝在艳红的被子里,她睡得很熟,因为没人再跟她抢床位。

    不过他的话她还是记得的,后天祭祖,他要她弄得干净些……

    倏得坐起身——祭祖?!不就是说她可以见到他所有的家人?

    睡意全消,为这个消息激动不已。心里全是“娉儿”两个字,娉儿是姐姐给女儿取的名,虽然李家也许并不会用这个名儿,可姐姐还是一遍遍地跟抱走女儿的人那么叮嘱着,因为那是她能给女儿的唯一的东西。

    娉儿……她现在是她在这世上唯一一个亲人了,也许没人能理解,那种满世界都是人,可满世界的人都跟你没关系的感觉。

    亲人是心灵的归属。

    她真要感激李伯仲,不管他拿她当什么,她都得谢他,是他把她带到了这里,让她有机会接近她这唯一的亲情。

    六 兄弟反目 二

    不管对小民还是大官,祭祖都是件大事,无论朝代如何更替,祖宗都是不会忘记祭拜的,这是传统,重孝的传统。

    所以这样的日子,无论多么繁杂的规矩都显得庄重了。

    李家的祠堂在东府。

    一大早,天还没亮,东府那边就灯火通明的,下人们都悄无声息地忙碌着。白卿寻了件白衫,加上一件墨绿的罗裙,再去了脸上的胭脂,也算弄得很干净了。

    对着镜子,凤宣正想夸赞。白卿却又抬手在眉角画了两笔,怎么忘了,她是妖来着,要安李家长辈的心,她得处处小心才是。

    凤宣不禁暗暗撅嘴,那两笔真算是画蛇添足。

    太阳升到枝头那么高时,白卿动身往东府去。

    东府比西府大,是李家王府的主宅,里面住着李家几乎所有主要的人,西府是单独留给李伯仲的,他是嫡长孙,到这么大年纪还没明媒正娶,就是打算将来娶贵夫人的,西府便是留给他的单门独户。

    在祠堂旁边歇脚的厅里,白卿选了处角落落座,从她这地方看过去,几乎可以打量到所有人的座位,这会儿,人还没来齐,老王爷、老王妃也都没到。

    李伯仲到是来了,正跟几个年轻男子站在门外的游廊上,刚才她进来时,他转脸看了她一眼,没什么特别的神情。

    白卿来不及考虑他对她的装扮是否满意,因为她正在四处搜寻在场的女孩儿。

    李家祖上定然是求到了子孙福,放眼望去?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