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书院 > 其他小说 > 写娘子 > 写娘子第14部分阅读

写娘子第14部分阅读

    钱,就要从这些诸侯的身上掏出来。

    因此,他一定要把岳东一代搅乱。

    跟在李伯仲身后观战的是郝亥这班人,在得知李伯仲的真实身份后,这些人待他都毕恭毕敬的,只有李伯仲丝毫没改变,依旧与他们兄弟相称,让这帮混混们受宠若惊。

    “郝兄,坐。”李伯仲拍拍身边的石板,示意郝亥坐下。

    郝亥憨笑两下,盘腿坐下来。

    “想请郝兄帮我个忙。”看郝亥的视线依旧很温和。

    “李……李兄弟,你只管说。”叫李兄弟还真是不顺口,而且没底气。

    “我在秦川待不了多久,可能没几天就要离开,我想把‘东立’交给郝兄来管。”

    “……”东立……东立交给他?郝亥呆若木鸡,他不过就是辽远镇上的一个混子,哪能管得了东立,“我……这怕管不了吧?”

    “管得了,郝兄为人仗义,对秦川大大小小的帮派、暗门都很熟悉,笼络起来比较容易,何况此东立非彼东立,不再是杀人买凶的组织,用不着多么武艺高强,不用紧张。”拍拍他的肩膀。

    “不杀人买凶,那——东立要做什么?”东立几十年来可都是做这个的啊。

    “买卖另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李伯仲笑笑,稍稍凑近郝亥的耳侧,道:“消息。”

    “消息?”

    “对,消息,诸侯高官、王庭军帐,什么消息都行。”诸侯之乱即将开始,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个“知己知彼”可不就是消息嘛,买卖这东西不但能赚钱,还能让他掌握到各诸侯的动向,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没有把东立全部摧毁的原因。

    他跟郝亥入了东立,把老头的视线引到了他的身上,趁着老头捉摸不定之际,把东立外面的网络切了个干净,重新换过血之后,编成新的东立。他之所以费这么大劲,就是想它为己所用。

    而之所以把这个新东立交给郝亥,不只是因为他对秦川的熟悉,还因为他忠诚、仗义、唯才是用,他甚至能将自己的位子让给别人,这一点他很赞赏,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需要一个能镇住秦川的汉子,这一点,他很看好这个郝亥,他有那股气概。

    “这么精细活,我怕做不来吧?”郝亥有些不自信,他毕竟就是打家劫舍的主。

    “没关系,会让人来帮你,总能学会的,郝兄你只记着一点就行,不管汉东还是东齐,秦川不属于他们任何一方。”只有这样,他们才会争执不断。

    郝亥不是太明白,但又有些明白,处在模棱两可之间,“非要让我来吗?”

    “非大哥你莫属!”

    郝亥听罢大笑,生平第一次听人说“非你莫属”,真够提气的!

    山上,正谈笑风生,山下,厮杀声响彻山谷。

    夕阳重彩,半侧入云,半侧红。

    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夕阳下,李伯仲回到了晓立,顺着落满桂瓣的羊肠小道,回到了那间桂木搭建的小屋。

    隔着竹篱笆,他看向白卿手上端得桂花酿甜藕——

    “要尝尝吗?”她问。

    他伸手捏下一片放进嘴里,香香的,甜甜的。

    四十九 美人 一

    离开晓立的路上,路过一间寺庙,白卿进去上香祭拜,她并不信神佛,但她却十分虔诚。

    庙门口的卜卦人赠了她一支签,因为她给了不少香油钱。

    当她从庙里出来时,他正坐在马上,儿子则吊在他手里,他们喜欢这种玩法,虽然她不喜欢。

    爬上车前,她递了件东西给他,是块雪白的石头,石头上刻了个墨色的“安”字,还系了一条红线,像是保命符之类的东西,他从不带这玩意的,“你求的?”想不到她会给他求这种东西。

    “和尚送的。”送了一支签,还有一块平安符。

    他笑笑,将石头绕到手腕上,没再说什么,“签上写了什么?”指了她手中的签纸问。

    白卿将纸展开给他看,上面只写了两行字:

    枫落其华颜如玉,桥前暂留御马石。

    “说什么意思了吗?”这两句话到挺有意思。

    白卿摇头,“那和尚说他不解签。”既然人家说不解,她也没再追问下去。

    李伯仲弯身下马,将儿子放到马车上,并伸脚挡着他的去路,防止这小子背着娘亲偷偷去抓车辕。

    从这间小庙再往西走,就进了汉东地界,车是他驾的,她也没问他为什么要去汉东。

    靠着软枕,在马车的轻微摇晃之间,她昏昏入睡,醒来时,天色已灰,低头看看儿子,睡得正熟,轻手轻脚地爬出马车,挨着他身边坐下。

    “外面冷,你进去吧。”已近深秋,早晚都冷的很。

    白卿看着他的侧脸,没答应,因为她好奇他为什么会带着她们母子四处跑。

    “看什么?”猛然凑过来,白卿甚至能在他的眼睛里看到天际的星辰,想不到他的眼睛也可以这样的纯净,纯净到能看见星辰的光彩。

    她笑了,真心的笑,因为他眼中的那点星辰。

    马车上了进汉东的官道,官道是凿山而建,所以道两旁围满了树,此时月亮刚从树梢跃出,照在官道上,明晃晃的白。

    周围静谧的很,只有风声,马蹄声。

    马蹄声戛然而止,因为男人的欲 望被这美丽而静谧的夜色给唤醒了……

    唇齿相触之间,他像是恨不得把她吃掉。

    “车……”白卿的手心挡在他的唇上,呼吸不稳,他们只顾着下车自己痛快去了,把车给忘了,车上还睡着儿子呢。

    马儿只是信步往前吃草而已,只怪他们亲热的时间太久,所以才会落下这么长的路。

    柔白的月光下,男人拉着女人的手缓缓往前去赶他们的马车,途中轻声细语着,不知在说些什么,每次临近马车时,男人会故意放慢脚步,然后等马车再远一点,他们再继续往前赶。

    “真走不动了。”走了大半个晚上,白卿实在是累了,只能拖着他的手腕,借着他的力气继续往前。

    他回过头看来一眼,那眼神让白卿突然有些担心,赶紧松开他的手,却已来不及,整个人被抱了起来,数声浅笑过后,白卿被放到车上,这真是不成体统,恐怕连青楼艳姬也不会跟男人这般玩笑吧?他们却做到了。

    他今晚真的是很有兴致,玩乐的兴致。

    “听到什么声音了没?”趁着她给他披斗篷的当口,伸手揽过她的腰,让她挨着自己坐下。

    “什么声音?”白卿正给他系斗篷带。

    “有狼。”声音很轻,带着笑意,似乎是在她的耳侧呢喃。

    听到这些,白卿虽然不至于被吓到,但也不会像他这样儿戏,狼毕竟是野兽,它可以置人于死地。

    “害怕了?”看看她微微停滞的动作,不禁生笑。

    点头,她当然害怕,她怕一切伤害到她亲人的东西。

    “有我在,也怕?”

    有他在是好很多,可他也是人啊,是人都只有一条命,“你也只有一条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所以你才给我求了个保命符?”怕他丢了这条命?

    “……”否定是没用的,因为那东西确实是她给他的,她只有点头。

    “进去吧,外面我来处理。”他很满意她的回答。

    白卿缩回马车,脑袋里有点空,下意识的搂过儿子发呆,小家伙白日里跟父亲玩得筋疲力尽,睡得相当好,雷打不动。

    车外,李伯仲燃起了火把,在三四匹狼跟上之际,以松球沾上桐油,投掷出去,狼怕火,不敢上前,马车就这样出了山林,

    一直到第二天正午,他们才在一座小镇上落脚,雷拓等人早已经在此等候,看样子他是要见什么人,因为雷拓送来的都是好衣服,光鲜亮丽的。

    她有好久没上妆了,自从芽城之后,她就很少在他面前穿红戴绿。

    儿子难得能乖乖站在一旁不捣乱,今天特殊,兴许是没见过娘亲这么打扮过,他觉得新奇。

    “今天怎么这么乖?”点点儿子的小脑门,起身拾起华丽的外衫罩上。

    小家伙扒在团凳上,仰头看着一身华服的母亲,不说话,就是看着,也许他觉得今天娘亲有点什么不一样吧。

    李伯仲要见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汉东世子秦渠,秦渠是汉东王的次子,汉东王长子七年前在京城病故,所以世子之位便到了次子头上。

    秦渠之所以在此时约见李伯仲,一来是想与汉北结盟,汉北自从在芽城大胜东周后,在诸侯中的地位日渐攀升,汉东、汉北互为近邻,眼下汉东跟东齐摩擦不断,不想再多增敌人,所以他们选择与汉北暂时结盟。再来,秦家还想从汉北得到更多的铜矿,储为军用。

    所以两个男人一见面,便谈的十分投机,只余两个女人对坐。

    几乎是第一眼,两个人女人便嗅到了彼此身上相同的东西——她们都不是出身清白的女子。

    秦渠带来的这名美丽女子名唤锦彤,她与白卿差不多的出身,只不过她并不是陪着自己的男人来赴宴的,她是打算被送给来赴宴的李伯仲的。

    不知道谁传的,说李伯仲好美色,所以不少细心的人会认真给他准备。据说东齐就私下送了位美人给他,所以汉东也不能落下,非要秦渠带上这么个女人来。

    没想到的是,人家汉北王身边并不缺人,秦渠见到白卿的第一眼,就没打算再提这个锦彤的事。

    所以这女子的身份有些尴尬,她不清楚自己要以什么身份跟人交谈,唯有笑。

    是夜,白卿对着铜镜卸下一身的华丽后,转脸看向躺在床上看信笺的他,“你是知道那女子身份的吧?”

    李伯仲的视线从信纸转到她身上,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想她口中的那女子是谁。停顿过后,才点头,他当然知道那女人是干什么的——送给他享用的,在秦川时,东齐的官员就给他送过,而且不只一个,让雷拓都给吓跑了,那小子以为半夜进来的人是想对他不利,差点把那些女人的喉管割裂。

    他为此还特别夸赞过雷拓,做得不错。

    “为什么不收下?”笑着问的,因为她也是被人送给他的礼物。

    “太丑了。”他如此答,答完随即转回去继续看他的信。

    太丑了……这回答挺有意思。

    白卿笑笑,起身来到窗边,伸手合上窗。

    然后爬上床,蜷缩在一角——跟他同榻时的习惯,好久好久之后,他才看完河下送来的信笺,然后灭灯、侧身、拉过她的细腰,入睡——

    五十 美人 二

    白卿很喜欢那个叫锦彤的女子,不只因为她们的出身相似,还因她们的身世也如此雷同……

    满月的晚上,他带她出门散步,他散步并不是为了散心,多半是为了想事情,而且还是想些复杂的事情,不能让人打扰的,但却拉着她一道,两人闷闷地走出去,然后再闷闷地走回来,什么也不谈,什么也不说。

    开始是他拉着她的手,到后来,就成了她拽着他的手臂,因为走得累了,需要借助他的力气。

    夜晚的景色很迷人,亮白的月,鱼肚色的小道,闪闪的溪水,墨绿的竹,还有……女人的哭泣。

    白卿拽紧他的手腕,两人停在了竹林的东侧,而竹林的西侧是哭声的源头。

    她到不是因为好奇才停下来,而是因为发出那哭声的女人,她认识。

    李伯仲对这种非礼勿视的事并不怎么热衷,所以他不打算在此多做停留,反握过她的手想就此走人,结果接下来的男声阻止了他的脚步。

    “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很容易辨认,就是那位打算明天早晨起程去秦川督战的汉东世子秦渠。

    李伯仲之所以停下来,不是因为想偷听,而是由于往前走就是叉路口,现在走过去很容易会被发现,到时他怕秦渠的颜面上不好看,毕竟是汉东的世子爷,深更半夜跟个非妻非妾的女人在野树林里,不成体统。

    “公子您放心,我不求您能放了我的家人,只要他们能平平安安到立岛,您吩咐我做什么都行。”女子柔弱的颤音被微弱的希望激成了坚强。

    男人无声,也许是在思考。

    “我知道那位王爷没看上我,可是——我跟那位夫人很投缘,我可以求她,让我做个使唤的丫头都行,我会有用的,请您不要把我送回去。”送回去就表示她毫无用处,毫无用处,她就没有跟人交换的筹码了,女人,在这种时候最可怜,如果连身体都不能挽救自己,她还能靠什么呢?

    白卿暗叹,如果当年他不是急于想摆脱跟岳梓童的婚事,恐怕她也没机会进李家的门,她跟这个锦彤唯一的差别就在于她幸运的选对了时机,在他最需要一个名声狼藉的女人的时候,她站到了他的眼前。

    命运还真是个会作弄人的东西。

    “你回去吧。”秦渠最终也只给了这个可怜女人一句话。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公平,你对他没有价值,他便不会付出钱来买你的尊严。

    听着林子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李伯仲侧过脸瞅了瞅白卿,她正在发呆,或者说胡思乱想。他没打扰她的发呆,只是攥着她的手腕继续往前走。

    见她神色恢复正常,他才开口:“想什么了?”

    “在想——当年初见你的时候。”

    当年初见他的时候……说真话,他还真记不起来了,他对她当年出现在他生活里的时间有些模糊。对她的记忆应该是从她递给他毛麾的那晚开始的,因为那是第一次有女人亲手给他做衣服。

    “那会儿,你还很年轻。”白卿笑着头看他,当年她初见他时,他眉宇间还没有现在这般的沧桑感,那会儿他还是个雄心万丈的世子爷,没尝过败北的滋味,也没试过跟天下人作对的艰难,如今——他都试过了,而且把尝试的结果都写在了眉头里,然后刻化入骨,沉在身体的某个角落里,等着勃 发的那一天。

    “你到是没变。”她还跟初见时一样,眉头一低,天下跟她无关,眉头一抬,站在一边看戏。

    “我也会老的,而且很快。”女人的容颜只有一季,花开的越艳,越容易化成灰,因为艳丽需要花费太多的力气。

    “谁都会老,不只是你。”

    白卿倏然抱住了他的手臂,像个小女孩,“等我老了,送我回芽城吧,我想留在那儿。”死在那儿,她安心,因为那儿埋着她的家人。

    李伯仲默默不答声,良久之后才道:“那你有的等了,我至少还能活三十年。”

    白卿将额头抵在他的衣袖上,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要她等三十年,“你还打算白头到老?”她也只是在说笑。

    “你没这个打算?”他看着她问。

    “……”白卿语塞,她确实没这个打算,可是说出来,他一定不高兴,然后就会生出好多事来,所以她答:“有。”

    李伯仲哼笑,他知道她在说谎。

    那个叫锦彤的女子最终还是被带走了,不知道会落得如何的下场。

    有人作比,白卿才觉得自己算是幸运的,至少她卖身的男人还打算再留她三十年,虽然不知道这三十年里会有多少变数,但他至少这么说了。

    离开汉东的小镇,他们重新回到了他的地盘。

    让白卿意想不到的是,她居然见到了白致远。

    “卿儿——”白致远激动地手足无措。

    白卿也十分惊喜,她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他,“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刚到。”

    李伯仲跨进门来,后面跟着蹒跚学步的儿子。

    白致远依旧怕他怕的要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毛病。

    “叫舅舅。”指了白致远,李伯仲对儿子如此一说。

    小家伙眨着大眼睛望望眼前这个憨实的男人,还真发了声“舅”的字音。

    这一声舅舅把白致远叫得有点懵,但他还是下意识的答应了。

    “坐。”李伯仲示意对面的座位。

    “……” 白致远闷闷地坐了下来,视线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到白卿跟那个小男孩的身上。

    “回过芽城了?”李伯仲的问话。

    “回过了。”白致远答得心不在焉,因为那小男孩跟白卿叫了声“娘亲”!

    那是卿儿的儿子……

    也是眼前这位汉北王的儿子……

    白致远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让小男孩叫他舅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