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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孀第4部分阅读

    手去推银子。

    马丕瑶正色道:“你身无分文如何生存?难道说还要被别人利用不成?”

    “这……!”秦川语塞,脸腾的红了,羞愧的低下头。

    马丕瑶拉起秦川的手,将银子放在他手里,用力握了握说:“秦川呀!每一个有成就的人,每一个所谓的英雄,都是经过千锤百炼出来的,你想呀!秦琼还有卖马的时候,杨志还有卖刀的时候,人在困境的时候,一文钱能难死英雄汉。关键是,所谓的英雄,就是怎样走正路摆脱这些困境,光明正大地走出人生的困境,所以说这点薄银你一定要收下,好了!事不迟疑,趁着夜色,你必须立即出城,刘铁已安排好了。”马丕瑶说完,将包裹硬塞到秦川手里,推着秦川向外走。

    男儿有泪不轻掸,男儿膝下有金钱。秦川热泪飞溅,又一次“扑通”跪下,哽咽不成语:“马老爷如秦川的再生父母……!”

    马丕瑶不容秦川多讲,扶他起来,催促他快点出门上路。门外,早有四个紧衣束身的侍卫严阵以待,紧身束装的刘铁,在一旁候着。

    秦川站起,画卷“啪”地掉落在地,兀自散开,秦川附身拾起,忍不住慢慢打开画卷,只见上面是一幅精美别致的姜太公钩鱼图,图画的边缘处题有一《放鱼》诗:

    早觅为龙去,江湖莫漫游。

    须知香饵下,触口是?钩。

    诗的字迹绢秀,如行云流水,柔中有钢。秦川一看,心里便不由自主地想:定是那位秀美的夫人所写。因为这样娟秀端庄的字迹,只有女人才能书写得这么美,也只有她才能写得这么美,这叫做字如其人,人如其字。

    秦川快速收起画卷,又跪下,五体投地,给马丕瑶磕了好几头,这才急身站起,跟着刘铁,头也不回地去了。

    青霞随即从屏幕后跑出,呼延氏也紧跟着女儿,像个犯错误的孩子,羞羞怯怯地站在马丕瑶身旁。

    青霞手扶门框,望着刘铁、秦川和几个侍卫消失在星光黯淡,月华迷离的夜暮里。她惊恐不安,急转回身,迷惑不解地问父亲:“父亲,那秦川可是个好人?”

    “嗯……”马丕瑶不知如何回答,他即没说秦川是好人,也没说秦川是坏人,只是答非所问地说:“待七丫长大以后,自会明白这其中之深奥的。”

    “那他要到哪里去?”青霞追问。

    “唉……能到哪去呢?只有去撞荡江湖。”马丕瑶很无奈地说。

    “江湖在什么地方?离这里远吗?”青霞一脸的担心。

    “这……”马丕瑶起身,移步到门口,手扶门框,仰望太空之浩瀚,月华之迷惘,长夜之诡秘,顿感苍凉和无奈。没有人说得清江湖到底在哪里,是在这座山的那边还是在更远的地方。撞荡过江湖的人都说江湖险恶,其实,是人心险恶。于是,马丕瑶用手抚摸着紧紧依偎着他的青霞说,“七丫,其实……江湖就在人的心里,每个人都游走在江湖之中。”

    第15章:老母病危盼儿还

    光绪十八年,即1892年。

    严冬已经过去,没有完全消融的残雪,像皮藓一样,顽固不化地匍匐在没有被人踩踏到的路边或阳光照不到阴处。初春仿佛忘记了行使季节的时令,因为寒冷仍然笼罩着中原大地。

    尽管已是辰末,太阳却无影无踪,天空阴糊糊地低垂着。如烟如纱的浓雾,丝丝缕缕地漫锁着路边的田野、湖泊、树木和行人。一辆驰突的官车,不顾浓雾的障扰,正自南向北,飞快地在官路上狂奔,仿佛是驰驶在无人之境的万里黄泉之路上。几名快马加鞭的侍卫和公人,紧握手中的马鞭和缰绳,吆喝着相护在官车的前后。官车驰过之后,冰泥混杂的在路面上,便留下深深的车辙辗过和马蹄践踏的杂乱痕迹。

    宽敞的官车里,马丕瑶面色凝重而阴沉,年过华甲之龄的他,不停地出焦灼的叹息声。因为老太太病危,他一接到儿子吉森的信后,便立即推掉公案之繁,夜以继日往家赶。

    他知道,此时此刻,老太太正迫切地盼望着他,盼望着见到他,见到这个不孝的儿子。

    老太太是父亲的侧室,比父亲年少很多,被父亲收在身边的第二年,她便全权执撑家中内务索事,但母亲却毫无怨言,因为老太太她是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去化解别人痛苦和误解,凭自己的善解人意,和宽广的心胸,去赢得母亲的宽心和众人的称赞的。不但父亲对她的治家有方心服口服,连母亲也很欣赏她的才干,可令人遗憾的是她没有为父亲生养子息,并不是她不会生养,而是父亲年迈的缘故。

    老太太虽不是自己的生身母亲,却胜似生身母亲,父母相继归西后这些年来,自己能坦然地在外赴任尽职,政绩显著,为百姓所爱戴,被誉为马青天,都是因为老太太持家有方,使他没有家务索事之忧。特别自己在山西任职其间,一去就是十年之久,家中的大事小事,妻儿老小,他皆无暇无力顾问。但是,老太太辛苦持家,无怨无悔,把个宅厚人众的马家府邸,主持治理的井井有条,使他的长子成家立业,次子功名喜人,小女七丫也从他离开时的小胎娃,摇身长成秀丽丰盈的小姑娘。

    这次去边垂赴任,老太太又体恤他年迈体衰,特意安排呼延氏母女随身侍候。其实,老太太最舍不得七丫,七丫可是她的心肝呀,七丫离开她这五年,老太太肯定倍想七丫。

    春节前,他接到家中的书信,得知三子和四子也相继成了家,都在协助长子办安阳广益纱厂,长女和次女也相继嫁入了殷实富足的大户。

    这都要归功于老太太呀,这五年来,老太太每年给儿女办一宗大事,老人家是操心过度,累坏了身体呀……。

    马丕瑶想到这里,长呼了一口气,猛然拉开车帘,焦灼烦躁地望着窗外。漫天的迷雾,如烟如云,阴魂不散地缠绕在地面上。

    呼延氏面色媚婉凄迷,如泣如噎地低着头,轻轻地揽着女儿青霞,无声地坐在马丕瑶的对面,回想着老太太在过去对她细无痕迹的偏袒和照顾。在生下女儿的第二天,马丕瑶便离家到山西赴任,做为侧室的她,生活在庞大的深宅里,应该是步履维艰的。可老太太以心疼七丫为借口,处处呵护着她,让她感觉不到做偏室女人的无奈和凄凉。特别这次随丈夫赴任,更让她对老太太感激涕零,因为女人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时时刻刻生活在丈夫的宠爱之下,特别是年轻貌美的女人,特别是品尝过男女之味的貌美女人。

    洞察世事的老太太深知她迫切需要这一切,不动声色之中成全了她,成全了她这个做侧室的女人。

    呼延氏想着想着,晶莹的泪水,便如露珠似的在她的俊颊上流淌滚动,她不由自主地抽泣起来。

    青霞忧忧地拿出手帕,替母亲擦去脸上的泪珠,悲伤地说:“母亲不哭,奶奶只是想七丫了,咱一回去,奶奶就没事了。”

    呼延氏含着泪点点头,免强挤出一丝比哭还凄伤的笑意。

    十五岁的青霞如初升的朝阳,体态盈润优雅,相貌俊美秀异,咋一看去,标准的闺秀淑女,但她的眼神中,却透着果断和坚毅,还有时隐时现的绽露着叛逆和属于男人的豪气。

    青霞轻轻地俯身在母亲的双膝上,十岁之前的记忆像窗外的浓雾一样,如烟如云,如影随形,紧紧地缠绕着她。

    在青霞的记忆里,在她还没有见过父亲的十岁之前的记忆里,她自信地认为,祖母比母亲更疼爱她,并且是大胆地疼爱她,炫耀似地疼爱她。

    而眼前的生身母亲呢,总是处处小心着,谨慎着,一举一动都看着大娘和哥哥姐姐们的脸色说话行事,就连疼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是怯怯的,恐恐的,生怕被别人看见,弄得青霞曾一度怀疑她呼延氏不是自己的生身母亲,因为大娘不管在什么场合,对她七丫的监护和管制恰恰像个行使自己职责的生母。若不是她偷偷问过祖母无数次,她还以为大娘是她的生身母亲呢。

    而祖母呢,则恰恰相反,不管在什么场合,都习惯地揽她入怀,很自然,很随便地抚摸着她的丝、衣服和脸颊,双眼里满是无法言表的疼爱和怜惜。如果有客人在时候,祖母常常会不无炫耀地指着她说:“这可是我们玉山(马丕瑶)的老疙瘩呀,一个小末滴溜……”

    特别是她八岁那年,那是每个女孩子都无法忘记的年龄,因为要裹小脚了,把稚嫩的小脚丫硬生生地折断,用长长的三寸宽的白棉布缠起来,缠一辈子,走起路来一步三摇,像木偶戏里被人牵制的木偶。

    她死活也不愿意裹小脚,哭喊着,撕扯着裹在她脚上白棉布条条,不吃不喝,也不上床睡觉。大娘虽然心疼她,可仍不同意她不裹脚,便点着她的眉头,苦口婆心地劝说她,若不裹出一双小脚脚,长大了就嫁不出去。大娘说着,便脱掉自己的小尖鞋,扯掉长长的裹脚布,伸出畸性的小尖脚让她看。谁知,不看则已,看了之后,她哭喊的更厉害了,她就死也不想让自己的脚变成那个丑样子。

    那时,她的母亲只是远远地站着看她,虽说很心疼她的样子,却没有上前说一句心疼的话。倒是祖母一声令下,同意她不裹小脚了。于是,府里的所有人,便再也不强逼她裹小脚了。

    青霞静静地回想着记忆中的祖母,迫不及待地想快点回到家中,出现在祖母面前,给祖母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好让祖母快点恢复健康。这样,父母就不会再悲伤了。于是,她起身探出头,冲赶车的车夫大声喊:“快点,再快点……”

    她喊出的声音焦灼而洪亮,与她的淑女相貌极其不付,像不是从她的身体里出来的,仿佛是一个豪气冲天的少年郎。

    申末,太阳像块破旧的红布片,模模糊糊地挂在清冷的西天上。在没有余辉的夕阳里,几只羽毛蓬乱的灰鸟,站在孕育着绿色的树枝上跳跃、嘻戏、亲昵。不远处是它们巢|岤,它们正在家门口合家欢乐。田野里的过冬麦苗,正以不可抗拒的生命潜力,在即将垂暮的黄昏里,拼命泛着生命的绿色。

    官车飞快地驶进将家村,驶向马宅。早有站在宅外面的佣人跑进去禀报。稍顷,吉森和在昨天就赶回来的吉樟,一前一后地跑出来,扑向父亲的官车:

    “父亲,您可回来了。”

    “父亲,您一路辛苦了。”

    马丕瑶焦灼地下车:“你奶奶怎么样了?”

    “奶奶三天前就不行了,现在就剩一口气在那悬着呢,像是在等您回来。”吉森说着,哽咽起来。

    马歪瑶悲痛欲绝,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踉跄着入内,早已是悲声大哭:“亲娘呀,不孝儿子回来啦……”

    呼延氏和青霞早也是泪眼模糊,紧随在马丕瑶身后。

    老太太的房间里,早已经上了灯,昏黄的烛光正无力地摇摆着,好像轻微的呼吸就能将它熄灭。厚实的橡木床上,老太太紧闭双目,面色土黄,口唇微翕,只有一口气在那喘着。

    在床前守护老太太的众人看到马丕瑶进来,连忙闪过一旁。

    马丕瑶悲声近前,俯身握住老太太干枯的双手,哽咽着呼唤:“亲娘,不孝儿子回来了,您睁开眼睛看看不孝儿子吧……”

    老太太闭了三天的眼睛,突然奇迹般地睁开了。当她看到儿子、儿媳和孙女真的站在床前时,混浊深陷的双眼忽然明亮起来,嘴唇激动地哆嗦着,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呜啦声,吃力地从儿子手里抽出一只枯枝般的手,很吓人的抬起来,拼命伸向青霞。

    青霞哭泣着,急忙伸手迎接:“奶奶……”

    老太太一手抓着儿子的手,一手抓着青霞的手,像是使出最后的力气,用力握了握,眼里滚出两滴混浊的泪,面带微笑,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她疲惫的双眼,结束了她的二十多年来,孤守青灯、辛苦操劳的遗孀生涯。

    第16章:家有小女初长成

    光绪二十年,即1894年。

    旧历七月初的中原,仍然赤日炎炎。只是拂面的风有些爽意罢了。树枝上的蝉,仍然卖力地鸣叫着,只是叫声苍哑悲凉。

    午睡小栖后的马丕瑶,懒懒地起床,移动着年迈人的僵硬步履,走出卧室,慵懒地手扶门框,怔怔而威严地站着,貌似还没有从睡后的倦怠中清醒。

    院子里的碧藤下,如水般的阴影,稠密的像一方小深潭。呼延氏与青霞正坐在凉爽的小深潭里,专心致志地对弈过招。

    见马丕瑶睡醒,呼延氏立即起身,扶马丕瑶走进藤棚的浓阴,坐到青霞的对面。然后,拿手巾浸上凉水,给马丕瑶清了面,又像呵护婴儿一样,给他梳整睡乱的辨和雪白的衣衫。然后轻捶着马丕瑶的肩背,半撒娇半嗔怪地说:“老爷,我赢不过七丫,老爷替我报仇。”

    “啊!您夫妻二人要联手欺负我一个弱女人吗?”青霞故意夸张地大声报怨。

    “有你这样的弱女子吗?”呼延氏边给马丕瑶捶肩,边微笑着嗔怪女儿。

    马丕瑶被呼延氏一番侍候,突然从睡醒后的倦怠中清醒,像贪恋沙场的将军又回到战场上一样,意气风。他兴奋地回头,瞪着呼延氏,故意夸张地生气说:“你不舍得赢女儿,竟挑唆老夫赢她,怎么?你想挑拨我们父女不和睦?”

    呼延氏羞羞怯怯地低笑不语。

    “哈哈哈……”青霞望着貌似难堪的母亲大笑。突然之间,又觉得父亲的话里有话,笑声便戛然而止,拍着石桌上的棋子大叫:“二老只是舍不得赢我?我不服,尽管使出您的看家本领,您夫妻二人联手也行,来吧,放马过来吧……”

    呼延氏轻躬俏体,俯耳马丕瑶,嘻笑着轻言漫语:“女儿让老爷放马过去,快点过去吧老马。”

    “嘀咕什么呀!快点放马过来呀……”青霞正在不依不饶地为父亲的‘话中话’大叫,手持贴子的家人突然急促地走进来,说:“老爷,山西的布政使刘大人前来拜访。”

    马丕瑶接过贴子,看了看,问道:“刘大人现在何处?”

    “在府门外候着。”家人垂手回答。

    “天气炎热,快迎进客厅。”马丕瑶说着,站起身。老家人答应着出去,呼延氏立即像鸟儿一样飞起,熟练地给马丕瑶更衣。

    青霞却挡在正要出门的父亲面前,霸气地说:“父亲大人,什么时候一比高下,今晚行吗,七丫在这里候着父亲大人。”

    “哼!赢你焉用老夫,你母亲就足够了。”马丕瑶说着,爱怜地推开青霞,笑呵呵地出呼延氏的院落而去。

    他的身后,传来青霞更夸张地叫声。

    骄阳之下,马丕瑶踩着枝阴,顶着蝉鸣,迎着微风,距老家人之后出了后宅。心想:这个刘鸿恩,自己虽与他同朝为官,但并无深交,他原任陕西延榆绥道储道,后补授陕西凤道,可同治壬戌三月,他却无缘无故、无功无名的旋升为陕西按察使。当时朝中传言,他的突然旋升是因为他一个叫刘迎恩的堂弟在背后花了大笔银钱打理而来的。所以,当时老夫是很低看这个人的,但做为河南同乡,只是没有表现出来。没想到同年四月,太平军进入陕境,逼近省城,刘鸿恩带兵往援,分段固守,实行坚壁清野的策略,致使太平天军环攻半月无所获,并且是死伤惨重。

    皇上念刘鸿恩功大,便传旨,赏他布政使,并赏戴花翎。当时的刘鸿恩可谓是春风得意至极点,朝中也对他的突然旋升逐渐淡忘了。

    可平时与他也无深交呀,只是作为同乡,关系不算陌生而已。现在自己闲居在家为老太太守丧已两年多,而他在山西任职,为何突然回了河南,又为何突然前来拜访?

    马丕瑶疑惑着,来到前庭,在刘大人刚刚跨进府门的时候迎上去,拱手施礼:“刘大人……呵呵呵,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恕老夫迎接迟缓。”

    “久不谋面,想念马大人了。”刘大人拱手还礼。他虽比马丕瑶年长十多岁,因平时注重保健养生,此时的他是体格盈丰,步履骄健,看上去好像正值壮年。因为骄阳的当空高照,他红通的脸面上冒出一层油腻的汗珠。

    虽无深交,毕竟是同乡、同朝,不弃路遥来拜访,应该热情有加才对。于是,马丕瑶热情地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