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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十八朝艳史演义第19部分阅读

回转中宫。

    人生最甜蜜的岁月,无过于新婚燕尔的时候。如果又是郎才女貌,配合适当,那更加要美满了。哲宗、孟后正是一个少年的风流天子,一个是娇好的美丽皇后,又恰当郎年十七依十六,初相聚首,越觉得水|乳|交融,恩情无限。这时又在初夏当儿,残红送雨,新绿窥窗,兰室香生,莲池风至,好一个美景良辰。

    这日晨起,一片和煦的晴光,从重重的帘幕空隙里,透射到珊瑚屏上,耀出满屋红光,与绿沉沉的翡翠台案映照着,益显得好看了。孟后穿一套新样异彩的靓装,坐于妆台前而自理云鬓。

    哲宗也穿着一身淡而带艳的便服,靠在妆台旁边,目不转睛地觑着孟后梳理。一会,孟后理好云鬓,匀好粉脸,向一只小巧的长条妆盒里,取出一条柳烟笔,要想画眉。哲宗忙挨到孟后身旁,握住孟后的玉手,笑着道:“且慢!待朕与卿画吧。”

    孟后扭过颈儿来,把两个如秋水似寒星般的眼珠儿,望着哲宗一盼道:“陛下可能么?”哲宗笑道:“不敢便说是能,姑且尝试尝试看。”孟后就把那条柳烟笔授与哲宗,又微微一笑道:“如此,有劳了!”哲宗得了孟后允许,更添了十分兴致,忙接过笔来,作他平生第一遭在女子面上献殷勤的工作。哲宗一边画着,一边玩赏着,一边又领略着孟后脸儿上颈项间发出来的脂香粉气,心儿里暗叹道:我一生能够常做着这种有兴味的工作,我情愿把这皇帝位子舍弃了!做皇帝哪得似做这个工作有兴味呢?可叹世间的人,一心儿只羡慕做皇帝,希望做高官,以为这是人生至乐,真个是痴人了!心里想着,手里画着,愈想愈有兴味,越画越见精神。画了半日,把两道眉儿画成了,把笔置放妆盒里,笑道:“好不好卿自向镜子里瞧吧。”孟后果然向镜子里瞧时,两道眉儿画得就像两钩新月,好不入画。

    连声道:“好!好!好!”哲宗见孟后这等赞美他的作品,比久旱逢着甘雨,化子拾了黄金,还要开心万倍,笑问道:“是画得好么?那么卿看朕比当年京兆尹张敞的本领何如?”孟后笑对道:“张敞怎及得陛下呢?”说着,又调胭脂涂点嘴唇。

    哲宗看着孟后把胭脂向嘴上轻轻地一抹,她那一张樱桃小口,顿时显得红香欲滴,不觉心里一动,情不自禁,把孟后一把抱起,搂在怀里,深深地接了一个长吻。就这一吻里,哲宗与孟后的情爱,又不知增深几许了。

    快乐的光阴,过得更疾速,一转眼间,就到了八年九月。

    高太皇太后忽患着病,不能视朝。哲宗、孟后与宗室大臣,遂日至宝慈宫请安问疾,忙个不了。一日,吕大防、范纯仁同至宝慈宫,请安问疾毕,正要退出,高太皇太后道:“二卿且住,老身有几句话要说。”吕大防、范纯仁即屏息立住,静待谕旨。高太皇太后道:“老身死期已迫,再不能临朝听政了!”吕大防、范纯仁同声回奏道:“慈躬不过偶然感冒,调养几日,想必痊愈了。臣等愿祝慈寿无疆!”高太皇太后叹道:“老身自己知道,这病断不能得好的。但老身不过是个衰迈无能的妇人,活着原于国家没有什么益处,死了也于国家没有什么损处,一死是无足轻重的。而且老身年纪已经六十二岁,死了不为夭折,可以死了。只是官家年纪尚在幼稚,老身死后,必有攻击老身调弄官家的。卿等宜用心保护,勿使官家着迷。然而,卿等到时候亦宜早自引退,令官家别用一番人。”又谓范纯仁道:“卿父范仲淹,可谓是个忠臣。在庄献明肃皇后垂帘时,惟劝庄献明肃皇后尽母道,后来到了庄献明肃皇后上宾之后,惟劝仁宗尽子道。卿当像他这样才是。”范纯仁泣对道:“臣敢不尽忠吗?”停了停,高太皇太后又叹道:“唉!老身死后,难保不被j佞妄加指摘的。老身受神宗皇帝顾托,同官家御殿听断,已阅九年。卿等试想,这九年中间,老身曾敢一日顾私而加恩高氏么?慢说外家,老身为了至公不肯徇私的缘故,自己所遗的一男一女,而今病到要死了,尚且不得一见哩!”说罢,不禁泣下。这日正值秋社日,高太皇太后因呼左右赐吕大防、范纯仁社饭。吕大防、范纯仁乃退至寝门外,领用毕,复进拜谢慈恩。高太皇太后泣道:“明年社饭时,卿等当追念老身今日的说话了!”吕大防、范纯仁听了,亦不禁侧然。又待了片刻,见高太皇太后已十分倦怠了,遂即告退。越日,高太皇太后遂崩。高太皇太后听政九年,召用故老名臣,罢废新法苛政,朝野清明,华夷绥定,于是神宗时代纷纷乱乱的天下,复归安定。辽国瞧着,敕戒臣下道:“南朝尽行仁宗的旧政了,慎勿生事疆场!”西夏亦谨修贡职,不敢携贰。所以九年之间,无有边衅。当神宗祥禫既终,有司遵用庄献明肃皇后故事,请御文德殿受册,极意不肯,谓执政道:“母后临朝,已经是国家不好的现象。文德殿乃是天子的正衙,岂是女主所当御的吗?”卒之只就崇政殿受册。至于外家私恩,更是一点不肯宽给。有侄高公绘、高公纪兄弟,终元祐之世,只进一秩,还是经哲宗请求再三才给予的。因此,中外称为女中尧舜。至是崩逝,尊谥做宣仁圣烈。

    高太皇太后既崩,哲宗遂亲政。范纯仁记着高太皇太后的遗言,即乞避位。哲宗谓吕大防道:“范纯仁乃是个孚时望的,不可让他去位,卿可替朕去留住他。”并即诏范纯仁入觐,范纯仁只得暂时打消去志。九年四月,下诏改元做绍圣,即以是年为绍圣元年。因为是时哲宗已被一群小人包围着,不以高太皇太后时所行的政令为然,罢免吕大防职位,出范纯仁知颍昌府,贬苏轼知英州,降苏辙知汝州,谪范祖禹知陕州,起复章惇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曾布为翰林学士,进用张商英为右正言,蔡京为户部尚书,蔡卞为国史馆修撰,李清臣为中书侍郎,郑润甫为尚书左丞,吕惠卿、蔡确、邢恕都复了官,一心一意要绍述神宗时的政令,所以改做这个年号。于是便复行“免役法”、“免行钱”、“保甲法”等。不久又追夺司马光、吕公著赠谥,仆倒墓碑。贬吕大防为秘书监,刘挚为光禄卿,苏辙为少府监,并分司南京。于是命蔡卞重修《神宗实录》,力翻前案。前史官范祖禹,以及黄庭坚、赵彦若并坐诋诬降官,安置永、丰、黔三州。吕大防因曾监修《神宗实录》,连坐徙安州居住。范纯仁奏请释还吕大防,章惇大怒,将范纯仁贬知随州。此时朝中,忠良去尽,当权执政的都是些j人小丑了。

    从来小人聚做一起,无风也要掀三个浪的,所以而今章惇、蔡京、章商英等当国,朝里的政事弄得日糟了。

    恰巧适有一桩事,又给章惇、蔡京一个行j使坏的机会。

    什么事呢?原来哲宗刚在青春的时期,又生成个好色坯子,朝中又没有一个贤良的臣子劝谏他,不免便日习于荒滛。孟后虽然有色,但是却坏在有德,遇着哲宗要做不合理的事情,她即要谏阻一回,所以哲宗虽然很是爱她的色,同时却又憎恶着她;日复一日,他两个情爱上的裂痕,愈弄愈不能融洽了。碰着宫里有个刘婕妤,乃是天生成的狐媚子。她的姿色虽不及孟后,但是她一味喜修饰,能滛浪,不讲德行,便引得哲宗把她爱得什么稀世宝贝似的,反以为她的姿色要好过孟后了。刘婕妤恃宠成娇,便异常轻视孟后。孟后性本和淑,又能包容,一点儿也不计较她。不过中宫的一班宫女内监却很瞧不过,十分气不忿,想要弄着她丢个脸儿给大家看。冬至节那日,孟后领着一众嫔妃至隆祐宫,朝谒向太后。时候还早,向太后尚未御殿,大众于殿右静候着。孟后坐的一张椅,是朱髹金饰的,刘婕好便也想要坐一张与她同样的。内侍郝随窥知刘婕妤的微意,便另拿一张与孟后同样的给她坐了。中宫的从者见于,不胜其忿,因传唱道:“皇太后出来了!”孟后听得,忙着起立。刘婕妤与诸嫔妃也一齐起立,待了片时,不见向太后出来,孟后乃复坐下,众人亦随着一同坐下。刘婕妤当然亦跟着坐下,只听“咕冬”一声,竟然跌倒地上。原来她坐的那张椅,在她起立时,便有人把它暗暗撤去了,她还没有知道,竟大模大样地坐了下去,所以便坐了个空,跌在地上。当下众嫔妃见了,不觉嗤然一笑。刘婕妤羞得满脸紫涨,不由得心中大愤,也不复朝向太后了,便哭着回宫而去,向哲宗撒娇撒痴,说是皇后欺她。哲宗只得好言安慰了一番,心里不由得越恨孟后。一会哲宗出去了,郝随便谓刘婕妤道:“这个不必着恼的,有着恼的工夫,不如想个法儿出来,把她那个皇后位子弄过来,不万事都了了吗?”刘婕妤道:“有什么法儿想呢?”郝随道:“法儿要看机会来,遇着什么机会就想什么法儿。且莫着急,包在奴婢身上,把个皇后位子夺过来便了!”刘婕好听了,变嗔为喜道:“要是达到目的,不吝重赏!”这正是:只因一跌成嫌隙,惹得群j构祸端。

    要知郝随想出什么法儿来扳倒孟后,刘婕妤毕竟能够达到做皇后的目的么?下回分解。

    第四十七回  郝总管相府定j谋  梁押班公堂铸冤狱

    郝随便出宫来,去见章惇商议。章惇素知郝随是刘婕妤跟前头一个宠臣,刘婕妤多少事是郝随提着;刘婕妤又是哲宗跟前第一个宠妃,哲宗多少事又是刘婕妤提着,当下听报郝随到府,哪肯怠慢他,连忙很恭敬地接入,让到书房里请坐献茶。

    献了茶,章惇未开言,先堆笑,然后问道:“总管多时不曾光降了,想是勤劳得很?”郝随道:“倒也闲着。只为相公为国忧勤,匆匆无须臾的空闲,咱家无事不敢冒造,扰搅相公清神。”章惇笑道:“好说,好说。总管肯垂教时,就是一日来一百遍,老夫敢惮烦吗?毕竟是总管不肯垂教是真!”郝随笑道:“得哪,得哪,别客套了。正是有一事奉商,要多多借重!”

    章惇道:“岂敢,什么事呢?”郝随举目四下瞧了瞧道:“这里可作深谈么?”章惇道:“可以。这个书房,原是个机密的所在。总管今日到来,老夫就想着当有要事见教,所以特请到这里。”郝随又笑道:“人说相公知机,果然名不虚传!”章惇亦复笑道:“总管又来了!”即问道:“总管到底有什么事呢?”郝随登时庄严其色,郑重其辞道:“相公要想巩固权位呢?还是想丢了这个好官儿呢?”章惇听了,吃了一惊,忙问道:“有人弹劾老夫来着吗?”郝随道:“不是。”章惇又问道:“然则皇上将要罪责老夫吗?”郝随道:“亦不是。相公勿要乱猜,待咱家慢慢地告诉出来。为而今有桩要紧的事,是要相公从旁帮个忙儿,到时候在万岁爷驾前说两句有力量的话,那么上面有的是富贵,相公益发官上加官,爵上加爵,这便是巩固权位的办法。如果相公要反对,阻扰这桩事情,为先除碍疑起见,定必先去异议的人,首先就要撵了相公,这便是丢官的办法。在这两个办法上,请相公先抉择一个,咱家好讲说这事情究竟。”章惇心里暗想:听他说来,这桩事来头不小,是桩什么事呢?要是不答应,我这个官是丢定了,要是答应着,不晓得做到做不到呢?不由意下踌躇,迟迟未敢置答。郝随不乐道:“迟疑什么呢?相公不愿意做,尽管不答应!不过咱家在相公面上的情是尽过了,日后可别怪咱家没有给相公留情面!”说着,便起身要走。章惇拦住陪笑道:“总管请坐,请坐。总管瞧得起老夫,特意来替老夫设法,就是天大的事情,老夫也当勉为其难的,焉有不答应之理?”郝随才喜悦道:“是呀!咱家知道相公是个知机的,这点儿事情一准肯办,断不会眼瞧着大富贵给人家取去,自己倒丢了官来得罪人。适才咱家不过是给相公闹个玩笑儿,相公不必介怀!而今咱家把这事情原本告诉相公知道;不然,这么给相公一个闷葫芦,叫相公怎么办呢!”于是就把刘婕妤怎样与皇后不和,皇上怎样宠信刘婕妤而厌恶皇后,而今要怎样设法把皇后挤倒而扶植刘婕妤作皇后,如此这般说了个详细,最后又道:“等到这事做好了,那么内外联络一气,相公要办什么事都有了靠山,岂不是相公的权位越发巩固了吗?从实际上讲起来,相公帮着做成功这事情,倒不是帮别人,正是帮着自己咧!”章惇正想交通宫掖,好巩固权位,而今听到这等一桩事情,恰中心怀,连声答应道:“当得效力,当得效力。”郝随道:“好!如此咱家便在里面布置了,但相公千万不可失约!”章惇道:“君子一言,岂能失约!”郝随十分满意,即行告辞。章惇留住道:“总管难得出来,老夫已备下薄酒,且请赏饮几杯儿去。”唤家丁道:“快摆酒肴来!”好势派,一声呼唤,只见二三十个华冠美服的家丁,七手八脚,调拨桌椅,安设杯箸,端上酒肴,一一停当。

    章惇遂请郝随入席,郝随客气了两句,就老实不客气了,入席坐下。郝随一看,这一席酒肴,竟是极水陆珍奇之盛,就拿皇宫的御膳来比,还怕及不上这个,不由地叹道:“相公何必这等费事呢!”章惇笑道:“不算什么。因为有好些东西,须是要早两日治办的,一时整治不及,所以只得这两样,实在简慢得很!”说着,亲自执壶劝酒。三杯以后,章惇又顾左右传歌姬舞女当筵呈献新歌艳舞,以助酒兴。郝随大乐,直饮到尽醉而别。自是郝随替刘婕妤联结好了章惇,便在宫里布散心腹,专伺孟后的错处。

    一日,孟后的女儿福庆公主病着,多方医治,总不见好,孟后十分着急,镇日愁锁双眉。盂后有个姐姐,稍为懂得点医理,每逢孟后有疾,总是她进宫来医治,当时药到病除。至是孟后又命内监召她来诊视福庆公主,谁知她这回也不能得心应手了,投下药去,依然无起色,终是妇人们免不了迷信鬼神,她见药石无功,便想用符水治疗,竟走去求了逆家符水带进宫中。孟后见了大惊道:“姐姐难道不晓得宫禁森严,与外间不同?这种符水好带进宫来吗?倘被j人藉端播弄,这祸事就不小了!”忙命左右把它收藏起来。等到哲宗回宫,孟后就把这事从实奏白哲宗,命左右取出符水来给哲宗看过,把符当面烧毁了,把水亦当面泼倒了。哲宗此时却很明白,谓孟后道:“这个乃是人情之常,不足怪的。”这事在孟后实在已经表明心迹,毫无他意。郝随听得,就得了好题目,捏造种种危言,弄得宫中纷纷议论。不久,又有孟后的养母燕夫人与女尼法端、供奉官王坚,经孟后祷祠禳福。那郝随打听明白,即去奏报哲宗,说是宫中厌魅,难保不生内变,不可不严格拿问。是时哲宗方与刘婕妤在后苑饮酒。刘婕j亦插口奏道:“实在事出有因,陛下须要赶紧命皇城司捕治,少缓恐怕就要作乱的!”从来宠妃的说话,比什么祖宗的训令还要重大些;祖宗的训令有时可以不遵,宠妃的说话万不能违背的。而今哲宗听了刘婕妤的奏语,独肯不听吗?即传旨命内侍押班梁从政与皇城司苏珪,着即捕拿彻底究治。梁从政、苏珪领旨,立行带领卫士,逮捕下宫的宦官宫妾三十人,带回皇城司待质。

    郝随一面通知章惇,一面往见梁从政。梁从政接着问道:“总管有什么吩咐?敢是要给什么人说个情么?哈!哈!哈!

    在他人面前,咱家是公事公办,在总管面前,咱家格外谅情,好吗?“郝随笑道:”承押班赏脸儿,咱家也是知恩必报。可是咱家此来不为说情儿,另有大事奉托押班,将来事成之后,押班定当禄位高升!咱家先给押班作个贺儿。“说着,就给梁从政行了个大礼。梁从政最是个好奉承的,见郝随这等,乐得他什么似的,笑着道:”哈!哈!哈!总管这是闹什么呢?事情还没有说出来,就是这么糊里糊涂道贺咱家,晓得咱家这没能为儿的,可能给总管办得到办不到呢?“郝随道:”押班要是肯赏脸儿办,什么事办不到呢?“把个大拇指一伸道:”这宫里有能为?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