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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时代1858第17部分阅读

笑了笑,撂开车帘看向外间。

    青浦的城隍庙就在城里一条老街上,尽管这里离租界足足有一天的水路,但其实已经很有些殖民地的意味了,各色招贴中不时能见到些洋文,自然有一个招徕生意的意思。路边偶尔很能见到些传教士免费发放福音之类,洋人雇请的伙计之类的人物——乡人谓之为“汉j”的传着西式服饰在众人敌意的目光中穿街过巷,忙碌的身影愈发的显现出这时代的不太平。

    只是印象里那些租界很常见的红帽子阿三却一个也没见着,叫林山很有些意外,蒙蒙的细雨里,透过车窗望出去,鞭炮的烟雾中,除开脸上笑意盈盈隐现激动神色的中国人之外,视野尽头长街短巷边上隐隐约约出现的,是那些从青浦吴淞江边上就靠岸的军舰上跟下来的小股队伍,不过身形很是淡薄,矮小瘦黑,远看去有些像某些善于攀援的灵长类动物,想来应当是东南亚人。每个人脸上都很有些警惕的味道,手里的长枪虽然没有端起来,但敌意也是很明显的。

    “三爷,都是吕宋未开化的生番,听洋人的雇请指挥,松江府这一带有一千两三百人。十年前那桩事那么个结局,地方上已经不敢管了,如今又是。。。唉!”郁泰峰一面看着这幕沙船帮会同林三公子,公拜金县令并沙船帮漕帮罹难勇士所掀起的民心振奋,与那边菲律宾猴子们警惕心大起形成的泾渭分明的对比,一面解说着那些洋兵的来路,默然的叹着气。绵绵细雨中偶尔一缕炮仗的硝烟散过来,前头或者后头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初春的寒气里沙船帮安排下去的赤着上身盘着辫子的精壮大汉当先开路,一面抛洒着纸钱,一面带着哭腔喊叫着什么听不懂的俚调,这里的气氛逐渐有些诡异起来。

    眼前这个局面,是他所期想的场面。只是,不能再过了。

    看着远处黑猴子一般的雇佣兵跑来跑去一直盯着自己这一行的时候,林山微微笑了笑道:“泰老,我们下去走走吧?坐船坐的乏了,我看下头雨也要停了,散散脚头也好。”

    江南清新的春雨,迎面飘来。林山脸上开始凝重起来,青浦本地的百姓越聚越多,前头有人来报,说是本地青浦县正堂想要请见。

    “传话:请老父母一道吧。不过彼此分属,不用见礼。”林山吩咐身后紧跟着的郑雨春,请熊有能走了一趟。抬眼瞥见街边上有所谓“汉j”的手里拿着一沓子新闻纸,打发了人去弄了一份回来。

    林山不太能拿捏得住对何桂清王有龄的判断是否百分百的正确,毕竟这只是从郁泰峰口中转来的二道消息罢了,但回思自己在北京的那些经历来,平心而论,二十多天功夫从从六品的小京官,到三品顶戴,还带着皇帝赐号,钦赐御书,奉先殿独对半个时辰之久的道员,换了任何地方官员,也不会不存着一个亲近之心。

    但他并不想现在就给何桂清帮这个忙。尽管他知道跟洋人谈判是势在必行,但即便再正确的事情,也不能不考虑一下后果。洋务是要做的,但绝不是帮你何桂清做,也绝不是现在做。

    所以他需要眼前这个局面,林某人一到上海就去拜祭十年前跟洋人冲突的那些“先贤”,自然不可能帮你去谈什么洋务。

    不过眼前的局面必须要收尾了。因为他已经开始看到影影绰绰的猴子雇佣兵的人丛中,有高头大马的洋人出现。

    “老父母请起,那是什么人?”青浦县正堂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子,一望而知是个怕事的,走过来之后,嗫喏着嘴唇想要见礼,想必还有些相劝的话,林山不待他开口,扫了一眼远处的洋人,问道。

    “回大人话,是英夷,名唤。。唤。。”该县令很慌,幸好边上没有人发出哄笑声,所以还不至于有多么的尴尬。但林山却没有耐性等他这锅夹生饭煮完,望向边上的郁泰峰。

    “是英舰上的军官,姓吴,叫吴斯里的。”郁泰峰显然认识这个人,脸上隐隐有些忧虑。

    林山知道他肯定有什么顾虑,这会儿且不搭理他,继续面向那个正堂道:“这里是中国地方,不是租界!你身为地方郡县,怎么允容他们持械上岸?我不是你的上官,你毋庸这个样子!”见那正堂膝盖发软要跪的样子,林山火气一阵阵的就上来了。

    “何。。。何制军。。。”

    “带他退开去吧——”林山吩咐自己的亲兵,唤来郑雨春道:“永庆,你去跟那个姓吴的洋人交涉,据礼诘问!”

    说完气愤的驻足停下,借着马车摊开那一份全是洋文的报纸,想粗略了解一些英法方面的动静。

    出乎意料的,居然关于中国的内容极少,头版就是一幅硕大的南亚地图。这幅图这里恐怕没一个中国人晓得画的是哪里,但林山一望就看出来了,这是印度次大陆的形势图。边上印度洋上粗粗的勾出了几道浓重的黑线,边上的注释不太看得懂,不过大抵是兵团番号指挥官之类的东西,箭头都指向加尔各答。加尔各答的左上方,一块阴影的区域上头,花了大大的一个叉。

    再略看了看下头的文字,虽然语法上头跟林山后世的所学有不少出入,但大抵还是能看懂的——阿三国,啊不,印度国造反了。

    呵,难怪这会儿条件还算厚道:望厦条约已经过了十二年的有效期,南京条约上有些条款也想动一动,现在要求续约修约,请中国皇帝派来一个特命全权大臣谈谈。

    只是林山刚从北京过来,当然知道紫禁城里那位天子是什么主意。长毛捻子自己玩内讧玩的元气大伤,胡林翼兵围九江,自己人在上海的时候,那边九江已经拿下了,而去年末尽管江南江北大营再差,但隔三差五来一句“金陵指日可复”,偶尔又有什么打下镇江,打下瓜洲之类的捷报呈上,在内患这一头上已经能稍稍松一口气了。现在正是想着给他老子道光报仇,边上表兄弟僧格林沁又是心气高涨,哄得咸丰正是斗志昂扬的时候,怎么可能简派特命全权大臣跟你谈判?

    这也是为何京里恭亲王虽然有复起之象,但仍然是一个灰头土脸格局的缘故了。

    所以他越发的不想接这个茬,何桂清赵德辙这上头已经有些糊涂了,叫我姓林的加进去什么意思?只是个三品道,打算去欺骗洋人说这就是特命全权大臣吗?这不胡说八道嘛!

    眼前这队跟来的洋兵来的正好,正好提供了一个先期接触的机会,接下来去见赵德辙——江苏巡抚是正经八百的上司,是必须要见的。总督倒是见不见无所谓的。

    不一阵郑雨春回来,带来了洋人的意思:那个洋文音译过来应该叫沃尔斯里的中尉的意思,是指中国人动静太大,为防止集结对租界安全构成威胁,奉了伯爵的命令,对该股数千人的舰队进行跟踪监视,命令这里即刻解散队伍。

    沙船帮那几十条货运船,居然也成了舰队。林山脸上与边上那些沙船帮子弟们一样的露出了愤怒,但他毕竟不是本地地方官,看了看那个没出息的青浦县道:“老父母,前贤香火便在眼前了,你这个样子,算什么一方父母?请老父台务必振作,据理斥逐夷人!”

    如意料中的,青浦县瘫软在地。林山本来也没打算逼他,只是必须要走这么一个过场,以免将来落人口实罢了。

    这会儿便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摇了摇头转身向后方那个一袭咖啡色制服,领着百来个吕宋猴子站着的年轻洋人走去。

    身后自然不免跟了沙船帮百来个子弟,赤着上身气势汹汹的跟了上来。

    林山看到前方吕宋猴子们已经将火枪端起,只待那露出鄙夷微笑的英国人一声令下了。

    “永庆,去陪一陪泰老他们。”沙船帮是骑虎难下的跟着自己上了这条船,自然要替他们考虑考虑。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那洋人面前,双方隔着约莫三米远的样子,驻下脚步,互相对视。

    “这里是中国地方,叫你的人放下武器,立刻原路返回!否则一切后果,均由你,沃尔斯里中尉负责!”林山的个子实在是不如对方高,所以他也不愿意离对方太近,那样会削弱自己说话的气势。

    沃尔斯里听了翻译的转述后,很是诧异的张大了嘴吧,做了个难以置信的表情,很惋惜的摇了摇头,背着手走上前来,带着那种居高临下的笑容,绕着林山转着圈子,好像要仔细看看这个新冒出来的陌生人一般。

    林山的手,也搭上了怀里的左轮。这柄使用美国人1851年新发明的金属长形子弹的左轮手枪,在近距离的效率和精确度上,完全支持他去做一个冒险。

    便在这时候,脑后突然一紧,随着边上大汉们愤怒的叫唤声,林山霎时间也反应了过来,该死的辫子叫这洋人抓在了手里。

    他是早就对这玩意烦的不行了的,撑着脑袋叫唤了一句:“老熊!给我削了这辫子!”

    一声轻微的声音之后,脑后顿时一片轻松,林山也稳住了脚步,散开来的头发叫风一吹,很是快意。

    只见熊有能迅捷的在地上一个趟滚,一手抄起林山那条掉落的辫子,另一只手持着的一柄匕首已经顶在了有些意外的沃尔斯里的脖子上——他大概是没想到除开长毛之外的中国人会有剪断辫子的胆量。所以一时之间尽然没有反应过来拔枪。

    “好!”轰然的叫好声又将沃尔斯里中尉吓了一跳,只见周围密密麻麻的全是叫好的中国人,将他和他手下那一百多个菲律宾猴子死死的淹没。

    林山当着他的面,将六颗金属子弹一颗颗的压进弹巢。冰凉的枪口很快顶在了他的脑门上:“你大约也知道,这种枪绝没有失误的机会。还有,刚才的话,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林山看着那个大约也是吕宋华人的通译,示意熊有能将匕首撤掉。

    第四十九章 有求

    这时候的情形,已然完全的将附近本地百姓,以及上千号沙船帮子弟的血性点燃了起来,百多个菲律宾猴子也齐齐的吓傻了眼,轻而易举的缴了械。沃尔斯里腰间一柄老式手枪也叫夺了下来,所以林山也收了手枪,对犹自有些犟劲的沃尔斯里瞪了一眼,回头看了看已经走近前来的郁泰峰和朱朴斋,知道他们要来打圆场,给他们面子道:“青浦县既是无能,我自是要参劾的,这拨子洋人吕宋,还请泰老料理。最好能叫洋人具份保书来,将来交涉起来有个凭据。”

    现在正是一个微妙的时间段里,额尔金伯爵那里要忙着调兵去往印度——这是报纸上画的很分明的,这里也指望着朝廷简派特命全权大臣来上海开谈。所以沃尔斯里这中尉军官叫中国人在中国地方当场拿下的事情,林山这里很容易能得到一个比较有利的结局。

    不过这一阵郁泰峰显然是跟沙船帮诸位大佬们会议出了个什么态度出来,脸上气愤的态度很是明显,很是强硬的对沃尔斯里说道:“工部局捐务处高约翰先生是我的好朋友,你们这种行为,我要向工部局抗议!”

    工部局是小刀会造反后,租界方面新成立的一个机构,其中捐务处自然免不了要跟郁泰峰这位小刀会也送钱,朝廷也送钱,四面光的上海首富打交道,而且沙船帮毕竟人多势众,这种地头蛇不管是洋人还是朝廷,都要给几分面子的。

    果然,沃尔斯里听了通译的转述之后,那股子傲气没了。尴尬的扭了扭叫赤膊大汉们押的有些发僵的手臂,努了努嘴就指了指那些菲律宾猴子被缴下来的械。

    “跟他说,具保文来。不然我们送这批洋枪去工部局说话!”林山这边一面在跟熊有能说辫子的处理办法,一面岔了句话,冲那通译道:“还有一条,问他军舰上有没有理发师!”

    他是知道的,洋人的军舰上常理来说似乎都有理发师这样的角色,只是这里靠近租界,不知道是不是都上岸了还是什么。现在辫子已经没了,而且也有今天这场削洋人面子的冲突在,奏折上跟正要跟洋人卯一卯劲头的咸丰提一提,若是有一份朱批回批的话,就算有一个将来对付言官的好挡箭牌在了。

    如今当然是一不做二不休,先弄个寸头再说,这年代卫生条件各处都不方便,偏偏还那么长的头发,辫子编起来麻烦,又不能趟趟都洗。后世习惯了天天洗头的人,还真是不习惯。

    不过这毕竟是个惊世骇俗的举动,几乎身边每个人都诧异的看向他,林山怔了怔,知道这当众理发是不可能的了,便定下了决心,去淮安之前,一定要去一趟租界把这头料理了。不过转瞬又是一想,刮个大秃瓢不完了嘛,废那么些劲?

    好汉不吃眼前亏,那沃尔斯里就是吃了一个惯性思维的亏,没想到中国人会将自己的辫子不要了,这才反应不及的闹了个百多号人一同缴械,灰头土脸的,自然是乖乖的按照要求,写了一份龙飞凤舞的保文——其实就是个情况介绍,以及对方免责的意思。林山接了过来看了,大体上没有什么出入,叫他摁了手印便放还了。很光棍的连那一批火枪也发还给了那些雇佣军。

    只是最后发还沃尔斯里自己的配枪的时候,林山特意拿匕首割了他一缕金毛下来,算是自己辫子被割的补偿——他深知跟洋人打交道,什么以德报怨只会招来对方对他本方实力的过分自信,从而导致更加的欺凌于你,后世那些地方上颟顸大员们在所谓的外商面前的谦恭态度换来了什么?不就是几句音译为“拆那,殴开,拆那,王德福。”的便宜客套话,大拇指一竖,然后从你这大把大把的搂银子走人?

    在互不相让的对视一阵之后,注意到这个二十出头的中尉似乎已经放弃了敌意,摆出了洋人那一贯的彬彬有礼的风度来,主动伸了手出来,请教了名姓,并且对方也看出来了林山似乎懂一些英文,也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句长句子,林山明明不懂,但也含蓄的点头。

    只见沃尔斯里末了退开两步,伸出大拇指来,土洋结合的说道:“dchg,ok!dchgndr,ok!!”

    幸好翻译比较尽职,四周瞄了瞄压低声音解说了方才的句子,说公共租界上,有为英法两国军官服务的俱乐部,那里有理发师。

    这样一来,林山便不担心他恼羞成怒的用军舰上的火力伤害无辜平民了。不过回思起来,难免要庆幸自己遇上的是一个有军人气度的英国人,要是碰上俄国佬,估计后果还有些难说了。

    这时代俄国人风评极差,一路返回再次去向城隍庙的路上,长中国人志气的赞扬声中,郁泰峰等人也解说了与租界方面的往来,除了捐献之外,再有就是跟一些洋行们打交道了,什么怡和行啦,旗昌行啦,颠地行,沙逊行,太古行啦,这些声誉不错的洋行全是打着英国人或者美国人旗号的,俄国的洋行也有,从南方贩运茶叶回俄罗斯的那些,声誉就完全是一塌糊涂来形容了。

    约莫把上海眼下的情形摸了个大框架之后,一行人这才在鞭炮声中到了金县令庙前,沙船帮早已经做好了各色准备,猪头之类的供奉摆的齐齐当当,一匹红绸从庙门口铺开去,小小的庙门大开,又燃了两个香塔,巨烛通明,远远就能望见里头约莫真人三分之一大小的十来个人偶。

    当然,其实这里名义上应该是叫关帝庙,关二爷还是在的,塑像就在这十来个人偶的背后,再其后就是一幅中堂了,上书斗大的两个字——“忠义”。

    “少林公止步——”司仪高声唱礼。

    “少林公进香——”不知道小多少辈的少年点燃香火,跪呈到林山面前,前排的诸多大老也是人手一束,齐齐向香炉前进。

    “一叩首。。。”。。。。“礼成——”

    整段排场其实只花了不到半个钟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起,林山起身转身,朝众人鞠躬,从这些人潮湿的眼眶里,他知道今天自己在上海的这第一天,已经做的很成功了。

    只是沙船帮这些大佬们明显的心里有事,林山心里也大概明白他们的郁闷是从何而来,照郁泰峰的说法,他们跟租界当局关系相当的好——毕竟是真金白银砸下去的交情,但今天沙船帮从北方返港,居然在重要客人面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