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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孀第20部分阅读

    “少太太,老太太年迈,我有话不敢与她老人家实讲,你年纪轻轻,所以,卑医有话要对你说。”良医小心翼翼,一副为难痛苦的样子。

    “你尽管说罢,我会挺得住的。”青霞扭曲的表情,像是正遭受着割肉之痛一样难看。

    “还是提前给东家准备后事吧!”良医很为难的说,好像刘耀德的病危,是因为他的无能为力,没办法妙手回春治愈的一样。

    “拙夫毕竟年轻,现已过二九了,如果拙夫熬过严冬,能不能恢复如初呀?”青霞太明白良医的意思了,但她还是不甘心地问。

    “恕卑医直言,熬过严冬,未必熬过暖春。因为肺在五脏中属金,金克木,可春乃木盛,金反受木之侮。我问少太太,东家现在是不是每到寅卯之时就狂咳不止?”

    “是的,其它时辰好好的,一到后夜的寅卯之时就狂咳不止。”青霞吃惊良医的神知。

    “冬乃土盛。这土为金之母,土生金。可在土生金的冬天,东家寅卯之时还狂咳不止呢?那木盛的春季呢?”

    青霞突然哑口无语。

    第72章:天地妒英才,耀德乘鹤去

    耀德一直都是时昏时醒。但大部分时间都是昏迷。偶尔的醒来,也是胡说八道,迷话连篇,像是在很遥远的另一个世界里,忙碌不堪着。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可刘耀德的灵魂,却没有随着春天的降临,万物的复苏,欣欣向荣地回到他身上。他反而是沉睡的更深,几乎天天都沉睡不醒,除了被烟瘾拽醒,到了吸食鸦片的时候,他几乎都是年在昏迷不醒之中,即使参汤和补品,也都是在他昏迷之中灌下去的。

    刘耀德的容颜,被鸦片过滤的虚无而苍黄,如梦幻,像遥远而神秘的梦幻,像不真实的虚拟之物。但是,即便如此,躺在床上的他,沉睡不醒的他,仍然具有一种病态的自尊,一种胜的豪迈,一种高高在上的孤傲,一种一揽众山小的气势,一种中原富的风骨,一种挥金如土的潇洒,一种睥睨天下的胆魄,一种……

    青霞每天都守候着丈夫,看着昏迷中的丈夫时而皱眉,时而痛苦,时而狰狞,时而豪迈,时而狂咳不止,时而气喘吁吁……。

    青霞看着看着,便泪流满面。她总感觉丈夫的灵魂被强迫或迷失到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而那个遥远的地方,是千山万壑,猛兽挡道,荆棘丛生,艰难重重。因为牵挂自己,牵挂刘家的生意,他正在另一个世界劈荆斩棘,寻找回来的路。这一路上,他正遭受着非人的磨难,正浴血拼搏,正遥望着家乡,盼望着早一天回到刘家大院。青霞在等着丈夫,她相信,丈夫会回来的,会在某一天的早晨,丈夫突然坐起来,将她拥入怀中。耳鬓厮磨,热唇紧贴着她的耳边,说着能熔化掉整个泰山的热情之语。

    因为良医的神知和预测,整个春天,青霞都寸步不离丈夫身边,即使进餐。她也让佣人送到内室,边吃边问丈夫:“耀德,我现在吃饭了,你要不要吃啊?是”青霞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她一直坚信,丈夫不会就这样离她而去,因为他舍不得自己,舍不得刘家的生意,更舍不得这个令他神。的世界。

    可突然的一天阴雨天地傍晚,坐在丈夫身边的青霞,只是抬头望了一眼窗外淅淅沥沥的春雨。望了一眼正在春雨里洗凝脂的树木,再低头看丈夫的时候,却惊喜地现丈夫正睁着双眼,仰望着帐顶,静静地沉浸在思索之中,像是在思索一件很遥远又很重要的事情。以至于青霞把脸附近他,他仍然没现妻子。

    苏醒后地耀德,不咳不吐,就那样平静地躺着。像是经过了十八层地狱的折磨,还清了前生前世欠下的业债,远离了阎王殿,带着纯净的灵魂和身体又转生到了另一个美好的世界一样,安静而吉祥。

    “耀德,醒了?”青霞呼唤着丈夫,像守候在床前的母亲突然看到自己的孩子苏醒一样惊喜。

    “青霞!”耀德竟然认出了妻子,他激动的神情,就像是突然从遥远的世界回来了一样。又好像是与青霞分离了几千年几万之后地突然重逢一样,他苍黄如土的脸上,汹涌澎湃着重逢后的幸福快乐和欣喜若狂。他挣扎着,想伸出双手,但却因为疲惫无力而没能如愿。

    青霞明白丈夫,她急忙欣开锦被,轻轻握住丈夫地手,泪流满面,激动的就像丈夫突然死而复生一样。是的。丈夫回来了。丈夫终于又回到了自己身边,这真是上天有眼呀!

    青霞将丈夫的头垫高一些。用手指着窗外说:“看呀,耀德,下雨了,你不是最喜欢阴雨天吗?”

    “嗯。下雨了。进店购物地人稀少了。店铺地伙计们便清闲了。掌柜们也可以歇息了。”耀德望着窗外。若有所思。他地神情。像是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遥远地事情。

    “是呀!”青霞打理着丈夫地辫。

    “青霞。我注定要在这样地天气走地。”耀德苍黄地脸上。痛苦万分。那种重逢后地喜悦突然不见了。

    “走?又胡说!我哪也不让你去。等你地身体恢复地能抱得动我之后。我再让你走。到时候。各大掌柜看到你。说不定怎样高兴呢。他们肯定会像我一样流泪地。”青霞亲吻着丈夫那干枯地额头。高兴地无以复加。

    “我走地时候。你一定要抱着我。这样。我才不会在走地路途中感到孤冷。”耀德满脸地无可奈何和伤感望着青霞。

    “那当然。我陪伴着你。饥同餐。宿同床。”青霞沉浸在丈夫地苏醒之中。忘乎所以。

    “母亲呢?”耀德显得很焦急,好像急着赶路一样,又好像耽搁的时间太久就踏不上属于自己的路途一样。

    “在东院呢,她知道你醒了,说不定怎样高兴呢?”青霞因为被高兴的浪潮所淹没,清净被冲跑,慧眼被遮挡,所以,她看不清丈夫的真正表情。

    “快请母亲来,还有春草和淑女,快点让她们都过来,我有话要吩咐她们。”耀德的目光开始东张西望起来,那焦虑不安地神色,好像有人正在旁边催赶着他快点上路一样。

    青霞只感到丈夫清醒地不对劲,被高兴冲昏头脑的她,并未往坏处多想。

    杨氏在春草地搀扶下,走路的姿势完全与她的年龄不相符,她迈着青春少年才能迈出的矫健步伐,来到儿子的床前,附身看着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可她看着看着,突然压抑着悲痛,颤抖起来。根据年老人的经验,她在儿子的脸上,又看到了丈夫临终之前时的留恋和不舍。于是,她轻声呼唤着儿子:“郎!”

    “娘!”耀德看见了母亲,也突然激动起来。

    “嗯,你有话就对娘说吧。”杨氏压抑着巨大的悲痛,

    “如果我走了,青霞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您老多担当些……”

    “嗯。”没等儿子说完,杨氏便果断地点起了头,“我儿尽管说,娘都依你。”

    耀德又把春草唤到床前说:“照顾我娘一辈子。直到我娘离开你。”

    “淑女,”耀德又嘱托淑女,“你夫妻照顾我妻一辈子,陪伴我妻一辈子,你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杨氏再也忍不住了。巨大的悲痛欲绝,像狂潮一样,像疯浪一样,像暴风骤雨一样,在她的体内翻江倒海地怒吼着,天翻地覆地怒吼着。她极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还是瘫倒在一旁的卧榻上。

    良医进来了,他只看了耀德一眼,立即吩咐几个年纪大一点的男执事:“快。趁着东家什么都知道,快给东家穿衣服,东家体面了一生。也让他体体面面的上路。”

    除了瘫倒在卧榻上地杨氏,屋里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因为他们只知道东家醒了,并不知道东家要上路。

    青霞一把拖过为防万一而与丈夫准备好的寿衣包,绝望而愤怒地望着良医。良医不得不求助似的看杨氏。

    当杨氏无力地给青霞打了个同意的手势后,青霞不得不放开寿衣包,瘫倒在丈夫身边。

    在整个穿衣服的过程中,耀德他死死拉住刘青霞地手,即使因为穿衣而不得不松开的一瞬间。他便立刻惊恐万状,直到再次握住青霞的手。他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即使被为他穿衣服的人挡住了视线,他随即惊惶失措,直到再一次看到青霞。他死死地看着青霞,似乎要把青霞整个人都看到自己心里去,印到自己心里去,永远留到心里去。带到永生里,带到另一个世界。

    穿好寿衣的刘耀德,说话的语气已没有刚才那样清晰而完整。但他依然握着青霞的手,望着青霞,好一会儿,他气若游丝地说:“青霞,我实在不想走呀。”

    青霞一怔,突然的心如刀绞,她现在已经知道丈夫所说的走是什么意思了。于是。她附近丈夫地耳边,轻柔而悲伤地说:“你既然不想走。就不要走,就不要口口声声的说那个走字了。”

    耀德一脸的无助和痛苦:“那……在我走的那一瞬间,你一定要抱着我,看我的灵魂能不能拽着你的身体,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

    “嗯。”青霞知道,丈夫是多么的不想离开自己呀。

    “并不是我怕死,不,我不怕死,主要是……是因为另一个世界里很冷,很阴暗,”耀德空洞地睁着双眼,迷茫地望着罗帐顶,自言自语而又无可奈何。

    青霞的心,被丈夫凄冷的言语扎得疼痛难忍,她望着像古诗一样忧郁而高贵地丈夫,像个母亲安慰孩子一样,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与丈夫一道上路,陪伴丈夫走进阴冷的世界。这样,丈夫就不怕寒冷了。于是,爱怜地宽慰丈夫:“耀德,你不要怕,我一直在陪伴着你……”

    “多谢了,我的爱妻,你如……如此美好,有你的世界如此美好,可我就要走了……”这是耀德第一次在青霞面前说多谢了,也是他有生以来,说的第一句多谢了。

    “不会的,不会的,你不会走的,有我在你身边,你不会走地,求你了耀德,不要再说那个走字好不好……”青霞的心,随着丈夫的微弱和急促,早已碎成了千万片。

    “如果知道我要走,我是一刻都不愿与你分开的,一分一秒都不分开,”耀德的意识已开始模糊,他说话已不再看着青霞的眼睛,而青霞说出的话,他好像已经听不到了。

    “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一分一秒都不分开,我一直跟随在你身边,你去哪我就跟随到哪……”青霞紧紧接应着丈夫那微弱的声音,好让丈夫感到她始终都在他身边。

    “嗯,过去,我多傻呀,因为生意上的事,竟然把你留在家里,可现在……我要走了,是多么后悔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呀!”耀德地声音,一句比一句微弱,一句比一句急促,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可又说不出来一样。

    “耀德,是不是很累?别说太多地话了。”青霞心疼丈夫说话吃力。

    耀德的胸脯,开始像退地海面一样,强烈地起伏不定,但声音却更细微了:“因为……因为我去的另一个世界里没有你,没有刘家大院,没有刘家的店铺,没有天空和太阳,没有蓝天和白云,而只有阴冷、黑暗、和潮湿,就像窗外的阴雨一样潮湿……”

    刘耀德的声音,越来越细弱,越来越轻飘,越来越低微,好像风一吹,就会吹断了似的。

    青霞泪流满面,杨氏目瞪口呆,周围的人全哭了,刘家大院的房屋在哭,刘家大院的树木在哭,天地在哭。于是,整个刘爱大院,被悲痛欲绝给沉沉遮盖住了。

    杨氏终于支撑不住了,她在儿子将要上路的时候,突然昏厥在儿子的床前。

    突然,刘耀德惊恐地睁开双眼,空洞地望着帐顶,那扭曲的表情,像是有人正把他的灵魂从他身体里抽走一样恐惧可怕,他好像拼最后一丝力气,痛苦地大叫起来:“青霞,抱我,抱我……”

    “好好,我抱……”青霞急忙俯身,一支胳膊轻轻托起丈夫,像托着刚刚出生的婴儿一样疼惜,将耀德整个身子拥进怀里,泪流满面的她,知道丈夫牵挂她,牵挂这个世界,牵挂刘家那遍布全国各地的生意……

    被青霞拥进怀里的耀德,像是突然找到自己的归宿一样,像是突然踏上遥远的旅途一样,立时安静了下来,他像个熟睡的婴儿一样安静,像静谧的湖面一样安静,像时间突然被凝固了一样安静。

    恍惚之间,青霞隐隐感觉到丈夫的灵魂,正一点一点地脱离他的身体,脱门而去,攀着从天而降的雨丝,攀着刘家大院里的百年椿树,升上天空,登上了天堂。当青霞意识到丈夫太安静时,心中猛裂地恐惧疼痛起来,她缓缓地放下丈夫,双眼惊恐地看向丈夫,不甘心地呼唤着:“耀德!耀德!耀德……”

    耀德的眼神空洞而惊恐,可他仍然望着青霞,像听到青霞的呼唤一样。尽管他丧失了所有的语言,却像是有无穷无尽的话语要对青霞说;尽管他踏上了另一个世界的旅途,却像是对这个世界还有太多太多的牵挂,还有太多太多的留恋,让他死不瞑目……。

    人的生长过程,是个极缓慢的过程,在父母的盼望之中,没有人能使他快点长大;而人的消失,却这样的措手不及,在亲人的痛不欲生之中,没有人能使他多停留一分一妙。刘耀德呀,这个出生在钱堆里的中原富,这个视金钱如粪土的豪迈之人,就这样永远离开了他牵肠挂肚的爱妻,离开了他为之魂牵梦绕的庞大生意,离开了等他养老送终的白老母亲,离开了他不想离开的大千世界。

    也不知是因为中原富的上路,让这个傍晚阴雨连绵的,还是这个阴雨连绵的傍晚,让刘耀德离开的。就在这个阴雨连绵的傍晚,刘耀德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第73章:哭天又嚎地,遗孀丧子泪

    杨氏感到从未有过的茫然无助,她的内心深处浸透着痛苦,随时会崩溃。她脸上呆滞的表情像是说:什么也没有了,活着没有意义了……。

    杨氏不哭不嚎,麻木呆板,只是静静地陪伴着儿子的尸体,像是一具没有魂魄的活尸。她干枯的双眼,已流不出一滴眼泪了。儿子是从她心尖上掉下来的肉呀,他小的时候,因为淘气贪玩,不经常呆在她身边;长大了,又因为江南海北的打理生意,他仍然很少呆在她身边;大婚之后,儿子虽不常年在外,但却有媳妇日夜陪伴着他,她这个做娘的仍然很少见到儿子。现在,儿子哪也不去了,就静静地躺在灵铺上,躺在自己身边,她要一刻不离地陪伴着儿子。

    耀德要入殓了,当杨氏看到自己的儿子被装入黑暗的棺材里那一刹那,麻木呆板的她,像是突然被注入了疯狂的灵魂一样清醒了,她“哇”的一声大哭着扑上去,愤怒地拒绝将儿子入殓。因为,儿子就是一具死尸,她杨氏毕竟能看得到呀,这一入殓,不就是要埋到地下吗?埋到地下不就化成一堆白骨了吗?那她杨氏不就再也见不到儿子了。

    杨氏明明知道,儿子必须要入土的,可她一时就是接受不了,她拒绝着将儿子入殓,震天撼地的悲哭不止:“老天呀!你睁开眼吧,眼开眼看看我刘杨氏吧,没有了丈夫,我还有儿子,儿子是我的希望,可没有了儿子,我刘杨氏还有什么呀!你还让我刘杨氏怎么活下去呀!要了我的心头肉不就要了我刘杨氏的命了吗!苍天呀,只要你还我的郎,我杨氏情愿吃康咽菜,一贫如洗,情愿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替儿子承担断寿之罪……,”

    杨氏悲天又哭天,声嘶力竭,哀求着上苍,哭诉着自己的不幸,把所有奔丧人的心,都哭碎了。

    是的,这世上的母亲,最疼爱的就是自己的儿女,如果可以的话,她会把儿女身上所有的灾难,都揽到自己身上;如果可以的话,她会把所有的健康和平安都送给儿女;如果可以的话,她会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儿女的幸福……。

    怎奈,人的主观愿望与天道相比,是多么微小可怜呀!

    天道无情,无道不随人愿呀!

    一个老年人死了,那是寿终正寝,入土为安,是生命进程该结速了。可一个风华正茂坐资千万拥有才貌俱佳娇妻的年轻人,他死了,悲痛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