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情非得已 [本章字数：1998 最新更新时间：2012-09-20 18:24: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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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住脚步，停下摸着黑电的手。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眉道：“你说什么？”
南郭彬重复说：“死了。”
死了？
这两个字散发的悲哀，凝聚成一股气流，将我团团笼罩。我想起了松溪，它和它的主人一样，看我时眼睛亮亮的。时隔六年后，它在草地上还能认得我，这份情谊温暖我心。它是我的一个好友，却死了。
我的声音在颤抖，低语：“你不是说，阿篙遇你时，你还和松溪在一起吗？”
南郭彬眼神难过，说：“松溪，葬在离这不远处。”他别开眼神，不再看我。
我明白了，松溪是累死的，为了赶路，为了救我。
我的身子一抖，哆嗦着翻身上马，说：“你带我去看看松溪。”
南郭彬犹豫了一下，说：“改天去吧……”
明天就是我登位的日子，他怕影响我登位的心情。可是，我的心情已经受影响了。
我缓了口气，语气坚定，说：“上马！”
我朝史宾惨笑了下，说：“借黑电一用。”
史宾并不知道，我们在说的松溪是什么，正诧异地看着我们。听见我说要借马，他点了点头。
南郭彬把怀中的木匣子匆匆往史宾的怀中一塞，也翻身上了马。他的左手揽着我的腰，右手想来替我揽缰绳。
我猛得甩了下缰绳，说：“黑电，走！”
黑电跑了起来。
南郭彬吓了一跳，赶紧揽住我的腰。他伸手指了指融城方向，低低地说：“就在前面不远处。”
黑电往南郭彬所指的方向奔去。它似乎也感染了我们的悲哀之气，脚步不再轻快，反而有些沉重。
远远地，我看见有一个黄土垒起的小冢。
南郭彬开口说：“到了；前面就是。”
黑电依言收住脚。
南郭彬率先下马，来扶我。幸亏他过来扶了下我。我下马的时候，脚步一软，差点跌倒。
我站在松溪的冢前，双手合十，行了礼。然后盯着小冢看，眼睛泛起雾气，有些模糊。我仿佛看见了松溪连夜赶路，使尽全力奔跑的情形。我仿佛，还看见了松溪站在我的面前，对我说：“敏姑娘，恭喜你得偿所愿。”
南郭彬拍了拍我的背，说：“别难过了。”
他像是为了安慰我，又像是因为安慰我自己，低语：“毕竟，松溪岁数也大了……”
我知道，此刻最难过的人是南郭彬。松溪就像是他的亲人。从他开始游历时，松溪就陪伴着他。如今，松溪却因我而永别于世。
我转身搂住南郭彬，说：“彬，我好怕。我以为，只要宾丘贾死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什么流血事件，莘城就能恢复正常生活。可是，公仪饰……今日，松溪为我而死的；明日，不知又会有谁为我送命。”
南郭彬紧紧搂住我，柔声说：“松溪是看见了莘城的城门，才倒下的。它临死前，深深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它最后看我的一眼，是告诉我，别管它，赶紧去救你。松溪若有知，晓得你还活着，它在泉下也会开心的。”
我浑身凉飕飕的，声音飘渺，说：“可是，它毕竟死了，为我而死。”
我不想欠情，奈何欠了小小，又欠了松溪。只怕，今后我还会欠无数的人，还不完的债。
南郭彬声音沙哑，说：“敏儿，如今时事如何，你应该也清楚。有些事，迫不得已。只要你好好的，我们这些做朋友的，就心满意足了。”
我忍不住说：“可是，我只希望大家都好好地，不希望他人为我牺牲。”
南郭彬双手紧紧抓住我的胳膊，与我拉开距离。他死死盯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这不是你希望与不希望的问题，而是情势所逼。你要时刻记着，自己姓公仪，对莘城有责任。要想当好一城之主，就不能过于感情用事。”
我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我曾抱怨父母的太过善良，不知人心险恶，而生生葬送了莘城。如今，轮到我主事，却也害怕面对流血与黑暗。有这种想法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天下城民皆为我有，我亦为其幸福殚精竭虑，这才是好的状态。
我叹了口气，低声问：“彬，你真的会陪着我吗？”
南郭彬口气很坚定，说：“自然。敏儿，生活会带给你很多东西，有开心，也有痛苦。可是，只有你开心，关心你的人才会开心；为你付出的人，才会欣慰。”
如今，只能如此了。听了南郭彬的话，看着南郭彬关怀的眼神，我的心宽慰了些。
南郭彬勉强笑了笑，说：“好啦，回去吧；别让大伙等着急了。”
我点了点头，朝松溪再次行礼，说：“松溪，我公仪敏谢谢你，我莘城谢谢你。”
说完，我翻身上马。南郭彬随之也上马。
黑电这次走得慢悠悠，我和南郭彬都各怀心事。
来到城门口，我和南郭彬下了马。南郭彬牵着黑电，我俩走着进城。一路上，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城民们笑容满面，看见我们都笑着打招呼。
有几位中年大妈，还偷偷把我拉到一边，她们斜眼瞅了瞅南郭彬，挤眉弄眼说：“敏主，是不是好事近了啊？”
我瞥了眼站在一旁的南郭彬，他正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我呵呵一笑，说：“好好收拾你的房子去；收拾不好小心罚你。”
来到府门口，就见小树在门口东张西望。一看见我俩，就赶紧跑过来，接过南郭彬手中的缰绳，笑着说：“主人，彬将军，你们快进大厅去。大家都等着呢。”
我和南郭彬进了府门，远远听见大厅里热热闹闹地。抬眼一看，满屋子都是人；大厅中间放着一个衣架子，上面挂着一件大红色的刺绣城主服。
江子的媳妇带着众媳妇，在大厅里站着聊天。公孙晟和史宾坐在椅子上聊天。阿篙她们围着衣服架子转，口中啧啧、赞叹出声。
看见我俩出现，屋子里的人都停住了说话的声音。
第七十二章 城主礼服 [本章字数：2023 最新更新时间：2012-09-22 21:48: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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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屋子的人都向我俩行礼。
我双手合十，回礼。南郭彬不知自己该行哪城的礼，便微微点头，一鞠躬。
阿婆刚才正在得意洋洋地给阿篙他们介绍城主服的奇妙之处，看见我和南郭彬，满眼笑意。她行完礼，朝我俩走来，解释说：“敏主，刚刚江子家把明天要用的礼服送过来。”
“江子家”是“江子媳妇”的一个别称。
江子的媳妇也带着众媳妇围过来。她说：“敏主，礼服赶制的时间紧，但是我们多加了些人手。所以……要不，你先检查下，看看哪里还需要修改的？”
我笑着点点头，说：“你们的手艺，我怎么会信不过？辛苦你们了，我公仪敏谢谢你们。”
不过，若不欣赏下礼服，岂不是有负大家的期望？
我走过去，观察了下礼服。礼服的颜色是大红色的，上面绣着金灿灿的蟠龙。黑玛瑙所制的蟠龙的眼睛黑得发亮，似乎充满了灵气，眼神威严又不失和煦。整件衣服，散发着威仪之气。
我伸手抚摸着衣服。丝滑的手感，厚实的布料，我感慨万千。除非大日子，平时，城主服都不会穿上身。我也就见过几次，父亲穿城主服时伟岸的样子，每回都好生羡慕，说：“阿爹，你好威风。”父亲总是笑着摸摸我的头，说：“敏儿，以后，你也会和阿爹一样，穿上城主服，成为莘城的城主。”
我低声问道：“公仪夫人的礼服，是谁帮忙做的？”
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过了几秒，江子媳妇的声音，颤悠悠地响起，说：“我，我们……徐公子……”
我轻笑了下，说：“江子家，不要害怕，我没有责备之意。我只是奇怪，短短一夜之间，她怎么会拥有一件城主礼服。”
江子媳妇的脸，刷得变得苍白，欲言又止。
我看在眼里，提高声音，说：“大家都回去吧，谢谢大家。江子家，关于礼服的事情，我还有事要请教，你暂且留下。”
大厅的情绪，变得有些沉重。有一位媳妇抬脚一步，对我说：“敏主，其实……”另一位媳妇朝我笑了笑，赶紧拉着她就走了。
阿婆也知趣地，带着阿篙他们走了。史宾叫上公孙晟、南郭彬，不知去了哪里。大厅里，只剩下我和江子媳妇。
我在大厅的主位坐下，说：“坐。”
江子媳妇没有依言坐下，她往前走了两步，靠近我，“噗通”一声跪在了我的跟前。
我冷眼看着，不发一言。
江子媳妇低到尘埃，说：“敏主，我??某天晚上，徐公子找到我，要我帮忙做一件城主礼服。我问是给谁做的；他叫我不要多嘴。我说那我不做；他说如果不做，就让我家鸡犬不留。”
我叹了口气，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江子媳妇想了想，说：“就是徐公子来莘城的第一天。”
如此看来，公仪夫人得知宾丘贾死讯后，就开始筹备登位了。
我缓缓开口，说：“江子没和你说，我在莘城吗？”我去江子家里见刺绣那天，江子的媳妇应该正忙着和大家一起制作城主礼服。
江子的媳妇回答：“他说了，说他见了一个人，他猜是敏主你；可是，徐公子每天都来监工……”
此事，我不想再追究什么，我也没有资格追究什么。如果不是南郭彬及时出现，如今我已被碎尸，而公仪饰，已经登位。
我站起身，紧走两步，扶起江子的媳妇，说：“此事我无意怪你，只是想了解下情况。你坐，我还有话问你。”
江子的媳妇道了声谢，依言坐下。
我回到主位坐下，思忖了会，说：“这六年来，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江子的媳妇想了想，回答说：“当初得知朗城主一家被灭门，我们莘城人想殉城。没有公仪一族，莘城就不再是莘城了。可是，阿婆告诉我们，敏主你还活着。因为没见你的尸体，所以我们坚信你还活着。之后，宾丘贾杀了几个情绪失控的城民，控制了莘城；他与城民的关系也恶化了。再后来，宾丘贾把他的家人接来了，替他掌控莘城。”
我问：“那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江子媳妇回答：“前几天，老李通知说，兴冈老怪下了个兵器大单子。恰好敏主你回了莘城，我们拜托千管家通知你聚聚，想把这事告诉你。结果那天晚上，你没有出现，央央怀疑你不是敏主。后来，公仪夫人联系上了央央。再后来发生的事情，你就全知道了。”
如此看来，倒是因为我的谨慎，而错失了良机，以致受困与人？
我真诚地说：“江子家，谢谢你。你这几天忙着刺绣，一定累着了，赶紧回去歇着去。”
江子媳妇笑了笑，说：“敏主，看见你活着，明天就要登位了，我心里高兴，丝毫感觉不到累。那我先走了。”
她站起身，行礼作别。
我站起身，送她到大厅门口，看着江子媳妇的身影，渐渐远去。
阿婆出现在我的身边，她说：“敏主，池水已经准备好了。”
城主登位前一天，要沐浴熏香，再祭拜祖先。听阿婆说，我父母亲的遗骸当初已经收进了祖坟。小小的遗骸，也进了公仪族的祖坟。阿婆曾问，要不要移开。我说不必，将她墓前的碑文改成公仪朗的义女小小。
我扭头看阿婆，道：“阿婆，辛苦你了。”
阿婆笑了笑，说：“敏主，别这么说。”
大大的院子，因为有来来往往的人，所以不再像几天前那么空寂。
阿婆带着我，穿过大大的庭院，去浴池。不知为何，一路上，我的视线所及，都是尸体遍地。六年前，这里血流成河。我躲闪着走路，害怕踩到尸体。
阿婆诧异地问我：“敏主，你怎么了？”
我的额头直冒冷汗，说：“阿婆，我看见小西他们在地上躺着，流着血。”
阿婆脸色一变，说：“敏主，你确定是小西他们？”
我点了点头，有些胸闷，喘不过气来。
第七十三章 梦中金龙 [本章字数：1817 最新更新时间：2012-09-24 22:18:2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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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停下脚步，转身左手猛得拽住我的胳膊，右手指甲使劲掐了一下我的手背。
指甲嵌入手背的剧痛，让我缓过气来。我大喘了几口气，朝阿婆苦笑了下。
阿婆脸色不好，声线急促，低声问：“敏主，你回莘城后，有没有发现哪里有异样？”
我想了想，说：“我总感觉，自己会莫名发愣。”
阿婆思忖了会，眼神直盯着我，说：“敏主，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记住，你是公仪敏。”
阿婆的话，在我的心头闪过一丝疑惑。不过，我没有在意，我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我问：“小西他们，后来葬在哪里了？”
阿婆回答：“统一葬墓地了。”
如此说来，也算是善待了。很多变乱后产生的尸体，都扔到了乱尸坑。墓地，是得了善终的人，才有资格享用的。
浴池很快就到了。里面传出阿篙和丘丽苁蓉谈笑声。听见阿篙和苁蓉的关系不错，我的嘴角也微微上扬，心情变得稍好些。
我和阿婆踏进浴池间，看见阿篙和苁蓉在忙着。阿篙蹲在池边伸手试着水温。苁蓉在准备换洗的衣服。
阿篙被丘丽苁蓉打扮了下，换上了女装，变得俏皮起来。她看见我，笑着说：“主人，池子里的水已经准备好了。”她站起身，笑着朝我走来。
苁蓉在衣架前站着，整理衣服。看见我，便胳膊上搭上浴巾，也朝我走来。
她们俩打算过来替我宽衣沐浴。
我早就不习惯别人伺候，便笑着摆摆手，说：“你们俩都出去吧，我一个人静会。”
阿篙她们不知怎么办，就看着阿婆。
阿婆听了我的话，微微一愣。她回答：“那大家都出去吧，让敏主一个人静一静。”
苁蓉听了阿婆的话后，把浴巾搭在衣架上。她们三人微微一弯腰，然后告辞出去了。
待她们走后，我宽衣进浴池，泡在温暖的水中想事情。
今后，如何治理莘城，是个难题。莘城的护城侍卫，一定要组织起来。还有公仪饰，不知她之后，会有什么举动，要时刻提高警惕。
我闭上眼睛，左思右想，对于公仪饰的事情，没有什么头绪。
我想，如今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先让莘城人尽快恢复正常生活才是目前的重中之重。
我洗完澡，换上素衣出了浴池大门，看见阿篙她们在门口守着，谈笑连天。她们见我一身素衣，面色肃穆，便也敛起笑意。
我朝阿婆点头示意，然后低声说：“阿篙、苁蓉，你们俩不用跟着。”
阿婆知道，我要和她一起去公仪族祠堂。历届城主登位前，都会去祠堂与祖先共处一晚。她在前面走着，我跟在后面。我们俩一声不吭，安静地走着。
祠堂位于城主府东南角，里面摆放的是各代的灵位。祠堂建得古朴又坚固，面积甚大，里面密不透风。
到了祠堂门口，我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然后伸手推开厚厚的大木门。门缓缓打开，里面漫出清冷压抑的味道。
阿婆在我后面，低声说：“六年前，把朗城主和夫人……的灵位放进来后，就再也没有打开过。” 声音低得似乎怕惊扰了这里的魂灵。
大门敞开，淡淡的光线落在中间的案台上。大大的案台，占据了大半个房间。案台上，密密麻麻都是公仪一族的灵位。我第一眼，就看见了放在一旁角落的自己的灵位??“公仪敏”。
阿婆看见我盯着“公仪敏”这个灵位，便快走两步，将那灵位取下。
我跟在阿婆后面，踏进祠堂。我的双膝缓缓弯曲、跪下，膝盖碰到冰凉的青石板地面。凉意立马顺着膝盖，传遍了我的全身。
我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阿婆，你出去吧。”
阿婆点了点头，拿着“我”的灵位出去了。
厚重的门，在阿婆出门后慢慢地被她合上了，黑暗重新笼罩整个房间。
我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低声说：“祖先佑我公仪敏……”
冥冥中，我似乎能感到周围气流的涌动，我祖先的气息，层层围绕着我。
今晚，我将空腹，独自一人在这里待到明天天亮。我父亲曾说，当年他登位前一夜，在祠堂感应到了某种力量。我追问是何物，他笑着说以后我自己能体会的。
此刻，我暗自祈祷，祖先能赐予我神秘的力量，让我能拥有足够的智慧与能力，成功守护莘城。
我的呼吸减慢，意识变得模糊，渐渐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我似乎能看见另一个自己，在一个幽黑的通道中走着。很黑，黑得什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