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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州外传第34部分阅读

    “龙眼风”寻死的念想都有了,看来当真是靠不住了,这精神头立马便高涨得差点撑破肚皮,就觉得脑袋也不晕了,耳朵也不鸣了,人也不瞌睡了,要说么这人就是个心气。这“龙眼风”都懒得搭理我,满含着期待的眼神深情地看着自家伴当,自家伴当艰难的摇摇头,这“龙眼风”俩眼珠子立马变成了深深的失望,哦,不对,是绝望,再若是多上两滴眼泪就更传神了!

    笑莫和的凑上前去:“想死,只怕没那般容易吧!死容易,只是你这一头若是当真撞死了,你这二十几个弟兄只怕也得一起跟着你过去,想好了再死!”

    话音未绝那边个粗嗓门高声骂道:“死便死了,脑袋掉了不过是碗大小个疤,二十年过后又是一条好汉,啥了不起的!王家小子你若是够汉子只管一刀砍过来便是,爷爷皱皱眉头便算不得好汉,只管这般作践人算是哪门子的好汉?”

    边上几个污言秽语的也跟了乱骂,把个彪子气得挽起袖子便要上前理论。挥手阻住彪子,不理会旁人,只盯了“龙眼风”直直的看了半晌方才言道:“你咋说?”

    “龙眼风”明显的脑袋转得慢,半天方才沉沉地挥手阻住二十几个海匪,又半天方才低声道:“王家少爷未曾亏欠了这些弟兄。在下认赌服输,只是这些弟兄却与王家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在下与王家少爷的赌注却跟这些兄弟无干,还望王家少爷放这帮兄弟一马。”

    嘿嘿冷笑道:“枉你“龙眼风”好大的名头,却说出这等无趣的话,讲好的捆了一起说话,眼下却出来这等的言语,也不怕传出去被旁人耻笑!”

    屋子里传出个粗豪的动静:“大哥,有个啥大不了的,我等情愿陪着大哥一起,黄泉路上也省的寂寞!王家小子,有种只管冲你爷爷过来,皱皱眉头便算不得好汉!”

    不理会旁人吆喝,冲“龙眼风”笑道:“都是站着撒尿的爷们,认赌服输么,可千万莫要叫在下小瞧了!”

    “龙眼风”冷笑道:“王家少爷莫非是吃定了我等不成?在下便是再陪你熬上两天两夜又如何!”

    哈哈大笑几声,道:“好,好!当真熬得上两天两夜便算是你胜过在下了!且看今儿这一宿你“龙眼风”如何熬得过!”

    再不搭理“龙眼风”,闪身退开一边冷眼看着,柱子上前一步看护的严实,却听得屋里传出来个动静:“大哥,莫要再受这个罪了。我等向来便没把这生死放在心上,求的便是个痛快!痛痛快快的便是吃上一刀也无妨,若是大哥熬不住依附了王家,我等也断不敢埋怨,照旧凑了一起大块吃肉、大碗饮酒的做个好兄弟,万事但凭大哥吩咐!”

    这干人实在的,若是放了后世,只怕早就先应承下来了,只要是这东海一到,再没旁人能够拘缚住!

    可年头不同,这年代人都讲究个信用,说出去的话断无更改之理。

    “龙眼风”放声道:“闭嘴!就不信熬不过你个没长毛的娃娃!”

    冲“龙眼风”挑衅地一挑下巴:“成,接茬熬,就不信了还!”

    第二十五章 海东青(二)

    “龙眼风”满院子的拉磨,边上柱子、彪子领几个护院四下散开了护卫着,脚底下还蹲着俩高头大狗。转眼间日头便下山了,王胖子差人送来几个砂锅,旁的不成,从府上送过来早凉了!

    精致小巧的那只是王家少爷御用的,放了桌上揭开盖子还咕嘟嘟的直滚着气泡,半只小公鸡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只是这半只小公鸡好像有点不太对头,长着俩大腿却没长翅膀脑袋。探头看看“龙眼风”跟前的大砂锅,嘿嘿,老大锅鸡汤里咕嘟着半拉没长屁股单长了个鸡头的怪物,不由得嘿嘿一笑,这王胖子真是的,这般小气!

    惬意的享受着鸡腿、鸡汤,柱子几个没这个福气,每人抱着个夹了肥肉的饽饽正啃得满嘴流油,这王胖子,咋把王家少爷天才般肉夹饽饽的创意糟蹋成这个样子了?得使唤五花肉懂不?哪像这般白白的一大块,整个一块板油么!暴戾天物!

    这“龙眼风”明显的发呆,把块鸡脖子塞了嘴里连肉带骨头的生嚼,末了又把嚼得鸡屎一般的东西吐了出来,唉,咋看着倒像是把骨头给吞了下去,把肉全给吐了出来?嘿嘿,就这状态还想跟我玩,你有这资本么,跟我玩,我玩死你!

    天一点点黑下去,这“龙眼风”的神情也一点点暗淡下去,觉得火候差不多,硬生生再给“龙眼风”加上个重重的筹码,装作不经意道:“若是痛痛快快的,便是放你弟兄一马又有何妨!”

    “龙眼风”瞪了血红的眼珠子,道:“咋说?”

    悠悠的道:“俗谚说强扭的瓜不甜,你这干弟兄若有不情愿随你依附王家的,只若是应允在下三句话,在下便就此罢手如何?”

    缓缓又道:“头里一样不能记仇,往后暗地里寻王家的麻烦与王家为敌,这第二件不能把今日之事传了出去,当真传出去王家安分守己的好人家却与海上好汉相熟,岂不是害我王家?这第三件么,便是自此之后,再不许东海上讨生活。这海上地界大着呢,哪里讨不来口吃食,只是这东海上却再容不得你等。”

    “龙眼风”长长出口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谢少爷开恩!往后在下只认少爷,江湖上再没了“龙眼风”这名号!”一个头直接磕在了地上。

    哈,成了,这便算是熬成了!这熬鹰,只要是给熬成了,再没个反复的道理!心下得意,脸上却是不露声色,道:““龙眼风”这名号用用本也无妨,只是这名号东海上过于响亮,倒是担心为这名号耽误了大事。不叫这个也好,我看,既然是熬鹰,另起个名号便叫做“海东青”如何?”

    这边话音落了老半晌却没听着个回音,正纳闷呢,却听着这“龙眼风”浑厚的鼾声,不由得莞尔一笑,不再言语,自管自掉头踉踉跄跄朝家里走去,委实也是靠不住了!

    这一觉睡得香甜,直直的睡了两夜一天,再睁开眼已经是日上三竿,娘正守了身边满脸爱怜的盯了看。

    场子里演武演出一身的臭汗,一头钻了厨房里胡乱寻些吃食填饱肚皮,美美的泡了热水桶里,闭了眼拿条毛巾沾沾水蒙了脑袋上足足泡了多半个时辰,这舒坦劲儿!

    晃晃悠悠换件干净衣服,满心的志得意满,有财边上小心伺候着,有意无意的低声嘀咕道:“平少爷,看夫人跟几位叔叔、大爷这事儿也计议的差不多了,只怕眼下单等着少爷呢。”

    啊,这事儿闹腾的,这几天光顾着熬鹰了,咋就把这次回来的大事儿给忘了呢?胡乱抹干头上的水珠,冲有财挥挥手,道:“先给“龙眼风”一干人打发掉,留在村里只怕不是个道理,家里的事儿回头再做计较!”

    领几个人直扑了老宅子过去,没进院门呢,老远便听着“龙眼风”跟柱子、彪子攀谈的正欢畅。见我进门,“龙眼风”收了笑声起身施礼道:“在下海东青见过少爷!”

    海东青?哦,都差点睡糊涂了,那天确实给“龙眼风”另外起了个名号叫做海东青,只是这也是个报号,咋便直接就叫做海东青了呢?

    “龙眼风”咧嘴笑道:“在下自幼便在海上讨生活,爹娘老早便没了,东海上“龙眼风”的名号也是众人抬举,说的是在下来无影,去无踪,等闲见不着,这一旦若是遇着了便跟遇着龙眼风一般模样,并非是在下本姓龙。前日临睡着前听着少爷给了个海东青的名号,说来却也巧了,在下祖上本就姓海,只是向来没正理八当有个大名,在下寻思这海东青的名号岂不是天意?便索性叫做海东青。”

    哦,真是巧了,莫非真是天意巧合?随手扔过去把刀,海东青利索的接过镋的一声抽刀出鞘,上下打量打量,不由得惊叫道:“雪枫刀?”

    点点头,道:“没错,雪枫刀!既是随了王家,也没啥好东西,眼下暂且送你把雪枫刀,宝刀赠英雄么!”

    海东青拉个架势舞弄几下宝刀,禁不住赞叹道:“果真是千金难求的雪枫刀,果真是名不虚传!只是在下方才依附少爷寸功未立,这赏赐未免重了些!”

    啥叫个恩威并施?摆威风的时候得能下得了狠手朝死里拾掇,施恩的时候得舍得厚赏,就跟那刘备一般,便是自个独生的宝贝阿斗都舍得朝地上摔两下不是?咱不如刘备,可三把两把雪枫刀倒还真是没放了心上。

    笑笑道:“若要成大事儿,手里没几把趁手的家什咋成?宝刀配英雄,这把雪枫刀跟了海东青,想必也不会辱没了这宝刀的名头!”

    海东青收了宝刀叉手施礼道:“既是如此,在下便暂且收下少爷赏赐,少爷有事只管吩咐,先前在下一再套问少爷只是不说,眼下还请少爷给撂句敞亮话!”

    盯了海东青道:“我要做的事儿你不必知晓,倒不是信不过你,只是这事儿太大,便是我也没啥把握,也是在估摸着置办后手罢了,若是有了眉目自然也不瞒你!在下本在登州官学里求学,前几日专程返乡便是为了这件大事儿,这几日一堆的事儿等着归置。”

    “眼下你先引领了这般弟兄返回东海,人啊、家什啊该咋归置咋归置,往后咱不吃海上的劫掠饭,吃的、用的自有家里供给,用找你操持的眼下就俩事儿,这一呢是闯出海东青的名号,咱不去欺压旁人家,可有一样,甭管是江湖上还是官家水军,报了海东青的名号便得东海上畅通无阻,便是辽国、高丽李朝地界也得走的顺畅!”

    “这第二桩便是给你那边派过去仨人、俩人的,沿了高丽李朝地界挨个岛子的给我找些东西……”

    海东青手一指柱子,咧嘴笑道:“跟这个弟兄对撇子,要他!”

    愣了半天神没缓过来,要柱子,要柱子干啥?这登州不出铁石,便是有些铁石也是量少品相低,派不上大用场。不单是家里冶铁作坊,便是姜家、鲁家冶铁作坊使唤的铁石也全是海船打密州那边运送过来的,这一旦是大宋亡国了断了铁石来源,便是有天大的能耐也没啥用。我可变不出铁石来,总不成全回了刀耕火种的地界?

    想着搬了日本有个后手,可这日本也不出产铁石不是,这铁石高丽地界有,不单是有,还是出了名的富铁矿,整个一个岛子差不离就是个铁石堆成的,只是记不起来具体的方位,便是高丽东边的海岛还是西边的海岛都没闹明白。

    要想着闹明白,这正理八当的商户不成,这海禁呢,想去去不了,再说了,这商船也有商船的路线,不是哪边都去的。干这事就得海匪,这海匪哪个地方都去得,只若是自个不惹事生非劫掠商户百姓,倒也没人当真跟你过不去,先前听说这海东青便存下了这般心思。

    翻了半天白眼方才明白海东青的心思,抬腿虚虚踹一脚,笑骂道:“寻思啥呢?心思动的,当信不过你不成?不是指派人手去看管着你等,冶铁作坊里指派几个懂得铁石的,挨个岛子去寻铁石!要柱子去干啥,他懂铁石?只怕被铁石绊了跟头都认不出来!”

    海东青照旧咧嘴道:“跟柱子投缘,要他!柱子兄弟,跟哥哥海上跑跑如何?”

    这柱子还傻呵呵的应着,给气的,喝骂道:“好,好!你哥俩便好好凑合凑合去!下月十五,登州“蓬莱春”里,不见不散,细处再好生说道说道。”

    指指海东青冲众人高声道:“不情愿随了海东青依附在下的只管站出来,只若是应下在下先前的三句话便算是朋友,王家这边每位朋友奉送纹银百两作为盘缠,往后见面也还是好朋友!”

    人堆里站出来六七个,打头里一个抱拳道:“我等应下王家少爷这几句话,我等海上懒散惯了,着实受不得这般的拘束,有负王家少爷抬爱了。这盘缠我等断不敢领受!时日不早了,我等这便告辞!”

    人堆里众人齐声的喝骂声中,有个越众而出,愤声道:“老三,这咋说的?我弟兄三人一个头磕在地上,想当初结义的时候我等是如何起誓的?……”

    海东青摆摆手止住众人喝骂,盯了挑头的一字一顿,道:“先前俺有话在前,少爷话也撂的明白,老三倒也不算是违背了誓言。只是大哥有几句话,不知道老三你是愿听不愿听?”

    挑头的红了脸冲海东青抱抱拳,海东青眯了眼道:“三弟义气,为朋友两肋插刀自不必说,只是三弟性子暴虐,往后吃亏只怕也是吃亏在这上头。旁人只道我等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说不完的逍遥自在。可这有几个看着我等吃的也是刀口舔血的饭?俺立下的规矩,不得劫掠百姓,这海禁一起来往商船又比不得前些年多,弟兄们常常是三尺肠子闲着二尺九,十挺弟兄里眼下只剩下一挺,三弟想必对大哥早有不满吧!听说高丽那边有几个村子给灭了根了,想必跟老三有些干系吧!回头想想,我等几次死里逃生不全是指着先前不劫掠百姓、反倒是劫富济贫落下的好处?”

    “三弟要走大哥也不来拦你,人各有志么,兄弟一场好聚好散。只是临别之时大哥叮嘱一句,莫要劫掠百姓为非作歹,若是当真祸害百姓,不用旁人动手,大哥头一个容不得你!”

    第二十六章 谋划(一)

    一屋子人全等着呢,四叔、六叔、七叔、程帐房、二叔、十七叔一个不少,娘坐了当间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看来这是商量出来个眉目了!

    坐好等半天,娘方才放下茶盏,道:“跟你几个叔叔计议过,总觉得但凭一个钦差出使大金国便得出了这么个论断未免有些武断唐突。”

    心下便是一震,是啊,照旁人看来不武断不唐突才当真见鬼呢。正惶恐的琢磨着说辞,又听着娘说道:“不过,三十年前这许多人东迁,也委实没几个当真信了老太爷、老爷的说辞,只怕是众人信得过老太爷、老爷的见识罢。当初若不是随了老爷东迁,只怕王村这些人没几个活得到现今。眼下跟三十年前又是一样的境界,虽说众人寻思不过来,早做些筹划总是好的,你几个叔叔也都信得过你的见识。今儿便好生说道说道后边该如何归置!”

    娘话音刚落,程帐房满脸的苦笑接茬开口道:“少爷先前说道的头一桩便是打造大海船。放眼我大宋一朝,这海船莫大过万料船,只是这万料船打造不易,我大宋一朝也只打造过区区几艘罢了,只怕家里是指望不上。剩下小些的便是千料船、三千料船、五千料船,这民间商船官家还有着拘束,最大不过千料船,家里运送铁石的便是千料船,载粮不过千石,若要海上漂上十天八天的至多不过装上百十人。这若是照了少爷说法,只怕这千料船便要两三百艘上说话。这一艘千料船几千两的纹银,操船的便要十几个人手,不论是这银钱还是人手,都不是家里能够担待的下的,差着老鼻子了!”

    就一个感觉,答疑!就跟毕业论文给些老师横挑鼻子竖挑眼一样,这个没啥,从小到大见得多了!张嘴便答道:“程先生,算起来是这么个道理。若当真论及起来难处,只怕还有工匠难寻,木料难寻等等若干难处。只是平儿想来万事在人,只若是定好了心思便是千难万难也总有个法子不是!”

    静静心神又道:“这海船,不建造则以,若是建造便万万不能守着官家拘束,见过家里的千料船,也私底下盘算过,照了冶金学院里算法,不过六七十吨罢了,若照了我说,只怕载上五十人还嫌着多些!哪家没点家底儿,若是分文不带,便是到了倭国,要么落草为寇抢掠为生,要么全扎着脖颈饿死了事儿。这事儿全在筹划!海船,千料船太小,便是万料船也小些,若是当真能成,至少也得两万料船,换成学院里算法便是千吨往上,海里方经得起风浪!”

    “这等大船也不必多,三艘四艘尽够!一艘便载得上千人,若是当真只管送人,两三千人也挤得下!更何况这大海船也不单单是为了拿来逃命的,既然是定下了经营倭国的主意,少不得先过去些人,慢慢有个模样才一年一年慢慢搬些人家过去,也不是当真挤了三天两天上说话。这打造海船、海上跑船的事儿回过头来再细细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