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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孀第15部分阅读

    清新灿烂。

    “呵呵呵!太好了!”马丕瑶手拿皇上准奏的折子,快步走到案牍前,提笔摊纸,激动着,微笑着,颤抖着,笔走龙蛇,一挥而就,拟好了早已压抑在胸中的禁赌禁毒的告示,又很激动地浏览了一遍,随手交与侍从说:“传下去,吩咐文书,今天午时之前,将此告示楷体抄写千张,分传下去,贴遍广州城及以下城县的大街小巷。”

    侍从见马丕瑶那紧锁了二十多天的眉头舒展了,郁抑了二十多天的沙哑声音,突然像清风一样欢快地流动着,他便也欢快而铿锵地大声应答:“好的,马大人。”

    马丕瑶微笑着,跨步来到室外,站在宽敞的衙厅前,呼吸着潮湿新鲜的空气,仰望着蓝色的天空。一只雄鹰正张开它那宽大的翅膀,自由自在地翱翔在蓝天白去间,时而滑翔,时而俯冲,时而盘旋,它与蓝天同在,与白云共舞,那是上苍赋予了它神奇有力的翅膀呀。

    午时过后,整个广州的大街小巷贴满了这样的告示:

    《裁革陋规,亚禁赌馆告示》

    士工农商,各有正业。自赌盛行,无业以赌为业,有业改业为赌,父兄族不可禁遏。甚至室家离散,骨肉伤残,风俗人心由此大坏。

    五月二十二日起,广东省停止收缴赌馆烟馆的四成钱款,各地赌馆,严禁赌馆,查禁烟馆,不准再行复开。

    ……

    马丕瑶又恢复了往日的信心百倍,又恢复了往日的雄心壮志,紧张而又忙碌地往返于加强海防、操练军兵的海沿,和治理地方的旅途之中。

    尽管繁忙劳苦,马丕瑶却精力旺盛,容光焕,汗流满面的脸上,是没有疲倦的愉悦,不时有爽朗的笑声自他口中飞出,久久在头顶萦绕回荡。侍卫、随从和下属都被他这种不知疲累的热情给感染得热火朝天,再苦再累也心情舒畅。

    这一天的清晨,马丕瑶刚打开房门,潮湿的风夹带着热气,便扑了进来。马丕瑶回身对帐幔里面的呼延氏说:“夫人,今天是个大热天呀,老夫趁着太阳没出来,赶着凉爽巡查海防,晚上会回来很迟,到时夫人不必太牵挂。”

    “就你和侍从?下属和公差们怎么找你?”呼延氏迈着碎步走出来。

    “呵呵,昨天已经与他们吩咐好的,怕他们早已在衙厅里候着呢。”马丕瑶边被使女们侍候着洗漱边笑着说。

    呼延氏很担心,丈夫这样的早出夜归,这样的废寝忘食,这样的忘我工作,长此下去,就是年轻人也承受不了呀,更何况他是一个六十有半的年迈之人。

    看着马丕瑶要跨步出门,呼延氏终于忍不住了,急走两步,拉着马丕瑶的衣袍,对正要出门的丈夫吹起了耳旁风:“老爷,天气炎热,你这样事必躬亲,老爷的下属们倒无事可做了,他们会不会因为清闲而埋怨老爷呢?埋怨老爷使他们无用武之地呀。”

    呼延氏自从做了马丕瑶的女人,她从不干涉马丕瑶的任何事项,但现在,她看到马丕瑶如此的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终于忍不住了。因为马丕瑶的寿命等于她的幸福长度。

    马丕瑶知道,呼延氏连家务内事都不轻易参言,更何况干涉他的公事,今晚说出这番话,也是忍无可忍,不得已而说的,人是会改变的,会被周围的环境和眼前所生的事情改变的。呼延氏也干预起自己的公事了。

    马丕瑶忍不住笑了起来:“呵呵呵,夫人说的极是呀,只是这万事开头难,老夫在这里的治理才初有成效。再说了,现在正处于非常时期,待打败了倭人国,待此地的黎民百姓彻底摆脱了赌毒的搔困,走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正常生活,过上了丰衣足食的安稳日子,呵呵呵……待那时,老夫便不出这官邸,好好清闲清闲,呵呵呵……”

    马丕瑶正给呼延氏说教,护院的侍从披着一身潮闷的晨气,匆忙进来禀报说:“马大人,您的信件,昨天傍晚时文书送来的,因为您回来的太晚了,昨晚没有呈交给您。”

    “哦?”马丕瑶接过信件,折开,没待看完信纸,便脸色大变,愤懑不能自己,顿觉天旋地转,一口郁气结闷心中,忍不住猛咳起来,突然,一口鲜血喷吐而出,人也摇摇晃晃的站立不稳。

    闻讯而来的侍卫官慌忙奔出,吩咐护院的公差速请良医。

    呼延氏早已惊叫着“老爷”,搀住了马丕瑶,扶他于座位上坐下。

    侍女佣人也惊做一团,又是喂茶,又是捶背按摩。

    马丕瑶才缓过气来,少气无力地环视着眼前惊乱慌恐的众人,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猛地站起,血红着眼睛,踉踉跄跄地在室内来回走着。重又拿起信纸,复看了几眼,无奈地摇着头,愤愤自语:“我泱泱大国,民众齐心,可以张袂成阴,挥汗成雨,却怕这个如弹丸之地的倭人国,太后竟然指派李鸿章赴倭人国议和,不行,我要上书皇上,决不能议和……”马丕瑶说着,直奔前庭的办公衙厅。

    这时,文书,公差、侍卫、侍从全部聚集在宽敞的衙厅之内。马丕瑶铁青着脸走进来,浑身战栗地吩咐公差研墨侍候,年老疯狂的他,急速地摊纸捉笔,没等墨液润滑便奋急驰书。

    在场的人全不知所措,当看到几个侍从带着一个年迈的老中医跑步进府时,才知道马大人原来身体有疾。

    医生是一位年老体瘦的稳重人,他一进来,见众人个个脸色慌张,也急忙放下行医箱,用征询的眼光看带他来的公差。当知道正在案牍里伏案驰书的马大人正是他要看视的病人时,便急步上前。

    马丕瑶大声喝住了走上前来的老中医,激动地写着《力阻和议折》,只见他愤懑不能自己地在奏折中写道:

    皇上圣明如天,臣民安享皇恩,只是微臣对指派李鸿章赴日本议和一事,诚慌诚恐地抒以己见。

    纵观历史议和之例,皆是表面和,而实则又不和;即短时间和,而亦不能终和。

    台湾外为日本所垂涎,亦各国所眈视,一旦割归日本,西方各国必群起而纷争,即台南北各属忠义团,亦必揭竿而起,将与倭人不共戴天,胜负何常,众怒难犯。

    夫辽东逼近沈阳,为我国家根本重地,列祖列宗创业垂统,缔造艰难,尺土不可与人,卧榻岂容他人鼾睡?何况祥之地,陵寝具在,无论倭人如何要挟,断不能忍让曲从。今若割与倭人,则南至滨海,北至漠外,将任其纵横无忌,而我们则门庭自限,硅步不行。

    至若陆路允许倭人通商,口岸允许倭人开设工厂,且倭人的产品销售国内却免于税收,这是外洋久已歆羡之事,如果许之,这倭人倡率于前,各国必踵行于后。十余年间,将合中外为一家,各国争肆豪强,而中国独承其蔽,坐视民穷财竭,莫可如何。

    皇上有所不知,议和电信到粤,粤人无不怒目裂吡,思食李鸿章倭奴之肉,欲得而甘心焉。想天下之民情,固无不痛疾于此议也。伏愿我皇上大震天威,以宗社为重,立将现议各款严行拒绝,将李鸿章交刑狱。

    如此一来,再严整师旅,速将所失地方克期收复。沿海沿江,防务切实严备,以遏寇氛。各省民团义旅,准其一律助战。全国万众一心,必将豪强制伏。

    吾皇呀,自古战事,不在于外势之强弱,而判于一心之敬。但使我国上下中外,共常存忧勤惕励之心,自可收扫荡清之效。国威一振,众志成诚,彼曲我直,彼骄我奋,败可胜,失可复,数月之后,事局必变。

    ……

    马丕瑶在奏折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肯求皇上决不能议和,愤然揭露谩骂奉行避战求和的李鸿章,哭诉议和之后的危害和弊端,和议和之后给大清帝国带来的未知灾难和耻辱,祥细地阐明了大清臣民对议和的愤懑。

    马丕瑶面部的表情也随着奏折的内容而为断变化着,时而绝望无奈,时而愤恨激动,时而委曲欲泪,时而摇头叹息,时而……

    写完奏折之后,顾不上浏览复查,快速封闭,盖上印痕,宝贝似的命令侍卫速速奏报上去。

    马丕瑶这才欣慰地长出一口气,似乎看到了大清帝国全民皆兵,师旅民众共同抗击倭寇,将犯我边界的强贼打得落花流水,跪地求和。

    “决不能议和,一定会打败日倭国的,”马丕瑶像中了魔咒一样,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不住地在案牍前徘徊踱步,不住地自言自语:“就像1984年秋天那样,法国侵犯我大清台湾,台湾的军务大臣刘传铭集中兵力奋力扼守,又加上广东、福建、上海等地军民突破法舰的封锁,源源不断地向台湾远送物资,哈哈哈!把法国贼寇打得仓皇逃走。

    还有1985年春天,可恶的法国又进攻我大清的浙江镇海海口,我大清的军民据守招宝山炮台进行猛烈反击,竟将法军的头目孤拔当场击毙。”

    马丕瑶自言自语到这里,便禁不住仰天长笑:“哈哈哈……”

    一阵猛烈的咳嗽,马丕瑶的笑声便戛然而止。他灰白的脸也被憋得紫红,随着他前倾后仰的一阵激烈咳嗽,一口郁结在胸中的愤闷又突然自喉腔里喷涌而出。顿时,黑红的鲜血溅在了他胸前的官袍上。

    第55章:老骥仍伏枥 立志在千里

    马丕瑶将《力阻和议折》的奏折报上去之后,一直在盼望着,盼望着皇上像以前那样,听他的劝箴,拒绝议和,将一直避战求和的李鸿章交于刑法处置,再与日倭决以死战。

    可这一次,马丕瑶却盼到了《马关条约》在日本签订的消息。立时,马丕瑶如雷轰顶,一口气没喘上来,便当场昏厥,一病不起。

    马丕瑶深受此事的刺激,骤然苍老了许多,拱肩缩背,身体虚弱,卧病在床,不能正常理事了,他所管辖的一切事项皆由新任粤督谭钟麟负责。可躺在床上的马丕瑶仍然不甘心,不甘心泱泱大清帝国就这样受外洋国的挟持。

    他拖着病体,让呼延氏与他研墨摊纸,继续写奏折,劝说皇上毁约《马关条约》,军民一心,击败倭寇。因为他担心上一次的奏折皇上没看到,所以他要再写。试想呀,皇上日理万机,面对每天堆集如山的奏折,能顾得过来吗?马丕瑶心想。

    马丕瑶一直固执地认为,是皇上没看到他的奏折,他要再写,一直的写,直到皇上看到为止。在每一道奏折中,他都少不掉力求皇上杀了卖国求荣的李鸿章。

    “等一下!”当马丕瑶将第五道奏折交给公差上报时,呼延氏急迈碎步,悄悄跟了出来,婉言喊住了将要出大门而去的公差。

    公差站住了。

    呼延氏走上前,曼言婉语地说:“老爷吩咐,这道奏折不完全,需要修改,等修改完整,再通知您报送驿站邮差。”

    “哦。”公差答应着从包里掏出奏折,递与呼延氏。

    呼延氏接过奏折,转身塞入袍袖里,步若行云似的迈步进屋,轻轻坐在马丕瑶的床前,伸出纤纤玉手,替马丕瑶整理了一下灰白的乱和弄皱的衣领说:“老爷,我适才出去望了望天,似有凉爽的风呀,太阳也不躁,我扶老爷到庭院里坐会儿吧。”

    呼延氏只字不提要回奏折的事,因为她不想马丕瑶再向皇上报奏折了,所以,才自作主张那样做的。

    这是呼延氏第一次干预马丕瑶的政事。尽管她在成为马丕瑶的女人的第一天就暗暗立誓:在以后的岁月里,不管马丕瑶如何宠爱她,她坚决不干预马丕瑶的政事和府内的大小索事。这么多年来,她也是一直本着这个原则去做的。可现在,她实在看不下去马丕瑶再这样固执下去了。凭她做女人的直觉,皇上肯定看到丈夫的奏折了。至所以没回奏折,肯定是不愿采纳丈夫在奏折里的劝谏。

    马丕瑶少气无力地卧靠在床榻的倚垫上,轻闭着松弛的眼睛,苍白的嘴唇微张着,一翕一合地喘着气,如同睡着的一般,当听到呼延氏曼语问他要不要出去坐会儿的时候,他松驰的眼皮便微微张开一道缝,“嗯”了一声,复又很疲累地闭上说:“稍停,刚才写奏折累了,歇会儿再去。”

    “马大人。”马丕瑶刚闭上眼,杜侍官便跨门进来了。因为马丕瑶的告病休养,他这个侍卫官头目也被指派到粤督府,临时听命于谭钟麟的派遣。今天的他,特趁着清闲时间,回来看望他的马大人。

    “马大人,外边出大事了。”杜卫官直奔马丕瑶的床榻,躬身行礼之后,便侍立在床榻前。因为着急,他根本没有看到呼延氏冲他使的眼色。猛然回看到之后,马丕瑶已经睁大了双眼,正支着耳朵等着他说外边出的大事。

    侍卫头领便愧疚地冲呼延氏笑笑,才不好意思地面向马丕瑶说:“马大人,外边都闹翻天了。”

    “为什么事情而闹?”马丕瑶哑着喉咙问。

    “是这样的马大人,听说有些人要在九月九日重阳节这天动武装起义,由于计划泄露,这不,还没到那一天呢,便被谭总督一网打尽,单单没抓到策划人,现在全城戒严,正疯狂地搜索那个叫孙文的总策划人……”

    “哦?这些不良之人,现在国难当头,不去打击日倭,反而给政府添乱。”马丕瑶没等侍卫说完,便打断他的话,忽然激动起来。

    因为激动,马丕瑶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侍卫接过呼延氏端上来的温香茶水,扶马丕瑶吃了两口说:“听说他们并不是不良之人,而是一些知识渊博,思想先进的留学生。”

    “既然是知识渊博,思想先进,为何不报效国家,却造反起义?啊?大清帝国出钱让他们留学出国,他们反而要造反。”马丕瑶吃过茶水,停止了咳嗽,因为激动,胸脯如潮涨潮落般的起伏不定。

    “听说他们因为爱国而武装起义的。”

    “爱国?”马丕瑶吃惊地瞪大混浊的双眼。

    “因为气愤《马关条约》才动武装起义的,这不是爱国吗?”

    “可以上奏皇上,毁约《马关条约》吗,与日倭决一死战,怎么也不能造反呀,这不让外洋笑话吗?笑我们窝里斗。”

    “哦,马大人说的极是。”杜侍官说着,又扶马丕瑶吃了两口茶水,这才谨小慎微地接着说,“马大人,整个广州城都在传说,说您好像给皇上上报过好几道奏折,也是反对《马关条约》的,也不知皇上什么时候能回您的奏折。”

    “哦……啊?”马丕瑶听出侍卫官的话中话,尴尬地扫视了侍卫一眼,只见侍卫的双眸正炯炯有神地看他,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稍顷,马丕瑶复抬起头说:“一小撮人的力量太小,空有爱国志罢了。1985年,法军占领我国广西的谅山,在形势危急时该,皇上起用老将冯子材镇守广西边境。那时,法军分两路进攻,冯子材率领我大清军队奋勇杀敌,大败法军,收复了谅山失地,正要乘胜追击的当口,可那个卖国求荣的李贼,竟又上书皇上,说‘若不乘胜即收,不惟全局败坏,恐孤军深入,战事益无把握’。这次《马关条约》,李贼又奋勇当先去避战求和,如果杀了李贼,也就没有《马关条约》之事了。”

    马丕瑶说着,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呼延氏慌忙近前,抚胸捶背地给马丕瑶推拿了一阵,杜侍官又让他吃了两口茶,他这才上气不接下气的停止了咳嗽。

    呼延氏冲侍卫使眼色摇头。

    侍卫会意,不敢再扯《马关条约》和造反起义气的事情了,随便拉扯了几句不着边际的闲话,欲要告辞,马丕瑶急忙摆了摆手说:“杜侍官且慢,难得今天聊得这样高兴,怎么要走?啊?你说,若没有卖国求荣的李贼,是不是就没有《马关条约》的签订?”

    马丕瑶说着,像个孩子一样固执地看着杜侍官,努力在他脸上寻找一个“是”或“不是”的答案。

    杜侍官本不想再涉及这样的话题,他看了一眼呼延氏,几次欲言又止,但还是忍不住说:“马大人,如果没有卖国求荣的李贼,肯定还会有卖国求荣的张贼、王贼等贼人,没有了风车,可风还存在,马大人应该比在下更明白,如果李鸿章不接受皇上的派遣,借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去日本签订《马关条约》呀!”

    “哦?”马丕瑶吃惊地瞪着混浊的双眼,张着灰白的嘴,一脸的失望,怔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