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书院 > 其他小说 > 清明上河图 > 清明上河图第9部分阅读

清明上河图第9部分阅读

 “是!”

    那军官应诺一声,立刻单人单骑,策马到宋兵营前。

    他却也是懂得汉话,又是粗大嗓门,当下在宋人营前,将宗弼的话转述了。

    片刻之后,却见宋军营中射出一支劲箭,那军官躲闪不及,立刻穿心而过,将他射落马下。

    “混帐!”

    宗弼勃然大怒。双方自然也有互杀对方使者的事,只是象这样在十万金军阵前,公然将金人主帅的使者射落马下之事,却还是头一回。

    只是他怒虽怒,却也知道对方是在激怒自己,诱使自己以骑兵冲击营寨。当下一忍再忍,却又心生一计,叫过几百人来,吩咐道:“一起叫,能生擒宋帝赵恒者,赏银万两,绢万匹!”

    众人得令,当即奔到宋营稍前,箭力不及之处,一起大叫。

    过不多时,却听宋营内亦有几百人一起回叫道:“能生擒金兀术者,赏驴一头,银十两!”

    声音如此之大,所有的宋军将士自然也是听到,当下笑声四起,却是十几万人亦一起大叫:“能生擒金兀术者,赏驴一头!”

    完颜宗弼终于忍耐不住,挥拳咆哮道:“攻,他们既然不敢出来,咱们就先往他们的营寨里攻!”

    第三卷 经略关陕(9)

    “轰。”

    宗弼一声令下,先是他身边的亲将,然后是数百名各级将领,一起挥旗下令,三万铁骑轰然向前,向着对面的宋军大营猛扑过去。

    尘土扬起,日光无光,大地为之颤抖,天地之间,仿佛只有这一股黑色的旋风。

    空间好象被扭曲了……

    声音也消逝无踪……

    这是怎样的冲击力,又是怎样的彪悍骑兵?扫荡契丹,征服中原,打败铁鹞子,所向无敌!

    简陋的羊马墙如何能抵挡这样迅猛的进击?

    孱弱的步兵又该如何抗拒这样的冲撞?

    不能!

    宗弼的宽阔的大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管你如何用计,如何拖延,却看你如何来应付这一战!

    “咚……咚咚,咚咚咚!”

    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宋营中一处箭塔之上,双手拿起擂木,连声敲击。此人身着明黄衣袍,头戴长脚蹼头,若不是大宋皇帝,却又是谁?

    宗弼双眼瞳孔突然紧缩,如刀似刃!

    他转头问自己身边的汉军万户韩常,道:“你见过他,确定是么?”

    韩常也是一脸惊异,呆了半响方答道:“没错,是他!”

    宗弼长出一口粗气,方又道:“怎么自五国逃走,竟是判若两人。当日在东京时,他若如此,咱们怎么攻的下城?”

    说话之间,宋营内所有的宋军将士,却也是看到皇帝亲自上塔击鼓!

    宗弼紧握双拳,指节屈的喀哒做响。

    如果说,适才女真铁骑的战意压倒了人数远超过他们的对手,那么此时,对面宋营中虽是鸦雀无声,却是战意高涨,明显与适才气势被压时不同。

    鼓声隆隆,虽然只是一人击打一面,却每一击发都好似敲在所有的宋军将士心上。

    前次金兵入陕,曲端将迎战前,只是略做动员,提起二帝在五国青衣把盏,便引的全军将士大哭,杀入敌阵,如入疯狂。

    而此时,那些曾经被人俘去,在蛮夷之邦备受欺凌的皇帝却就在自己眼前为全军将士击鼓助威!

    “杀,杀杀!”

    憋了半天之后,所有被眼前场景震惊的宋军将士,齐声大叫,浑身上下,再无临战前的紧张与惶怕,唯有杀意!

    数百面将旗迎风招展,在空中挥舞。曲端、刘锡、刘錡、张哲,一个个统兵大将将自己命令传达下去,然后各级正将、副将,又依着上官命令,打着旗语指挥着自己下属的军队。

    一下下敲击鼓点的沈拓,好似在指挥一场华丽的交响曲。

    在他眼底,十几万宋军将士汇集成了红色的浪潮,形成了十几个红色的方阵,向着寨墙缓缓推进。

    步兵将自己手中的长矛和长枪伸出木栅寨墙,用来阻碍对方的冲击。

    弓手和弩手将自己手中的弓箭和劲弩平端斜举,搭上箭支,目视着越冲越近的敌军。

    黑色的浪潮转瞬即至!

    号角和鼓声立刻停止,淹没在尖刻的箭矢破空声中。

    “嗡……啪!”

    一阵箭弦震动之后,劲箭破空而出,直落在对面的骑兵队伍当中。再之后,又落在对方跟进而至的步兵队中。

    当先最早冲过来的金兵队伍,浑身上下,立刻插满了缀着白羽的箭支,惨叫着倒下,在黄沙泥土上翻滚挣扎。

    有不少战马也被射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弓箭急发,绝不停歇,无休止的收割着人命,血水四溢,渐渐汇集成河。落马将士,被马踏成泥,血水混着内脏,被溅踏,飞甩,再深深踩踏入泥土之内,和上血水,过不多时,这一块小小土地,已经变的惨红一片。

    只是宋军在低处建营,金兵却是位于高处。地利之弊,在交战不久后,便开始呈现出来。

    越来越多的骑兵突过低矮的羊马墙,直接突进到寨墙外延,开始刀砍斧削,向着寨墙边上的宋兵步兵砍将过去。

    宋军一面以重甲步兵抵挡,一面让后面的弓弩手向后方射击,以争取更大杀伤敌军。

    这个时候,他们坚不出战,不与敌人在野地里野战的优势尽显,隔着一道薄薄的寨墙,尽管多处被敌军突破,敌骑却也无法撕大裂口强冲直入,以骑兵来荡涤宋军的阵势。

    如此这般,宋军以优势兵力,将敌人主力骑兵死死挡住,弓箭手不断射箭,不断的有女真骑兵中箭倒下,转瞬而亡。

    宗弼看了半响,脸色已是变的难看之极。他原也知道,今日必将陷入苦战之中,却是没有料到,竟是伤亡如此之大,如此战法,简直是以自己之短而击对方所长,必定吃亏巨大。

    他咬咬牙,想着一会完颜娄室自对方右翼突入时,敌军整个阵列大乱,到时候可以大加屠戮,以报现在之仇,如此一来,方才觉得有些平静。

    他连连下令,挥动旗语,将冲击不利的铁甲骑兵稍稍调后休息,然后下令弩射手与汉军契丹军中的射手与宋军对射,并且将队形展开,以减小伤亡。

    如此一来,金军射手虽然比宋军少上许多,却是占着地利风向之便,一时间竟是战了个平手,将战线稍稍稳住。

    “上铁浮图!”看到前方战线稍稍稳定,寨墙边的宋军战线稍有不稳,宗弼知道时机已至,便立刻下令,让自己麾下最精锐的两支战兵之一,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铁浮图出动,以直接将对方的战线撕裂。

    铁浮图人约三千,却是女真人队伍中最精锐的攻城步军。身着两重铁兜牟,周匝皆缀长檐,甲下用毡枕加垫。三人为伍,以皮索相连。后用拒子马,人进一步,移马子一步,以示绝不反顾。

    拒子马,是战场上用来抵抗骑兵冲击所用,为铁制牙形,马蹄踩上立被刺穿,而这些步兵身后,竟然拖拽着拒马,其悍勇坚毅,由此可见。除了示知绝不后退外,不断拖行的拒马也可以提防住对方骑兵的进击,要与铁浮图相战,骑兵完全派不上用场,唯有以步制步。

    号角声声,声若呜咽。

    时近正午,双方已经接战了大半个上午,不住有死伤的士卒被拖下战阵。而这三千浑身被铁甲包裹住的精锐步兵,就这么在号角声中,一步步走向血肉横飞的战场!

    冰冷的盔甲在秋日的阳光下被渐渐晒的火热,被头盔包裹下的脸庞却是看将不清,唯有铁檐下的双眼露出嗜血的寒光。

    左手中是便于攻城的短兵,大刀,短剑,铁锤,甩锤,右手是足以挡住重箭的铁盾。

    每行一步,这些浑身重甲的士兵便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喘息,加上一声声的吼叫。

    如狼嚎,如虎啸。

    有进无退,有我无敌。

    第三卷 经略关陕(10)

    三千名铁浮图如墙而进,过不多时,已经渐次逼近宋军营寨。

    “全军出阵!”张浚眼见敌人逼近,不禁振臂大呼。

    他毕竟还是最高统帅,战争进行到这个时候,皇帝就在眼前,他却也只得干冒矢石,就在营门不远处,督促整个战局。

    看到敌人铁浮图逼近,显然是要强行冲寨,将寨门处的宋军冲开缺口,以便其余的重甲骑兵强冲而入。

    他连声下令,命令全军一起出战,一时间营内几百面大鼓一起擂将起来,十几个宋军方阵排开阵势,在营门处排开阵势,准备出寨与敌人决战。

    曲端亦上马持枪,在泾源兵队列中大声鼓励士气,将此战的重要和皇帝御驾在此的重大关系向将士讲明。

    他在宋朝西军特别是泾源军中,威望很高,由他说出来的话,却比寻常将领更得将士们的信任。

    在他骑马所到之处,都是欢声雷动,杀声震天。

    刘锡与刘錡兄弟就在泾源军阵中,看着曲端如此受到将士欢迎,虽然他们身为主帅,却也并没有特别的嫉妒,宋军上下,西军中最为团结,刘氏兄弟便是代表,况且刘錡虽然年轻,却已经有大将之风,对同僚向来以和睦为先,绝不肯为了战功与人争执。

    在隆隆的鼓声中,宋军阵势排开,鱼贯而出。

    那些逼近寨墙的金兵原本就很疲惫,宋兵主力一出,他们便缓缓后退,与宋军先是保持一定的距离,然后慢慢汇集成阵,开始一股股的与宋军接触交战。

    刀刃翻飞,长矛戳刺。

    刀砍入骨的钝响,人重伤后的呻吟,临死前的呓语,马匹重伤后的嘶叫,使得整个战场,有如鬼域。

    “泾源兵,迎敌!”刘錡率领部下,一直注意着敌人铁浮图的动向,待看到这些钢铁怪兽越逼越近,他咬咬牙,振臂大呼,下令自己属下的一万多泾源兵上前迎战。

    他的部下,也有相当数量的弓弩手,与敌人刚接阵时,还有不少弓弩手发射弓箭,一阵阵密集的箭雨,就落在金人头上。

    只是这些铁浮图都是身佩重甲,加上持有铁盾,一看到箭矢飞来,便一个个略做躲闪,或是举起盾牌来抵挡,如此一来,箭矢对铁浮图兵的杀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一面是一万多人的宋军精锐,一面是女真人征服南北的百战雄兵,一阵箭雨飞过之后,两边立刻撞在一起。

    “轰!”

    一柄大斧猛然间砍在一个宋兵的身上,自肩胛骨斜劈而下,将他上半身一分而二,骨骼断裂,血水和着内脏猛然飞出,血撒大地。

    一众宋兵看红了眼,十余人一起围上,不顾旁边女真人的刀剑,刀砍矛刺,一时间将那女真人砍翻在地。

    只是对方身上的重甲太过硬实,纵是当时被砍翻在地,身受重伤,却只要一时不死,便仍然有一战之力。有那女真人浑身是血,却兀自在地上抱住宋兵的脚,一直待将对方也摔倒为止,然后一扑而上,牙咬手掐,至死方休。

    如此一来,虽然泾源兵是西军精锐中的精锐,以一万余人对着对方三千人,却仍然是抵挡不住,铁浮图不断向前,抛下倒下身死的战友,如同一根尖锐的铁矛,直刺入宋军体内。

    只是宋兵人数远过金兵,在这小小的狭窄战场上,金军的精锐重甲骑兵施展不开,无法冲刺,而宋军的将领都是经验丰富,临阵指挥很有章法,过不多时,又有一个宋军万人方阵斜插而上,在刘錡的后方将铁浮图紧紧围住,前后夹击,使得对方不能一意向前,冲刺的锐气大减。

    待对方速度和冲劲一缓,刘錡所部却是稍稍退却,又一个宋军方阵开上前来,将敌人死死挡住。

    如此几次三番,铁浮图女真战士虽然都是精锐,力气足以负重,勇气足以应付重重包围,却也无法如此的消耗。

    万户韩常一直留在宗弼身边,他的汉军队伍比不得女真人,在这样的决战中被第一轮派去冲营,此时退败下来,重新修整。看到铁浮图陷入苦斗,他却是很是着急,急忙策马赶到宗弼身前,大声问道:“元帅,铁浮图只怕撑不住了?”

    宗弼也是咬牙,道:“铁浮图冲阵厉害,但对方一旦挡住,不能前行,负重太大,只怕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力竭。”

    韩常擦一下脸上的血污,请命道:“既然这样,我再去冲一阵,把铁浮图救下来。”

    宗弼看他如此,又见他部下军队都是疲惫不堪,难得的关切道:“你部也很疲惫,不如我自己去冲杀一阵。”

    说罢,也不待韩常回答,便挥手下令,带着自己一向亲自统领的三千拐子马铁骑,向着不远处的战场冲去。

    他身着白袍,骑白马,一马当先,来回奔驰,不断的鼓舞着部下的士气。

    连他在内,所有的金人将领均是明白,这一战打到现在,所有的金兵阵势均是被大队的宋兵包围分割开来,各自陷入苦斗,只要有一部份的金兵支持不住,败退下来,就会造成全局的溃败局面。

    在此之前,宗弼虽然觉得对方难斗,却也并没有想到,战局竟会打的如此惨烈。

    二十余万人在方圆十里不到的战场,来回冲杀,战做一团,在宋军将领的指挥下,宋军充分利用了自己的人数优势,加上士气高涨,又在开始金兵冲击营寨时将敌人的锐气和冲击力消耗掉,是以战至此时,大部金兵已经陷入了各自为战的苦境,不能集结成团,很难应付优势宋军的攻击。

    曲端,刘氏兄弟二人,还有他们属下许多将领,都是宋室难得的名将,良将,而刘錡更是在多年以后,曾经以两万人在正面战场击败过宗弼的主力,宋军在这些将领的指挥下,使得战场形势慢慢往着有利于已方的方向倾斜,并不为奇。

    而当宗弼率领三千拐子马疾冲向前时,总以为以这支生力军可以稍稍改变一下战场形势,所料不及的是,他部下的女真万户赤盏晖苦斗半日,却是无巧不巧,在这个时候败退下来。

    五六千女真士兵,在赤盏晖的带领下,虽败不乱,缓缓后退,损失到并不是很大。

    只是如此一来,整个铁浮图和宗弼所部的两翼,却完全暴露,被追击上来的宋兵团团围住。

    待赤盏晖发现情形不对,想回军去救,败退之军,却是无法鼓励再战。

    宗弼亦被围在阵中,他暴跳如雷,亲自持矛四处冲杀,却只觉得,对面的宋军越来越多,自己部下的这点生力军,却被对方如海绵吸水一般,渐渐将锐气和体力消耗。

    第三卷 经略关陕(11)

    宗弼被围,所有的金军将领都是大急,完颜撒离喝,耶律余睹、王伯龙等人都欲去救,却只是自己也陷入苦斗,难以脱身。

    韩常见不是事,却也顾不得自己部下重新集结完毕,只带了两千余人,直扑到宗弼外围,前去救他。

    外围的宋军见他当先扑来,却有将领下令,命弓弩手立刻发箭,向他射去。

    韩常手持铁矛,左支右挡,奈何箭矢过于密集,总有几支射在他身上。此人勇悍之极,却也并不在意,只继续向前。刚要接近宋军战阵,却终有一支箭正射中他脸部,直插入他左眼。

    韩常先是觉得脑子一晕,然后只觉得脸上湿热一片。

    他身边的亲兵一起惊呼,立刻围拢上来,用自己的身体将他护住。

    韩常看到部下惶急,前方不远处宗弼正自苦战,却是一股怒气涌将上来,当下不管不顾,右手一伸,却是握住那箭矢,猛力一拔。

    “啊!”

    血淋淋的箭矢带着他的眼珠,一起被他拔出。钻心般的疼痛使得他狂呼大叫,却也使得周围看到的宋金两国的士兵,俱是惊的目瞪口呆。

    韩常知道,此时却正是鼓舞士气的最佳良机,当下也顾不得恶心,将自己眼球一口吞下,然后张弓搭箭,向着宋军阵中一箭射将过去。

    此人是金营中最善射的将领,能开三石重的硬弓,当世之时,女真人亦不能及,唯有宋朝大将岳飞,在射术力道上,与此人相同。

    他一箭射出,劲道之大,令他身边的亲兵只觉得脸颊被劲风刮的生疼。而这一箭,却是将对面最近的一个束甲宋兵当胸穿透,余劲不衰,又是射在另一名宋兵的额头,箭杆摇晃,竟是紧紧深深嵌入,巍然不动。

    在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将军的指挥固然重要,其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