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书院 > 其他小说 > 日落紫禁城 > 日落紫禁城第32部分阅读

日落紫禁城第32部分阅读

戏的话,他也不会让荣庆这个活口落在朝廷手中,尽管他让马二爷探过他的口风,但像他这样的人,永远不会将刀把子捏在别人手里,他所以将荣庆安排在驿馆,没将他关进大牢,就是为了防止万一。一旦需要,他将不借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瑞王接到张之洞电报,当下哭笑不得。小格格那边假皇上没抓着,却在武昌那儿遇见了荣庆,而张之洞这个老滑头,竟然电奏慈禧,要替小格格和荣庆在武昌完婚。

    瑞王在军机房不安地转了几圈,实在不想让老佛爷见到这份电报,但又不敢不报,他无奈地让手下向内廷总管报告,说他有事要叩见慈禧,让那边的人安排一下。不一会儿,储秀宫那边回了话,说老佛爷今儿有事,让明儿再“叫起儿”,瑞王一听心里暗暗高兴,心想无论如何,在见慈禧之前,一定想办法先与李莲英商量一下这件事,他估计慈禧一定是为了光绪皇上的事发愁。现在看来,各省对废皇上的事大多不赞成,纷纷电奏朝廷,想要知道光绪情况,外国公使更不用说,每次到各国总理衙门,也就是现在的外交部,总要提及起皇上。偏偏光绪铁了心跟慈禧对着干,硬躲在瀛台装病不肯出来。

    果然如瑞王猜测的那样,慈禧午觉起床后,就在李莲英的陪同下到了瀛台,她担心武昌假皇上的事儿传开了,派了小格格到了那边,武昌没事儿了,赶明儿南京又冒出来了个假的。这样一来,外面传得纷纷扬扬,家里这位真的,反倒沉住了气死也不露面,所以决定亲自去看光绪,说服他出来。只要真的一露脸,假的自然不攻自破。

    慈禧带着小回回等几名太监,乘着两头绳拉的小船由湖面到了瀛台。

    光绪正在百~万\小!说,一听太监说老佛爷来了,连忙扔了书,脱了外衣,在炕床上蒙着被子躺下。他是铁了心不肯再抛头露面,替慈禧演木偶戏了。所以自打他从北三所回来,茶水章偷跑到宫外之后,硬是装病不起床,任李莲英说破了嘴也没用。他表面上显得悠闲,骨子里其实比谁都焦急。茶水章一走,他这儿跟坐牢差不多,再也没人帮着打听外面的消息,就算有人听到什么,也不会像茶水章那样跟他无话不谈。

    虽说他心里最疼的是珍妃,想她想得心焦,但眼下头一个牵挂的却是茶水章。他是奉他之命逃到宫外,上南边给张之洞递信儿的。不知他出去后,找到荣庆没有,是否跟荣庆一起去的南方,还是他独自去的。他见到张之洞,张之洞是否买他的账?一想到这儿,他就后悔当初为什么不给张之洞直接写一封密诏。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天,李莲英不止一次来这儿求他去养心殿上朝,显得比过去更着急。昨天慈禧又特意派她身边的小回回送来了上乘的燕窝,说是给他滋补身体。由此来看。一定是皇爸爸迫于各种原因,其中不排除地方各省的态度,暂时打消了罢黜他皇位的念头。听说光绪在寝宫中睡觉,小回回本想放开声音通报皇太后驾到,被慈禧拦住。小回回上前挑起门帘,慈禧轻轻向光绪床头走去。

    光绪蒙着被子装睡。守在床头的小太监连忙跪下,先给慈禧磕了头,然后轻声叫着光绪:“皇上,老佛爷瞧您来了。”

    光绪装出一副被人叫醒的样子,一边叫着皇爸爸,一边挣扎着要起来。慈禧按住他,连声说躺着躺着,别伤神,别伤气。

    “皇爸爸,儿臣给您磕头了。”光绪趴在床上,给慈禧磕了头。

    “唉!怎么就病成这样儿了?”慈禧在小太监递过的椅子上坐下,瞅着光绪心疼地看了半天,对身边的小太监说,“你们这帮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要是章德顺在身边……”

    想起茶水章是名在逃的犯人,慈禧猛然收住口。她本意只不过是为了说皇上病成这样,你们这些人都有责任。她嘴上这么说,眼里却看得清楚,要说他有病,那也是病给她看的,他除了心病什么地方都没病,慈禧提起茶水章,一下子就触动了光绪的心事,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章德顺离开这儿一个多月,为什么至今仍然没一点消息?从最近情况看,茶水章显然没被官府抓住,或许他已经跟南边的人接上了头。“明儿就给各省下诏,让他们保荐名医进京,给皇上看病!”慈禧伸手摸摸光绪的额头,果然如她预料的那样,没有发烧。越是这样,她越是郑重其事地对小回回说,小回回连忙说记住了。

    “其实儿臣没多大病。就是体虚气急,养养就好了。”光绪读过不少医书,说起这方面的话非常在行。不知是从小体弱多病,吃了大多的药剂,还是他这方面的书读多了,反倒不相信别人。总之,他是一向不相信医生。他认为让医生治病的结果有两种,高明的医生可能治好你,害人的庸医也可能越治越坏。谁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取其上而舍其下,因此他便选了中了,宁可不吃药不青病,这样病愈的机会虽不如上,倒总比庸医害了你一条命要强。所以直到后来,他与慈禧同时病倒在床上,他仍然坚持这一条,至死也不吃药。后来有人说他害怕李莲英在药里下毒,所以不肯服药,其实不然,至他亲政后,直到他生命的终点,只要他清醒着,从没服过一口药。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且得熬着哪,一定要听太医话,该吃的药一定要吃。”慈禧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知道他怕看病怕吃药,偏偏往这上头说。

    “儿臣不孝,这一病,一点儿都帮不上皇爸爸了。”光绪故意作出内疚的样子。

    “没事儿,好好养你病。”慈禧也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顶多也就是些个外国使臣,成天吵着非要见皇上,我还偏不让他们称心,大清国的皇上,你们想见就见了?长长的工夫,慢慢儿的性子,你们且等着吧。”

    本来光绪认为慈禧亲自出马,肯定是来劝他出头露面,见见外国公使和本朝的大臣们,以证明她的确是应皇上的恳请,再次出朝训政的,而不是像洋人所说,是她把光绪撸下台的。看见她一副不急不慌的样子,根本不在乎他上不上朝,一时摸不清她的来意。

    慈禧对小回回和光绪身边的太监们摆摆手,说她跟皇上娘儿俩说点儿家常话儿,你们都出去。小回回和其他太监应声出去之后,慈禧从床头椅子上站起,不停地屋里走动,一边低头想着心思。

    “皇上啊,一见你这个样儿,你猜我想起谁了?”慈禧走到床头突然站定,两眼直直地盯着光绪。

    “不知道。”

    “你皇兄,同治皇上。”

    光绪心里一沉。不等他问话,慈禧便说起当年同治皇上一病不起的情况。她告诉光绪,那年他没你这会儿大,刚十九。也是病得起不了炕,我也是这么站在他床前头,心里那份翻腾,这不是自发人反送了黑发人了吗?她断断续续地说,一会儿沉缓,一会儿急促,说得光绪毛骨悚然,心想她莫不是暗示自己,要是不听她的话,再不肯上朝接见臣子,她就对外说他病死了。

    光绪脸上任何一丝微小的表情变化,都没逃过慈禧的眼睛。她知道他害怕,认为她突然提到的话题隐喻某种不祥的事物,这样她来这儿的目的就达到了一半,当她说到那天她把太监们都轰下去,当时那场面和现在一样,就剩了我们娘儿俩时,光绪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虽然他病成那样儿,心里倒还明白。他跟我说:我还没儿子,皇位交给谁呀?”慈禧话头一转,说到儿子临终的情景,声音也变得嘶哑,显得非常伤感。光绪刚才那份惊恐渐渐淡了,被她的话带入当年的情景里,不知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慈禧继续对光绪说道,“他问我,我愣在那儿,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没想他早有了主意,他让我就在近支里给他抱一个。后来我就按他的意思,将你抱进宫,那年你还不满四岁……”

    “皇爸爸意思我明白,儿臣不孝………

    光绪始终逃脱不了这个情结。一说起慈禧抱他进宫立为皇储的经过,心里便有说不出的感激。也许正因为这个情结,他才一次又一次地坐失良机,沦落到现在名为皇上,实为阶下囚的地步啊。

    说了一大圈,慈禧终于绕到了正题。说她选中光绪,算是弟弟接哥哥。当时说好了,等光绪得了儿子,兼祧同治皇帝,也算他没绝后,慈禧说到这儿忍不住老泪纵横。她对光绪说,直到现在,你还没儿子。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你皇爸爸可就坐了大蜡了!慈禧这番话迭宕起伏,一波三折,其中隐含着威胁,又有温存和感慨,无奈中透着从容,从容中显示了她的大度,自始至终,她就没提过一次他让袁世凯用兵的事儿。光绪被她这一席话说得晕头转向,慌忙由床上挺起上身说:“皇爸爸,儿臣只是偶感风寒,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也许就差不多了!”

    “有那么快吗?”慈禧心中一动,故意装出不相信的样子。

    “明天儿臣就陪皇爸爸上朝!”光绪毅然地说。

    “你可别硬挺。”慈禧劝他。

    “皇爸爸放心。儿臣一定去。”

    “唉,明儿再说吧。”慈禧深深叹了口气,笑着对光绪说:“我这俩皇上儿子,个顶个儿的那么孝顺哪!”

    一切正如慈禧所预料。李莲英跪在地下求了好几天,光绪没理他,而她一出马,谈了不到一个时辰的话,第二天一大早光绪便出现在养心殿,闷闷地坐在慈禧左侧的龙椅上一言不发。

    光绪陪慈禧一块儿接见了朝臣,等到大臣们一个个告退后,只见瑞王仍跪在地下没走。慈禧意识到可能是武昌那边有什么事。一听说张之洞来了电报,李莲英从瑞王手中接过电报,双手递给慈禧。光绪在一旁听说张之洞来电报,心中不由得一动,想听听他说些什么。

    瑞王急了,连忙说电报上说的是他们家事。显然是在暗示李莲英和慈禧,让他们想法将光绪支走。慈禧接过电报,说皇上病刚好,早点儿歇着吧。光绪知道这里头有他不便知道的东西,只得无奈地站起,知趣地对慈禧说:“儿臣告退了”。光绪刚站起,慈禧看了大字写的电文(因为她是老花眼,特意由军机处的文员恭恭正正地重抄了一遍),立即笑了,让光绪别走。

    “皇上,你也看看k慈禧将电报递给光绪,光绪迟疑着不敢接,瑞王跪在地下急得两眼直翻,可又不敢阻拦。

    “你看哪,这也叫奏章啊!”慈禧让李莲英将电报递到光绪手中,一边跟瑞王开玩笑地说,“张之洞这是跟你套近乎呢!”

    光绪看了电报,心里顿时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张之洞为什么突然要替瑞王家的格格和荣庆作主婚。虽然有关小格格和荣庆订婚的事他也曾听说,但荣庆心里老大不愿意,所以他在了解了他和宫女吟儿的相爱经过后,才答应替他们俩指婚的。可惜的是他没来得及指婚,宫中发生了巨大事变,荣庆当夜逃出宫外。本指望他能与茶水章一块上南方找张之洞救驾,没想张之洞反过来要替他和小格格主婚。不管怎么说,至少说明荣庆非但没让他们抓住,而且人到了武昌。他沉下心来,想到这后一条,心里说不出的惊喜,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好事。

    “奴才特别为难,要请老佛爷做主!”瑞王吞吞吐吐地说。他本想等光绪走了再说这事儿,没想老佛爷心血来潮,偏偏让皇上留下。

    “武昌办就武昌办吧。正巧儿都赶在那儿了嘛。白云呀,黄鹤呀,听着都那么热闹!”慈禧不假思索地点头说好。她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早有打算。她知道荣庆本是光绪身边的侍卫,想通过小格格和他成亲,将他钩回北京。然后严刑审讯,将皇上流窜到外面的死党一网打尽。这样既给了张之洞面子,又能拿住荣庆,从他嘴里问出许多有关皇上的情况,这叫一箭双雕。

    “可是小女选中的姑爷,如今还通缉在案哪!”瑞王急了。他当然不会想到慈禧将他女儿当鱼饵。

    “销了就是了。我答应过你们家的小格格。”慈禧作出一脸认真。“前程呢?”瑞王问,心想自己女儿总不能嫁个没官职的。

    慈禧问他原先是什么前程,瑞王说是乾清门三品侍卫。慈禧又问了荣庆一些情况,当她听说荣庆姓氏叶赫那拉,和自己同属一个旗,当即让瑞王回去,让军机拟个旨,就说事出有因,查无实据,加恩开复处分,官居原职。

    “谢老佛爷慈恩!”瑞王连连磕头。

    “圣旨得皇上下,谢皇上啊。”慈禧指着光绪。

    “奴才谢皇上!”瑞王向光绪磕头。“这人我认识,瑞王曾经保举他做儿臣的卫士。”光绪故意顶着慈禧的面问瑞王:“有这么回事吧。”

    “没上任几天就颠儿了!”瑞王窘迫地一笑,慈禧连忙替瑞王打圆场。

    “反正全部过去了,重打鼓另开张吧。让他们拜堂以后就回北京,我要当面儿给他们喜钱!”慈禧当下想出个主意,让光绪替他俩赐个“喜”字儿,赏给荣庆和小格格。见到皇上亲笔字,荣庆便不会再怀疑。另外时下到处传说皇上如何如何了,这幅他亲笔题写的字,也能堵住别人的嘴,等光绪写好,慈禧当即让人迭去婊装,第二天便送到军机处,由兵部派人六百里加急送到武昌。

    张之洞一份电报,不但皇太后恩准他替小格格和荣庆完婚,同时还让皇上亲笔提写了一个大大的喜字,由兵部快马一路送到武昌,赏给这一对新人。这与其说是给小格格面子,还不如说是给他张大帅的面子啊。接到皇上赐字的当天晚上,张之洞在总督衙门大堂披红挂彩,摆了几大桌酒席,先请了一些知情人,等第二天再正式大办特办这个由当今圣母皇太后亲赐的大喜婚事。

    小格格一想到明儿与荣庆一拜堂便正式成为夫妻了,心里说不出的高兴。酒席上,突然不见了荣庆,她一路找到荣庆的睡房,果然他在里头瞅着皇上赏的那个好大的喜字,显得心思重重。她一进门便哇哇叫开了,跟他商量起明儿的婚事。荣庆心里乱成一团,根本没听见她说些什么,一心想着眼前的事。小格格哪来这么大面子?老佛爷非但不治他的罪,而且传下旨令,赐他与小格格完婚,这还不说,居然让他官复原职,这里头究竟有什么学问。

    “我跟你说话,爱理不理的,到底听见没有。”小格格冲着他叫起来。

    荣庆确实没听见她具体说什么,但知道她说明天拜堂的事。为了表示他听见了,故意作出一副埋怨的样子,说这事儿本来就该回北京再说,在这儿办事哪头儿都不靠啊,他意思是指娘家婆家人都不在这儿。

    “早你怎么不说?老佛爷也赐婚了,皇上也赏字儿了,后悔也晚了!”小格格不高兴地嘟着嘴,觉得他一脸的晦气,一点儿不像大婚前的新郎官那样神采飞扬,便冲着他说:“我可把话说头里,以前你有什么花花事儿,我都装聋作哑不闻不问了,可你跟我成了亲,要是再想着那个小妖精,我可不是什么好脾气!”

    “瞧你说的!”荣庆无奈地笑笑。她不说还好,她一说,反倒勾起他藏在心底里的心思。小格格问他:“你真不想她了?”荣庆点点头说不想了。

    “一丁丁儿也不想?”小格格追问。

    “你烦不烦哪!”荣庆一脸的无奈。

    “不想就好!”小格格拖他回大堂陪总督府的客人喝酒,他说头疼,跑到这儿就是为了躲酒。小格格说行,你躲在这儿,哪儿也别走。由她去那儿代他跟客人拼酒,等她撂倒几个再回这儿找他。她走到门边,突然又跑回来,在他腮帮上狠狠亲了一口,丢下一串铜铃般的笑声,一阵风地跑了。

    荣庆烦躁地将光绪亲笔写的喜字挂轴铺开在床上,突然觉得不对头,怎么这上头的双喜一共四个口字全都没封口,他越看越觉得奇怪,这分明是皇上暗示自己。想起光绪关键时候,经常不明着说,就像那次让他带密诏出宫时,将那玩意儿塞进枪管。这一个个口字全都开了一个小口子,分明暗示他,有人张着口,就等他回去一口吞了他。当时慈禧让光绪写字时,光绪知道慈禧想利用他写的字,钓荣庆上钩。他将计就计,在这小小的口字上做了手脚。

    三十六计,走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