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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宗,有喜了第14部分阅读

    光。我装作未见,低下头拿着帕子给肥球擦嘴。

    拭了拭眼角的涂山环看了眼肥球,又看了看我与东华,低低道:“当日我去找您之后,就后悔了。以你与秦……他的情分,”她摇了摇头:“后来发生了种种事,您彻底消失了三万年,而那个人入了魔族,我一度夜夜难安,自责不该去找您。可现在看祖宗您过得怡然喜乐,我也安下心来。”

    其实这些话她不说,我也想过很多次了。倘若那时我没有去找他,多信任一点他,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呢?答案是否定的,虽说那夜我是头脑一热一时冲动了,但我与他之间的隐患已埋了太多了。他的霸道擅断,我的任性多疑,没有涂山环求我去救重华,迟早这些隐疾也会爆发出来。

    过去的事提了也没什么意思,我转了话头道:“你之前为什么阻止我教训那几个魔族?”

    “若是其他魔族,祖宗尽可动手。但那两人身份特殊,我这才劝阻了祖宗。”涂山环忙解释道:“那青年是现在魔族的大祭司,而那少女……”她垂下与我对视的双眸,稍一犹豫道:“是现在魔尊的姐姐,魔族的长公主——钟樱。他们此番来,是应邀来商议……联姻一事。”

    她没有撒谎,可我直觉她隐瞒些什么,举着杯子浅浅饮了口。

    合着的门突然被人踹开,先前那绑了肥球的少女睨视着我们:“就是他们两个冲撞了我,皇叔!”

    “真真是恶人先告状。”我吐出口气,仰起头,却不期然对上双幽然寂冷的黑眸。

    手背一疼,肥球嚷嚷着叫了起来:“烫着了烫着了!”

    冷冽如冰的声音打碎了一室的静默:“你们,是何人?”

    正文41祖宗,不相识

    我一时竟没认出这个人来,我瞧着东华已算得上六合八荒里最清冷的人了,可眼前的青年却似比东华还要寂静寡冷。纯一色的玄黑朝服,襟边袖口仅以灰银丝绞着浅浅流纹,簪是骨簪,发是墨发,眸眼则是沉渊静水的黑冷。

    认了好几遍,我才勉强将此人与三万年前那个张扬潋滟的男子联系在一起。

    “师父……”肥球缠着我的袖子将我的神思带了回来:“我瞧着这个人好厉害的样子,你和东华师父可能打得过他?”

    “这个,应该差不多吧。”私以为,以东华一人的身手对付这个魔族的摄政王应是相差无几,还轮不到我来锦上添花。

    “很好!”肥球点了点头:“那快将他们打出……”

    青年的目光略略一偏,这一眼显将肥球看岔了气,慑得他忙将头埋进我怀中,簌簌发着抖。

    “皇叔!”那叫钟樱的长公主见两方无言对峙,沉不住气来晃着他袖子撒娇:“这些人都欺负到阿樱头顶上了,叫我如何能忍下这口气来。”

    秦卷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里隐约有了丝温度:“别闹。”光这一句,便咳听得出对这魔族大长公主的宠溺程度来了。

    涂山环见着少女的模样,蹙了蹙眉头,看我意味深长地朝她笑,不禁喟叹:“我晓得您是在取笑我了,但当年我便再是刁蛮,却也不敢在明知是东华上神与您的徒弟情形下,还来惹事的。”话中明里暗里,点着那少女不识大体与抬举。

    “东……东华?”少女听得这多数出现在典故文章里的名字,先是失了言,又望了望垂首喝茶的东华,气焰已灭得七七八八。脸上竟露出了丝可疑的红晕,往她皇叔背后缩了缩,小声道:“上神也不报个名号,否、否则我也……”

    俗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这眼见着峰回路转,竟是要给东华打出朵新鲜的桃花来了?我镇静地喂了肥球喝了杯水,拐着胳膊肘暗暗捅了捅东华,满心期待地等着后续剧情的发展。

    东华岿然不动地品茶,连个眼风都吝啬施舍。

    “听闻魔族女子惯会狐媚之术,”吃了块糕点,喝了些水的肥球重新挺起了脊梁,打了个饱嗝不怕死道:“娘亲,你可要给阿烨看好父亲。阿烨可不想要个时刻惦记着用我煲汤的小娘回去。”

    我“噗”地喷了口茶,顾不上看钟樱和秦卷的神色,我道:“你……”说一个字呛一口,直呛得我上气不接下气。

    一直置身事外状的东华贴心地倒来杯清茶,在我背后拍了三两下,淡淡地对肥球道:“回去不抄完《四镜书》不准睡觉。”

    肥球倒吸了口冷气,直挺挺地倒在我怀中装死。

    “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东华旁若无人地起身,将披风一一罩在我与肥球身上,从我手中抱去了肥球。

    从始至终,秦卷都没有说话,甚至连多余的一眼都没有给我。我心底觉着这样很好,不用面对两两无言的尴尬;可又觉得不大好,他话里话外,为何像是不认识我与东华了?

    “阿樱被本君宠坏了,今日有失礼之处,改日再登门致歉。”这是他进门来说得第三句话,仅仅三句,无起无伏。

    东华足下一顿,道了句:“不必。”便踏出门去。

    我懵懵懂懂地跟着东华去了,在下楼时仍旧没忍住回过头去,恰恰与束目光合在了一起。陌生的,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的,仿佛就如目送个陌路人……

    对视须臾,他率先移开了眼,对着依偎在他怀中的少女轻轻一笑,好似当年笑与我般。

    三万年前决绝相别,三万年后,竟是陌路相逢……

    “师父……阿烨错了。”也不知东华与他说了些什么,往回走的路上,肥球垂头丧气抓着我一角袖边:“下回我再也不胡说八道,给师父惹麻烦了。”

    我宽慰了他两句,他挂着两行泪珠子惴惴点了下头。经了一日的坎坷经历,很快他就蜷在东华怀中睡去了。入夜,从上重天的天河刮来的风凉得入骨。我解□上的披风,又将肥球裹了层。

    “你不该和他说些什么,”我克低了嗓音道:“往事如烟,历经了三万年,我自觉已看得通透明白,一概放下了。”

    “我什么也没说。”

    街口檐角挂着的灯笼照得东华容色如常,可我怎么听他的语气就怎么不对劲。

    在原地琢磨了会他这是生气了呢还是没生气呢?认识东华这么久,我从没见过他生气的模样,纵天翻地覆,四海倒倾,我也不觉得会令他皱一皱眉头。

    这一琢磨,前方的人兀自走远了。我将要追去,又蓦地想起了件事,秦卷乃是只凤凰,他若失忆真有种可能,那便是涅槃羽化,脱胎换骨。如此,过去种种,同他一身凤羽化为灰烟而去。他现是个完完全的魔族,可见我的想法不是没有一丝道理的。心口憋得沉闷,之前发生的事说到底是他诸般不是在先,到头来偏将我与他调了个位置,倒叫我怎生对不住他,叫他决绝地涅槃了?!

    满腔愁思啊,真真是满腔愁思啊!我摇头晃脑地重重叹了口气,又寻思起肥球再过个几年,便要择个学塾送他上学去。东华教养得虽好,可肥球这样的年龄,正是与同龄人交友玩闹的,放在人烟罕见的紫华府里迟早要养出第二个东华来。

    心里的小算盘拨得哔哔之响,突地一道黑影打暗里斜斜飞来,我一个激灵隐了身形,避去两步,“噗咚”,尘埃肆起。抛在地上的人生死不明,衣衫褴褛,地上渐渐洇了片暗红血迹,受的伤只重不轻。

    几个护院打扮的练家子咚咚咚地跟了过来,为首的是个虎背熊腰之人,提了圈皮鞭,朝地上人啐了口:“我家大人的东西也敢偷?!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一个低贱的凡人种,敢在这里放肆?给我继续揍!”

    “凡人又如何?”两步挡在了那人面前,我皮笑肉不笑道:“这里三界人皆能往来,莫非凡人不在三界之中了?”

    壮汉见凭空冒出个人,慌了慌神,大概见我单身一人,又非衣着光鲜的打扮,眼底浮起蔑笑:“小娘子要救人?那也得看看我家主人是谁吧?北荒微生氏的名头你不会没听过吧。”

    哦……原来是肥球他本家的人啊。我一笑,道:“你又知我家主人是谁?”

    “是谁?”他哼了声。

    “东华紫府少阳君。”捏了个决将重伤之人以云朵托起,我道:“微生家主若要论理,便只管往东天紫华府递帖子去!”

    ……

    将人带到云车上,一手抱着肥球一手撑着额的东华,瞥来一眼,又合上眼继续打瞌睡。

    路途中,灰衣人醒来一小刹,睁着肿胀青紫的眼颇为困难地看了我一眼,我给他简单地理了理伤口道:“我早告诉你了,这里随便一个人都能要你的命。”

    他头歪向一边,嘴里呢喃了句什么,我听得不大清,隐约是“纤纤”什么来着的。这两个字一直伴随着他从进紫华府到连着发了三夜烧的整个过程,我一边替他上药,一边想,这“纤纤”究竟是个什么人?他的心上人?

    第四日的早晨,陵叶来报,道是那个凡人清醒了过来。

    看着肥球练字的我嗯了嗯,用扇子在蠢蠢欲动的肥球腰杆上敲了下,吩咐陵叶去备些米汤给那人灌下去。

    肥球翻过一页字帖的时候,陵叶又来了,为难道:“云祖,那人不肯食用汤水。”

    我看着肥球,正在思考送他去哪进学为好,漫不经心道:“不肯你就用强啊。”

    陵叶第三回来时快哭出来了:“云祖,小人真没办法了,我一用强那人作势便要寻死啊。”

    摇着的扇子一停,我踢着鞋子绷紧脸往左厢房去了。

    厢房里凌乱一片,床榻上的被褥面横着抹大片血迹,年轻男子抱着被子龟缩在一角,一副受了很大惊吓的模样。

    我窒了窒,对陵叶道:“这个,我叫你用强,不是用这个强……”

    陵叶崩溃地看向我,哆嗦个好久,没挤出半个字来。

    玩笑过了,我让陵叶略作整理,又取来药箱,对角落里的人道:“我费了不少心思救回的你,你要是白白折腾了这条命,我可能会做些让你比死还痛苦的事情来。”

    于是,药上得很顺利。我看陵叶有条不紊地给那人包扎好,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近秋。”

    “家住何地?”

    “龙侯山。”

    这三字让我愣了刹那,道:“纤纤是你什么人?”

    他迷茫地抬起头来:“什么?”

    我又重复了遍,他摇了摇头:“我不识得这个人。”

    看他神色不似作假,只能当他是胡言乱语了,又道:“你且养一养伤,回头我支派人送你回下界去。八荒中妖魔纵横,龙侯山……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最宜也迁居去凡间。”

    “我不走!”他断然反对道:“我不能离开天界。”

    他这激烈模样惹出我的好奇来:“为什么?”

    将我望了一望,过了好久他才道来原委。原是他有个亲妹妹,二人本在龙侯山相依为命,可后来一日她的妹妹被个妖仙看上了,捉了去。他千里追踪,万里相寻,终于打听得到不久后那妖仙飞升上了九重天。费尽千辛万苦,他也潜入了天街,一边靠偷盗为生,一边寻着妹妹。

    这倒不是个难事,东华掌管仙藉,凡升仙者,要先拜他方可入得册藉。我遣陵叶去东华那打听下近来由下界的登仙者,不出俄而,陵叶回禀:“帝君道,距上一回青裙礼才过千年有余,而下一回青裙礼尚有百年,这期间升仙的男子尚未登在名册上。况且,以妖仙成仙者多为上界仙人点化提携,这般是不入仙藉的。”

    近秋的容色随着陵叶的禀报喜喜悲悲,最后汇成片空白茫然,透着股绝望。我瞧着很不忍,想了个折中主意:“这样吧,你暂先留在这里做个短工,不愁衣食。回头我再给你打听打听,这九重天虽大,但寻个妖仙也不是个难事。”

    陵叶回头与我悄悄道,凡人留在九重天乃是大忌,要不要和东华吱个声?

    我一想也是这么个理,用午膳的时候便与东华说了,肥球在旁嗷嗷叫道:“师父可是看上了那个小伙子了?我去看了,长得眉清目秀,确实很合师父素来的喜好。”

    额头跳动着往他嘴里塞了块肉,眼巴巴地望着东华,东华偏过头,指着我,问肥球:“她这么捡人回来,不是第一回了?”

    “……”

    近秋就这么在紫华府暂时安顿了下来,肥球很欣喜又有个人可以伺候他了,很快他失望地发现近秋几近从不在前堂出现,大半天皆是缩在厨房啊,药房之内的地方。他不是很喜欢亲近神仙,这一点从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发现了。

    就像神仙都不大瞧得起凡人样,这是自古以来的历史遗留问题,我没有刻意去改善示好两方的关系,只是给陵叶他们的待遇,也一并给了他。渐渐的,他也走出了药房,偶尔也会在陵叶忙不过来时替我磨磨药。起初,他是有些笨手笨脚的,第一次碾碎了紫丹时他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

    我挥挥手,将碎了的紫丹放回丹炉,重新加了两剂药材进去,重新练了炉新药。

    这几日,近秋的话慢慢多了起来,帮着我做药时也会念起他的那个妹妹。情真意切,但……总有哪里怪异的很。直到一日我无意中拾到他落在药房里的合欢结,一面绣了个秋字,一面绣了个花字。才知,他对那个妹妹的心思,不是表面那样简单。

    谨慎地考虑该如何还回给他时,陵叶从外庭拿了个帖子回来,是给我和东华二人的。抽出来一看,是请我与东华出席即将来临的“三月三”上巳节。往日,都是由东华出去露个脸就好了。可这次,我的身份泄了出去,便一同邀着我了。往下看了看落款,并非我以为的游奕,而是——英招。

    东华接了帖子,问我去不去,我先摇了摇头,后又点了下头,道:“你不是说英招在中天办了个学宫么?我想带阿烨去瞧瞧。”

    陵叶是随身伺候东华的,青枝留在家中看门,我想了想,往药房而去,问埋头捣药的人:“你可有空?随我去趟中天。”

    正文42祖宗,入学宫

    三月三这日,卯日星君当了个早值,卯时三刻薄薄绵光洒遍东天,殷殷紫气冉冉罩在东天之上,是个让人好心情的日子。

    出门时,东华已穿戴完毕倚在门庭处等我和肥球二人,他今日少见得着了色银紫朝服,竖了正冠,举手投足间皆是帝君威严。瞧得肥球目不转睛,直抱着我脖子小声道:“师父可有这样端正好看的衣裳?”

    东华是领了正经神位的一方帝君,有朝服是理所当然的;我虽挂着个清贵名望,说到底是个仙藉之外的闲散人员,自然没有了。肥球表示很失落很伤心,攥着小拳头对我道:“无妨!等阿烨长大了,也挣个帝君名分,将师父的一同补回来了。”

    我心念一动,望着他朱砂点眉的脸,道:“师父不求你有多出息……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好了。”权势之路太过坎坷艰辛,稍有不慎,许就是身死命丧。有重华之例在先,我总不愿与那些人再有所瓜葛。

    肥球听得似懂非懂,小孩心性,转眼就忘了刚刚的雄心壮志,不无担心地对跟在后面的近秋道:“我的酢浆果子可带了?”

    近秋低垂着眼睛:“都带了。”

    我抽了抽嘴角,望了庭中并列的两辆云辇,对东华道:“你不与我们一道?”

    东华道他要先去中天帝宫一趟议事,后才得奔赴上巳佳宴。这样恰好,我和肥球得了中间空隙去探一探学塾。东华吩咐了我两句后,静了一静,道:“魔族的使团前日也来了中天,休憩在典仪宫。”

    我醒得他话里的意思,将典仪宫三字牢牢记在心中,嗯嗯应下了。如此兵分两道,各往所去。

    没得东华拘束,肥球在云辇里乐翻了天。左摸摸匣子又摸摸柜子,折腾了半天从兜里摸出柄小匕首,耀武扬威地比划了半天:“看有谁还敢欺负小爷。”显见得还没忘记上回钟樱要炖了他的血海深仇。

    掀开眼皮子瞅了他一眼,指头一勾,匕首倏地飞到了近秋怀中:“小孩子家的动什么刀兵,你替我看着他,别送上门去给别人煮汤。”

    肥球急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怒发冲冠就要扑倒近秋身上去,近秋不知所措地望着我。拉开抽屉,我取出块青饼:“来,吃饼了。”

    扑了一半的肥球在半空一滞,身子一转,不声不响地就着我的手啃起了饼。

    “……”近秋脸上的肌肉略有些抽搐。

    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