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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书记和他的秘书们第4部分阅读

怎么不合适。也许是性格吧?”

    “一对共产党员,都为共产主义奋斗,性格会有什么不合适?有什么事不可以拿到桌面上说的?”

    “艾阿姨,”卜奎第一次叫艾荣为“阿姨”,“有关性格,气质方面的事,是说不出来的。”

    ……

    艾荣和卜奎谈了很久,觉得她没有能“既挽狂澜”。

    此后一个星期之内,青莲有五六次约卜奎见面,卜奎就是一个“不见”。他想,闵青莲确实爱他,但他觉得这个女孩子不可爱。他想用“不见”的办法拖下去,他认为时间久了,也许她慢慢就淡忘了。

    可是卜奎这“不见”的策略,没有奏效。一件使他震惊的事发生了。

    那天,他正在浏览上面发来的文件,突然机关党委打来电话,说是闵青莲割动脉血管自杀了,正在医院抢救。

    卜奎的心狂跳了半天,觉得自己惹下了天塌大祸。无论从哪个角度说,他不得不到医院去探望了。

    闵青莲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有气无力,见了卜奎,拉着他的手大哭。

    “青莲,你,你怎么了?”一脸抱愧神情。

    “我不能没有你呀!没有你我还活着干什么呀!”又是大哭。

    在旁边的政委父亲对他恶狠狠地说:“你这个小伙儿,怎么回事?我姑娘是个茶杯呀?喝口水就摔碎!你得用党性保证,向我讲真话!”

    “不是,政委,不是那样的……”

    “不是那样的,是怎样的?”政委吼着“你走吧。我女儿有个好歹,这事不算完!”

    可是女儿不让他走:“卜……卜!我是真的爱你呀。”

    在这种情况下,卜奎是无法离开的,说:“青莲,我,我,我实在不知道,对你说什么好……”

    青莲紧紧拉着卜奎的手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一生都忠实于你,行不行?我可以做一个家庭主妇,伺候你。给你做饭,洗衣服。让你在外面好好工作,安心工作。争取事业成就,前途光明。我早就想,我们结婚之后,把你母亲接来,我要做一个贤良媳妇儿,你有什么不满意的,我都可以改正……”

    “去吧,好好想一想。”青莲的母亲说。

    卜奎本来不想为自己的婚事麻烦张书记,可是闵青莲为他自杀的事,是不能也不可能瞒住这位直接领导的。那天卜奎从医院回来,就到了张敬怀的客厅。夫人艾荣也跟着进来了。

    卜奎向张敬怀如实地汇报了事情的经过,至于他对闵青莲到底有什么“意见”,他和闵青莲什么地方“不合适”,他仍然不能向张敬怀说明白。

    艾荣说:“怎么不合适,我看很合适呀!真是天设的一对,地造的一双。只凭人家对那一片痴情,就十分难得。”

    张敬怀沉思良久,缓缓地说:“这事……我也难提出什么意见。婚姻大事,要十分慎重是对的。不然,一错铸成终生恨。……反正,可不要造成一个悲剧呀!”

    “你好自为之吧!”停了一刻,张敬怀又面无表情地说。

    看来,张敬怀是理解卜奎的。

    见张敬怀不再说什么,卜奎只好告退。

    这天晚上,卜奎半夜也没有睡,他想了很多:闵青莲对他的一片痴情,确实少有。母亲有这么一个贤良媳妇,实在难得。如今,有几个家庭是十分美满的呀!天底下哪有十全十美的家庭?连张书记的家庭也不美满呀!只要青莲一生忠实于自己,做一个贤妻良母和好媳妇,也就够了。母亲身体不好,早就来信,要他快些结婚。如果她老人家看不见小孙孙,死也不能瞑目。自己对所谓的爱情,不能太理想化了……

    这样,卜奎就下了决心,虽然有些不得已,但古往今来,在各种情况、形势、原因的作用下,有几个人能躲过这“不得已”三字呢?可是,这顺从了“不得已”的事,却为以后酿成大悲剧,埋下了伏线。

    次日,他提着一包水果、点心,到医院去看望闵青莲了。青莲仍然躺在病床上,看样子身体好多了。

    “你好些了吗?”卜奎怜惜地问。

    闵青莲见卜奎的面容,肯定是回心转意了,勉强地苦笑着,说:“只要你不变心,我……会好的。”

    卜奎打开点心包,拿出一块递给她。她张开口,让卜奎往她嘴里放。卜奎只好顺从地给她放在口中,她苦涩地笑了。

    闵青莲很快出院了。她对卜奎说:“我们还像过去一样,以前的事,我全都忘了。就当它根本没有发生过,你说好吗?”

    他点了点头。

    又过了不到一个月,他们结婚登记了。结婚所需的一切,都是闵青莲和她父母操办的。卜奎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办成个啥样,他都没有意见。老岳母,只心痛女儿,只要女儿高兴,什么都能够满足她。

    卜奎呢?别的他都可以忍受。只是那位政委岳父,一直记着他女儿为卜奎自杀的事,连个好脸也不给他。

    省委在后院宿舍,给卜奎腾出两间房子,算是破例照顾。举行结婚典礼那天,在至爱亲朋中,张敬怀不愿为他预料中的悲剧捧场,没有去祝贺。张敬怀虽然没有出席典礼,送的礼物最贵重:一条双人床单。这条双人床单,是张敬怀在开某次会议时,在一个军队宾馆买的免票高价商品,当时要十尺布票才能买到呢。

    那时举行婚礼,不像现在这样大操大办。青莲一家,卜奎在省委秘书圈子里的朋友,只坐了两桌。作为介绍人的艾荣带着胜美参加了。还有省委办公厅的几个同志。

    举行婚礼时,夫人带着女儿胜美参加。胜美问妈妈:“今天来这么多叔叔阿姨干什么呀?

    妈妈说:“你卜叔叔和闵阿姨结婚。”

    “他们为什么结婚呀?”

    “不许乱问!”

    胜美便问别的叔叔:“他们为什么结婚呀!”

    那位叔叔大笑:“你长大就知道了!”

    “不!我现在就要知道!”

    “为了生个娃娃。”

    “不结婚就不能生娃娃呀!”

    “不结婚就不能生娃娃!”

    “我才不结婚呢,一个女孩子和一个男孩子,住一起,多别扭扭呀!”

    参加婚礼的叔叔阿姨们无不哈哈大笑。

    所谓的“典礼”,也很简单。由办公厅单主任作主持人,又给发了二斤葵花籽,三斤花生,五斤苹果。有的同志送了一个暖壶,有的送只塑料洗脸盆,还有的同志送了一二斤肉票或鸡蛋票。把这些东西送到食堂,做了七八个菜。

    单主任致词后,又有介绍人艾荣,老岳母讲话。当时都是讲些勉励性、政治性语言,不足为记。

    之后,卜奎秘书圈里的朋友们,小闹了一通:无非是让新郎新娘站在凳子上,一起啃吊着的苹果,或者谈谈恋爱经过等等。但是,卜奎给老岳父敬酒时,出了个事故:可能是卜奎心情紧张,也可能踩上了块苹果皮,当他走到老岳丈面前时,突然滑倒了。玻璃杯被摔碎,卜奎的手又按在碎玻璃楂上,站起来一看,手出血了。还是艾荣有办法:“红红红,喜喜喜!大吉大利!”忙把卜奎流血的手,让青莲握着“从此你们的感情,就像血肉一样,连在一起了!”才把一场事故冲淡。

    席散客走,一对新人入洞房,又让卜奎大吃一惊。

    二人进了洞房,青莲笑嘻嘻地说:“我累了,咱们早点睡吧。”同时揭开半面被子,露出双人新枕头,新枕巾。卜奎一看,吓了一跳。原来枕头上放了一把明晃晃的斧头和一把树枝。

    “这是怎么的了?”卜奎的话语有点颤抖。

    青莲说:“我妈妈说,她们家乡的风俗,新婚在枕头上放把斧子,‘ 斧’‘福’ 同音,以后我们会有福。这树枝呢?是柴火,‘ 柴’‘财’ 同音,以后会发财呢……”

    卜奎没有想到,这个经过血和火考验的老革命,居然还那么迷信!他感到浓烈的悲哀。

    整个婚礼进行时,卜奎都一直都在朦朦胧胧之中,好像做梦似的。他一直在问自己,难道是我在结婚,是我在办终身大事吗?尽管同志们向他们祝贺时,他也强装笑脸,但整个“过程”,他都觉得自己在演戏,他要演好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他老是想:“快完吧,快完吧!”

    过了很长时间,卜奎才从那把明晃晃的斧头上,镇定下来。但是什么兴致也没有了。

    卜奎坐在那里,只是不说话。闵青莲催他:“都累了好多天了。快睡吧!快睡吧!”

    卜奎躺下了。青莲紧紧抱着他,可是无论怎么亲他,也不能燃烧起他的热情。

    闵青莲问:“你有病呀?”

    卜奎说:“我有病,我有病。”

    青莲便哭起来。

    第五章 张敬怀在炼狱中

    作为一位分管文教的省委副书记,当一切工作走上正常轨道之后,就能挤出些时间读书了。这真是过去没有过的高级享受。

    从政治层面来说,一九六二年,到一九六五年,在三年多一点的时间里,经过“八字方针”的贯彻执行,各条战线都上了轨道,他的工作也觉得更加顺手。

    可是他要写的总结中国革命历史反左经验的文章,断断续续,总是完不成。后来,眼见建国后的“左倾”现像,逐渐得到克服,也就不想再写。文章的草稿,压在箱底下。他原来估计,经过“三年困难”,党和国家受到那么大的损失,全党都觉悟到了它的危害,起码二十年内不会重复。可是刚刚过了三年平静生活,一场更大的风暴又要到来了。这场风暴的序幕,是从对《海瑞罢官》的批判开始的。

    一九六五年十月中旬的一天,卜秘书拿着一罗文件来见张敬怀。那些文件像往常一样,都分了类,每份文件前面,都贴有“内容提要”。有些不太重要又需要张敬怀批示的文件,卜奎都根据党的方针政策,写好了批示内容要点,供张敬怀参考。卜奎把文件放在张敬怀的办公桌上,从一叠报纸中,抽出一份,说:“这是本月十号上海文汇报发表的一篇长文,题目是《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张书记不妨看一看,我看这篇文章很不简单。”

    张敬怀接过报纸,大略浏览了一下内容,抬头问卜奎:“你讲讲,这‘ 很不简单’ 在什么地方?”

    卜奎想了想说:“我不理解的是:按照党规、党法和一贯政策,像批判吴晗这样一个北京市副市长,历史学界权威,知识界名流,中央对这类批判,事前应该有文件通知,和各省市打个招呼。一九六一年以来,又强调贯彻‘ 文艺八条’ ,此时发表这样的文章,很不寻常。如果是中央精神,都是人民日报先发表,可是这篇文件这么违反常规,突如其来地由文汇报发表,很费解。”

    张敬怀又浏览了一遍,问:“这个姚文元是干什么的?”

    卜奎答:“原来是上海一个青年团干部,后来搞文艺评论。我以前看过他几篇文章……不怎么的。省报总编打电话来,说这篇文章很重要,要我请示张书记,问我们省报是不是转载?”

    “让我看一看再说。”又说“你坐下。”

    卜奎坐在张敬怀旁边的沙发上。

    “我记得,”张敬怀回忆着“一九五九年,传达中央上海会议精神时,毛主席有一段讲话,大意是说:现在和他讲真话的人越来越少了。他说,海瑞虽然批评嘉靖皇帝,可是他对皇帝是忠心耿耿的,嘉靖死的时候,海瑞哭得把吃的东西都吐出来了。他号召学习海瑞。于是全国文艺界响应号召,写《海瑞罢官》的,《海瑞上疏》的,《海瑞骂皇帝》的,《海瑞背纤》的戏剧、文章兴旺一时。没有毛主席号召,谁能刮起这股”海瑞风“?因此,我找来明史一查看,果然有这么一段内容……”

    卜奎说:“如果毛主席有这个讲话,肯定省委还存有文件,我去找一找。”

    “好吧。”张敬怀说。

    卜奎退出。张敬怀坐在沙发上又细看起来。卜奎已经在该文中,凡是重要的论点,都用红园珠笔,圈圈点点地画了好多记号。张敬怀读了两遍。又把卜奎叫来,说:“吴晗是个历史学家,又是北京市的副市长。像你说的,按正常情况,点名批判这么一个人物,中央事前是应该有通知的。最近没有收到这类文件吗?”

    卜奎说:“没有。最近几天,我看人民日报,光明日报,解放军报等中央一级报纸,都没有转载姚文元的文章。”

    “既然中央各报都没有转载,说明中央不知道这事。我看是那些个别文人,为了自己出名,要打倒别人的越轨行为。……刚刚过了几天平安日子,有人又要兴风作浪了。”

    “不过……”卜奎还是犹豫着“我看此文还是有点来头的。上海也是在共产党领导之下。没有来头,上海市委和文汇报能那么无组织,无纪律?”

    “上海的事,我们管不了那么多。咱们省报不是问:我们是不是转载吗?你答复报社,没有中央的通知,我们不转载。”

    过了几天,卜奎又拿来几份外省的报纸,向张敬怀汇报:“我浏览了各省的报纸,有六个省的省报,转载了姚文元的文章。省报总编又来电话请示,说是希望转载,不然……我们会被动。”

    张敬怀思虑良久,说:“再等几天,看看中央是什么态度。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中央办公厅。”

    下午,卜奎回答说:“我打了电话,中央办公厅说,他们也不知道此事。”

    “那就是说,这件事是某些个人的无组织、无纪律行为。我们不要转载。”张敬怀说。

    又过了十多天,转载“姚文”的省报多了起来。省报总编又来电话催问,是不是转载“姚文”。张敬怀指示卜奎:“你答复报社,如果我们转载时,要加一个‘ 按语’ ,说明是作为学术问题让大家讨论争鸣的。按语中,报社自己不要表什么态。你先替报纸起草一个按语,我看一看再发。”

    本省一直到四十多天之后,才转载了“姚文”。这件事在“文化大革命”一开始就被揭发出来,成了张敬怀“阻碍中央声音”,“保护大毒草”的第一条罪状。

    到了第二年五月,中央发表了“五一六通知”,五月二十五日,北京大学哲学系聂元梓发表了揭发北京市委的大字报。人民日报予以转载,同时说这是一张“马列主义大字报”。六月一日,人民日报发表了《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社论,全国开始大乱了。

    从六月中旬,根据上边通知,全国各大学、中学、中专已经停课“闹革命”,千百万学生已经在全国“大串连”了。

    张敬怀住的院子,离大街虽然隔着一条胡同,但大街上的高音喇叭声,震天的口号声,仍然听得清清楚楚。

    这时,人们叫做“革命小将”的孩子们,开着穿梭般的大汽车,对着麦克高喊:

    “革命的同志们!混进党里、政府里、军队里和文化界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是一批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一旦时机成熟,他们就要夺取政权,由无产阶级专政,变为资产阶级专政。这些人物,有的已被我们识破,有些正在受到我们的信用,被培养为我们的接班人,例如赫鲁晓夫那样的人物。他们正睡在我们的身旁,各级党委必须充分注意这一点。我们必须识破赫鲁晓夫式的人物,揭开他们的画皮,把他们打倒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让他们永远不得翻身!否则,他们就要变天,就要千万人头落地!”

    “坚决揭开省委阶级斗争的盖子!”

    “坚决揪出省委一小撮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么温良恭俭让……革命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行动!”

    在大街小巷,还有另一番“景观”,在“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社论精神的鼓动下,过去信过“一贯道”的,在旧社会当过兵的,唱过旧戏的演员,成分“高”的所谓“地富分子”,“生活作风”不正,或真或假的所谓“破鞋”,像项练似的挂着一拖到地的一圈鞋子,成群结队游行。载着“红卫兵”袖标的孩子们,让他们敲着铜锣“自报家门”:“我叫xxx ,是个反革命,我罪大恶极……我对人民犯下滔天罪行!”接着是自己敲响的锣声:“当,当,当!”

    不久,省委大院门前一百多米长的墙壁上,便贴出来一张大字报:“揭开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