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要我尝一次生离死别的滋味么?
不可能,我一定要救起你,救起你之后,谁也不让你见,只属于我一个人。
他思及白衣祭司,那个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人,一定可以救回林晓筱,白衣祭司十几年如一日未变的容颜映在他脑海中,玉子墨忽然笑了,伸手欲抱起林晓筱。
“你不准碰她!”
宵风焦急而愤怒的声音突兀地在门外响起,一双紫眸冷冷地看着玉子墨,一脸的戒备,随即又看着昏迷不醒的林晓筱,眼底的担忧灼人。
玉子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并没有因为他的愤怒而停下动作,固执地想要抱起林晓筱。
只要白衣祭司肯救她,肯定不会有事的,这是玉子墨心中的唯一念头。
那样目空一切的表情,带着不顾一切毁灭的欲念和偏执,宵风看得真切,心中猛然一阵抽痛,突然之间晃了晃神。
“你要带她去哪?不管去哪,都不准你碰她!她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宵风迅速地回过神,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打开玉子墨去抱林晓筱的手,像个孩子一样紧紧抱着心爱的玩具一样抱着林晓筱,眼中满是担忧和痛苦。
不过是离开片刻,却接到林晓筱重伤晕倒的消息,他什么也不管地飞奔回来,看到林晓筱瘦削单薄的身体,看到她虚弱的脸色,看到玉子墨抱她的动作。
他冷冷地盯着玉子墨,紫眸爆发出一丝强烈的杀意,随即收回目光,小心地看着林晓筱,温柔地,一遍一遍唤着她的名字。
大概是心有所感,林晓筱迷糊中又听到他温柔的嗓音,紧皱的眉头顿时舒缓开来,身体动了动,在宵风怀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着,满意地嘤咛:“宵风”
只简单的两个字,宵风顿时觉得这个世界是那么温柔,然而心底却不由自主地疼痛,怜惜地搂紧了她,轻声道:“晓筱,我说过,你不管逃到什么地方,我都会把你抓回来的!”
玉子墨看到他温柔的眉眼,连同那些杀意都消弭于无形,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靠在一起,温柔得仿佛会发光,眼中突然有些发涩,原来你们两个人的世界别人无法插足。
他讪讪地收回手,还是很别扭地说道:“你如果不想她有事,就跟我来!”
“去哪?”
宵风虽然对他充满了戒备,但是听到可以医治林晓筱,哪怕是龙潭虎|岤他也愿意去闯,而且,他能感受到玉子墨对林晓筱的不同寻常,也就不那么有敌意。
“白塔!”
玉子墨心情不好,不怎么想说话,语气不咸不淡,简单明了。
看着他走远,宵风为林晓筱穿好大衣,抱起她跟了上去。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第二百一十五章我命由我不由天
白塔是燕京最高的地方,塔身取九九之数,高耸入云,据闻在白塔之上可以看到世间发生的所有事情,伸手便可以触到天空。
这些都是宵风脑中对白塔的零星记忆,他抱着林晓筱紧跟着玉子墨,不由自主地被那白塔吸引了视线,心潮澎湃。
心头有种奇特的感觉,明明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白塔,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在这里可以看到过去未来,既新奇神秘,又有中难以言说的不安,关于林晓筱。
也许这里就是她离开自己的地方。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那座白塔之前,周围的环境很是清幽,因为下过雪一派银装素裹,人烟稀少得可怜,连鸟雀都鲜少飞过,当然本来就是冬天不可能会有多少鸟,地上的积雪没有被打扰的痕迹,干净如初。
奇怪的却是,明明是冬天,白塔附近的树木却是郁郁葱葱,站着点点碎雪,没有丝毫冬天的委顿,充满了勃勃的生机,绿色的叶子发着柔柔的光,给人带来一种生命气息。
宵风不觉多看了几眼,有种恍然不在人世的错觉,甚至会觉得林晓筱到了这里之后,脸色都变好了。
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白塔正对着的凉亭里,他背对而坐,身前摆放这一张九弦琴,如珠似玉的琴音随着他十指飞弹缓缓流泻。
冷淡时恍若白雪飘飞,山泉清冽;高扬时若春日融融,草长莺飞。
音色婉转,抑而又扬,扬而又抑,或低沉,或温柔,这是一种洁净的琴声,能够穿透至人心灵的最深处,带去一种安心。
宵风听着这琴音,目光看着那个白色的背影怔怔出神,心中的不安浑然烟消云散。
良久,琴音缓缓停了下来,白衣人没有说话,依旧背对而坐。
“宁缺师兄,还望通报一声!”
玉子墨本想着带宵风直接上去,但看到宁缺似乎早已经预料到的样子,心头有些犹疑,若所料不错,定是白塔上的那个祭司安排他在此等候,为的便是林晓筱。
他虽是白衣祭司的侄子,但这人的脾性古怪,可谓是软硬不吃,若是冒冒然冲上去,可能林晓筱就真的香消玉殒,无奈,他只能耐着性子好好说话。
“师傅在占星台!你就不要上去了!”
宁缺头微偏,淡淡道。
一袭白衣如梦如幻,铺展开来,细微的褶皱都看得一清二楚,淡金色的纹络在雪光的映衬下美不可言,不同与平日简单的白袍,他这样更像是举行某种仪式。
“为何?”
玉子墨不解,宵风从未进入过白塔,又怎会知晓占星台的位置呢?听宁缺的语气,好像这些早已经在白衣祭司的预料之中,难道这世间真有未卜先知?
“师傅说的,又岂是我等能想通透的呢?”
宁缺神色淡然,低沉的嗓音自然而然地说道,眸子却溢出一丝悲伤,连他也没法阻止,沐春风似乎只要遇到林晓筱就会失去它的效用,那笑容怎么也装不出来了。
二人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看不到他眼中的复杂神色,只听出了淡淡的语气中蕴含的杀意,随着他的情绪变化,白塔前原本生机勃勃的世界突然变得萧索,寒风吹来水汽,扑在脸上,是刺骨的寒意,每一片叶子都透着浓浓的杀机。
真是个奇怪的人,竟然能欲动天地之气?该有多么可怕?
宵风如斯想,瞥见玉子墨神情间的恼怒和隐忍,他看得出来,这宁缺给了他无比的压力,不然也不至于忍而不发,他忽然想起这翩翩白衣精工术法,奇门八卦尽在掌握之中,却没想到他造诣之深令人咋舌,而且看不出什么痕迹。
“那烦请师兄带他上去!”
玉子墨压抑着怒火,他知道自己没有把握破解他布下的天罗地网,反而还会惹恼那个人,终于还是放下身段,很小意地说话。
“不必,他进去便可以了!”
宁缺泰然自若,不咸不淡,嘴角还噙着一丝似有似无的浅笑,对林晓筱伤势的担心压得很深,放得很浅,让人看不出端倪。
宵风疑惑地看了他两眼,却不说话,只是抱着林晓筱大步向白塔内走去。
“接着!”
宁缺忽然想起了什么,随手抛出一个物事,宵风看得真切,是个秀气的小瓶子,他顺手接过,立即暗道不妙。
明明是绵软无力的抛物线,落入他手心之后,却有一股绵柔的暗劲窜入他手中,直直地窜入他手臂,登时便僵硬了,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宁缺,舒朗俊逸,唇角浅笑安然,唯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样的情绪全都落入宵风眼中。
他是故意的,宵风心下了然,却不做更多的想法,只是立即运气,很快解除了手臂的不适,抱紧了林晓筱走进白塔的阴影中。
“这是续命丹!”
宁缺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还有些淡淡的赞许,既然能迅速地反应过来,倒也不错。
宵风身形未作停顿,刚走几步,却看见一个秀气的少年站在前方,穿着和宁缺类似的白袍,做小童打扮,眯着眼睛斜靠着石壁,似乎等着他过来。
宵风走近两步,他忽然睁开了眼睛,上下打量两眼,目光落在宵风怀中的林晓筱脸上。
“跟我来吧!”嗓音稚嫩,却不乏沉稳,见到宵风没有任何吃惊的表情。
他转身拐入一个转角,宵风随即跟上,走过一段时间之后,他突然有种崩溃的感觉。
九步一折十步一转,最要命的是根本没有什么差别,看上去都是一样的,让他有些分不清哪里是哪里了,从外面看白塔,什么也看不出来,只有进来之后,才知道什么叫别有洞天。
走进一间空旷的房间,小童便离开了。
宵风仔细打量这个房间,房内层层白色帷幔飘摇,影影绰绰,透过帘幕,依稀看见一个人负手而立,背影宽阔,衣袂飘飘。
脚底是由黄|色的水晶拼接而成的地面,散发着柔柔的光,将那个人渲染得美轮美奂,明明只有一个背影,只是站在那里,却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味道,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压迫感。
不是面对权贵的那种感觉,而是从内心深处,出于对实力的敬佩和对古老生命的尊重,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未知神秘的存在。
他定了定心神,小心地走上前去,良久没有说话,他看着林晓筱越发苍白的脸色,小心地将她放了下来,喂了一粒续命丹,隐有冷香低回。
白衣祭司没有回头,只是看着水镜,平静的水面到映着苍穹之外的白云,忽然凉悠悠的说道:“命轮已然开启,又岂可随意改动?”
忽远忽近的声音恍然隔世,他的神情依旧淡淡,只是某种闪动着晦涩的光,恍若历经沧桑的老人在讲述时光匆匆。
宵风听得不明不白,又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冷冷地看着白衣祭司的身影,看着暗金色的线炫动着神秘莫测的光,忽然惊觉出声:“什么意思?”
“你应该知道的!迦摩后人!”
白衣祭司转身,衣料发出细微的摩擦,在安静的房间里被放大了数倍,听得清清楚楚。
宵风蓦地瞪大了眼睛,紫色的眸子光芒明灭不定,如同风中飘遥的烛火,终于在白衣祭司沧桑而悠远的眼神中缓缓黯淡下去。
他搂紧了林晓筱,良久都没有说话,凉薄的唇一直紧贴着林晓筱的耳廓,像是在和她说着悄悄话,眼中的悲伤流淌成为一弯平静无际的湖泊。
命轮是指我们的命运么?难道命中注定我们有这一劫?你一定要这么狠心把我抛下?不是说好了生则同衾死则同|岤吗?好,你要走,我也随着你!
可是我不甘心,这命运如何这么不公,你才回到我身边不过数日,就要狠心离去,该死的命运,去你的不可随意改动,我偏偏就不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不管什么命运,我只知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宵风忽然抬起头,原本熄灭的火光再度亮起,眼神越发明亮,坚定不移地看着白衣祭司,嗓音干净,却有一种誓不罢休的决心和森寒,仿佛林晓筱若是死去,他便无所顾忌,哪怕颠覆这个世界也在所不惜。
白衣祭司听着他宣誓一般的话,眼波平静,却有些动容。
第二百一十六章 金针刺|岤
第二百一十六章金针刺|岤
“救她!”
宵风盯着他,眼底有热度逐渐烧了起来,像是漂浮在大海中溺水的人见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它。
他的偏执和坚定确实让白衣祭司动容,但他却是退后两步,静静地看着宵风。
“我凭什么要救她?”
“你能救她,为什么不救?”
宵风定定地看着他,不自觉地抱紧了林晓筱,以一种完全占有的姿态,她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的血污从口中溢出,在衣服上开出大片不规则的花,妖异的颜色似落梅点点,丽得惊人,也冷到极致。
宵风顿时慌了,将她抱得更紧了,冷冽的声音失去了一贯的镇静,慌乱占据了他的心头:“你快点救她呀!有什么条件你提!”
“哈哈,我活了这么多年,有什么是我得不到的,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求我救她?”
白衣祭司不为所动,冷冷地看着他们,一袭黑衣比夜色还深沉,他俊逸的面容布满了慌乱,紫眸定定地看着林晓筱,苍白的脸色,血色的沫子,宛若盛开在无尽雪原里的红梅,让她看起来竟有了些妩媚。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难道要看着她死在你面前?”
宵风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瞪着他,有些歇斯底里。
尖锐的话刺痛了他的心,宵风眼中的冷光和痛楚深深地扎入他心里,好像很多年前也见过这种目光,倔强的坚持。
当他还是没有多看他两眼,时光荏苒,他记得的东西太多了,多到他也记不清了,生离死别,他见了很多,多得心都麻木了,即便是这种痛苦是发生在他眼前,看到宵风眼中的愤怒,他也是淡然一笑,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宵风突然明白了,眼前这个人超脱于世人,根本不会对这种离人之苦有丝毫动容,因为他心如磐石,一直都是无情的人。
他抱起林晓筱,轻声道:“不用你救了,她受伤了,我养着;她死了,我陪着!像你这么心冷如铁的人,是感受不到这种爱的,因为你根本不会爱人,也不会有人爱你,注定孤独一生,到死也没有人记得你,就像从没活过一样!”
白衣祭司愕然,他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们两个紧紧抱在一起,像从未分离过,心里牵扯出一抹隐秘的疼痛,好像多年前也曾这么痛过。
宵风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用一种怜悯而嘲讽的眼神看着他,抱着林晓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会被人记得吗?”
白衣祭司喃喃念着这句话,他的存在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想起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见到的那张脸,和自己没有多大的差别,是为了让这个国家更加安定,是一种守护的象征。
可是守护了这么多年,为何还是像这般空荡,好像找不到方向,找不到意义?或者,自己真的活着么?
白衣祭司喃喃的问着,手覆上胸口,那里有律的跳动,从不曾枯竭。
他抬起头,看着飘摇的白色帷幔,空荡荡的房间还荡漾着宵风离开前说的话,他偏头想了想,毫不设防地笑了,笑容像个孩子一样单纯干净,下一秒他就消失在原地,带起一阵清风,水镜上泛起淡淡的涟漪,云在上面投下各色的形状,都被剪碎了。
宵风戒备地站住,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白衣祭司,庄严神秘的白袍迤逦三尺,及地的下摆盛开出蜿蜒曲折的花。
日渐沧桑的脸,除了那双眸子有种看透红尘的超脱,他的脸几乎没有岁月切割的痕迹,若不是笑起来眼角会挤出淡淡的皱印,根本看不出年龄。
“你还想干什么?”
宵风并没有因为他眼中的笑意而放下心头的戒备,反而更加冷漠地看着他,眼底升满了一种讥讽。
白衣祭司也不怒,喑哑的声音有种压抑,仔细听去,却是一种洒脱:“你带着她跟我来吧!”
说着,不作任何解释,转身走入阴影处,拂袖间,连廊上的灯都一同亮了起来,使昏暗的走廊登时亮堂起来。
宵风不去深究个中奥秘,很听话地跟了上去。
又是一个普通的房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石床,通体莹润,光芒若隐若现,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房间的另一侧用六扇落地屏风隔起来,屏风内不知放置了什么东西。
宵风跟着白衣祭司走近那张床,隐隐有股热气迎来,他将林晓筱放下,手指触摸到的竟是温暖,这石床是暖玉做的,饶是宵风见多了达官显贵,也没料到白衣祭司竟然有此等可遇不可求的宝贝。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要坐下看着林晓筱,衣领便被人提了起来。
他侧头看着白衣祭司波澜不惊的脸,看到他眼中一闪而没的怒气,也不禁心一缩,却不肯有丝毫示弱,反而恶狠狠地盯着他,刚要说话,就感觉身体一轻,在空中做起了抛物线运动。
“你太过分了”
宵风踉跄几步,才堪堪停下身形,不由得想要破口大骂,当看到白衣祭司的动作,嘴巴张的大大的,那些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一个小架子不知何时摆上了,架子上点着一盏银灯,灯上烧着一套细细的针,针尖泛着金色的冷光。
烧得通红的针转动在白衣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