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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君第2部分阅读

    “你不愿意……”老者呵呵笑了。“这点为师一向清楚,却总是妄想终有一日你会改变心意。”

    “攸皇可代师父寻找传人。”意思是他仍是不愿继承衣钵。

    “是啊。”老者点点头。“只可惜了你的天赋异禀。”

    “攸皇只是个妖魔。”

    “胡说!凡夫俗子不懂你,为师岂会错辨。”老者慈爱地盯着他覆面的发。“攸皇要谨记一事,你的眼能见别人所不能见,此乃上天之恩泽,切勿自弃。”

    “攸皇宁为凡夫俗子。”他语气中的厌恶,对的是他自己。

    “既已不凡,何不善加利用、救世济民?”老者仍不死心。

    “攸皇无此胸襟,有负师父所期。”

    望着他抿紧的唇,老者心中涌上怜惜之情。“为师不逼你,聪颖如你终会找着属于你的路。只是……”老者顿下话,思索着该如何表达。“当年为师寻你,并非全是为了寻找传人,而是为了你乃为师的贵人。”

    “怎么会?”这事他头一回听师父提起。

    “不论你是否愿为传人,持有天书者,这一生必遭逢一次生死大劫,需寻得命中贵人,逢凶化吉。”老者伸手摸摸他的头,当他犹如孩童一般。“幸好有你,为师才能活至今日。”

    “攸皇不明白。”他不明白他何时替师父逢凶化吉了。

    第2章(2)

    他这总是将自己视为妖魔的徒儿,怎会明白他救了他多少回。“答应师父一件事。”

    “师父请说。”

    “顺从天书指示,寻找你的贵人。”

    “倘若天书不指示?”这种事,总有可能吧。

    老者微微一哂,上天既给他如此天赋,绝不可能弃他于不顾。“若此,贵人自会前来与你相会。”他说得肯定。

    “如何知晓来者是徒儿的贵人?”

    老者银白的眉微微挑起,注视着他的眸已失去往日神采。“届时,攸皇自会明白。”

    ……

    “哎呀,当家夫人驾着马车离家出走了,当家的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坐在这儿发呆?”

    突来的话语打断了攸皇远扬的心思。

    黑瞳稍移,睨了大剌剌进门的人一眼。“你要我去追?”攸皇替自己倒了杯清茶,品着。

    “当家的夫人,理当由当家的去追,别人代劳,成何体统?”二当家君韶安攸皇身旁坐落,接过茶壶也为自己倒了杯茶。

    “你在等着看戏?”

    “难得当家的是主角,这戏怎可草草了结?”君韶安笑得不怀好意。“大伙儿全等着看后戏呢。”

    “大伙若闲着,我可替大伙找事做。”他敛着眸,冷淡依旧。

    “这事不劳当家的费心,有我替当家的效劳。”君韶安倏地凑近他,还刻意压低了声音。“不知当家夫人容貌如何?”此乃大伙最关切之事,他当然也是如此。

    “与你何干?”

    君韶安摸了摸鼻子。他就知晓问当家的这种事肯定会碰一鼻子灰的。但谁教他是众所瞩目的二当家,他不问,谁来问?

    “虽说我等无权过问,倘若当家夫人貌似天仙,咱们也脸上有光呀。”这理由是否太过牵强?

    “多事!”攸皇啐了一声,仍是未吐露只字片语。

    “唉,无端耗了我一颗疗伤圣品云露丹,这用药者的身分、长相我总会特别好奇吧。”君韶安用肘抵了抵攸皇。“我这一点小小的要求,不过分吧?”

    “我没见过她容貌。”

    “什么?”君韶安愣了下,他“诱拐”老半天所要的绝非如此答案。“她可是你的夫人啊。”

    “你信?”攸皇不答反问。

    “是不信。”毕竟想成为当家夫人者比比皆是。“但你却与她寸步不离,所以我想她或许会是个意外。”

    意外?攸皇的黑瞳闪动。

    她,确实是个意外。

    意外地出现他面前,拿他当赌注;意外地挨他一掌,取走他的传家宝;意外地被她利用,散尽他千金;意外地与都翠动手,让她一直未愈的伤猛然加重。

    奇怪的是,种种意外不但未让他感到厌烦,反而让他觉得有趣。

    与她相处,心中便有种未曾有过的期望,似乎在等待着她下一步的惊人之举。

    贵人自会前来与你相会。

    当年师父说过的话此时再度涌现。他拧眉细思,平静的心湖因这话儿而泛起涟漪。

    “再说,当家的不仅公然于大街上和姑娘搂搂抱抱,还任姑娘声声唤您夫君,这种种不寻常的迹象,当家的要我怎么想?”君韶安说得有些委屈,有些不甘。

    那百年难得一见的场景,他竟失之交臂?真是……可惜啊!

    “随你。”攸皇的回答跟不回答没什么两样。

    不过,当时的他为何未将她推开?武功修为极佳的他,又怎会让有伤在身的她轻易搂住?

    他性情冷漠,除了君韶安之外,无人敢随意近他身;他也从不随意让他人有近身之机。但素未谋面的她,为何总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贴近他?

    难不成只因她便是他等待的贵人?

    蓦地,他笑了。

    惊鸿一瞥的笑柔化了他冷漠的半边脸庞,却稍纵即逝。

    若此,她的离开,正是时候。

    仰首饮下一杯冷去的茶,不知怎地,今日的茶,带涩。

    “当家的。”君韶安唤住欲离开的攸皇。今日当家的神情,透着一丝古怪。

    攸皇停驻门口,未回头。

    “当家夫人留了封书信。”这当家夫人的称呼,君韶安还真不想改口呢。

    “那绝非书信。”攸皇瞄了眼那署名“夫君”的书封,说得毫不犹豫。

    既然要不告而别,她便不会留下只字片语。这是他对她的了解,一种说不上来亦无法解释的默契。

    “哦?”君韶安愣了下,“那当家的可要猜猜里头是什么?”这样才有乐趣吧。

    “猜中的报酬呢?”

    君韶安想了想。“当家的嘱咐的『那件事』,我会全权处理。”

    “不论猜中或猜不中,你都得处理。”如此报酬,可一点也吸引不了他。

    “我会『心甘情愿』地处理。”君韶安说得耍赖。

    “心甘情愿吗?”他勾了下唇。虽对他而言并无差别,但若能让君韶安心甘情愿,倒也不坏。“银票,千两。”

    是吗?君韶安赶忙开封一观。

    “银票一千两?”望着手中银票,君韶安脸上难掩惊讶。还真的让当家的猜中了?世人传他拥有通天之能,莫非为真?

    “愿赌服输。”攸皇离开阁楼时,泼下了这盆冷水。

    望着他伟岸的背影,君韶安不自觉地摇头叹息。

    今晚,无月无星,无一丝灯火的街上,冷风飕飕。

    漆黑的巷道里,叮呖啦、叮呖啦的诡异声响自远处渐渐传来,吵醒了一名七、八岁的稚童。

    坐起身,男孩微肿的眼皮还挂着沉沉睡意,困睠的眸一张一合,似睡似醒。

    那声响更近了。

    揉揉眼,揉揉脸,男孩左右张的头颅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床旁的娘亲睡得好沉,似乎未让这奇怪的声响吵醒。

    小心地从棉被里钻出,男孩下了床,攀上一张矮凳,将窗子开个小缝,趴在窗台上好奇地往外头望。

    仔细凝听,那是铁链拖在地上与地上石板互相撞击的声响。然三更半夜,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何来铁链拖地?

    眨眨眼,睡意全消的男孩将整个头探出窗外欲瞧个仔细。

    起初,那只是三团白白的朦胧影子。

    随着影子的靠近,拖地的铁链声震得他耳朵嗡嗡鸣叫,影子也益发清晰。

    “福同伯伯!”男孩有些诧异地脱口唤着。他认出了走在最后的那抹身影。

    那是巷口卖豆腐的老伯,总是会用剩余的豆渣做出美味的豆渣糕给他姐馋的好心伯伯。

    大半夜的,伯伯不睡觉要上那儿?伯伯的手上、脚上又为何铐着铁链?

    而走在前头的两人将铁链扯得太急,伯伯有好几回都快绊倒了。

    “等等,别扯了,伯伯都快跌跤了!”焦急的男孩忍不住对窗外喊着,这一喊,周遭的氛围瞬间冷凝几分。

    “有人看得见咱们呢。”那两人停下了脚步,其中一人说话的声音彷如刀石撞击。

    “还是个没长毛的小鬼。”另一人的声音则宛如夜莺哭啼。“由你来抹去他的记忆?还是由我来?”

    “你去吧,今晚差事之多快把我给累坏了。”

    “小鬼这么晚不睡还跑出来搅和……咦?”彷若哭啼的声音讶异地扬起。

    “怎么?”

    翻阅书册的声音代替了回话,那人取出怀中书册翻得好快。

    “抹不得。”他叹了口气。“也抹不去。”

    “怎么会?”另一人抢过书册观看。“……是他?”咭咭的笑倏然传开。“没想到今晚会碰上转世投胎后的他,待会儿我可要在阎王面前说一说。”

    “走吧,先回去交差要紧,别耽搁了。”

    “等等!”见两人要走,男孩更心急了。“你们要带伯伯去哪儿?”

    “去哪儿?”两人对望一眼,笑得阴森。“阎王殿。”语毕,三条人影转眼消失无踪。

    “等等——”

    “攸儿,你在跟谁说话?”床上的妇人翻身坐起,望着男孩的脸色有些发白。

    “娘!”男孩跳下矮凳、上了床。“方才有两个人用铁链将福同伯伯拖走了,娘快找人去救伯伯!”

    “你可看清那两人的脸?”妇人瞪视着窗外的眼透着惊恐。

    “看不太清楚。”男孩摇摇头。“他们的脸上彷佛被白雾笼罩着。”

    “那他们可看清了你?”

    “孩儿不清楚。”男孩蹙起了俊眉,娘抓痛他了。

    “碰碰碰”!突来的敲门声让妇人吓得跳起来。

    “攸家媳妇!”门外的声音唤得急切。“攸家媳妇!你快醒来,福同走了,快来帮帮忙呀!”

    福同走了?妇人用着惊惧的眼神望着眼前孩儿,唇直颤。

    “我马上就过去。”她回了话,声音抖着。而后她将男孩抱躺于床褥上,用厚重的棉被裹上他。“攸儿,你听好。”

    “娘?”男孩疑惑地望着娘,不明白娘脸上的担忧为何。

    “答应娘,方才你所见之事绝不能向任何人提起,任何人都不许提!”

    “私塾的夫子也不行吗?”他原本还想问问夫子的。

    “不行!”妇人加重了语气。“日后若有与今晚相同之事发生,也不许说出来,任何人都不许说,包括娘在内。知道吗?”

    “娘也不许说?”他抿起了唇,不明白娘的用意。

    “不许!”妇人严厉的口气吓得男孩有些慌了。“快答应娘!”

    “孩儿答应娘,从今而后绝不向他人提及今晚或与今晚相似之事。”他立了誓,为了让娘安心。

    不舍地,她将他紧拥入怀,眼角的泪水被她偷偷拭去。

    “嗯,这才是娘的乖儿子。”

    第3章(1)

    鬼族,隐匿于与世隔绝的深山中。

    并非族人相貌似鬼般恐怖而名之,而是以族人神出鬼没、踪迹难寻而得名。

    鬼族人从不与外界往来,世代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除了族长之外,谁也不许未经允许擅自离山,纪律甚严。

    鬼族的房舍皆沿着奇岩巨石而建造,依山傍水而立的楼宇虽称不上华丽,却也精致典雅。

    一处筑于高崖上的阁楼中,一名红衣女子正只手撑额靠坐窗台上。

    她的身形窈窕,凹凸有致:她的倚姿慵懒,模样妩媚。

    此时,她黑白分明的杏眼正遥望远方,却无视一物,只是任着思绪飘忽走远,神情怅然若失。

    仔细瞧这女子,面若桃花、明眸皓齿,虽无惊为天人之姿,却有勾人心魂之貌。

    尤其是她那一双似水眼眸,带着一点柔媚、一点清灵、一点娇气与一点淘气。那双彷佛会说话的眼,任谁瞧了皆会忍不住深受吸引、牵动。

    “族长,我是鹊儿。”

    门外,一名唤鹊儿的ㄚ头在外头等着。她不甚安分地将脖子伸得长长的,耳朵也几乎贴上门扉的镂花,只怕漏听了族长的叫唤。

    “进来。”

    这两字令鹊儿欢欣地露齿一笑,随即推门而入。

    “族长,有您的东西。”一入门,鹊儿没多想便冲往窗户边,立于巫绯语面前。

    并非她料事如神,而是光听族长那有气无力的嗓音也知晓,此时的族长正坐于窗前发呆呢。

    “何物?”巫绯语问得意兴阑珊,停留于窗外的眸光,一点也无收回的打算。

    她想,她一定是病了。

    若非病了,她怎会对凡事皆不感兴趣?

    若非病了,她怎会时常望着窗外失神?

    若非病了,她怎会乖乖地待在房里,哪儿也不想去?

    这病灶到底是何时种下的?她不只一回这么问过自己,然而总是得不到答案,或许,她该找个大夫来替她瞧瞧才行。

    “您打开瞧瞧嘛,是从族外的哨站送来的。”鹊儿将手中锦盒捧到巫绯语眼前。“听说有位公子指名要给您的。”

    勉强收回落在远处的眸光,巫绯语懒散地回眸一望。

    好眼熟的东西……巫绯语杏眼微瞇她在哪儿见过?

    那锦盒,长五吋、宽三吋,盒身包裹的锦不织工细腻,盒盖中央绣的那朵牡丹栩栩如生,让人惊艳万分。

    那牡丹,品种特殊,花型特别,并不常见。但她却见过。

    是在哪儿见过呢?她凝眉细思。

    玉馔楼……这三个字没由来地突窜进巫绯语脑中,搅得她心头一乱。

    扰乱她的,非玉馔楼本身,而是那玉馔楼的主子。

    那平时不说话,一开口又没几句好话,性格偏冷不讨喜不说,还遭她戏弄过的男子……此时送来锦盒,是何道理?

    “族长,快打开瞧瞧嘛。”鹊儿的眼紧盯着锦盒不放,她可好奇死了。

    毕竟这不曾有外人踏进一步的鬼族,今日竟有人特地送礼来,还指明了要给族长?此种破天荒的大事,教她如何能不好奇。

    况且,这礼啊,光是盒子已如此精致,更遑论里头的东西了。

    睨了鹊儿一眼,巫绯语神情有异地伸指掀起盒盖。

    一抹红映满了两人的眼。

    “红色面纱?”鹊儿欣喜一叫。“色泽真美。”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却又让那细致的触感所惊。“天啊!这一定是出自天衣坊的蚕丝面纱,是不是,族长?”

    真是他?巫绯语困惑了。

    “可知晓那位公子的模样?”

    鹊儿想了想,转述着听来的话。“听说生得高大挺拔,不仅一身玄衣,手里还握着一把黄铜骨扇。”她顿了下。“更奇特的是,公子脸上……”

    “戴着白瓷面具。”巫绯语接续了鹊儿的话。

    “族长识得那位公子?”鹊儿睁大了眸。

    “不识得。”她神情稍变。有些喜、有些怒、有些怨,也有些愁。

    “呃……”巫绯语的回答出乎鹊儿意料。“那这面纱……”她正想替族长好好收进梳妆台里。

    “退回。”她的口气有着不易察觉的羞恼。

    “退……回?”鹊儿又愣住了。“可哨站的人说了,若族长不收这礼,便……便……”糟糕,她说不出口啊。

    “便如何?”

    悄悄觑了族长一眼,偷偷咽了口口水,鹊儿一脸为难。

    “说。”巫绯语的眸紧紧锁在鹊儿脸上。

    “便……随便扔了。”后面这几个字,鹊儿的声音可是微弱得几不可闻。

    “什么?”闻言,一股火气直冲上巫绯语脑门。“该死的攸皇!送个可以随便扔了的礼给我,把我当成什么了?”她从窗台跃了下来。“随便扔了?”她愈想愈气。“一个要价几两银子的面纱,竟然说随便扔了?挺阔气的嘛,挺挥霍的嘛。哼!早知道他是这种财大气粗之人,一年前就不该还他千两银票了!”

    巫绯语这一番话听得鹊儿一愣一愣。

    看吧,族长果然识得那位公子的,可为何偏要说不识得?

    她鹊儿虽称不上聪明绝顶,对男女之事也是一知半解,但至少“不对劲”这样的异常状况,多少也分辨的出吧。

    “族长,真要扔了这面纱?”等候半晌,鹊儿不怕死地试探着。

    “怎么?舍不得?”巫绯语没好气地反问。

    “是舍不得。”鹊儿诚实点着头。“若族长真要将它扔了,可否赐给鹊儿?”并非她“勤俭持家”,而是这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