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过老哥,他们这一家都没什么好东西。那崔胡秀不就前段日子被查出来贪污受贿么?听说府里面的一个杯子,都够寻常人家过好几年呢!这贪官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好鸟!”
“不过……这官家的千金,就是落难了,还是粉雕玉琢,是窑子里那些搽香抹粉的姐儿们比不上的……嘿嘿,不如……”
就在两个狱卒邪念丛生的时候,突然身后的两道刀光叫他们永远闭了嘴。
崔芷兰睁大了眼睛,警惕地看着牢房外,月光下黑魆魆看不分明,只听见钥匙碰撞的声音。
黑衣人取了钥匙,径自向关押崔芷兰的独立牢房走来。
她害怕地向后躲:“你……你别过来!”
黑衣人取下面罩。
“是你?”
“你还有脸问?”
那人二话不说,就将崔芷兰逼到墙角,一会儿就撕开了她的衣裳。
崔芷兰拼命挣扎,却被黑衣人那一句:“想死,我不介意送你上路。”怔得不敢动弹。
他粗糙的胡子在她如雪的肌肤上来回摩擦,她感到又痒又疼,却不得不将所有的声音吞入肚子里。突然,下身猛烈地一疼,泪水止也止不住地淌下来。那蛮子毫不怜惜地在她的体内冲撞,她狠命咬着牙,不敢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完事后,她像破败的布偶,摊在角落里。
“你到底怎样,才肯救我爹?”良久,她的声音就像破了的棉絮,碎碎的,却透着坚定的绝望。
那人甩也不甩她一眼,只是提好自己的裤子:“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个刺杀都摆不平,你说留你何用?”
眼前这人,就是貘旸的二王子,忽汗赤儿。就是他,几个月前,在她崔家面临灭顶之灾的时候出现,说要给她一个机会,救她万劫不复的爹。她信了。直到现在,她还是信了:“那是因为宁芜歌突然冲上前来!”
“那个郡主?不管怎么样,任务还是失败了。”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带我出去,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帮我……”她甚至不介意将自己的处子之身献给这个野蛮人,只为,换得自由,有了自由,她才可以救家人。
他摸摸胡子,看着她,就像看一只猎来的小兽:“当真什么都愿意做?”
“愿意。”她将头点得像波浪鼓,“什么都愿意。”鼻涕眼泪一起流下来。
“那好。”
消失在夜里的,不仅是两条人命,还有,两道身影。
又睡不好了。
空气中的所有气味,她都能很敏锐地感受到。睡了,又醒,只有做了梦,才能确定自己睡过。
又是这个梦啊……
杀上宣明殿的那夜,狄桑和萍踪他们被死士揽在了殿外,不能进来,只有她一个人,一柄金刀,单身闯进宣明殿。
布了这么久的局,就等这一刻了。
一切如她所想,只是没想到,玄冥这老东西临死还要摆她一道,那一刀劈下来,是玉石俱焚。
她却没事,再睁开眼已经远离了熊熊火海。
怎么回事?
明明听到皮开肉绽的声音。
谁救了她?
谜题太多,时间太少,来不及想。
只是那一瞬,她以为长笑回来了,长笑总能救她出水深火热。
只是她知道,长笑没有了。
她身上还背着长笑的血海深仇,不报,不休。
“雪主,你还好吧?”狄桑从窗外进来,脸上是满满的担忧。
宁芜歌抬眼看看他,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萍踪那边传来消息,说貘旸那边已经布置好了,只等雪主一声令下,就可以还雪域永世安宁。此外,刚刚接到密保,崔芷兰被人带走了。”
“给我查。”
“是。”
“慢着。”
“雪主?”
“后天宁王回来,我要宣布和顾凌的婚讯。”
惊雷炸响,他却无法回头。
消失在沉沉的夜里,满心都是伤。
第六十九章:纵使相逢应不识,风尘满面鬓如
第六十九章:纵使相逢应不识,风尘满面鬓如霜
大军正往长陵城方向逼近,宁清羽骑着高头大马,向着家的方向逼近。
数十年的沙场生涯,让他的两鬓染上霜雪,昔日云桥饮马少年郎,如今已是征战多年的战神将军了。只是这一路,他杀敌万千,却终究难了心中遗憾——对他此生最爱的女人的,那份遗憾。
再次见到芜歌,他是狂喜,是愧疚,是不知所措。
芜歌和彤儿长得太像了,尤其,是那一双眸子,像神了。
他看着歌儿,就像又见到彤儿一样。
当年为了宁皇室,他负了她。
如今,女儿回来了,即使是要他的命,他也要让女儿幸福。他的一生已是注定遗憾,而女儿前二十年受的苦,就让他这个爹,来好好补偿吧!
近了,快近了,马上就可以见到歌儿了。
他心中,是难得的温暖与柔情。
歌儿,爹爹就要回来了。
“小姐,小姐,王爷马上就要回来了!宫里面下了帖子,让咱们今晚进宫,参加王爷的洗尘宴呢。”丹秀那叫一个激动带感动:王爷要回来了,啊!王爷,咱大夏的战神要回来了!这真心叫她的小心脏跳得比拨浪鼓还欢实啊!
只是宁芜歌的反应倒是淡淡的。嗯,也难怪,小姐是大家闺秀嘛!大家闺秀自然要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是不可以像她这样提高声音的。
宁芜歌点点头:“下去准备吧。”
丹秀蹦蹦跳跳就出门去了,一想到马上就要进宫,可以穿漂亮衣服,她心中就桃花朵朵开啊!皇宫,那个神圣的地方,上次去,小姐遇刺,她也没能好好游戏,这一次,总算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再者说,这一次迎接的是自家王爷,自家王爷啊!有句俗话叫什么来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王爷的光环如此闪耀,自然也会照拂到她丹秀小丫头了!哦耶!
漂亮衣服,姐姐来啦!
宁芜歌梳着头,柔顺的长发及腰。铜镜中一人丽影照湖,闭月羞花,最是温柔女儿家。
今晚,注定不平静啊。
第七十章:月色朦胧人初寂,万芳丛中国色真
第七十章:月色朦胧人初寂,万芳丛中国色真
梅花化雪,梨花醉月,自是春来不觉,去偏知。
太多时候总以为还有时间,还有时间,总有机会,总有机会,却不知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错过,便是永生之恨。
月色清凌凌地泻下来,上好的羊脂玉一般莹润。他一身紫色衣衫,在银色的月华下氤氲出奇异的俊逸来。
今夜,她的父王要回来;今夜,她要赴宫廷接风宴;今夜,她要宣布和相府少爷的婚事。
此刻,是他最后的机会。
整整两天两夜,他未曾入眠。辗转反侧,脑海中都是她。冷漠的她,凶残的她,孤傲的她,无助的她,顽皮的她……为什么都是她?!她的脸就像梦靥,时时浮现,怎么也挥之不去,她就是他的咒语,无解的咒语,他这一生最大的劫数。
三年,三年的时光不长,却足够让一个少年成长为男人,让他明白,何谓爱……最初,他对她,不过是感激崇拜,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知道,这种情感在慢慢改变,速度不快,却真真切切、不可阻挡。太多的第一次,都是和她……在梦里的第一次,也是她……为了她,他不再是乌衣巷画桥旁翩翩锦衣少年郎,甘愿成为一个影子,成为她的奴。他爱她,毫无疑问,这一生,非她不可。
而现今,她就要踏出府门,登上马车,成为另一个人的妻。
不可以。
他的心,痛得无以复加。
一个闪身,他进入那间熟悉而遥远的房。
她对镜梳妆,华服耀眼,灿若星辰。
恍若人间仙子。华贵,端庄,睥睨苍生。人间最奢侈的字眼,一概堆砌到她的脚下,恐怕她也不屑一眼相顾。
“雪……雪主……”惯见风沙血雨的他,居然在这个时候打起了磕巴,“我……你……我们……”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嗯?”她的尾音上扬,似乎透着挑逗的意味,“你不是马上也要进宫么?”
“我……我本来……没什么事……”话一出口,才发现根本不是自己想说的。
她的侧脸在月光的映射下秀出绝美的曲线来:“那就去吧。”
“哦。”他听到她的话,转身就要走,步子迈在半空中却停下了,想想还是走向她:“芜歌。”
她有些讶异他居然直接喊了她的名字,睁大眼睛的一瞬间却没想到那人已经近在眼前。
微紫的唇瓣就这样覆上来,她的手被握在他的双手中。
月下一吻,倾心倾情。
他与她隔出一段距离,双手却没有放开,星辰般明亮的眼中,倒映着她雍容艳丽的面庞:“芜歌,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够了。”她兀自将自己的双手抽出去,不想他再继续这一番话,却没想到双手又被他握了回去。
“听我说完。”他的眼神是不容拒绝的坚定,执着而倔强,“我喜欢你,喜欢到为了你可以不要尊严不要权势不要性命,喜欢到除了你看世间所有女子都变成庸脂俗粉……我霍祈风这一辈子,非卿不娶!”
似乎鼓起了全部的勇气来表白,说完之后,整个人又疲惫又畅快,只剩下心中的鼓点,提醒着自己,激励着自己,听这女子的答复。
她默然不语,良久,一句:
“天色晚了,要去赴宴了。”
他的世界,轰然倒塌。
只是为何这世界破碎成一片一片,到处都还是她的影?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走出王府的,只知道那一瞬,他希望时间停住,就停在他告白完的那一瞬。他不想听到她的答案,他不需要听到她的答案,他只要她知道就好。
那样该多好。
“少爷,怎么才回来?车马已经备好了,可以去赴宫宴了。”
他失魂落魄地上了车,一路稍有颠簸,到了皇宫。
今夜的星星月亮,为何这样矫揉造作惹人烦厌啊?胸口太闷,等会儿到了皇宫,一定要好好喝个痛快!对,要喝个痛快!
宁芜歌望着镜中修长的身影,眉头深锁。镜中的女子,一袭金线缝边的鋆红华衣,眉心一点朱砂红得渗血,羞却人间芳菲无数。
对不起,狄桑,这条路太苦,我不能拖你下地狱。
我是有罪之人,这一身血污已无从洗清,而你尚年轻,迎接你的会是幸福美满、前程似锦——不要因为我,停止你的步伐。
我的罪,我来赎。
天,你弄我,我,便好好演完这一出。
且看我,技惊四座。
慈阳宫,高官满座。
随着一声声的宣报,夏国的上层社会,纷纷而至。
金銮宝座上的帝后,雍容大度,谈笑举止尽是皇家风范。下首的皇子皇女们,除了太子宁锦焕,都稍显拘谨。众大臣颜色不一,今晚宁王的回归,朝廷里又会是一场轩然大波。只是这云沧使团,竟然也赫然在座,这倒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照理说,云沧使团不是应该回去了么?留在夏国这么久,也是一国国主的所为?何况今晚是宁王爷的接风洗尘国宴,为何云沧人也在场?
命妇某甲:“这王大人家的公子,还真是俊俏啊!”
夫人某乙:“可不是?上次狩猎,还得了个第三呢!不过要说起来,还真是不得不提今年的新科状元郎,镇北侯家的二公子啊,那可真是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啊!”
小姐某丙:“林妹妹,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对旁人说啊——我上次花会的时候,站在顾公子身边……”
“哪个顾公子?”
“还有哪个顾公子……”
“莫不是……”
“嗯……”
“啊!”
官员某甲:“李侍郎家的千金,生得可真好啊!”
大人某乙:“那当然。不过就我看来,还是相爷的大千金生得好一些,英气逼人,女中豪杰啊!”
翰林某丙:“这……上次花会……晚生有幸站在……站在王府……啊……”
一句话还没说完,那人就被迎面而来的一道光,闪住了眼。
天神下凡,也无法与她的丽质相提并论。
“宁氏芜歌,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盈盈下拜,裙摆摇曳间,已攫住座上所有人的呼吸。
有些女子,不必盛装,即成风景;一旦盛装,便是传奇。
第七十一章:龙颜大悦亲赐婚,战事在即两国
第七十一章:龙颜大悦亲赐婚,战事在即两国约
不是世间所有的酒,都用得上金樽;不是世间所有的舞,都算得上倾城;不是世间所有的女子,都叫宁芜歌。
她徐徐起身,眉眼间是皇家独有的傲然与霸气,不复当年那个无助彷徨的小丫头。就连沉醉在歌舞中的宁锦焕,都不禁深深看她一眼。
顾凌看着宁芜歌,满心都是骄傲与喜悦。
“臣女,有一事向陛下请求。”
满殿哗然。
这个不寻常的女子,今晚带来的,是一个不寻常的请求。
众人屏息凝视,拭目以待。
“臣女,已有心上之人。”
齐齐抽气。
这个极大胆的女子,今晚吐出的,是一个震慑人的要求。
“臣女,远嫁顾丞相之子,刑部侍郎顾凌为妻,还请陛下成全!”
全部绝倒。
还好还好,还有呼吸,还在心跳。
众人很是宽慰。
“臣,顾凌,愿娶宁王之女、芳华郡主,宁芜歌为妻,还望陛下成全!”
顾凌也来到殿前跪下,大有皇上不答应就不起来的意思。
没想到,龙颜大悦,夏皇“哈哈”两声:“君无戏言,朕允了芜歌让她自己挑选心上人,自然会依她的意思。只是……皇弟,意下如何?”转眼去看宁王,宁王恭敬一揖。
心中虽有震惊,但一想到既然是歌儿的意中人,说什么自己都会答应:“臣不胜欣喜,谢陛下赐婚!”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声声山呼万岁中,没人发现,云沧国主和新科状元,齐齐撞倒了手边的酒杯。
今夜的第一件大事,便是仅次于皇家联姻的,王府和相府的结亲。
那么说起第二件,倒也是震撼人心。
那就是,大夏和云沧,准备结盟,共同瓦解北方貘旸人的势力。
原来云沧国主迟迟不归,为的是这一出啊。
官员们议论纷纷,不知皇上答应与蛮子结盟的做法,是福是祸——毕竟夷夏有别。可是为何连战神王爷也答应同这些蛮子结盟呢?皇家的心思,真是叫人摸不透。
另外,这相府的新夫人,马上就会是宁王府的大小姐了,如此说来,相府和皇家的关系又密切了一层,势力那是如日中天啊!看来今后送礼跑腿要勤快些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挤破门槛也挤不进去了……
这顾府公子和王府小姐坐在一起,还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啊!光是坐在一起,都叫人羡慕。这就是所谓的门当户对、情投意合啊!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叫人相信爱情的了。
只是苦了长陵城其他千金佳丽们,少年梦幻终于被宁芜歌一手打破了——不过还好,没了顾凌,最近又出现一个霍祈风,在长陵的闺谈中,风头正劲。只是为什么霍祈风要和顾府的大小姐坐得那么近啊!难道这年头最有钱最有权最有才最有貌的,都非要“物以类聚”么?
真心郁闷了一干“自我感觉良好、群众反应欠佳”的长陵贵公子、娇小姐们。
“芜歌。”顾凌在几案下,牵住宁芜歌的手。
宁芜歌眼神停留在歌舞上,没有转头:“何事?”
“今天是我高兴的日子。”
“我也是。”
“芜歌,散席后,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里?”
“秘密。”
“真的不说么?”
“你随我来,就知道了。”
“好。”?
第七十二章:回首绿波三楚暮,孤帆远影接天
第七十二章:回首绿波三楚暮,孤帆远影接天流
相逢于错过,错过于相逢。
此生日夜兼程,一追再追,星月之辉洒满路途,渡风霜渡雨雪,渡过一路刀剑一路血泪,心机费尽,终不敌,一瞬,擦肩。
云沧的使团,在缔结盟约之后,终于,踏上了归程。
他们的使命已经结束,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