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目圆瞪，眼中精芒却无法射出，反被恐惧吸入瞳孔，仿佛要吸尽所有眼前之物，以填补那骇人的空洞。
他的恐惧，是空洞。
光瞬间化为影的空洞！
秦风此刻一身黑衣，戴着微笑鬼面，站在杜辉背后。
秦风读过他记忆，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尽管几缕月光透入土屋，让屋中的狼藉映入眼帘，可杜辉的眼中却什么也看不到，除了一个吐着蛇信的妖媚女子，嘲笑他，讥讽他，鄙夷他，唾弃他……
每晚都是如此，那个妖媚女子总会出现，让他记得自己的失败和愚蠢。
那个妖媚女子留下的阴影，挥之不去。
“看清楚，她只是影子，她才懒得来嘲笑你，她连杀你都懒得。你却在这里自己吓自己……醒醒吧，杜辉。”秦风龙剑一劈，那柄只要有足够道心，就能破穿一切的道剑，迅速在杜辉的头颅斜切而过。
秦风右眼注目着，看着那一丝丝真气，甚至那一粒粒体魄微尘，确认大部分都没有受到影响，唯独大脑中那片正在剧烈工作的区域，那若干个树突的链接，那种结绳记事一般的原始功能，那些个记忆单元，被秦风一剑破开！
那阴影即可变成一片空白，杜辉的噩梦终于告一段落，躺下呼呼大睡。
看起来，记忆，不过是一粒粒大脑微尘，伸出一条条“绳子”，彼此连接在一起……
看起来，似乎就是真么简单。
但秦风明白，这只是表象，要不了多久，杜辉大脑中其他区域的其他微尘，将重新建立连接，甚至就是现在切开的这些微尘链接，都有可能重新修复。
记忆，由肉体承载和体现，由神识造化。
记忆就如一本神识所写的书，人脑就是纸和笔墨，神识是写书者和内容产生者。
如果书或字迹被毁掉，内容自然不见，然而只要还有纸和笔，神识会继续重新写出来。
而神识禁咒，即是让神识不再完整，故而那些抹去的功法内容才会全部不见，能在神识层面做手脚，这本就是天道之力。
秦风还没这么大本事，只是擦掉了书上的一部分字迹，要不了多久，杜辉的错乱的神识，将会在尚存的大脑中，自动书写还原那段记忆，继续被阴影折磨。
不过还好，近来一段日子，杜辉是能够“一夜无梦”的。
“鬼剑侠”微笑着看看他酣睡的样子，继而重新潜入黑夜……
……
三天后的午夜子时，秦风如约而至，同时还有不少准备偷渡的修士，也都早早赶到这片比黑夜还要阴暗的街巷。
“抱歉，人数够了，我们每次只带三十人。”
“石眼”，那个干巴瘦的老修，说完后还向秦风撇嘴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他分明是在撒谎，他不满意秦风前两天的小气以及傲慢，尽管他只是玄阴七重，而秦风纯阳顶峰。
秦风的心眼看穿他心思，右眼看穿他身上的地速星，笑笑，将事先准备好的一袋太晶递在他面前。
“好吧……我再想想办法。”
石眼怎会神察不出？那袋子里是整整两百枚中品太晶！是双倍价钱！这买卖当然划算！
而在秦风看来，用两百枚中品单单买他那枚地速星，就已经超值，何况他的跟班中还有一人身藏星核，在爱恨瞳中清晰再现……
没错，秦风将自己的右眼，将那超越龙瞳和天机星的存在，定义为爱恨瞳。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不期而遇的目标期（一更）
离州的门派和家族，为了减轻筛查难度，除了他们联军的飞舟，其他飞舟一律不允许通行，天空中漂满了无规则的隐形小禁制，没有联军符印的其他飞舟一旦触碰，立刻会有五行境甚至八卦境的高修前来歼灭。
故而，要进入离州，只能乘坐马车，通过层层检查。
秦风身上仅带了一个储物袋，里面还剩三百枚中品，下品若干，以及符箓、丹药、藏星袋等杂物，外加|岤道里正在炼化的几枚星核碎片。
路上关卡重重，家族或门派的“特使”，都会以筛查“魔晶”的名义，检查偷渡者的储物袋，携带过多太晶或太值钱的东西，只能招来祸端。
与其说是偷渡，不如说是一种屈辱的移民，因为进入离州后，便不能再出来，同当年那座阳诸城一样。
秦风不懂得七道盟为何如此愚蠢，这样做的结果只能令他们像阳诸城那样不攻自破。
秦风也知道，这当然不是蠢笨那么简单，因为前世也有人这么干过，闭关锁国，想要维持自己那最后的统治与剥削……
这是腐朽，对高位的贪念，成为欲望的奴隶，欲望和贪婪剥光了他们所有的气节、原则和智慧。
搞不好，七道盟已经腐朽的没有底线，还不知道内部正怎么窝里反呢。秦风能想到这些，却依然不懂，或者说不理解，为何人要如此愚蠢，一定要让欲望冲昏头脑，难道修炼至顶峰，除了飞升就无事可做？就只能以统治压迫他人为乐？
但不理解归不理解，并不影响秦风破除他们的决心。秦风很清醒，现在的自己需要积累实力，需要一步一步来。
官道还是那样宽敞，这条曾经连通坤、离二州的大路依然坦荡，只是此刻格外冷清罢了。
“众位道友小心，这一路上关卡只占其次，老夫既然收了你们的太晶，就一定会帮你们搞定！我等要小心的是……劫道的！一切要听我指示。”石眼一双老眼瞬间石化，扫过大马车里的每一个人，将他们的修为状况一览无余。
秦风在书上看到过这种瞳力，名叫浊瞳，具备一定的洞察力，还可消耗精气转化出特殊的土行真气，据说那种土行真气有石化作用。这个老修的“石眼”称号，恐怕也是因此得来，而他这么一副老态，看来没少动用那种石化瞳力。
车上还有另一个身居星核的人，也是纯阳顶峰的修为，是石眼的手下，可石眼似乎并不知道这年轻人真正的修为，因为这个年轻人……通过地隐星隐藏的很好……
秦风没想到在交界地带，就能遇到地隐星拥有者，当然想夺为己用，可对方纯阳顶峰修为，不好贸然下手。
经过今生真真切切的大起大落洗刷，历经轮回而来的秦风已彻底扭正了思维方式，试问如果此刻拥有透视瞳力的是对方，拥有地隐星的是自己，对方会放过自己的地隐星吗？
当然不会，非但不放过，还要想法设法在抢来后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世界就是如此，你不夺人，人要夺你。
你的星核，你的太晶，你的修为，你的名誉，你的爱人，你的性命……等等等等，总有人会觊觎窥测，总有人想抢先一步。巧取豪夺，始终发生在每一个人的身边，就如几个男人同时追求一位出色女子一样，十分正常，谁会成|人之美？成|人之美又成就了谁？又能换来什么？美好的心情和残酷的现实？
当然，失去就会有所得，失去了女人、力量，可以得到良心上的奖赏。
但是秦风不需要什么良心上的奖赏，秦风知道自己有良心就够了，秦风现在要的是力量！
秦风双目微闭在车上打坐，实则右眼透过眼帘，仔细地分析着夺星目标——石眼，以及那个始终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年轻修士……
那年轻修士，纯阳顶峰的修为，为何隐住修为混在这里？三天前秦风就在那破屋中神察过他，当时只看出他纯阳五重的修为，若非此刻右眼已被龙泪洗刷具备瞳力，还真难发现他的实际修为，以及藏于诸|岤的地隐星和十七颗分丹。
由于这年轻修士修的是纯阳真气，那些分丹也全都是高纯的纯阳凝丹，若论实际能力，祭出十七颗分丹突施杀手，灭掉三两个同阶修士也不在话下，更别说此刻车中除了自己，也就只剩他是纯阳顶峰了……
难道他和自己有着相似的目的？
总之，此人绝对不可小视，要谨慎防备，目前只能见机行事。
在行出坤州之前，一路上也有几个关卡，但一车人并未遭遇什么“特殊礼遇”，石眼稍稍花费太晶，便将坤州那些从属于州牧部队的兵士全部打典妥当。
可当这架由四匹通灵驹拉起的快车，行至离州边境时，一堆堆巨石横在路前，将前路彻底封死。巨石上的符文远远闪烁出大红光芒，警告来者此路不通，巨石更破坏不得。
然而马车却一刻不停，前面车夫和几个押车修士，在石眼指示下，很快拨转马头，行入旁边一条枯林小路。
干枯的丛林，树枝像一柄柄黑剑，仿佛小道的黑暗非常，正是由于这无数柄黑剑对光华的吸敛……
“此处才是真正的交界地带，都小心着点，诸位道友还请听我口令，只要我说‘杀’，那咱们就杀光一切来者，谁若逃跑我第一个先点死他。”石眼坐在马车最深处，身后是可以跟车夫和几个押车人沟通的小窗，言罢，他双臂展开，双掌绽出真气，激活了隐含在马车内壁中的阵法。
同时那几个跟班，包括身怀地隐星的年轻修士，全都一同往脚下亮起的灰光阵符中注气，使得阵法更加强盛，绽放出赤黄光芒。
“还都愣着干什么，一起吧。”石眼提醒车中的三十一名偷渡客。
这些偷渡客修为最低的也有阴阳三重，却都听话的隐隐绽气，将纯阳或玄阴真气注入亮起在脚下的灰光阵符里。
秦风也听话照做，并看出这是一个土行阵法，不拒绝纯阳和玄阴，纯阳稍盛将结成阳土防护气场，玄阴稍盛那就是阴土防护气场，总之防护力都很强。哪怕一个五行境修士，面对这几十个阴阳境修士合力结成的阵法，一时也不好破去。
阵法将整个马车都罩住，防止有劫道的偷袭。
但很快，马车还是被拦下，秦风爱恨瞳早有察觉，小道前方埋伏着一众阴阳境修士，见马车行来，才一同跳出，虽然只有十七八个，但各个都在阴阳六重以上，颇有些劫道的本事。
车内所有偷渡客都戒备到了极点，只等石眼一声令下，全面开杀。
可石眼却只道：“莫慌，是登明帮的人。保持警惕，依我口令行事。”
言罢，石眼推开马车顶的小窗，干巴瘦的他正好可以飞出，站在马车顶，稍稍低头，藏在土行阵法的赤黄光罩之内，对前面那十多修士道：“各位道友，我石眼与贵帮帮主素有来往，你等为何还要拦路？”
这时，劫匪中修为最高的人道：“正因为阁下与帮主交好，帮主才没有亲自前来。朋友归朋友，买卖归买卖，石眼，我看你还是老实点，按规矩来吧。”
“我呸！抢钱就直说，还什么‘买卖’？恶心不？拿去！”石眼言话扔出一袋子太晶，正是秦风给他那袋，只不过秦风右眼看得清楚，里面仅剩下五十枚中品。
对面那些匪贼果然嫌少，领头的又道：“买卖难做，所以就只能改抢。我相信石眼前辈，不会砸我们的买卖，对吧。”
“贪得无厌，拿去。”石眼又扔出一袋，像喂狗一样，这回袋子里是七十枚中品。
不等对方说话，石眼再扔出去一个大袋子，这回里面有三千枚下品，但换算成中品只有三十枚，就听石眼语气狠厉：“就这么多，爱要不要，否则咱老本这买卖也要做不下去！”
匪头见石眼发飙，又掂量掂量那三袋子太晶，核算着远近够用一阵子，于是将太晶收入储物袋，拱拱手：“助石眼前辈买卖兴隆。”
言罢那匪头一挥手，道了个“散”，十多个修士便重新埋伏在道路两侧，放石眼的车过去，面对一车阴阳境修士，他们不可能硬拼。
这竟然是阴阳境修士，秦风几乎不敢相信，他们居然还自称什么登明帮，跟匪帮又有何区别？
而钻回车的石眼又道：“诸位看清楚了，一共是一百五十枚中品，你们一人再出五枚吧，否则这生意我可做不下去。”
车里偷渡客有三十一个，算起来石眼还要多赚五枚中品……
可即便偷渡客人多，却不敢忤逆，现在已经上了贼船，天上漂满隐形禁制，只能在小道或山林中低飞，又前后都有可能遭遇劫匪，除了听石眼的还能如何？他们毕竟是一盘散沙。
偷渡客们一时间都扭扭捏捏，不敢拒绝，又不肯出钱，石眼见势又道：“好吧，一人四枚，别说老夫占你们便宜，谁再不交就给老夫滚下车！”
言罢他向最近的一个乘客伸出了手，那乘客怎敢做出头鸟，只好不太情愿地交上四枚中品。
很快，所有人都又交上了四枚中品。
四枚中品，那可是四百下品，并非小数。可他们既然要前往离州，那自然是有更大的买卖、更好的前途，或其他什么向往，太晶是吝惜不得的。
一路上三千来里，又遭了几次“劫”，都是石眼用太晶摆平，乘客跟着掏腰包，终于到达了第一道关卡。
西离关，层层石柱、木栅，搭起数十丈高，依山封路，将这条从坤州进入离州的唯一道路完全掌控。
秦风注气右眼，瞳力再增，结合元婴神识一查，查出驻扎此处的混元境兵士足有六千之多！知道确实到了离州军队的关口，心中反倒稍安。
与官兵打交道，总好过那些劫匪。
那些劫匪说是劫匪，其实就是买卖人，秦风甚至怀疑石眼能从那些假劫匪手里拿到回扣……
但见到那些负责筛查魔晶的星月阁特使，秦风立刻推翻了之前的判断，这些特使比那些假劫匪还要刁钻！
第一百八十十二章 真正的劫匪（二更）
这几个所谓的门派特使，所谓的修士，一个个脑满肠肥，大腹便便。
不要误会，他们绝不是胖子，微胖人士可比他们可爱多了。他们只是一坨肥大的事物，比肥猪都低级的多。
作为修士，体魄强于常人，即便身宽体胖，也应满面红光，气血充沛，哪怕个别功法会令人虚胖无度，但也不至于气质沦丧。
这几个门派特使，阴阳一二重的修为，满眼的饥渴，对太晶的饥渴，除此之外，他们再无其他神采，白而无有美感，肥而无有富态，满身铜臭，一脸刻薄。
“怎么才带这么点儿太晶？到我们离州赚太晶来啦？不知道离州正缺太晶吗？”
“哦！我知道了，你们一定暗藏‘魔晶’，所以不需要带什么太晶！”
“说不定这些太晶就是由‘魔晶’材料伪造成的，带进离州他们好重新炼化！”
“要留下这些太晶，要检查！”
“还有这些丹药，可能也含有‘魔晶’材料！”
“小心这几章符纸，说不定隐藏着‘魔晶’制作的方法！”
……
几个较穷的偷渡客被他们如此挖苦，简直是在承受屈辱，却只能任由他们搜刮。
“肥妖”——秦风给这群特别的“使”重新命名，同时记清楚他们身上披着的星月阁法袍，记清楚星月阁修士的嘴脸。
但也仅限于此，此刻，仍要向他们低头，因为，缺少足够的某种纯粹事物——力量。
乘客们经过一通严密的盘查，纷纷被星月阁特使检查了储物袋，稍有值钱的东西，他们便以“怀疑其中暗藏魔晶”为借口，进行扣押。
秦风任由这群“肥妖”扣去四成太晶，外加一些法器符箓，没有作声。
一个阴阳二重的“肥妖”，还冲秦风装模作样道：“你到了离州呀，可要重新开始，别尽想些歪门邪道的只顾敛财，要走正道。即便走正道挣到些小钱，也不能目中无人。知道了吗？”
“特使教诲，在下永生不忘。”秦风强压杀念，深深作揖。
秦风没有撒谎，他们这种人的嘴脸，在斩碎之前，自然要永生不忘。
待几个“肥妖”将乘客们一番盘剥，石眼又老老实实向军官和“肥妖”们上缴不少好处，才终于获准通过西离关，并被带到一块巨大的四方法石前。
据守军介绍，读懂法石上刻着的符文真意，就可看透地面山林中的那些禁制，虽然仍看不透天上那些隐形禁制，但行走或低飞都是安全的。
简单来说，这些“偷渡客”已经成功一半，现在基本算是离州修士，只要能顺利到达离州，只要不再违法乱纪……
……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通过西离关，重新登上马车向西继续疾行后，石眼并未再向大家索取太晶，而是一直在顶窗上探出身子，注气一双浊瞳，仔细地神察戒备。
如此一路沉默，一直行了七八百里，突然，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