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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为父第2部分阅读

    唐政平一拳,老子当初就是这么教你的吗?昨天到现在才多久,排查都没有,就下了这么大的判断。

    而且唐政平简直跟背书一样。

    邸梁心头闪过一些念头,但都被他压下来了,其他怎么都再说,他现在最想知道的邸稼骞到底怎么了。

    “请问一下,那现在伤员的情况稳定吗?”邸梁沉着气问。

    唐政平点点头,说:“没有生命危险。”

    “也没有残疾吧?”邸梁忍不住。

    唐政平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事实上他伤的并不严重。”唐政平抿着嘴唇,把唇线拉得很直,这才流露出一些情绪来,他说,“他的父亲把他保护的很好,炸开的车门□了死者的后背,他把他儿子护在自己身体下,伤者只是在手部和脸部有些擦伤烧伤。”

    邸梁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只是他的心情还是阴沉着。

    自己怕是已经死透了。

    他忍不住再次看看这个身体,另一个人的身体,可他顶着别人的身份干着别人的工作,居然都没有人拆穿他。

    而且他的徒弟就在他前面,如果他现在跑上去跟唐政平说“我是邸梁”估计会立刻拖走送进医院。

    更何况,昨天的事,邸梁并不觉得是冲着自己来的。

    邸稼骞现在虽然躺在医院里,但并不能说就安全了。

    邸梁突然觉得造化弄人,昨天他们还在吵架,现在这算天人永隔了?而且现在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邸稼骞。

    他突然觉得愧对去世的前妻,现在他才理解到担心孩子是怎样的心情。

    过去二十年,邸稼骞几乎都是前妻一手带大的,孩子小的时候,他只用负责穿着警服回来再孩子面前耀武扬威,孩子就会觉得父亲好厉害。而那时候养孩子,培养孩子去上学都是前妻在做。

    等孩子大了,知道自己的爸爸其实是个只顾工作的人,便渐渐疏远了。

    邸梁觉得很后悔,早知道昨天就要死了,就不打邸稼骞那一巴掌了。

    但是一想到邸稼骞说他是个同性恋,邸梁就忍不住嘴角抽动。

    儿子的安全问题是首要的,但是性向问题也不能放任不管。

    不管怎么样,感谢老天爷让他以这种形式继续活着。

    后面其他记者问了一些问题,邸梁基本心不在焉地听着,不让靠近现场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事实上他是当事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事情发生时的情况。

    车并不是邸稼骞的,而是他老板的,要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要从邸稼骞的人际关系入手。

    邸梁突然心生悲凉。

    作为他的父亲,他居然对儿子接触哪些人一无所知!

    就在这个早上,邸梁反反复复检讨自己这个父亲的不称职,自己白活了五十岁了,到头来自己的儿子都管不好。

    前妻去世的时候,拉着他的手嘱咐他要照顾孩子,那时候邸稼骞已经正要上大学,邸梁只是每个月给他寄钱过去,想起来就找他出来吃个饭,根本没完成前妻的嘱托。

    现在想起来,真是哪天说不定就死了,让他怎么有脸去见前妻!

    邸梁擦了擦额上的汗。

    幸亏昨天没死成。

    唐政平又补充了点情况,记者们也基本上问完了,然后警方宣布散伙,他们继续调查,记者回去写新闻稿。

    莫莉带着邸梁回去,在车里大骂:“你看你像个记者吗?就站在那里发呆,也不知道问问题,不问也就算了,连个录音笔都不拿出来,你在学校里学的什么啊?”

    不好意思,我是警察学校出来的。

    邸梁对莫莉的话充耳不闻,只是问:“我们去哪里?”

    莫莉又被噎了一下,说:“当然是回报社了,回去你先写一份报道给我看。”

    于是邸梁说:“那你找个地方放我下车吧。”

    莫莉瞪他:“你要去干嘛?”

    邸梁说:“我有点事。”

    莫莉柳眉竖起,眼见着就要爆发:“天大的事都跟我回去把稿子写出来再说!现在是上班时间你知道吗!”

    ……好男不跟女斗,更何况邸梁一个五十的大老爷们。

    反正邸梁已经知道邸稼骞在哪个医院了,等下午的时候,他再出来去看邸稼骞。

    结果他太高估自己的水平了……

    他身体的主人欧阳智或许是个好的实习记者,但是他不是。

    好歹他大大小小的材料也写过不少,虽然后来都是找小警察给他代笔吧,但是小小的豆腐块可没把他憋死。

    因为这件事已经不算急稿了,莫莉就让邸梁反复地写,邸梁差点没掀桌子走人。但是他总觉得这个身体不是他的,他不好搞砸人家的饭碗,所以耐着脾气写了半天。

    其实警察早上放一拨记者去现场,主要是想控制舆论导向。把事情归结到个人问题上,总比扩大到社会问题强。

    所以稿子也不用写得太深入,渲染一下人民警察工作的危险性,然后歌颂一下父子情深,最后为破案寄予厚望就差不多了。

    但是哪有当事人写当事人的啊。

    那些用词叫邸梁这张老脸臊得慌,最后莫莉都受不了了才放了他,但也眼见着快到报社下班的时间了。

    邸梁离开报社,往医院赶,但他心里没谱,一般来说,他应该见不到邸稼骞。

    果然,医院禁止探望,特别是禁止记者采访。

    邸梁拿不出证据证明他跟邸稼骞是亲戚,只能又打听了几句,确认了邸稼骞确实没事。

    邸梁站在医院门口,不知道应该去哪里。

    回自己的家吧,没钥匙,估计也被警察同行盯住了。最后他叹了口气,回到了欧阳智的家里,却总觉得怪怪的。

    进了屋,欧阳智的父亲母亲都在,欧阳妈妈冲着邸梁就是一声吼:“还不去洗手吃饭!”

    “……”邸梁觉得欧阳智这个年轻人肯定作风有问题,否则为什么他身边老老少少的女性都喜欢吼他?

    三口之家坐在一起吃饭,邸梁别扭极了,身边是大妹子和大老弟,但是说起来还要叫人家爹妈……

    邸梁自我纠结了一下,皱起眉头。

    “小智今天工作不顺利吗?”欧阳爸爸关心地问。

    邸梁摇摇头,说:“没有挺顺利的。”

    “那怎么不说话?”

    “……”欧阳智这个孩子以前该有多贫?偶尔不说话人家就觉得不正常。邸梁深吸一口气,含糊地说,“嗓子疼。”

    欧阳妈妈立刻就紧张起来了:“怎么会弄得嗓子疼呢?感冒了吗?待会吃完饭吃点药。”

    邸梁微微被大妹子的过激反应怔了一下。

    如果眼前这对夫妻知道他们儿子的灵魂不晓得到哪里去了,肯定会吃不消。

    由己及人,邸梁决定暂时就变成欧阳智,别透露事情的真相了。他已经死了,占用了别人的身体,有道义继续替欧阳智生活。

    不过,说的好听,不这样的话,说出去谁信啊,只有借用欧阳智的社会身份了。

    5第一章 准名记欧阳智(3)

    当天晚上以及第二天的报纸出来,爆炸的事被摊开来说,但真实的情况谁也不知道。

    舆论也开始督促破案,警方清理完之后解禁现场,开始深入地排查周边环境。

    邸梁身为受害人同时也是现场的目击人,知道的比其他人多,现在他已经不是警察,但他要想办法把他知道的告诉警察。

    他总要为自己的死做点什么。

    幸亏记者的时间相对自由,虽然莫莉这个姑娘很没眼色,但是她对欧阳智还是挺好的,嘴上厉害但是还是帮了他不少忙。

    有莫莉顶着,邸梁倒也不怕,只要不把欧阳智的饭碗搞砸就好了。

    他刚想借着出来跑新闻的机会,再去调查一下,女魔头又打电话过来:“你在干嘛呢?我跟你讲,你不要仗着我罩着你就天天出去浑水摸鱼,我——”

    “有什么事?”邸梁打断她。

    莫莉又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现在跟我出去采访。”

    邸梁还以为要采访谁,结果就跟着莫莉到了自己原来工作的派出所前面。

    “我们要写一个专题,介绍伟大的人民警察邸梁同志,就是那位被犯罪分子打击报复的派出所所长。”莫莉跟邸梁说,“你的录音笔呢,准备好了没有?你能专业点吗?”

    邸梁多少年了,没这么被人骂过了,前几天就算了,他为了欧阳智忍着,现在都相处这么多天了,还这样就不好了。

    小姑娘天天这么凶,怎么嫁的出去?

    “女孩子说话温柔点,不要总大吼大叫的,讲点礼貌懂吗?”特别是对待长辈。

    莫莉瞪着邸梁:“你先让我省心一些再说讲礼貌的事吧,每次写的报道基本上我都要重新写一遍,你增大了我的工作量,你说我能脾气好吗?”

    “……”邸梁差点就说我又不是干这行的,能写出来就不错了。

    幸亏这时候派出所的民警出来迎接两个人了,莫莉见到警察,立刻换上笑脸,而邸梁看见自己手下的民警,顿时心情万分复杂。

    首先他们在接待室聊了一下邸梁的生平事迹,邸梁自己一下都没开口,他听着听着,觉得他们嘴里的高大全所长怎么跟他平时不像呢?他们编排一个死人就不嫌害臊?

    邸梁很是看了几眼所里的小民警,人家还奇怪表扬所长,这个记者瞪他们干什么。

    后来莫莉提出要去所长办公室瞻仰一下所长工作的地方,立刻就得到了允许。

    其实新任所长已经指派了,但事出紧急,暂时人还没到位,办公室里小刘正收拾着东西。邸梁看见小刘觉得亲切万分,但小刘看见他却是板着个脸。

    邸梁也不好去握住小刘同志的手,只好站在一边,听莫莉问些问题。

    邸梁环顾自己的办公室,感慨万千,人生际遇真是奇妙,那天他在办公室里热得受不了的时候,万万想不到他会死了又活了。

    他抬头,突然看到墙上的空调,他就乐了。

    “这空调是新的啊。”他突然出声打断莫莉和小刘的交谈。

    莫莉用眼神责备他:“新的又怎么了?”

    结果小刘听见这句话,一下子眼泪就涌了出来

    莫莉手忙脚乱,还以为自己问错了什么问题,现在的民警同志都这么脆弱吗?

    小刘抹了抹眼泪,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我就是想到我们所长了。他出事的那天空调还是坏的,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局里就打电话过来说咱所里的经费批了,可以买新空调了。我刚高兴,挂了电话就又来了电话,就说……就说所长出事了……”

    小刘眼泪不停地掉:“新空调所长都没用上……他热得不行到我那里去坐会,我还嫌他烦……”

    莫莉摸摸小刘的肩膀安慰他。

    邸梁没想到自己死了,小刘这么伤心,突然觉得他那辈子也算不错,最后还有人会为他哭。

    早知道那天就不跑她那里去吹冷气了,省得还让她心烦。

    只是所里的小户籍都会难过,不知道自己的亲儿子对他的死有什么看法。

    走出了派出所,邸梁心情有点沉重,他突然想回去看看,就当是缅怀一下死去的自己。他把录音笔塞给莫莉,说:“我还有点事,你先回去吧。”

    莫莉气得鼻子眼睛挤到一块:“你不写稿子,小心主编炒了你!”

    “那好,那我就去考警察。”

    “什么?”

    “没什么。”不过当了三十年的警察,重来一次也不想再当了。

    邸梁推了莫莉一把,说:“我晚点再去报社。”然后赶紧回头就走。

    邸梁来到自己住的地方,没有钥匙进不去屋。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算了,警察应该会来调查或已经调查过了,就不要破坏现场了,但是他看到楼下停的自己那辆老式自行车。

    总要带一样他以前的东西留作纪念。

    于是他左右看了看,没人。

    他掏出钥匙,把钥匙串上面的小钥匙圈拆下来,捋直了成了一铁丝,蹲下身体,对着车锁孔把铁丝插【这年头谁没插过个把东西啊】进去。

    他倒腾了一会,车锁就开了。

    他心满意足地推着车,往门洞外面走,结果迎面走过来一个人。

    他看见那人,脑子一热,脱口而出:“骞骞!”

    邸稼骞头上戴着个帽子,帽子底下隐隐露出白色,两只手上也缠着纱布。

    他面容沉静,看不出喜怒,只是这么安静地走着,听见邸梁喊他也仅仅抬眼扫了过来。

    邸梁是很想见儿子,但是不到一个星期,他就从医院出来了,身上还缠着纱布,这样子又叫邸梁担心。

    怎么不多在医院休整会。

    邸稼骞缓缓地打量邸梁,这才开口问:“请问……你是?”

    邸梁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现在是欧阳智。

    他咳嗽一下,清了清嗓子,反问一句:“你不记得我了?”

    邸稼骞居然点点头,漫不经心地说:“是啊,不好意思,不记得了。”

    “哈哈,没事,你最近还好吧?”邸梁浑水摸鱼的功夫也不是盖的。

    “还行吧,既然我不记得你,我们应该也不太熟吧。”邸稼骞不冷不热地说。

    邸梁心想邸稼骞这种要死不活的个性究竟是怎么养成的?现在他倍感失职,他作为父亲就是见不得儿子这样,便忍不住说:“现在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像你这么死气沉沉的也不多了。”

    邸稼骞冷冰冰地说:“作为一个父亲刚去世的二十多岁年轻人,想要高兴得起来,也挺困难的。”

    那一瞬间,邸梁挣扎了一下,要不要直接说我就是你老爹,你老爹还没死透呢。

    结果邸梁最后来了一句:“节哀顺变。”

    我他妈真是疯了,居然祝自己早点超生。

    邸梁叹了口气,反正现在即使告诉邸稼骞,邸稼骞也不会相信,再说父子俩之间情况够复杂的。

    邸梁不得不承认,邸稼骞不爱听老爹的话。

    想起出事之前,自己还一巴掌把他扇到地上,邸梁就说不出口。

    邸稼骞点点头:“谢谢。”他直勾勾地看着邸梁,眼神让人有点发毛,“你好像真跟我挺熟的。”

    邸梁点点头:“还行吧。”

    “哦,是吗,那你为什么要偷我们家的自行车?”

    “……”

    邸梁推着那辆老式二八自行车,站在邸稼骞面前,突然感觉到了久违的尴尬。

    邸稼骞低头看了看那辆价值五十块的老车,眼里闪过不明的东西,突然说:“算了,人都不在了,你要就推走吧。”

    他突然笑了笑,对邸梁说:“这车是我父亲的,他是个警察,算你走运,等他去世了你才来偷这车。”

    敢情邸稼骞把他当成偷车贼了,邸梁觉得又气又好笑。

    “下次别在这个小区偷车了。”邸稼骞收起笑容,又恢复到冷冰冰的状态,“再让我看见,我把你直接交派出所。”说完,他越过邸梁就往前走。

    邸梁拉住他,从钱包里掏出五十块,塞进邸稼骞手里,说:“这车连五十块都值不到,我还就看中了。你也别找钱我了,多给老爷子烧点纸钱。”

    他抓起邸稼骞的手,看了看,还好伤得不重,想当年他被个穷凶极恶的歹徒捅了好几刀以后照样活蹦乱跳,男人受点伤没啥。

    “就是你自己要小心点。”邸梁早就看到不远处有便衣跟着了,现在案子没破,邸稼骞是重点保护对象,他装作好熟人的样子,拍拍邸稼骞的胳臂,说,“好好养伤。”

    他看见那几个警察朝这边望,邸稼骞盯着他看了看,然后朝他们摇摇头。

    邸梁心里赞道,好儿子。

    然后,他骑上那辆老破车,轻快地走了。

    这是这几天来,他心情最好的时刻。那个傻儿子还是心疼老爹的,虽然个性阴沉了点,虽然喜欢男人,但还不是没有救。

    邸梁蹬着自行车往报社去,车轮飞快地转着,在三十年前的时候,他也是这样。那时候刚工作,每天下班跑得飞快,蹬上自行车,同事问他干嘛去,他就乐呵呵地说,去接老婆。

    年轻的时候身体好,骨子里有股劲头,骑车骑得飞快,风呼呼地在耳朵边上吹,再冷点的时候像刀子似的刮脸蛋。

    但是那时就是心情好,觉得天不怕地不怕,我还年轻。

    转眼过了三十年,这三十年对邸梁来说具体化作那些数据,每年侦破多少案件,抓获多少嫌疑分子。这三十年间,与妻子离婚,儿子也没养亲,最后“嘭”地一下,就给自己的人生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