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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整山河第3部分阅读

    有一个问题。”徐狂客黑着脸盯着莫降问道:“你原来是不是这里的伙计?”

    “客来两位,里边请了您呐——”莫降忽然提高嗓子喊了一句,声音高亢清亮婉,这一声味道十足的叫喊,似乎是在印证徐狂客的说法。

    徐狂客跟着莫降后面进了店内,瞪大了双眼仔细观瞧,只见狭小阴暗黑咕隆咚的店内似乎有那么一个柜台,那散发着朽木味道的柜台后面似乎坐着一个老掌柜,那个老掌柜似乎连呼吸也没有,如根雕一般一动不动。如此诡异的氛围,几乎让徐狂客生出了拔刀的冲动,他一摸腰间,才想起来今天要入大都城卖情报,没带一件武器。

    “莫降老弟,你不是想黑吃黑吧。”徐狂客惴惴问道。

    “这黑灯瞎火的,倒是好下手。”一个沙哑苍老却不失浑厚的声音传来,让徐狂客满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毕大掌柜,这可不是肥羊。”莫降指了指身后介绍道:“纺河山寨主,徐狂客。”

    那枯瘦的毕掌柜闻言,艰难的直起身来拱手应酬,无非是久仰大名之类,然后把目光投向莫降:“小莫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如果老夫没记错的话,你是有将近一年没来了吧。”

    “这不是来光顾您的生意了么。”莫降笑着回应,“好吃好喝赶紧上,转了大半天,可把我饿坏了。”

    毕掌柜摇头笑了笑,转身驼着背向后厨走去,徐狂客便隐约能听见里面有一男一女两人在小声对话。

    不一会功夫,毕掌柜弯着腰举着一盏油灯走了出来,找了个饭桌放下说道:“二位稍等。”便又转身进了后厨。

    莫降自行从柜台上找了块抹布,将那个放着油灯的桌子擦了擦,霎时间灰尘四起。

    “咳咳,这条凳就别擦了。”徐狂客皱眉说着,也不顾那条凳是否干净,直接坐了上去。看着面带无奈的莫降在他对面坐下,悄声说道:“我怎么看这里怎么像黑店。”

    “徐老哥,你莫不是傻了不成?”莫降忽然大笑,“这个小店,一年时间也不一定能有一位食客光顾,若是黑店,他们宰谁去?”

    “胡说,九个月前刚开过张!”毕掌柜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了出来,佝偻着身子端着一个食盘,上面仅有一壶酒,两个杯,显然是因为久未开张,后厨的灶火恐怕都没生着,一时半会饭食还做不好。

    莫降站起身来,从毕掌柜颤颤巍巍的手里接过食盘放到桌子上。那毕掌柜也不阻止只是转身又颤颤悠悠往后厨晃荡过去。

    “这里连个伙计也没有?”徐狂客诧异的问道。

    “你看这个小店,雇得起伙计么?”莫降扭头朝后厨看看说道:“两位老人无儿无女,多少年了,都是老两口操持这个店,不过你放心,内掌柜的手艺很好的,这里的角儿,绝对称得上是天下一绝。”

    等莫降转过头来,发现徐狂客已经倒好了酒,他举杯说道:“这小店的酒,也很是独特。”

    徐狂客闻言喝了一口,酒刚一入口便皱起了眉头,他费了很大力气才咽下去,然后咧着嘴说道:“这酒,怎么是苦的?”

    “老两口自己酿的,自然是和官府造的那些味道不同了。”

    “啊?!自己酿的?!”徐狂客闻言就是一惊:要知道,在大乾朝私自酿酒可是要杀头的重罪,这老两口竟然有如此之魄力,在天子脚下大都城内自家酿酒?!

    “不妨事的。”莫降解释道:“这苦酒老两口酿了几十年了,据说是祖上的手艺。那酒醋司也派人来查过,那人只是喝了一口便吐了骂道‘这么难喝的东西也他娘的配叫做酒?’便把杯子摔在地上扬长而去,从那之后就再也没人管了。”

    “那莫老弟是如何与这个小店结缘的呢?”徐狂客问道。

    “当初我的老师嗜酒如命,品遍天下琼浆都觉无味,直到后来偶尔喝到了这苦酒赞叹不已,称赞其为天下酒中一绝。从那时起,便常常让当时还年幼的我替他来这里打酒。一来二去,也就熟了,偶尔闲暇的时候,我还在这里客串小伙计,顺便蹭顿饭吃。”莫降一边叙述回忆一边细细品着杯中苦酒,晕黄的灯光里,一脸的温暖。

    “说起来,朱夫子被发配边疆,也快整整两年了。”徐狂客闻言朱夫子爱极了这苦酒,也举杯细品,只是越喝便越难停止,细细品味一番后,口中苦味便慢慢淡了,继续喝则香甜之味愈盛,直到最后苦尽甘来,一种从未享受过的醇香溢满了整个口腔,这醇香慢慢扩散,蔓延到喉咙,胸腔,小腹,直到最后,他似乎整个人都浸在了那香醇的氛围里,感觉好不奇妙。

    “朱夫子号称狂仙,我徐狂客名中亦有一狂字,奈何我二人之差别,真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微醉的徐狂客似乎也陷入了某种回忆里,徐徐说道:“你七岁时与我相识,八岁被朱夫子收为亲传带到了大都,转眼间,便是十一年过去了。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咱们相处的那一年里,一起上树掏鸟、一起下河摸鱼、一起潜水抓虾……如是种种,好像就在昨日。”

    听着那些温暖的回忆,莫降露出了真心的笑容,顺着徐狂客的话说道:“我记得那时候妞妞总跟着咱们屁股后面跑,因为年纪太小老是摔跤,弄的满身都是土脏兮兮的,咱们都管她叫做小黑妞。”

    “呵呵,谁能想到当时的小黑妞到后来竟然出落成了仙子一般的美人呢?”徐狂客满是惋惜的叹道:“要是当时我能想到表妹能长成这等模样,绝不会让那个咱们最不待见的臭小子天天到后面扶起摔倒的妞妞,结果倒是便宜了他。”

    “即便不是他,也绝对轮不到你。”莫降毫不留情的说道:“妞妞她不喜欢大胡子,我记得她说过她最怕那大胡子的表舅,也就是你爹。”

    “小时候不喜欢,不代表长大了不喜欢。”徐狂客刚想申辩旋即又泄气了:“最后还真是也没喜欢上我这个大胡子……想想那时候,她总是爱粘着你的……丑哥丑哥叫个不停……”

    “她现在过得开心便好——算了,不说她了!”莫降猛地灌了一口酒,把某种无可奈何的酸楚也一并压到了肚子里——莫降心里有数,既然选择了现在这条路,他就必须放弃某些东西,他顿了一顿接着问道:“寨子里过的怎么样?”

    “总体来说还算不错。你也知道,如今朝廷的注意力在南边……”

    “刚出锅的水晶角儿,来了您内!”老掌柜的吆喝明显没有莫降的好听,但那两盘仍在冒着热气,亮晶晶真如水晶般晶莹的角儿却比莫降的吆喝对人有吸引力的多了。

    “家里没有太多食材,凑合弄了点,二位先吃着。”毕掌柜笑着说完,又转身去了后厨。

    莫降此时也不再说话,飞快的抢了一盘,完全不顾烫的他直咧嘴的水晶角如燃烧的火炭一般,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徐狂客尝试性的夹了一个放到嘴里,轻轻一咬,鲜香的肉汁滑过舌头,一种难以言表的美妙几乎让他没有闲暇去思考究竟该怎样形容这等美味,只觉得自己几乎将要灵魂出窍一般,原本溢满整个口腔的苦酒醇香包裹着这角儿特有的鲜香,真是一绝再加一绝——没有比整个更绝的了——天下第一角儿,果然名不虚传!

    “比摘星楼最贵的那道‘黄金鲍鱼’还好吃!”徐狂客含糊不清的赞叹道,“莫老弟你说的不错,果然是深巷之中有琼浆!”

    二人胡吃海塞了一气,总算意识到如此吃相实在是不太雅观,于是便放缓了速度,一边低声交谈,一边交杯换盏,时不时往嘴里放个水晶角儿,真好似快活的如神仙一般——有回忆对气氛的温熏,有如此人间仙酿,有如此美味饭食,两人到后来实在无法记清,那喝完又续,续完又喝的酒壶到底空了几次,那让人怎么吃也吃不腻的水晶角儿,究竟添了几盘……

    反正到最后的景象是:他们满意的拍了拍圆鼓鼓的肚皮,半趴在桌子上不愿意起身,似乎还在令人回味的仙瑶佳酿。而徐狂客却不知忽然从哪里生出了一股豪气,抬头以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吼道:“这顿饭,我请了!”

    莫降很满意徐狂客的表现,却是连称赞对方讲义气够朋友的说辞都组织不起来了。

    莫降二人结完帐,搂着彼此的肩膀并排走到屋外,却被耀眼的阳光直接晃了个半晕。这一晕不要紧,醉意更浓。于是两人的步子便愈发的飘忽,他们相互搀扶着,打着摆子晃晃荡荡的往巷子外面走,连在那店门处望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面带深笑的毕掌柜的恭送之声都没有听到。

    莫降迷迷糊糊送走了徐狂客,晃晃悠悠踩着凌乱的步子晃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晃到了相府西旁门前。恍惚之中,在进门的时候他似乎和一个奴仆打扮的人撞了一下,莫降连连道完歉后,扶着墙朝距离西旁门不远的自己的卧房走去,他用残存的理智决定,等酒醒之后再去跟托克托汇报。

    他倒是不担心会进错屋门,托克托为了显示他在汉人奴隶中的地位之高,特意赏给了他一间单独的小屋,小屋前面有棵桂树,极好辨认——要知道,别的汉人奴隶都是好几个人挤一间屋子的——当然,那个女扮男装装的很失败的刘芒也有自己的一间。

    进屋之后,莫降鞋都懒得脱,便往床上一趴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晚上,黑暗里莫降揉了揉疼痛欲裂的脑袋,想起自己的正事,朝怀里一摸——他先满是疑惑的嗯了一声,又摸索一番,才猛然从床上蹦了起来——此时,他的酒已经完全醒了,因为,他刚刚从徐狂客那里买来的情报,甚至连二人联系的信物,双双不见了!

    第六章 谜团

    更新时间:2013-03-09

    莫降长出了一口气,因为藏在袖子里那份属于自己的情报还在——若是连这一份也丢了的话,他就可以考虑逃出相府了。

    莫降用两手揉着自己的太阳|岤,仔细回忆今天发生的一切:早晨管事拉图丢了银票,几乎引起一场大的风波;外出会客又碰到了白狼张凛,差点耽误了情报交易;出去吃饭又喝的伶仃大醉,然后丢了给托克托的情报——今天发生的怪事也太多了些,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莫降看了看窗外,大致推算了一下时间,大概已经到了戌时末。“看来,是瞒不住托克托了。”他叹了一口气嘟囔道。然后转身离开自己的房间,临出门时往屋顶看了看,似是在通过月亮的位置再确认一下时间,看罢摇了摇头说道:“贪杯误事,古人诚不欺我……”

    托克托坐着听完了莫降的陈述,时不时还从身边的美婢手里接过一颗颗剥去了外皮的荔枝细细品尝,在莫降说话的过程中,他似乎是只在仔细品味那专门以快马走驿道从岭南运过来的荔枝味道,对莫降所说却不是太在意。

    托克托优雅的扭头,把荔枝核吐在美婢的玉手里,忽然说道:“你们汉人的史籍记载,在几百年前,有一个汉人皇帝极爱他的某个妃子,那妃子极爱吃岭南荔枝,于是皇帝便专门派人从岭南那边运送,又因为此物极易变质,所以动用了官府驿道军马是么?”

    “确实。”莫降回答:“也因为皇帝太过爱那个妃子,不理朝政,致使地方藩镇拥兵自重,乃至后来藩镇举兵作乱,那个曾经辉煌一时的王朝也因此开始走下坡路,最后也不免落得亡国的下场。”

    托克托接着问道:“那个皇朝里,似是有个皇帝被四方各国称作‘天可汗’的?”

    莫降想了想小心回答道:“正是。”

    “那你们汉人的‘天可汗’与我黄金一族的‘漠海汗’相比又如何?”

    “只能说各领一时风马蚤吧。”莫降据实回答。

    “这也许就是所谓天道使然不可避免吧!想那‘天可汗’的子孙不惜耗费朝廷之力以博取一个女人一时口爽;而我‘漠海汗’的子孙亦可因为一己之私利动用一国之财富满足个人的享受和虚荣——难道我大乾朝也难逃国力渐衰最后亡国的命运么?”托克托不无感慨的说道:“不过这荔枝确实十分美味。”

    “大人,那情报的事情……”莫降心知没必要回答对方这个很是刁钻的问题,于是便转移话题道:“客人说这一次的情报很是珍贵,万一落在了别有用心之人手上的话……”

    “给你两天时间。”托克托接过美婢递过来的湿巾,擦擦手继续说道:“记住,是两天。没问题吧?”

    “小的明白了。”莫降领命。

    “我提供一个线索给你。今日你出门之后不久,管事拉图带着两个家丁出去采买,其中有一个家丁不知何故晚归了一个时辰。”托克托说完,便起身进了内屋,留下莫降和那个美婢对视了两眼,却见对方眼神甚为复杂,不过那美婢旋即低下头收拾一番跟在托克托后面脚步匆匆进了内室。

    “刚才那个婢女剥荔枝皮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些?按理来说,她是不应该见过这种水果的,怎么会如此熟练?希望不是我多心了。”莫降心中暗想,的确,他现在看谁都像贼。

    莫降回到自己的房内,躺在床上专心思考着:托克托的态度和语言;自己真实身份的安全与否;过往行事是否有差错;将所有的资料串联起来,莫降灵光一闪,总算抓住了这纷乱错综的线索之中关键的那一根……

    就在莫降思索对策的时候,窗外那棵桂树某根枝杈突然微微动了一下,紧接着便有一个身影穿过打开的窗户窜了进来,落地无声。莫降却是躺着一动未动,只是悄悄把手伸向了自己的枕头下面。

    莫降还没有动,来人却说先话了:“妞妞是谁?”

    虽然对方声音很轻,但是莫降却能分辨出来,说话之人正是韩菲儿。

    “你怎么会知道她?”莫降坐起来,的声音里满是诧异。

    “今天下午你说了很多话。”半蹲在地上的韩菲儿语出惊人,但她很快又补充了几个字,“在屋内。”

    “混账!”莫降心中暗骂一句,然后关切的问道:“我都说了些什么?你又怎么会知道?”

    “除了妞妞这个名字,别的没听清;你大醉回屋之后,我一直在暗中保护你。”

    “还好还好。”莫降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继而说道:“妞妞是一个……故人。还有,你干什么来了?”

    韩菲儿并未直接回答莫降的问题,而是问道:“你似乎有心事?”

    莫降看了韩菲儿一眼,笑着说道:“你在关心我?”

    “我只是不想组织大计毁在某个贪杯之人的手上。”

    “哈……”莫降尴尬的笑了笑。

    “被我说中了?”

    莫降收敛笑意,点点头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韩菲儿闻言,身体一颤,却没说些什么——因为她在组织里的级别远低于莫降,她没有要求莫降详细解释的权力,有的只是服从莫降命令的义务。

    莫降沉默片刻幽幽说道:“我也丢东西了……还是挺重要的东西。”

    一时内,房内归于沉寂。

    片刻之后,韩菲儿忽然站起来,转身便向窗户走去。

    莫降也“蹭”的一下站起身来——他很了解这个下属的个性,于是喝道:“站住!”

    出于服从的本能,韩菲儿站住了,但是她却并未转身,只是有些凄然的说道:“黑左车,这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我必须去自首。”

    “蠢货!”莫降的语气多了些严厉,“自首?向谁自首?德木图还是托克托?你又要以何种身份自首?绿林大盗还是诸子之盟中的黑卒?”

    “所有的疑点都指向我,我们必须壮士断腕。”韩菲儿毅然决然。

    “我不是什么壮士,而且也舍不得自己的手腕。”莫降笑着说道:“况且,托克托给我指明了另一个方向,在那个方向上,你只是受害者。”

    “难道说……”

    “没错,这不止是一个局,一个目标是你;另一个,目标是不是我还不能确定。这个时候,我绝对不能主动暴露——若是我一出事你便自首,就是把那个未明局引向我自己。敌人广部疑阵,就是让我们自乱阵脚,这个时候,我们绝不可盲动。”莫降解释道。

    “可我明显已经被人怀疑了!”韩菲儿急道。

    “也仅仅仍是怀疑而已,他们不是已经怀疑了有两年之久了么?怕什么——喂,你过来的时候没被别人发现吧?”

    “金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