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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外传第16部分阅读

,莫非卓府发生了甚么事?

    卓无忧当下不作多想,提起轻功一跃落在福伯面前。

    若梦只见福伯在不停喘气,面露异常紧张的神色,在向卓无忧说了些话。

    由于距离太远,若梦无法听到他们说话的内容,但却看见卓无忧听了福伯之言后,面色陡地大变,呆了半晌,复又向她跃来。

    卓无忧脸色发青,听音也带点沙哑,情绪十分激动。

    但他仍极力控制着,对若梦道:“梦,我家中发生了一些事,我要立即回去,但我会尽快回来。”

    若梦心知事不寻常,于是也不多问,微微点了点头。

    卓无忧正要转身而去,若梦忽然又道:“卓大哥……”

    卓无忧随即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若梦。

    迷蒙的月色下,若梦情深款款的看着卓无忧,为那美丽绝伦的脸庞添上一份凄迷的色彩。

    她继续道:“你……小心点啊!”

    卓无忧安慰她道:“放心,我很快便回来。”

    说完已挟起福伯,提起轻功向广成观飞跃去。

    究竟有其么事令卓无忧如此仓皇赶回卓府?

    卓无忧已远去,但若梦仍呆立原地。她心内忽然涌起了奇怪的感觉:她与卓无忧这一别,从此将成永诀。

    而就在卓无忧离去后一个时辰,一个人缓缓踏上广成观前的千级石阶。

    他似乎对隐宝山的地形很熟悉,而且轻功也是极高,竟完全不惊动到观中各人便已踏遍观内每一角,最后来到后山的空地。

    他缓缓地朝小屋步去。

    就像是噩梦般慢慢压向屋内的若梦……

    第四章 仇深似海

    却说卓无忧挟着福伯奔回广成观,找了一匹脚程最快的马,朝西歧城而去。

    沿路上他一言不发,双眉紧锁,额上汗珠斑斑,神色异常紧张。

    虽然卓无忧已用尽力气策骑,但隐宝山与西歧城毕竟有一段距离,因此也要一个时辰才能返抵西歧城。

    越接近卓府,卓无忧的心情就越是沉重,心跳也越来越快。

    终于,他来到了卓府两丈外。

    眼前的情景,简直令他不能置信,一颗心也差点跳了出来。

    他猛地一拉缰绳,马儿嘶叫了一声,急速煞停。

    卓无忧与福伯下了马,一步一步的步向卓府。

    一丈了。

    眼前的卓府,瀰漫着一片凄清萧剎的气氛,而最叫卓无忧震惊的,是卓府的门外,竟挂了两个灯笼。

    白!

    灯!

    笼!

    卓府此刻正办着丧事!

    其实在隐宝山时,福伯已把一切告诉了他,但事出突然,他始终未能完全接受,仍抱着些少怀疑。

    如今看到眼前情景,怎不叫他心胆俱裂?

    他好不容易寸步至卓府大门之前。卓府的大门紧紧闭上,像在拒绝他这个卓家逆子踏进卓府之内。

    卓无忧伸手欲推开大门,一旁的福伯却道:“三……少爷,本来夫人及大少爷吩咐我们这些下人不要把此事告诉三少爷你,说你这个……忤……逆子没……资格回来……”

    “但……我实在不忍心,才会偷偷去告诉你,你千万不要说是我去找你的……”

    卓无忧不语,更没有任何反应。

    大门此刻竟变得像有千斤之重,卓无忧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把它推开。

    大门开了!

    他走前了一步,再次踏进这个本来属于他的家。

    也许会是最后一次。

    卓府之内一片愁云惨雾,哀号痛哭之声在空气中回荡着。

    卓无忧的心更像被千斤巨石重重压着,胸前感到翳闷难当,呼吸困难。

    由前园通往大厅的一条短径,此刻也像有千里之遥,每踏一步心头也感到剧烈绞痛。

    他怕看到大厅内的情景,无法想象会有何反应。

    但,他必须一看。

    到了!

    一踏进大厅,卓无忧血脉狂跳,心窝剧烈绞痛,几欲晕倒。

    只因为,平日热闹庄严的卓家大厅,此刻竟变成了一个——灵堂。

    而灵前刻着的名字,竟然是——卓——山!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卓无忧心下狂叫。

    继而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呼号:“爹——”

    叫声中带来无穷的哀痛,震得天地摇动,同时也惊动了灵堂内每一个人。

    可惜他们并没有被卓无忧的哀痛所感动,反而投以一双双怨恨的目光。

    因为在他们的心中,都认为害死卓山的人,是——卓无忧!

    卓无忧此刻的心情极度紊乱,并没留意到众人目光中的怨恨,只想扑到卓山灵前,叩上一百个响头。

    即使他明白,这样做也不能洗清他的罪孽。

    他如狂地朝灵前冲去。

    中途却遭一只无情的手拦阻着。

    手的主人,正是卓家的长子,大商皇朝百万禁军统帅——卓无涯。

    “大哥……”

    卓无忧满布血丝的双目露出了哀求的神色,看着这个平日甚为尊敬的大哥。

    卓无涯神情冷漠,似对卓无忧极度鄙视和痛恨,侃侃而道:“爹生前已不认你作子孙,死后也不想见到你这不肖子!”

    “你——”

    “走!”

    语气坚定,毫不留情。

    卓无忧急得几乎流出泪来,仓皇地转而望向平素最疼他的娘亲。

    “娘亲……”

    岂料卓夫人却道:“无忧,枉爹娘平日对你千般爱护,自小让你学文习武。你说不喜功名,爹便不迫你去做官;你说要替天玄子师父打理广成仙派,爹也随你所愿。如今爹千辛万苦替你找到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你却三番四次拒绝爹的好意,更活活把爹气死,你问你自己,可还有脸回来见爹?可还有脸认作卓家子孙?”

    对于卓夫人的严词质问,卓无忧只感哑口无言,百辞莫辩。

    他又转而向卓无涯哀求道:“大哥,三弟自知罪不可恕,但我只想在爹的灵前上一柱香,我求你……”

    然而卓无涯却仍是置若罔闻,亦没有让开之意。

    卓无忧被众人孤立,心情却越来越焦急,竟提步欲硬冲上前。

    但卓无涯竟浑没半点退让之意,在他眼中,卓山是被卓无忧所害死的,念在半点手足之情才强忍着心中怒气,不向卓无忧出手。

    他使力地推着卓无忧,狠狠道:“我重申一次,爹不想见你这忤逆子,再不走莫怪我手下无情。”

    但卓无忧对他的警告竟是充耳不闻,双脚也无停下之意。

    霍地,一声咙然巨响……

    卓无涯蕴含无匹怒火及无俦劲力的一拳,狠狠轰在卓无忧胸膛之上。

    卓无涯能当上百万禁军统帅,武功自是不弱,这盛怒一拳,理应把卓无忧轰得直飞出大厅之外。

    但……

    卓无忧却硬挺着,死不后退。

    他这样做,只会令伤势加剧,但他不理了!

    未在亡父灵前上香之前,他死也不会离开卓府,死也不会后退半步。

    这一拳轰得他胸膛剧痛,却远远比不上他心中的痛。

    口,在淌血!

    心,在淌血!

    眼,在淌泪!

    下人们看得心也酸了,但卓夫人及卓无涯依然没有半点退让之意。

    就像当日卓无忧拒绝卓山时般,没有半点退让之意。

    唯有卓伶,眼中流过了一丝同情之色。可是当此情形,她也想不到能为卓无忧说甚么。

    因为她知道,卓无忧这次确是有错!

    此情此景,谁也不能说甚么了,但卓无忧却不理伤痛,举步又再踏前。

    卓无涯又是一拳,而且爆出的沉响,比刚才一拳更大!

    卓无忧淌出的血和泪更多,但依然没有退后一步。

    有情的泪!

    无情的拳!

    两不相让!

    卓无忧继续行,卓无涯继续轰!

    一声声凄厉刺耳的巨响,轰进每个人的心,轰得心也痛了、碎了!

    也不知由第几拳开始,巨响中竟混杂了少许碎骨之声,众人开始为卓无忧的生命而担忧。

    卓无忧虽有上乘的先天乾坤功护身,但再这样下去,他势必被活活轰死!

    他,已把生命豁出去了。

    他只希望能支持到他步至卓山灵柩之前,为亡父上一柱香,他便——死而无怨!

    但,饶是他有无穷斗志,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在卓无涯疯狂轰击之下,七孔也开始溢血。

    卓伶见状,发出了一声尖锐刺耳的惊呼,双手掩面痛哭。

    卓无涯也停止了轰打,道:“我再说一次,若你再不离开,下一拳,你必定没命!”

    好绝的一句话,丧父之痛已把手足之情完全盖过,若卓无忧再不走,下一拳,卓无涯真的会要了他的命。

    卓无忧伤势已是极重,仍勉力聚气说道:“不!在……我未为爹……上香……之前,我……绝不……会……走……”

    “大……哥……我知……我……所犯……的罪,是……无可……饶……恕,你……”

    “杀了我吧!”

    卓无涯闻言,眼中杀气暴盛,决绝地道:“好!爹是给你害死的,既然你想以性命来抵偿你的罪孽,我就——”

    “成全你吧!”

    说罢已贯注十成功力于拳上,以惊雷疾电之势狂轰卓无忧。

    这一拳所含劲力之钜,若轰在伤势极重的卓无忧身上,他必死无疑!

    众人都慌忙以手掩面,不欲目睹这惨绝人圜的一幕。

    甚至卓夫人也泛起了懊悔之意,欲喝停卓无涯。

    可惜,拳已轰出。

    一切,已太迟了。

    然而,这足可开山破石的一拳,竟没有轰中卓无忧。

    原来在卓无涯重拳快要轰中卓无忧的一剎那,凛冽的拳风已迫得卓无忧气血剧烈翻涌,再也支持不住,颓然跪倒地上,仅堪避过这致命一拳。

    卓无涯一拳落空,但面上却全无惊讶之色。

    谁也不知他的心在想甚么!

    究竟此举他是有意抑或无意?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了。

    卓无忧跪在地上,双手撑地,苦苦地支持着。

    地上淌着一滩血,是卓无忧的血。

    他面上血泪交织,甚是凄厉可怖。

    换了是普通人,受此重伤,不立即晕死才怪!但卓无忧意志力甚是惊人,仍能支持至今,更能张口道:“我……知道……我是……罪……无……可……恕,但……我只想……在爹……灵……前,上……一柱……香,之后,可……以……任凭……你们……处……置……”

    卓无忧毕竟是卓夫人的亲生骨肉,见此情景,又岂能无动于衷,于是道:“好!既然你坚决要上香,我就成全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卓无忧闪出了一丝希望,静心聆听着。

    卓夫人续道:“我的条件就是,你上了一柱香之后,从此与卓家恩断义绝,甚至以后也不能向别人说你姓卓,怎样?”

    卓无忧闻言,心头又是一震,他造梦也想不到,平日对他百般呵护宠爱的娘亲,今番竟也绝情至此,怪只怪他的罪委实太重太深。

    他的内心在剧烈交战,但就算他不答应,卓家上下也不会原谅他,于是他毅然下了一个决定。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卓夫人道:“无涯,让他过来。”

    卓无涯如言让过一旁。

    卓无忧鼓尽残余体力,颤危危地站起,但看他此刻伤势极重,就是与卓山灵位仅有数步之距,也未必能走近上香。

    卓伶见状,本欲上前搀扶,但她一动身,卓无忧已扬手示意她停下。

    他要凭自己的力量为亡父上香。

    不死的意志,坚韧的生命力,令他不可能地一步一步走至灵前,燃点了三支香,然后又重重的跪下。

    他泪流披面,声音沙哑地道:“爹,孩儿铸成此滔天大错,自知再说甚么也是无用。孩儿……只望爹的养育之恩,能在来生相报……”

    “孩儿上过这柱香之后,再无颜面……认作卓家子孙,孩儿唯一能做的,只有向爹叩回三个响头……”

    说罢站起插上清香,然后又跪回地上,重重叩了三个响头。

    再抬头之时,前额已被血水弄得模糊一片。

    他站起转身向着卓夫人、卓无涯及卓伶道:“娘亲、大哥、二家姐,无忧自知罪不可恕,亦再无面目留在卓家,更不配做卓家的子孙。”

    “无忧只望,你们今后能多加保重,若有需要无忧帮忙的话,我……万死不辞。”

    众人无话。

    卓无忧也无语。

    他缓缓转身,离开这块再不属于他的地方。

    一个不再属于他的家。

    卓府门外,马儿仍在等候。

    马儿似能感应到车无忧的哀伤,发出了几声低沉的嘶鸣。

    卓无忧上马背,默默地离开了西歧城,向着隐宝山而去。

    心头的悲痛却一点也没有减少。

    回到隐宝山之时,已是黎明时份。

    卓无忧意态消沉,容颜落泊,往日的风采尽失。

    他只想尽快躲进小屋之中,狠狠地大哭一场。

    向若梦诉说心中的凄苦。

    他知道,世上也许只有若梦才能明白他。

    然而,当他回到小屋之后,他却遇上另一件叫他伤痛欲绝的事。

    他赫然发现,若梦竟不在小屋之内。

    若梦……究竟去了那里?

    他发了狂似的在广成观、隐宝山各地拼命找寻,可惜也找不到若梦芳踪。

    在他几已绝望之时,他再次回到小屋。

    此时他方才发现,小屋的桌子上,早已安放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撮用绳子扎着的发丝。

    发丝柔软顺滑,他一眼便认出这是若梦的发丝。

    那更令他肯定,若梦,已……

    离他而去!

    他怎也想不通若梦为何要离去,但这已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他的心又开始绞痛,泪也缓缓的落下。

    他有生以来,从未遇过如此大的挫折,如今,他真真正正体会到何谓“忧伤”。

    他发了狂般痛苦嘶叫,叫声响彻了整个隐宝山,打进每个人的心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阵疯狂嘶叫才戛然而止。

    这并不表示他已不痛,只是,他已痛无可痛。

    伤无可伤。

    过了那晚之后,西歧城再无人看见卓家三少爷出现,而在数月之后;卓家上下亦迁离西歧,传言是搬往朝歌卓无涯的府坻中。

    声名显赫一时的卓家,渐渐也破人遗忘。

    甚至,再无人记起卓无忧这名字。

    西歧的居民只知道,隐宝山上的广成仙派,有一名大弟子,他有着一个甚为古怪的名字——一忧子!

    他在三年之内,从没离开过隐宝山半步,因此无人看过他的面目,只有少数曾到过隐宝山的人到处传言,这个一忧子终日穿著丧服,神情颓萎不堪,而且又不喜言语,甚为古怪。

    而且,更传言他并非住在广成观内,而是住在后山一间木屋之中。

    跟着,一切一切也在年月中慢慢流逝!

    前尘往事一股脑儿涌上一忧子心头,他的心又在剧烈绞痛,视线也被呼之欲出的泪光弄得模糊一片。

    他轻轻抚着若梦留下的发丝,彷佛又重回当日的光景;若梦娇慵的躺在他身边;而他一边抚弄她的秀发,一边细说家常……

    一忧……

    究竟是为了不知身在何方的若梦而忧心,还是为了当日卓山之死而忧伤?

    这只有他自己才知了!

    但,即使若梦已离去六年多,但他仍坚信若梦终有一天会回来。

    即使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却已是他的最后希望。

    只有在这小屋中,他才能找到生存的意义,才能继续他枯萎的生命。

    小屋内的一切,似乎仍残留了若梦的体香,令一忧子迷恋不已。

    甚至,有时在朦朦胧胧中,他更会见到若梦的倩影在屋内的某一角。

    虽然他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幻象。

    若梦……若梦……

    此情……

    若梦……

    一忧子想着想着,又再次控制不了思绪,于是放下发丝,缓缓步出屋外。

    当年见证着他与若梦誓言永不分离的明月,依然高挂天边。

    假如若梦?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