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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与火之歌第53部分阅读

    松树林,沿一条遍布石块的猎径蹒跚而行。小保罗开口问,「那只鸟该怎么办?」

    「甚么可恨的鸟?」看来齐特眼前得处理的最新问题,就是听一个笨头胡扯鸟的事情。

    「熊老的渡鸦,」小保罗说。「如果我们杀了他,谁来喂鸟?」

    「见鬼的谁在乎?你要是高兴可以一起宰掉那只鸟。」

    「我不想伤害鸟儿,」这大个子说。「不过它是会说话的鸟,万一我们做的事被它说出来怎么办?」

    姊妹群岛人拉克大笑。「小保罗,迟钝得像猪猡。」他嘲弄道。

    「给我闭嘴,」小保罗语气不善。

    「保罗,」齐特赶在大个子发更大的火之前开口。「等他们发现那老头倒在血泊里,喉咙被割开,就不需要鸟儿来告诉他们发生甚么事了。」

    小保罗思索半晌。「说的对,」他同意。「那我可以把它留下来吗?我喜欢那只鸟。」

    「牠是你的了。」齐特这么说只是为了让他闭嘴。

    「如果我们挨饿,随时可以吃掉它。」拉克提议。

    小保罗的口气又是风雨欲来。「你最好别吃我的鸟儿,拉克。最好不要。」

    齐特可以听见林间飘来人声。「你们两个都闭上那可恨的嘴。我们快到拳丘了。」

    他们在近山丘西侧处脱离了树林,接着又绕到坡势较缓的南边。有一打人正在森林边缘练箭,用树干上画的图案当箭靶。「看啊,」拉克说,「一只拿着弓的猪。」

    毫无疑问,离他们最近的那个弓箭手正是猪爵士,从伊蒙学士身边偷走他地位的胖男孩。光是向山姆.塔利望一眼,齐特就满腔怒火。为伊蒙学士管事是齐特这辈子最箧意的时光。瞎眼老人很好应付,克莱达斯也照料了他大部份的生活所需。所以齐特的工作很轻松:清理鸦巢,生点火,端几顿饭菜伊蒙爵士也永远不会殴打他。山姆.塔利能够这样走进来再把自己挤出去,还不是因为出身高贵,而且又识字。也许他该在割开塔利的喉咙之前,叫塔利认识一下他的刀子。「你们继续走,」他向其余的人说。「我想留下来看。」狗拉着他,迫不及待地想和大伙一同离去,以为山上有食物等着它们。齐特用鞋尖朝母狗踢了一脚,才让它们稍微安静下来。

    他从林间望着那胖男孩和一把与自己同高的长弓搏斗,发红的月亮脸因专注而皱成一团,身前的地面插着三支箭。塔利搭弦张弓,瞄准老半天才放手。箭消失在绿叶之间。齐特大笑出声,不屑地喷着鼻息。

    「我们永远找不到那支箭了,他们一定怪我。」艾迪.托雷特宣布。人人都称这个消沉的灰发侍从为悲伤艾迪。「自从我把我的马弄丢以后,他们甚么东西不见都要找我。好象那会有用似的。马是白色的,天在下雪,他们想怎样咧?」

    「箭被风吹走啦,」葛兰说道。又一个史诺少爷的朋友。「把弓拿稳,山姆。」

    「它好重,」胖男孩抱怨,但仍旧拔起第二支箭。这次他射得太高,箭穿越枝条,落到箭靶后方十呎外。

    「我看你一定射掉了那棵树的一片叶子,」悲伤艾迪说。「落叶的速度已经够快,用不着你再帮忙。」他叹气。「我们都知道叶子落尽秋天过完后接下来的会是啥。诸神在上,我好冷。把最后一支箭射出去吧,山姆威尔,我的舌头都快跟嘴里头的上颔骨冻在一起啦。」

    猪爵士把弓放低,齐特觉得他大概快痛哭了。「射箭好难。」

    「搭弦,拉弓,然后发射,」葛兰说。「再一遍。」

    胖男孩认份地从地上拔起最后一支箭,搭上长弓,拉弓,然后松手。这一次他动作很快,没像前两次一样贴着箭身斜着眼睛拼命瞄准。箭击中了木炭画出来的人形胸部下方,箭身震颤着。「我射到它了。」猪爵士吃惊地说。「你看到了吗,葛兰?艾迪,快看,我射中它了!」

    「我想这支箭从肋骨中间穿过去了,」葛兰说。

    「我杀了它吗?」胖男孩想知道。

    艾迪耸耸肩。「大概射穿了肺,如果它有肺。照常理来说树多半没肺。」他从山姆手里接过弓。「我是还看过更厉害的箭伤啦。欸,我自己也制造过一些。」

    猪爵士兴高采烈,好象真做了甚么了不起的大事。但是当他看见齐特和狗群的时候,他的笑容马上萎缩消失。

    「你射中的是树,」齐特说。「如果那是曼斯.雷德的手下,我看你怎么射。他们可不会站在那里张着树枝,浑身树叶沙沙响。他们会直接走向你,对着你的脸大叫,我打赌你一定屁滚尿流。会有人把斧头插进你那猪一样的小眼睛中间,你最后听到的声音就是它铛一声劈中你的头盖骨。」

    胖男孩发着抖。悲伤艾迪把一只手放到他肩膀上。「兄弟,」他严肃地说,「虽然你有过这种遭遇,不表示山姆威尔一定也碰上。」

    「你在说甚么,托雷特?」

    「斧头劈开了你的头盖骨呀。真的,你脑袋瓜里的聪明才智有一半都流到地上被狗吃了吧?」

    那个大老粗葛兰大笑起来,连山姆威尔.塔利都挤出无力的微笑。齐特向最靠近的狗踢了一脚,拽住绳子,开始往山顶走。尽量笑吧,猪爵士,看今天晚上谁笑得出来。他希望自己能有时间把托雷特也宰了。那家伙不过是个阴沉的马脸白痴而已。

    拳丘这一侧的坡势算是比较缓的,但仍然很陡。半路上狗儿开始狂吠,硬拖着齐特走,想象它们很快就会得到食物。结果齐特先让它们尝到皮靴的滋味,又向那条又大又丑还咬了他一口的狗重重挥一鞭。把狗栓好后,他就去找熊老报告。「巨人说的那个脚印的确在,但狗儿无法追踪,」他站在司令官的黑色大帐篷前对莫尔蒙说。「河边的脚印很可能只是旧脚印。」

    「可惜,」莫尔蒙大人有个光头,还有一大把灰胡子,声音和脸色都十分疲倦。「假如我们有新鲜的肉吃就好了。」他肩上站着渡鸦,一面上下点头一面跟着说,「肉肉肉。」

    我们可以把那些可恨的狗煮来吃,齐特想。但他保持沉默,直到熊老叫他退下。这是最后一次向这个人低头行礼了,他满意地想。天似乎变得更冷,原本他还觉得不可能。狗儿悲惨地缩在结冻的泥地上,他有点想去跟他们窝在一起。但他只是围上一条羊毛围巾包住下半张脸,留下一条缝给嘴呼吸。他发现不断走动会比较温暖,所以他带着一团酸草叶,绕石墙慢慢走了一圈,不时分一点给站哨的黑衣弟兄,顺便听听他们说些甚么。这些日间守卫和他的阴谋并无关联,但他觉得了解一下这些人的想法也不错。

    多数人的想法就是天气实在冷得要命。

    风更大了,影子也愈拉愈长。冷风钻过石墙,发出悚人的尖声。「我讨厌这种声音,」个子矮小的巨人说。「好象弃婴哭着要奶喝似的。」

    当齐特绕完一圈走回狗群那儿去的时候,他发现拉克正等着自己。「军官又聚集到熊老的营帐去了,好象有甚么事情谈得很热烈。」

    「他们就是这副德行,」齐特说,「除了布莱恩,全是名门出身,言词比酒更加能令他们沉醉。」

    拉克向齐特挨近。「那个浆糊脑袋一直在唠叨鸟的事情,」他警告道,同时望了望四周确定附近没人。「他还问我们是不是能弄些种子来喂那只该死的东西。」

    「渡鸦是吃尸体的,」齐特说。

    拉克露齿而笑。「也许是他的尸体?」

    说不定是你的。对齐特而言,大个子比拉克有用。「别再去招惹小保罗。你做你的事,他做他的。」

    暮色逐渐笼罩了山林,而齐特也摆脱了那个姊妹群岛人,坐下来磨剑。戴手套做这件工作实在是困难得要命,但他不打算脱下手套。在这么冷的天气里,任何赤手去碰刀剑的白痴都会少掉一层皮。

    待日头完全西沉,狗儿们呜咽了起来。齐特一边咒骂一边给它们水喝。「只要过了半夜,你们就可以自己去吃大餐。」接着他嗅到晚餐的味道。

    齐特从厨子海克那里领了一份硬面包和一碗熏肉豆子汤,戴文正坐在火堆前。「这片树林太安静了,」老林务官说。「河边没青蛙,晚上也没猫头鹰。我从没见过这么死气沉沉的树林。」

    「你牙齿的声音听起来才真是死气沉沉咧。」海克说。

    戴文把木头假牙咬得格格响。「也没有狼群。以前有的,可是现在都没啦。你认为它们会上哪里去?」

    「某个温暖的地方,」齐特说。

    火堆边还围着一打左右的弟兄,其中四个是齐特的人。齐特边吃边向每个人斜睨一眼,看他们是否露出破绽。短剑很平静,一如往常沉默地坐在那里磨刀。甜蜜唐纳.希尔则谈笑自若。他有一口白牙和丰润的红唇,精致的黄鬈发垂落在肩上。他曾经要求某个兰尼斯特家的人承认他这个私生子。说不定他还在努力。美少年或私生子对齐特来说都没甚么用,不过甜蜜唐纳似乎把自己控制得很好。

    那个被称为锯木头的林务官就不是如此了。此人因打呼声而得名,倒是和木头没甚么关系。眼前他一副睡不着觉的样子,更别提打呼。梅斯林更糟糕,在这样的寒风下,齐特还看见他脸上爬满汗水。汗珠在火光下闪烁,像许多细小的宝石。他也没吃东西,只是瞪着自己的汤,仿佛汤的味道令他想吐。这家伙得好好地看着,齐特心想。

    「集合!」喊声来得很突然,是十二个人一起发出来的,很快传遍营地各处。「守夜人的弟兄们!到中央营火前集合!」

    齐特皱起眉头,喝完最后一口汤,跟随大伙一块走。

    熊老站在火前,身后环绕着史摩伍德、洛克、威瑟斯和布莱恩。莫尔蒙身穿厚重的毛皮黑斗篷,渡鸦停在他肩上,正梳理自己的黑羽毛。一定不是甚么好事。齐特挤到布朗.柏纳和一些影子塔来的人中间。除去树林里和石墙边的守卫,在所有人到齐之后,莫尔蒙清了清嗓子吐出一口痰。「弟兄们,」他说,「守夜人军团的诸位。」

    「诸位!」渡鸦尖叫。「诸位!诸位!」

    「野人的军队正在前进,沿奶水河出山区向下游走。史摩伍德相信他们的前锋会在十日后到达。他们大部份的突击老手都和狗头哈玛组成了前锋。其余的可能是做后卫,或是成为曼斯.雷德的近卫。他们的战力会分散到队伍各处。他们有牛和骡马数量却非常少。他们拿的武器多半是石制和骨制的,而非钢铁。还有一大堆妇孺、绵羊山羊和各种家当等等的负担。总而言之,他们数量庞大,却不堪一击而且他们不知道我们在这里,我们只能祈求如此。」

    他们知道,齐特心想。可恨的老脓包。他们一定知道,这个事实就像太阳会升起一样的确定。断掌科林并没回来,不是吗?贾曼.布克威尔也没有。只要他们任何一人被抓住,野人一定会从他们身上榨出一两套供词。

    史摩伍德越步而出。「曼斯.雷德想毁坏长城,为七国带来血腥战争。不过,这场游戏也可以两个人玩,明天就换我们为他们带来战争。」

    「我们将在黎明时刻出动全军,」当众人的窃窃私语声开始漫延时熊老说道。「我们会朝北走,并且绕道西行。等我们回师时哈玛早过了拳丘。霜牙的山麓地带有许多可供埋伏的曲折峡谷。他们的队伍将延伸数哩,我们可以分从数地同时袭击他们。他们会发誓我们的人数有三千,而非三百。」

    「我们将给予他们重击,然后在他们的骑兵赶来与我们交锋前撤走。」梭伦.史摩伍德说。「假如他们追击,我们就带着他们兜圈子,再掉头回去进袭主要行列,烧掉货车,驱散牲畜,能杀多少人就杀多少,要是找到曼斯.雷德本人更好。若能击溃他们,让他们逃回自己的破屋子,我们就赢了。假如办不到,我们也可以在他们往长城的途中不断马蚤扰他们,让他们一路留下尸体来标记自己的路程。」

    「他们有好几千人,」一个站在齐特身后的人喊。

    「我们会死。」是梅斯林充满恐惧的声音。

    「死,」莫尔蒙的渡鸦拍着黑色翅膀尖叫。「死死死。」

    「我们很多人会死。」熊老说道。「也许全部会死。但正如数千年前另一位司令官所说的,这就是为甚么我们要穿上黑衣。弟兄们,记住你们的誓言。我们是黑暗中的利剑,长城上的守卫」

    「抵御寒冷的烈焰,」梅勒多.洛克爵士拔出长剑。

    「破晓时分的光线,」其他人应和着,更多长剑应声出鞘。

    接着所有的剑都被拔出来了,近三百支剑高举着,也有同样多的声音在吶喊,「唤醒眠者的号角!守护王国的铁卫!」齐特别无选择,只得加入。众人的气息化成白雾漂荡在夜空中,长剑映射火光。他很高兴拉克、蹑脚和甜蜜唐纳.希尔都加入了,仿佛和周围的人一样都是大傻瓜。非常好。他们的时刻就快来临了,没必要引人侧目。

    当喊声沉寂下来,他再度听见风刮过石墙的声音。火焰摇摆晃动,仿佛也感应到寒气。在一片突如其来的静默当中,只有熊老的渡鸦大声呱噪,又一遍地说,「死!」

    这只鸟很聪明,齐特想。军官叫大伙解散,告诫众人得饱餐一顿好好休息。齐特在狗群旁边拥着毛皮躺下来。他脑海里充斥各种可能会出的差错。那可恨的誓词会令某个同伴动摇吗?小保罗会不会忘记自己是轮第三哨,而在第二哨时就去把熊老杀掉?假如梅斯林失去勇气?万一有人告密,又或者

    他发现自己正竖耳聆听夜晚的声音。风的确像个哭泣的孩子,偶尔他还会听见人声,一匹马的嘶鸣,或是木柴在火里劈啪作响。没别的了。如此寂静。

    他眼前浮现白莎的脸孔。他希望插进她体内的并不是刀子呀,他想告诉她。他为她摘了花,有野玫瑰、艾菊和金盏花,费了他整个早上。他的心跳如鼓声般喧天价响,仿佛能将整个营地的人都吵醒。他嘴边的胡子全结了冰。为什么他会有这些念头?过去他一想到白莎,只会记起她垂死的模样。他是怎么回事?他的呼吸好困难。他是不是睡着了?他爬起身,有种又湿又冷的东西碰到他的鼻子。齐特抬头一望。

    下雪了。

    他感觉泪水滑落脸颊,然后冻结住。太不公平了,他想尖叫。雪会破坏一切计划,他仔细拟订的计划。这场雪很大,厚厚的白色雪片如雨般落在四周。他们要如何在雪中找出先前贮存食物的地方,还有那条向东的猎径?若是穿越新雪覆盖的地面,他们一路留下的痕迹不需要戴文或班能就可以追踪。雪会掩盖路况,特别是夜晚。马可能被树根绊倒,因为一颗石子摔断腿。结束了,他意识到,一切在还没开始之前就结束了。他们输了。再也没有领主的生涯等着补蛭人之子,没有城堡,没有妻妾也没有王冠。只有野人的剑会贯穿腹部,再加上一座无名的墓。雪夺走了一切可恨的雪

    雪,也就是史诺,还有史诺钟爱的那只猪,也破坏过他的人生。

    齐特站起身。他的双腿僵硬,纷落的雪令远方的火炬化成朦胧的橘色光点。他感觉自己恍如身受一大群冰冷苍白的虫子攻击,停在他肩上、头上,飞向他的鼻子眼睛。他一面咒骂一面将雪拂去。他想起山姆.塔利。他还是可以把那个猪爵士料理掉。他围上围巾拉起兜帽,大步走向那懦夫睡觉的地方。

    雪很大,他在林立的营帐间迷失了方向,但最后仍找到胖男孩搭在岩石和鸟笼间的舒适小篷子。塔利裹在一堆黑色羊毛毯和毛茸茸的兽皮底下,飘进来的雪又盖住了他。看起来很像一座柔软浑圆的肉山。齐特缓缓从皮鞘中拔出匕首,发出来的声音就和他期望的一样轻。一只渡鸦呱呱叫着,「雪,」另一只则低声呢喃,黑眼珠透过笼子凝望着他。先前的一只又叫了一声「雪」。他小心翼翼地缓步越过它们。他左手会摀住胖男孩的嘴堵住叫声,然后

    呜呜呜呜呜──

    他抬起的脚步冻结在半途。号角声传遍营地,微弱而遥远,但清晰可辨,他不得不咽下自己的诅咒。别是现在。该死的诸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