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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裔第4部分阅读

,他们更担心自己的家人。雷图将近两个多月没有半点消息,而李度恩的父母也从未在出门度假的时候连个招呼也不打。雷漠的脑海里又不自觉地闪现出景寒儿时的遭遇。如果,这无法预知的杀戮并不是现在才开始的,而是从很久以前就早已潜伏在他们四周,那么,现在的状况只可能比以前更坏。

    他匆匆挂断了度恩的电话,终究没把自己和景牧师之间发生的事告诉他。

    雷漠独自靠墙站在景寒家巷口的一盏路灯的暗影之下,来来往往,几乎没有人发现他。他百无聊赖地点燃一支香烟,看着暗处微小的火星慢慢地燃烧,他想着,如果在这支烟燃尽之前,能够想出一个更好的方法来告诉景寒关于她母亲的事,他就毫不犹豫地打通她的电话。

    大约七点的时候,景寒独自下楼倒垃圾,走过巷口那盏破路灯的时候,发现地上有小半截还在燃烧的烟头,便随手掐灭了丢进垃圾袋,一起扔掉了。

    雷漠回到奇莲的时候,已是晚上九点。

    爱修觉房间里的灯还亮着,想必度恩也还没有回家。雷漠沿着预言系的阶梯拾级而上,夜修归来的学生们嬉笑打闹着在他身边跑过。路过塔罗教室的时候,他的耳畔响起了希伯来圣音优美的诵曲,金色黎明塔罗油画庄严肃穆地挂在教室的最中央,书桌上整齐地铺展着各种手工缝制的塔罗垫布,那一刻,雷漠看见了自己,就坐在第一排最不起眼的那个位子上,细小的双手不断地洗牌、发牌、展牌,一不小心就会散落一地。

    一个陌生的男孩不经意路过,从门缝里捡起一张递给他。

    那个男孩就是李度恩。

    雷漠不禁回忆,自己在学校的塔罗会馆里留下过多少亲手绘制的塔罗牌?那些研修时孜孜不倦的勤奋、对神秘学奥义如饥似渴的激|情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被什么东西逐渐磨化掉的?回首往昔,那段孤独却也无忧无虑的日子,是何等地宝贵。

    而今,只留下这套幻影塔罗,也只有这套牌能唤醒他从未有过的直觉感应,那是他母亲生前用过的最后一副塔罗牌。雷漠不觉思忖,在奇莲神秘学院里,到底有多少孩子像他和景寒一样,对父母的记忆只剩下一件遗物?又有多少父母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而被迫牺牲的呢?无论是百年还是千年,只要你是巫师,就永远无法摆脱这样的命运么?

    “生日快乐”

    雷漠的思绪突然被迎面而来的彩带枪射得乱七八糟。

    爱修觉房间的门大开,屋内装灯结彩,度恩、景寒和蒙河头上都戴着一只滑稽可笑的尖头生日帽,三个人手持喷罐和彩带枪满脸笑容地站在他面前。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为你过生日啊,十八岁,总要庆祝一下的。”

    “拜托,我的生日早过了。”

    “是我的主意。”

    蒙河有些不好意思擅自做主,他也知道雷漠不喜欢玩这套。

    “死里逃生,怎么都该庆祝一下的。”

    雷漠走进室内,一眼就看见桌上放着一只超级傻冒的奶油蛋糕,上面插着两根18岁的生日蜡烛,转头瞪了度恩一眼。

    “你怎么知道蛋糕是我买的?”

    度恩挠挠头皮有点窘,蒙河临时起意,蛋糕店早就打烊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也就剩下这一只了。

    “没关系,我带了手工面条来哦,度恩说你最喜欢吃那种宽面了。”

    景寒无所谓地开始张罗刀叉和餐盘。

    “我已经吃过一碗面了。”

    而且,就在你家门口。

    这句话,雷漠没敢说出口。

    “那就留着明天吃呗。”

    “你家老顽固今天不用看着你么?”

    “脚长在我自己腿上,他能管得了么?”

    景寒的话让雷漠不禁会心一笑。

    雷漠被他们三个压在沙发上,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迅速整成了一副寿星的标准模样,景寒和度恩兴高采烈地跑进爱修觉的小厨房,蒙河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红酒。

    “那瓶二十五年的可是爱修觉的宝贝,我劝你最好不要开。”

    “我们说好在你生日那天开的,所有的学生里,爱修觉对你最偏爱,这个大家都知道。”

    “坦白说,我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好学生。”

    雷漠有些感慨,爱修觉的确对他视如己出,他们之间的感情很特别。

    “雷漠,我想搬来你家,你愿意收留我么?”

    景寒突然从厨房里探出脑袋来。

    “为什么是我家?度恩家比我家大多了。”

    “你家离奇莲比较近啊,上学方便。”

    “你父亲答应让你来这儿上学了?”

    “我不打算告诉他。”

    “我劝你别太冲动,有话好好说,毕竟他是你爸爸。”

    度恩忍不住插了嘴,蒙河低头笑笑,显然,他也觉得景寒入校这件事,必须得征得景牧师的同意。

    “我跟他没法沟通”

    景寒气急败坏地走出来,一口气喝掉一杯红酒。

    “秀,好酒不是这样喝的”

    景寒白了雷漠一眼,抓起桌上的酒瓶就倒。

    “还来,这真的很浪费”

    蒙河阻止了雷漠去夺景寒手里的红酒瓶,他看了雷漠一眼,微微一笑,意思是,随她去吧,雷漠无奈,只好作罢。

    “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连我妈的的名字都不许提,你说这有道理么?我在学校里出事的时候,他就说要转学,我跟他说,问题不解决,转到哪儿都一样,他居然叫我不要再画画了,我妈就留给我这支画笔,你们来评评理嘛”

    景寒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这时,度恩把面条端了出来,看到景寒那么激动,只得从她背后偷偷地绕过去。

    “不收留我就算了。”

    雷漠和度恩相互眨眨眼,不敢贸然接话。

    “你们一点都不够朋友”

    她吸吸鼻子,甩甩手。

    “其实,我们家还有一间保姆房。”

    度恩弱弱地接了一句。

    “保姆房就保姆房,配备怎么样?”

    “标间,四星水准,月租200,不包三餐。”

    “成交”她立马拍桌子。

    “我看,要不直接贴给她500块,包吃包足了”

    雷漠说完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撒腿就跑,景寒一把抓起沙发上的靠枕丢过去:

    “钟点工一个小时15块,你以为我是白痴啊”

    度恩和蒙河忍俊不禁笑起来,眼下,雷漠的生日派对总算是有了一点欢乐的气氛。

    景寒喝了两杯酒,脸颊绯红,明显有些醉了,一屁股坐了下来。

    “对了雷漠,你老爸生日那天有没有打电话给你?”

    “没有。”

    雷漠边切蛋糕边回答。

    景寒转回头看看度恩又看看蒙河,意识到这个问题问得有些不合时宜。

    “可能收讯不好吧,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也不可能有网络的。”

    雷漠噗一口把蜡烛吹灭。

    “你总是帮他找各种理由。”

    度恩不经意的抱怨让雷漠约莫想起生日那天,他一起床就坐在沙发上等雷图的电话,如果不是因为遭遇肖俊自杀的事,他恐怕也不会到度恩家去,而是守在自己家的电话旁边等一个晚上。

    大家相对无语地坐了一会儿,景寒明显感觉到刚才好不容易挑起的欢乐气氛,转眼又不见了踪影。

    “你们都怎么了嘛?”

    “没什么。”

    度恩假装很自然也对她笑了笑。

    “蛋糕和面条都吃完了,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呢?”

    “下棋吧,爱修觉最喜欢和雷漠下棋了。”

    “可惜他不在。”

    雷漠不自觉地说道。

    “我也喜欢下棋,我跟你下。”

    “我有点累,想睡一会儿。”

    蒙河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雷漠,他的脸色的确有些苍白。

    “我陪你下吧,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度恩对景寒做了个鬼脸,景寒用手揉揉鼻头,算是勉强答应。

    雷漠看他们下了一盘,景寒每到将军的时候都会“哈”地叫出声来。然后,他便站起身,帮蒙河一起收拾餐具,拿进厨房去洗,这期间,他们听见景寒连续哈了两次,看样子,今晚度恩损失惨重。

    “你看,有月亮呢。”

    蒙河指指窗外,雷漠放眼望去,星光点点的天幕上果然挂着一轮明月。

    “雷漠——度恩已经把一个月的饭钱都输掉啦”

    景寒大声对着厨房喊,蒙河与雷漠彼此相视而笑。

    “如果每天,都像现在这样宁静自在,那该有多好。”

    雷漠低声说道。

    蒙河无语,月光溜进了厨房,游弋在水槽的阳台上方。

    “去睡吧,你需要休息。”

    蒙河拍拍雷漠的肩膀,雷漠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点点头。

    “他爸爸每次都这样么?”

    走过客厅时,他听见景寒悄悄地问度恩。

    “也没这么过分,雷图以前每天也都会打一通电话回家的。”

    雷漠走进卧室,木讷地关上门,背靠在墙边站了一会儿,那一刻,爱修觉的房间显得格外地安静。数日来,对父亲雷图渺无音讯的担忧,犹如一块松绑的泡沫,再次悄然浮出海面。

    不知道为什么,雷漠内心那种很不祥的预感在这个多余的生日派对结束之后,变得越发让人笃信。于是,他摸出手机又搜索了一遍,还是没有父亲的任何消息,时间再次慢慢靠近十二点,雷图到底会不会如期归来,他真的一点把握也没有。

    第七章 意 外(下)

    雷漠进了卧室之后,蒙河、度恩和景寒反倒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景寒因为光喝酒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肚子又饿了起来,嚷嚷着要出去买夜宵,度恩立刻从爱修觉的冰箱里端出一只裸鸡,把蒙河和景寒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蒙河一点印象也没有,这两个孩子当真是把爱修觉的房间当成自己的家了。

    “烤鸡配红酒,我就是这么想的,谁知道这里会没烤箱。”

    “没烤箱可以做别的口味嘛。”

    “你会做么?”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景寒。

    “有电饭煲我就能做。”

    厨房里乒乒乓乓折腾了好一会儿,二十分钟之后,景寒香喷喷的葱油鸡端上了桌。

    景寒看见李度恩狼吞虎咽的样子很有成就感,相比之下,蒙河的小斟小酌显得有些勉为其难。

    “说真的,你手艺真不错。”

    “那是。”

    “你想去雷漠家,是为了给他煮饭吧。”

    吃到一半,度恩突然凑到景寒耳边嘀咕道。

    “你说什么?”

    “女生一遇到自己喜欢的男生,就想要给他煮饭,真没想到你也是这种人。”

    蒙河皱皱眉,看看眼前这两个孩子,貌似听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

    “胡说八道什么呀”

    景寒脸颊上的红酒晕蓦地散开,一直溜到了脖子下面。

    “放心吧,我不会跟他抢,你不是我的菜。”

    李度恩很讲义气地对她笑着。

    眼看着和谐的气氛又要发生逆转,幸好,被爱修觉桌上的电话铃声给打断了。

    蒙河走到客厅的书桌前面,拿起话筒。

    这时,卧室的门开了,雷漠披着外套走了出来,也许是铃声把他吵醒了,但是,他看上似乎并没有真的睡过。

    “你怎么起来了?”

    雷漠没有回答度恩的话,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蒙河面对窗户的背影上。

    少顷,蒙河转过身来,挂断了电话,抬头的瞬间,与雷漠的目光不期而遇。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度恩警觉地走上前去。

    “雷漠,你必须在24小时之内赶到索马岛。”

    “索马岛?不是安吉利曼尼么?”

    雷漠不知所措的声音按耐不住地颤抖了起来,不祥的梦境再次闪过他的脑海,他感到心脏难以负荷。

    李度恩见蒙河的眉头越锁越紧,心就越发下沉。

    “不,不是安吉利曼尼。”

    “是一个叫索马岛的地方。”

    “他们在那儿的雪山上,发现了你父亲的尸体。”

    度恩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本能地握住了雷漠手。

    雷漠的手冷若冰霜,就连脉搏也全然静止了。

    一段浑浑噩噩的旅程。

    雷漠无数次睡去,又无数次醒来,度恩最后一次把他摇醒时,飞机已经降落在大马沙巴的亚庇机场。

    来机秤他们的是一个满脸大胡子的矮个男人,操着一口马来话。大胡子带着他们驱车进入郊外的一片森林,一路上,度恩就着手电筒在谷歌地图上搜寻索马岛的位置,结果却发现,那上面根本就没有它所存在的标记。

    蒙河是唯一能和大胡子沟通的人。他们说着听不懂的陌生语言,焦急地讨论着接下来的行程。车子在穿越森林的途中突然停了下来。大胡子把车灯打亮,雷漠和度恩开门下车,立刻被眼前的景象给震住了。原来,密林深处,还隐藏着一个更小的飞机场。车灯明晃晃地照射在排列整齐的黑色直升机的尾翼上。

    “我们究竟要去哪里?”度恩忍不住问蒙河。

    “这里离岛屿还有一段跨海飞行的距离,我们必须在明天中午以前抵达索马岛,否则就赶不上雷漠父亲的葬礼了。”

    葬礼?谁会在岛上帮雷图举行葬礼?

    雷漠僵直麻木的思绪针刺般地触动了一下。

    大胡子男人走到一架尾翼刻着贝壳图案的直升机前,打开驾驶座的舱门。雷漠觉察到那个图案是玛雅数字的“0”,度恩也发现了,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果然,所有的飞机尾部,都刻有类似的图案,从“0”到“10”,总共十架。情况越来越难以预料,从上飞机到现在,除了蒙河和大胡子,他们没有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雷漠无法想像,此时此刻,正在处理他父亲后事的会是些什么人?他唯一能够肯定的是,他们绝不会是他的家人。

    他已经没有家人了,从这一刻开始,他变成一个真正的孤儿。

    一路上,雷漠的思绪在半梦半醒中游走,过去的岁月,模模糊糊地在他脑海里重塑。父亲出生在一个很富有的人家,但是,自从雷漠出生那天起,亲戚们就决定和他老死不相往来,他们一直希望父亲能够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但是,他却选择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塔罗占卜师做妻子。在雷漠的记忆里,父亲是一个时时刻刻都沉浸在冒险亢奋中的男人,就算他们相依为命了数十年,父子感情依旧很平淡,很多时候,他更想念自己的母亲——那个有着深褐色明眸的无比温柔美丽的女人。

    直升机冉冉升起。

    雷漠在飞机螺旋桨巨大的轰鸣声中想起了父亲离家时的容貌,他穿着一件旧皮袄,那是他第一次遇见母亲时穿的衣服,这些年,每次出门探险他都只穿这件旧皮袄,他说,这件衣服会给他带来好运。父亲嘴角带着一丝惬意的微笑,站在家门前对他挥挥手:

    “我会赶回来给你过生日。”

    他对他说。

    “十八岁,我一定会回来。”

    父亲的声音那么清晰,又那么地不真实。他以为他会在某个野人部落里喝着椰子酒跳着蛮牛舞,他也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和母亲一样,突然消失在地球的某个地方,但是,不该是今天、现在。

    机尾发出一声异常的巨响。

    飞到半空的直升机忽然失控地摇晃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回事?”

    度恩紧紧抓住座椅的把手,机身更加剧烈地上下、左右震动。

    雷漠口袋里的塔罗牌啪啪作响。

    “他来了,那个可怕的家伙,他就在我们附近。”

    大胡子听不懂雷漠在说什么,只能不停地胡乱按钮,全然束手无策。

    蒙河迅速看了一眼已经陷入一片混乱的仪表盘,缓缓地抬头仰望——

    机舱外,朝光微显的天空中悬浮着一团黑压压的浊云,正迅速地向他们逼近。

    他果然来了。

    蒙河立刻松开了自己的保险带。

    “蒙河你干什么,危险啊”

    度恩只看见蒙河的手指在他的额头上闪了一下,就瞬间失去了知觉,紧跟着,是雷漠,最后,是大胡子。

    阿卡玛娜,库哈

    蒙河双手平举,身体脱离了座椅飘向半空,一道刺目的金光从蒙河体内迸发而出,掩盖了整个天空。

    螺旋桨瞬间停止了转动。

    第八章 葬 礼(上)

    一道金光穿透了黑色的云层,黑云突变,散出一道银白色的光圈。

    金银两光互相缠绕交织成彗星燃烧的尾羽,稿坠落,消失在密林深处。

    时间,在那一刹那被凝固。

    黑色的直升机停在半空,舱内,雷漠、度恩和大胡子昏睡不醒,四周一片静默,晨光就像是刚刚冒出水壶的蒸汽,烟雾状地静止在地球的另一端。密林里阒寂无声,树叶、尘埃、露水全部悬浮在半空中,一只正在觅食的花栗鼠,咀嚼的小嘴里半颗果仁碎了一半。

    银色光圈堕入一片沼泽的淤泥之中,淤泥搅拌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涡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