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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娘子第6部分阅读

    了东军?”

    小丫头支吾着点点头,她也只是听说而已,毕竟大哥住在西府,她哪里能随便过去,倒是听说大哥的那位二夫人有了身孕,正宝贝着呢,可这话她又不能说给这位嫂嫂听,她听了该多难受。

    白卿努力朝女孩笑笑,看来她跟他的事情还不能算完。

    二十一 仓惶之城 一

    六月末,正是骄阳四射的时节,京城里热得异常,然而朝廷局势却如冰冻般寒冷,就连小民百姓都能感觉的出来,那整天在街上巡视的皇番军,以及天黑后的禁行令,无一不昭示着这大岳国要出事了。

    有会夜观天象者,说紫薇星淡,君上堪忧,君上一旦堪忧,这局势当然就要变了,于是京城里人心惶惶。

    七月初七这一天,李氏夫妇再次被诏进内庭,就此再也没回来,到傍晚时,大街小巷空无一人,整座城像是突然空了一般,让人从心底发怵。

    由于李氏夫妇不在,管家也跟着他们一起进了宫,所以整座府院就只剩白卿跟那几位小姐做主,而那几位小姐的年纪尚小,所以拿主意,安抚人心的事只能由白卿来做。

    “让门房把门关上,不是自己家人,不许开门。”白卿如此吩咐下人,自己却也很担心,毕竟不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何况李氏夫妇到现在都没回来。

    下人匆匆跑出去,可还没跑出后院,就见东北方向火光蹿天,有人惊呼那是皇宫——

    皇宫在百姓的心里就是根定海神针,它无恙则众人心里有底,它若有恙,那可就是天昏地暗的大难来临,这把火烧得不是宫墙皇瓦,烧得是京城百姓心里的慌神。

    望着那蹿天的火光,白卿深深吸一口气,是了,这就是战火,她经历过,她能闻出那火苗里的气味,伸手推开背后的门框,定了定神,朝身后的两名侍女吩咐,“你们两个带三位小姐先去换身衣裳,找破旧的男装,换完了衣裳就呆在后院花厅里,哪里都不要去。”

    两个侍女互相看看,早就吓白了脸,但还是能保持镇定的,这一点到可见赵氏的管束有方,“少夫人,后院的花池边有几个储藏的地窖。”她们的意思是万一真乱起来,那里还可以躲一躲。

    “哪里都可以躲,唯有那里不可以。”真要乱了,大户人家的地窖是所有人都会去翻找的地方,“你们俩去带三位小姐的时候,避着点人,尽量不要让其他人看到。”连主人家都开始着慌了,下人还会安静地待在原地吗?恐怕第一个就是先把值钱的东西搬走逃命去了。

    两名侍女从内门悄悄退了出去。

    白卿回过身,从大厅的案上拾起一支火折,擦亮,灰暗的空间霎时亮了起来,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仓惶而凄惨的喊叫声,是逃亡的百姓们吧?真是傻啊,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能逃到哪里去呢?

    “少夫人——”老门房气喘吁吁地跑到前厅来。

    白卿没转身,“什么事?”

    “外面可能打起来了,好多房子都着了,我们是不是……”是不是也一起逃?

    “把门关紧了,用铁棍栓上,谁也不能出去。”

    “可是——”

    “没有可是!”依旧背着身,因为她还不习惯看着人脸去发号施令。

    老门房悻悻然离去。

    不能出去,一定不能出去,这儿是李家,李家是汉北王侯,不管怎么说,这里比大街上安全,不管哪一方得势,他都不会轻易得罪这些诸侯王公,所以守在府里比哪儿都安全,白卿默默在心里念着这些话,以免自己也跟着失去理智。

    一个时辰后。

    外面的哀号声不见小,反而越来越多,甚至还有刀枪碰撞的声响,火光四面都有,像是整座城都在燃烧。

    这可是京城啊,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如今却变成了这样,天要塌了吗?

    “少夫人——”门房一瘸一拐地跑来,“门房烧着了,外面官军跟官军打起来了,乱民、贼匪也跟着趁火打劫,家里人都跑光了,老奴拦都拦不住啊,您跟小姐们还是赶快找地方躲躲吧。”

    白卿手按在一对石虎上,半天没说出话来。

    躲躲?哪里能躲啊……

    “老人家,家里有刀剑吗?”

    老门房傻眼,女人家怎么能动刀剑!再说也拿不动啊,“少夫人——”

    “要轻巧些的,是给小姐们防身用的。”女娃儿的命值钱,不能让她们赤手空拳去面对那些凶狠的狼。

    老门房了然,“西仓房旁边有间小屋,是老爷放旧兵器的地方。”

    跨出大厅,此时李府前院早已燃起熊熊大火,而李府旁边的某位臣公家也是一片火光,更有凄厉的喊叫声,叫得人心颤。

    兵器库在一间破旧的饲料草房旁边,十分不起眼,且库房旁边还挨着荷花池,白卿边走边想,打开库房门,点上油灯看了一圈屋里的陈设,便回身对老门房道:“老人家可否到厨房找些吃得来?”

    老门房停顿半下,明白了她的意思,估计这少夫人是想带几位小姐在这里躲,到是个好地方,那些抢财的乱民贼匪一般不会到这种地方来,便应声而去。

    白卿则匆匆跑到后院的花厅,此时厅里黑乎乎一片,没有亮光,她推开门大叫了一声,“瑞华——你们都出来,是我。”

    听到确切是白卿的声音,两名侍女才拉着三位小姐从屏风后面出来,其中一名侍女擦亮火折,见到白卿,犹如见了救世主一般。

    “现在跟我到仓房后面的兵器库里去。”白卿边说话,边伸手将三位李小姐耳朵上的耳坠摘下,扔到窗外的花圃里。

    “嫂子,你有没有让人去找大伯?”说话的是叫瑞瑛的小姐,往常似乎没叫过她嫂嫂。

    “现在外面正在打仗,谁都找不到,从现在开始,我们只能靠自己。”伸手去摘瑞瑛脖子上的链子,小丫头不舍得,白卿还是硬生生将链子摘了下来。

    “这是我娘临终前留下的。”小丫头拽着链子的一节,不愿意松手。

    “你娘还在的话,她会更希望你好好活着,有心记住一个人,不用靠东西。”伸手扔出了窗户,“如果你能活下来,这链子,你迟早还会找到。”招呼两名侍女,“带三位小姐走。”

    吹灭烛火,迎着满天的火光,几个女子悄悄潜进密密的竹林,从竹林绕行到饲料房旁的兵器库。

    兵器库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正值七月天,库房里闷热的很,但没人嫌弃,毕竟保命要紧,一直等了两个时辰都不见老门房从厨房回来,白卿不得不放弃了希望,看来是碰上什么危险了。

    这是可怕的一夜,根本没人敢闭眼,外面到处是凄惨的哀叫,以及冲天的火光,从库房的门缝望出去,李府的后院也烧着了,也许是那些仇恨官卿的百姓们吧,趁乱宣泄他们心中沉积的怨气。

    望着这热闹而悲惨的场面,白卿苦笑,看来她真得是命不好,做小民的时候遭遇战乱,饥寒交迫,如今长大了,做了贵族家的女人,住在京城里这样的大房子,却依然还会遇上这种场面。

    头点在门板上,老天爷,你打算跟我玩到什么时候呢?

    五更过去,天色渐亮,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浇灭了满城的大火,到处都是脏污的火灰,以及青紫的血色,街道上安静了,只有狗猫驻足停顿。

    李府一片狼藉,前院烧尽了,后院也烧了大半,没烧到的地方,桌椅翻倒,碎瓷满地,箱柜清空,只有那片荷花池还完好无损。

    荷花池旁的小屋里,几个女子靠在一起正在熟睡。

    几道闪电犹如鬼爪,奋力撕扯云层,紧接着是一片闷雷,粘着滂沱大雨,雨滴打在荷叶上,噼噼啪啪的。

    “嫂嫂。”瑞华爬坐到白卿的身边。

    “怎么不睡?”白卿伸手整了整她额上的头发。

    “睡过了,我替你,你去睡吧。”

    “没事,我不困。”

    “那咱们聊天吧。”小丫头难得有聊伴,而且打心底里喜欢这位嫂嫂,虽然家里人都说她不好,可她对她好。

    “那咱们聊什么呢?”

    “嗯……”忽而一笑,“我也不知道聊什么。”就是想跟她说话。

    白卿头仰在门板上,想了想,笑道:“就聊你吧,你——想过以后要嫁给什么样的人吗?”

    小丫头羞涩地咬着嘴唇,摇头。

    “不想嫁?”

    “不想,我就想呆在家里,等父亲他老人家老了,我好好照顾他。”

    她这话到让白卿生出了一丝好奇,这么说李锺还是挺疼爱这丫头了?“他疼你吗?”问得直白,也是她想知道的。

    小丫头想了想后点头,“生辰的时候,父亲会让厨房给我煮一大碗寿面,还从东周给我带过礼物回来。”

    白卿摇头而笑,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都是这么容易满足,不过这样也好,这也是个活法,知足常乐嘛,“也就是说你不想离开西平了?”

    小丫头叹息,她当然明白自己的未来不能由自己做主,家里送她来京城就是想给她找夫家的,留在西平是不可能的了。

    “也许老天爷会听到你的祈求,什么事都会发生的,你看——这京城不都出了这样的事,还有什么不可能的。”拍拍小丫头的额头,她会努力替她实现这个愿望……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荷花池里的水昏黄昏黄的,就像天色。

    至傍晚时,雨终于转小,荷花池里一片蛙叫,而外面却很安静,一天一夜米粒未进,再加上惊吓过度,又闷热,失水过多,女孩们显得病恹恹的。

    天色转暗时,白卿不得不跟一名侍女大着胆子出门,怀里揣着短刀,穿过竹林,从花厅外的花圃后绕到厨房附近,借着淅沥沥的雨声,闪进厨房,却见厨房一片狼藉,没有老门房的踪迹——也许他逃脱了吧,白卿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找找看还有什么能吃的。”轻声对侍女说道。

    两人蹑手蹑脚地四下翻找,只在蒸笼底下找到几颗生芋头,白卿不禁暗叹,接下来要怎么办呢?也不知道外面什么状况,身边又都是女孩子,走到哪儿都不方便啊……

    打手势,让侍女兜着芋头先走,她则从翻到的菜板子底下又掏了两根莲蓬,一转身,脸前闪出一个人影。

    她下意识地想去拔刀,可对方的动作显然胜过她百倍,只轻轻一指,便把她的刀柄合了回去。

    接着天际那一点点的天光,她看清了对方的眼睛——是他?那个让她在浴桶里呆了一晚上的人,他怎么会在这儿?

    “走吧,有人让我来找你。”声音很沉,阴沉。

    “李伯仲?”能驱使这种人来找她的,目前她能想到也只有李伯仲。

    对方懒得搭理她的问题,不回话。

    “后院还有几个——”

    男人的手在她的后脖颈上一划,她的话戛然而止。

    后院有什么东西干他什么事?他只答应了找这个女人。

    二十二 仓惶之城 二

    皇权之争向来不是几个人的事,它牵扯着权重、权轻两方面的势力,前者自保,后者孤注一掷,厮杀的要死要活,可有一点——死的大半都是无辜的,活着的却是那些争斗者。

    岳锵、岳峙两兄弟的争斗从皇帝卧病开始便进入了白热化,最终的爆发点就是在皇帝崩驾的这一晚,京城大火朝天,生灵涂炭。而城外也好不到哪儿去,多少家诸侯在郊野屯兵卧马,等着分食最新的权利之饼。什么叫内乱?不过就是偏执的人玩得自相残杀而已。

    白卿本不信神佛,因为那些东西从来没有保护过她,可那一天后,她竟有了虔诚这种想法,也终于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潜心祈祷,因为只有那样才会得到一些虚幻的希望,至少他们还可以把自己骗了。

    从昏迷中醒来时,她正躺在一间简陋的草房里,而李伯仲就坐在草房的门口,脸朝外,拳头交握在膝前,专心地看着前方,她当然要向他歇斯底里,因为李府的兵器库里还躺着几个奄奄一息的女孩,于是她爬起身拽住他的衣袖,大声向他呼喊,直到再也没有力气,颓然坐在他的膝前为止。

    屋里安静极了,除了迎面吹来的风声。

    “别哭了,她们没事。”伸手擦掉她脸颊上的眼泪,想不到这个女人还会哭成这样。

    “老爷跟夫人进了宫,一直都没回来。”消化完他的话,她才稍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们比你们安全。”说这话时,李伯仲的神情显得沧桑,太后把能够用得上的人全都“保护”了起来,能不安全嘛。

    白卿伸手抹一抹额头,情绪由激动转到平静,很累。倚在门框上,不自觉地往外看,这草房似乎是建在山崖上,视野开阔得很,当然,风也很大,吹得人眼睛发涩。

    他怎么会这么好兴致地在这儿看风景呢?还是在这种时刻。

    他的胳膊上有血,还有干涸的泥浆,眼睛也一直看着前方,白卿慢慢起身,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对面的山坡上,黑烟徐徐,战车破碎,旌旗倒地,尸横遍野……好惊心动魄的场景。

    她忽而转向他,想从他的脸上找到蛛丝马迹,可什么也找不到,他看上去很平静。

    李伯仲输了,输光了他精心培养出来的那支精锐。没人会像他这样,单独去抵挡来势汹汹地三大诸侯,连一向骁勇善战的汉西军都躲到了后面,所有人都只想着渔翁得利,坐山观虎斗,只有他在为守护京师出力,所以活该他倒霉,活该他三千精锐全军覆没。但正如赵政宸安慰他的话,汉北没有输,汉北军赢了气势,赢了声名,更赢得了岳锵的信任,因为只有他李伯仲敢在最后关头帮他一把,使得京师不受影响,让他有时间灭掉兄长岳峙。

    是啊,应该是赢的,可他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望着地上翻到的旌旗,散乱的尸首,他发狂了,恨不得一刀砍了赵政宸和那些曾经誓言一起守卫京师的诸侯世子,人,果然还是敌不过利益的诱惑啊——他还能相信谁呢?哼笑,谁也不能信任!

    握过白卿冰凉的手,放在双掌之间,“你说,咱们俩是不是很像?”傻起来,可以跟全世界作对。

    “不像,我不敢杀人,也不会去杀。”这是他们之间最大的区别。

    李伯仲嘴角带着一丝苦笑,“所以你比我高尚。”

    他的情绪很低落,所以才这么反常吧?

    他们一直在这间茅草房里待到深夜。

    天又下起了大雨,伴着电闪雷鸣,像是要冲掉所有的东西。

    他一直坐在门口,动也不动,而她平躺在不足三尺宽的木板床上,望着窗外那惊心动魄的闪电,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也许是见到他的缘故,让她梦到了一些不该梦到的旧事——他们的孩子。

    她想那应该是个女儿,因为她喜欢吃辣,所以在梦里她看到一个可爱的女娃,蹲在她的脚前,先是笑,等她伸手去抱时,女娃儿便开始哭,哭得她心慌意乱,恨不得咬自己的手指……

    黑暗中,李伯仲倚在床侧,右手被床上的女人抱在怀里——只有这样她才不会折腾自己的手指,也不会再哭,真是个要强的女人,只有做梦时才会显出真性情。

    流失的那个孩子对他们俩都曾经很重要,毕竟是第一个孩子,那种初为人父母的心跳都不一样,可惜,一声不响地就走了。他曾很计较她的态度,可现在,看到她这么伤心,也释然了。

    “李伯仲,我想回家。”她闭着双眸,不知道是醒的,还是睡的,而且她直喊了他的名字,也许是在做梦吧。

    “你的家在哪儿?”他把头仰在床沿上。

    “你放了我吧。”带着浓重的鼻音。她的家在心里,只要她守护的人都平平安安,那就是找到家了,而这一切都取决与他,本来,在这场浩劫前,她还想要跟他继续纠缠一些时间,可现在,她不想了,她就希望快快结束,“我们俩始终不是一类人,如果你想看我这出戏的结尾,我可以告诉你,你最后看到的,不过就是一个疯癫的女人罢了,这是我们这样的人必然的结果,所以——我不想继续唱下去了。”

    “你能去哪儿呢?从你答应跟我进王府,你就哪儿也去不了了,不是我说放了你,你就自由了,你身上已经刻了李伯仲三个字,有心跟我作对的人,谁会放过你?”手指捻着她的一绺长发,“而且,我还要告诉你,我的敌人只会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