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书院 > 武侠小说 > 渺空 > 渺空第27部分阅读

渺空第27部分阅读

    了目光,点点头,拿起那碗浓茶细细啜饮。

    “喂,那你现在是要走了吗?”梁灼凑在许清池的旁边,看着烟雨蒙蒙的江面,眼里雾气缭绕。

    “该走的时候自然会走。”许清池凝望着辽阔无边的江面,慢慢转过脸来,对着梁灼微微一笑,眼睛里映射出一身红衣风华绝代的梁灼。

    “这幅画有什么特殊意义吗?”梁灼拿出那幅余晚晴叫她找的画,歪着头问。

    “劫。”

    “……”

    “我让你找的曼珠沙华你有没有找齐。”

    “已经差不多了,还有大半个月应该就可以全部收割了。”

    “嗯。”

    “大祭司,你是不是喜欢我……”

    “喜欢啊,阿丑那么可爱。”

    “不是不是啊,不是可爱的这种喜欢……”梁灼急得直跺脚,着急道。

    “阿丑,来,坐下。”许清池抬头看了看一脸激动的梁灼,低头笑了笑,朝她摆摆手道。

    “嗯。”梁灼坐下去,伸手碰了碰船艄外淅淅沥沥的雨水,脸上露出明媚的表情。

    “你还是这么喜欢看雨。”

    那一叶小舟在黑沉沉的江面上摇摇晃晃,似乎是要飘荡到无穷无尽的夜色里去,天黑极了,风又大,呼呼——呼呼——

    呼呼呼呼地狂吹着江面,江水倾晃,如同许清池手里摇摇晃晃的茶碗。

    梁灼咯咯咯地笑,眼睛就像是夜空里的星星。她笑啊跳啊,火红的裙子在许清池的眼睛里忽闪不明。

    当梁灼终于玩累了,借着疯劲倒在许清池怀里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湖中央的水是没有边界的,不由得脸色微微发怵,依着许清池的肩膀颤声道,“大祭司,这片湖是、是——”

    “苦海。”

    “苦海?”梁灼不可思议地叫了一声,眼睛睁的大大的。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许清池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如同江面两侧飘飘荡荡若隐若现碧绿色的灯笼。

    “大祭司,我好像来过这。”

    “嗯。”

    “那时候,你带着我来这边取药。”

    “不是。”

    “不是?”

    “呵呵。”许清池又倒了一碗浓茶,仰着脖子咕咕往嗓子眼里灌,待全部咽完,端着空碗对梁灼笑,“苦海之中,众因皆泯。”

    “大祭司,你为什么要、要泛舟在这苦海之上呢?”

    许清池没有回答他。

    梁灼觉得眼睛发疼,那湖水在大风之中刮得越来越猛,越来越厉害,那翻滚的江水简直要泼到梁灼的脸上来了。

    梁灼的身体在船上晃来晃去,站立不稳,那一叶小舟似乎随时有被席卷而来的风浪吞没的危险。

    波涛汹涌着,梁灼看见一座城镇,亭台楼阁、红墙绿瓦、街头酒肆依约可见。她还想看,却被许清池拦住了,他的手捏住梁灼的手心,淡淡道,“苦海之中,一切都是幻像,莫要被它引了去。”

    “嗯。”梁灼低下头咬着嘴唇偷偷笑道,她觉得许清池的掌心此时此刻是有温度的。

    057 应劫来,人间变炼狱(上)

    端午刚过,

    槐花落,清平陌,相思边上,

    雨水更婆娑。

    最初,大家都以为是蝗虫。

    毕竟,蝗灾这种事情对于他们还是有所了解的。

    那天,那棵老槐树底下的来鸿米店里发生了一件奇事,店内帮忙打杂的一个伙计约摸三更时分的档子,从家里到店上去,准备起早将第二天就要摞出去的大米提前整理好,结果他抱着来鸿米店的木板门,刚下下一块,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样东西,硬戳戳地砸在了他的后脑门上,“哎哟……”那伙计龇着牙惨叫了一声,低头去看地上,不想那掉下来的黑乎乎的家伙竟然是一只赛过半头猪的野天鹅,膀子又大,羽毛又滑,十分壮实,“他奶奶的……”米店的伙计拎起那只野天鹅,两眼一放光,转头朝地上吐了一口痰,又举起来迎着路口上一点子光细细打量了一番,嘴一扬,露出满嘴的黄牙,笑道,“他奶奶的……”

    他刚骂完,接着从天上又掉下来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

    那时候,估摸着天开始要亮了,来鸿米店的伙计站在米店门口,两眼呆直地望着地上摞得一排排的野天鹅,欣喜若狂,心想就凭这些个东西,洗剥洗剥转手卖了去,他也不用继续熬在来鸿米店里当一辈子伙计了。

    第二天天明的时候,那伙计果然发了,卖了整整四十八只纯正的野天鹅,哗哗哗的黄金撑得他睡觉都忍不住咯嗒咯嗒打着响嗝。

    这件事,在槐安轰动了一阵子,槐安的那些百姓开始在街头巷尾纷纷议论这件事,大家的心情无比激动,羡慕嫉妒恨,种种都有。

    其实,梁灼也听到了这件事情,还兴致勃勃地蹭在许清池的门边上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可是他不为所动,弄得梁灼也觉得不甚有趣,就好像自己也和那些市井之徒一样很爱占小便宜。

    所以,梁灼自我解压以后,又继续调弄摆玩她的菜圃子。

    直到第六日,梁灼刚睁开眼睛,就听到外面嗡嗡嗡叫的声音,不是那种婚丧嫁娶鞭炮的声音,而是人群轰动的嚷嚷声。

    梁灼随手捞了件衣服,抱着哪里热闹往哪钻的心态,刚打开门,连她自己也惊呆了——

    外面……

    下……

    下……

    这算是下起了飞禽走兽吗?

    梁灼的院子里落满了一打一打鸟类的尸体,有的是小麻雀,有的是鸬鹚,甚至梁灼抬脚踢了踢,竟然连猫头鹰都有。

    梁灼对这种事情觉得惊讶极了,冲到外面一看,槐安镇上的人一个一个全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原本应该在里招呼那个什么客官大爷的老鸨也从良了,手里搂着、怀里抱着一大堆鸟的尸体,咧着血盆大口,伸长了脖子色眯眯地往天上瞧,那些屠夫、说书先生、卖菜的买菜的、卖布的路过的,全都傻了呆了似的,一个个手里逮着那些硬邦邦的尸体,眼睛骨楞着看着天上。

    梁灼看了一会,觉得没劲,又灰溜溜地回去了,她想这些人真是想钱想疯了,难道一个个都想学来鸿米店的那个伙计不成?哪有那么多东西掉啊,真是的。梁灼是这么想,可是有些人不这么想。

    大概又过了三天,梁灼夜里为着那些乓乓乓、乓乓乓直往下掉的尸体搅得闹心,实在睡不着,只好改了性子,晚上百~万\小!说,白天睡觉。

    可是,距离来鸿米店那个伙计发了财大约十二天之后,梁灼开始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最明显的就是现在她连白天也不能睡了。

    槐安蔚蓝的天空上,看不到一片云彩了,密密麻麻地不停朝下掉东西,麻雀、老鹰、甚至有的时候落下一头整猪……

    镇上的人都和疯了一样,沉浸在一种空前的快乐之中,这种快乐简直使他们着了魔,什么也不去做,白天夜里只会死盯着天上看,看能不能直接下点金子下来……

    人的是可怕的,最初的时候,槐安镇上只是肉类价格普遍下跌,后来,所有的肉都免费了,再后来几天,槐安镇上的人成了一群疯子,你只要走出去,就能看见一群人伸长了脖子对天张望,一副随时待宰的模样。

    天上的东西掉下来的似乎越来越多了,啪啪啪、啪啪啪像雨一样。

    梁灼觉得有一丝恐惧,她走到街上劝那些人,她抓过来一个,大姐大姐的叫,她拽过来一个,又打又掐又喊又跳,可是那些人的眼里,没有她,也没有任何人,那些人,槐安镇上的那些人,在半个月之内,迅速变化,变得梁灼觉得再也不认识。

    ……

    槐安,成了一座陌生的城镇。

    ……

    她在夜深,敲起许清池的门……

    门不开,她只好隔着门轻声问他,“大祭司,你真的都不管他们吗?”

    “大祭司……”

    ……

    许清池没有说话,梁灼就愣在门口呆立着,屋子里的灯还亮着,她知道许清池并没有睡。

    可是他就是不肯说,什么也不说……

    梁灼喊了几声也不喊了,只是站着。偶尔天上砸下来两个肉敦敦的东西,砸得梁灼趴在地上又爬起来,梁灼想,也许许清池不会再理会她了,只好双手抱着头准备冒着鸟尸肉雨的危险冲回自己的屋子去。

    结果,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字数不够,明天补,抱歉抱歉!多点收藏,收藏多的话我明天会加更滴!动力有木有……)

    058 应劫来,人间变炼狱(下)

    “顺其道而为之,可得一人命。”

    “一人?”

    “嗯。”

    “那其他人呢?其他那么多人都要死,都要死去吗?”

    “是。”

    “可是大祭司,我们——”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宿命如刀,众生应运而历劫。即使我们……也不得随意干涉。”

    ……

    槐安落,

    五月末,

    槐安,终于开始下雨了,嘭嘭嘭、嘭嘭嘭的雨水简直是砸下来的,砸得槐安的天一直灰蒙蒙黑乎乎的。槐安镇上的那些人被雨水冲刷得似乎是清醒了一些,缩回了脖子一个个又重新躺回了自己原来的老巢里。

    梁灼开心地和许清池讲,“看吧,这不是立马回头是岸了……”

    许清池还是没有说话,这一次梁灼连续跑回自己屋子十来次,许清池却再也没有像上回一样突然冒句话。雨水一直在下,天黑黑的,雨水似乎也是黑黢黢的,许清池也变得越来越严肃和难以接近。整整几天,梁灼都没有任何办法让许清池放她进去,后来梁灼彻底放弃的时候,许清池却突然神出鬼没的把她叫了进去,左右瞅了瞅她,在她眉心处点了个淡蓝色的梅花封印,就立刻恢复常态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后来,就再也没有那样的好事了。

    槐安的雨水下了很久了,很久很久。在那样的雨水里,槐安的天就好像再也没有蓝过,也不可能会蓝了。

    梁灼缩在被窝里,翻着火倾城以前给她的旧书的时候,看着那些黑乎乎的雨水想,会不会是洪涝要来了,可是水经注上显示槐安并没有此等迹象。

    雨水太大了,也不能够跑出去玩,也好久都晒不了太阳了。梁灼整天躺在被窝里啃那些从火倾城那拐骗来的宝贝,突然有些想他们了,想青菱了。

    夜里,睡着的时候,梁灼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梦,梦里大祭司一个劲地冲她笑,笑得她毛骨悚然,醒来以后顿然醒悟,是的,梦都是相反的,别说让大祭司对她笑了,这些天了,他竟然都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梁灼觉得自己简直都快要发霉了。

    离来鸿米店的那个伙计大发横财,大约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雨还是没有停,不过,镇上的人依旧该干嘛干嘛,除了天稍微有点黑了点以外,梁灼觉得其他的也都还能接受。

    当然还得除了许清池那个木疙瘩——梁灼敲了他半个月的门,一声回应都没有。

    雨还在下,

    天阴沉着,

    不知道是天黑的缘故,还是因为雨水是黑的,总之槐安的天再也没亮起来过。那些雨下啊下啊,起初淅淅沥沥绵绵不绝,接着越来越浓,

    吧、嗒、

    吧、嗒

    吧嗒吧嗒……

    落下来——像是天上滴下来的,黑色的血。

    天黑,雨大,心情差。

    所以镇上的人都没有什么心情去养家赚钱,反正那些落下来的飞禽走兽下雨天也卖不出去,当时下了那么多,槐安镇每家每户的存储估计也够吃上个三年五载的,所以吃喝不愁,大家也渐渐散漫下来,懒得再去辛苦,大家都休息下来,天天找乐子,就好像这场大雨是老天爷特意给放的假。

    有一天中午,大家都在来鸿米店外的通天阁里听书搓麻将,突然人群中有一个人发出一声十分凄厉的尖叫声,

    接着,整个通天阁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片死寂,只剩下呼吸声此起彼落……

    起初尖叫的那个人,全身打筛子般哆哆嗦嗦,张着嘴动了动,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通天阁外,来鸿米店的那个伙计仰首泡在雨水里,整个人被泡得发胀,眼睛瞪得大大的,青白的眼球随时有挣出来的可能……

    他的嘴,

    张得大大的,向上扬着,似乎还在笑——

    那些美丽的黑色的野天鹅一只接着一只,活脱脱地从伙计的嘴里爬出来,那些天鹅太大,伙计的嘴巴被撑得鼓鼓地,像一朵饱胀地马上就要裂开的花。

    裂开了,

    裂开来,

    又裂出一道口子,“刺啦”一声……

    最后,那伙计的嘴巴从嘴角两边被撕开来,像剪刀沿着布匹游走,只要剪刀在布上剪出一个口子,接着便呼啦一下顺理成章地一直撕裂下去……

    血淋淋的肉一直开到耳朵边上,一只野天鹅灰棱棱的头正不急不缓地从伙计的嘴里面爬出来,朝暮色潮湿的天空飞去……

    一只、

    两只、

    三只、

    四只、

    五只、

    ……

    来鸿店里的掌柜,身子一震,手里的酒壶“当”地一声掉到了桌子上,目光之中充满了惊恐之色,呆望着那些野天鹅,喃喃道,

    “二十四”

    “二十五”

    ……

    “四十五”

    “四十六”

    “四十七”

    “四十八”

    ……

    四十八、整整好四十八,一只不多,一只不少。

    通天阁里的人,怔了怔,面色惨变。

    接下来,槐安镇的人又疯了,将家里的那些存储的飞禽走兽全部都扔了,扔到相思湖里,扔啊扔啊,到处是一些人在奔跑着,十万火急地扔掉那些起初珍之若宝的东西……

    更有甚者,直接就疯了,在集市上又哭又叫,“不要从我的嘴里出来!不要从我的嘴里出来!”说着用案板上使的菜刀将自己的嘴捣得血肉模糊。

    雨还在下,没有停过。

    那个伙计的死法,槐安镇上再没有出现过第二例,可是人心依旧惶惶不可终日。

    ……

    仅仅几日,

    槐安,再也见不到,见不到除了人以外的任何一个牲畜,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都没有。

    ……

    还是没有人死去……

    一天、两天

    三、

    四、

    五、

    即使没有人死,人们还是感到恐慌,每一天都过的胆战心惊。甚至,有的人想逃到别的地方去。

    不过,那些想逃的人都死了。

    一个,接着一个……

    留下来的人愈发恐慌,他们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会不会是自己。

    ……

    雨,没有停。

    只是第五天的时候,有人发现天上开始落下来一些红虫子,小小的,雨点子一般大小,样子类似于七星瓢虫……

    人们只好将门窗紧闭,连门缝都用布条堵住。一般也不会有人出门,即使出门也蒙着脸面,裹好全身不露出一点点肉。

    梁灼站在屋顶之上俯视整个槐安,猛然发现,槐安就像一座死城,远远望去,家家户户,一排又一排的房子,门窗紧闭,没有灯,也没有光,没有人哭,也没有人笑,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坐落在雨中,任雨水覆盖。

    天,黑,更加黑了。

    有的老人甚至觉得这是世界尽头要来了,于是夜里起来偷偷地在屋梁之上拴了个绳子抹脖子上吊。

    也有的大汉,受不了了,逃不出去,又一时半会死不了,扑通一声跳进了门前那口老井里头,了结残生。

    梁灼也有些害怕,不是怕死,她知道只要大祭司在,她一定会没事,她只是怕黑。她去找许清池,一趟一趟,他的门前设下了很强的结界,她进不去。

    ……

    后来,那些雨点子一夜之间,从白天到黑夜,趁着大家熟睡的时候,铺天盖地而来,无孔不入,疙疤在窗户上,粘着屋檐上,结在菜苗上,衣服上,等等等,无孔不入。

    第二天到来时,整个槐安镇的人都没有动静。

    第三天、

    第四天、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受不了了,我……我!”那个人打开门刚喊了一声,就被外面蜂拥而至的血虫子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那样凄厉地惨叫声,在槐安黑色的天空上回荡,再一次鞭笞了一下人们早已脆弱不堪的内心。

    槐安,成了一座死城,所有的人都门窗紧闭,即使是白天,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