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餐厅门口和一个中年男人在那儿拉拉扯扯:“绝对不能在这儿吃,你敢在这里吃,我就立马给他们打电话。”
“你敢朱大桩,你到底是我的人还是他们的人?”
“我……我,我,我……”
“我我我我你个头,家里那些东西我早就吃腻了,既然他们不许我玩儿,那在家里吃饭还有什么意思。”
男人立刻猫腰,鬼鬼祟祟地环顾四周,好像生怕被人听见似地一把抓过男孩的胳膊,凑近他的耳朵:“厨房都烧了三回了,消防局警察局都备了案了,再玩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所以我不在家里玩啦,我出来玩儿还不行么?”
景寒眉头微蹙,这男孩子好像在说火星语,这么前后不搭没有逻辑的对话,她还是头一次听到。
“小祖宗,外面更玩不起啊,要是把人家店面给烧了,那就搞大了”
“哦,这我可一点都不担心,他们啥都没有,就是有钱,陪个快餐店还不是放个屁的事儿。”
“哎哎你听我说嘛……”
“再说下去我就要饿死了,起开起开”
男孩甩开男人的手,直径往店里走,男人只能跟在后头。
景寒吃饭的速度不知不觉就慢了下来,她觉得这个男孩子有点意思,几句无厘头的话就把她从郁郁寡欢的情绪里给拉了出来,她很想知道他究竟想捅个什么样的大娄子?反正陀罗符笔就在她的口袋里,只要有她在场,这把火烧也不到哪儿去。
“四菜一汤,要冷的,越冷越好。”
服务员一听就乐了,如果每个客人都像他这样,快餐店这些剩菜剩饭就不愁卖不出去了。
“为什么汤是热的呀?我说了,我不要热的”
“有冷的有冷的,这就给你盛一碗。”
“我全部要分开装,统统用那种铝碗,不要塑料的啊”
他要求还真多,景寒心里暗自嘀咕。
男孩一边对柜台内嚷嚷,一边转头得意地对中年男子笑。
中年男人一脸就快要哭出来的囧样。
男孩端着盘子四处找座位,眼睛转了个把圈,偏巧落在了景寒那里。
“小姑娘,吃完了么?吃完了就让一下呗。”
他嬉皮笑脸地弯腰对景寒说。
小姑娘?谁是小姑娘?你看上去还比我小来
景寒心里不爽,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对他笑了笑:“还没,不过,我可以坐到后面去,如果你一定要坐这里的话。”
“那就麻烦你了。”
景寒看了他们一眼,慢悠悠地端起自己的餐盘换到后面的座位去。
他果然是要找一个别人都看不见的位置,而且,还让那个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坐在他的对面,刚好挡住景寒的视线。景寒灵机一动,抽出陀罗符笔,偷偷在那男人的衣服上画了一个镜面符,然后,在心里默念遁隐符的咒语。
流动的五彩能量瞬间移形换影,自动变幻成遁隐符咒的图形,消失在那个男人的身体里,与此同时,男人的后背变成了一面通透的镜子,他对面男孩的一举一动便实况转播地印入了景寒的眼帘。
男孩先用手指摸了一遍碗壁,发现都是冷的,似乎很满意。
“猪头,你来挑一个。”
“不要不要,每次都拖我下水,这次我不会再上当了。”
“来嘛,陪我玩一下嘛,我今天晒了整整一个下午的太阳,我保证不会有问题”
中年男人抓耳挠腮,满腹纠结,骑虎难下。
“快点,你不挑,我就直接玩你”
“好好好,我挑我挑,就先玩这碗汤好了,一冒泡就关掉啊,我看着呢”
“知道啦知道啦,真啰嗦”
男孩把那碗冷汤托在手心里,中年男子故意把身子撑开,彻底挡住了视野范围。
“点火”
男子掏出一只打火机,擦亮火苗,只见男孩伸出另一只手,掌心在打火机上掠了一下,手心就燃烧了起来。
景寒唇齿半开,嘴里的白饭噗一声掉在了盘子里。
男孩把汤碗放在窜着火苗的手心里,没过多久,汤就噗噗冒烟了。
“冒泡了,关掉啊”
“哦,”男孩右手双指合并,有模有样地对准了手上的火苗,嘴里叽里咕噜喃喃自语,景寒仔细聆听,似乎不像是咒语,于是,她身体微微前倾,竖起耳朵:
“天灵灵地灵灵,赶快灭火叮铃铃”
什么跟什么呀?
景寒差一点脱口而出。
“糟了,灭不掉。”
“靠,我就知道,这下该怎么办?”
“帮我去弄杯水啊,用水一浇不就灭了么?”
“可是我现在走,你就暴露啦”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呀”
“你问我我问谁啊?”
“你赶紧帮我想办法呀”
“别激动,千万别一激动,你只要一激动一准出大事”
那男人说得一点不错,景寒眼看着男孩手中的火越烧越大,很明显,他的情绪波动是旺火的开关。
“啊呀,袖子,袖子烧起来了”
景寒摇摇头,实在看不下去,心想,是时候出手了。
第二十二章 奇 遇(上)
衬衫袖子真的烧起来了,男孩开始呱呱乱叫。
景寒不动声色地走到他们面前,在噗噗冒烟的汤碗上方的蒸汽上,画了一个冰火符,寒冰咒语一出,符文成漩涡状流进碗里,热汤立刻就凝成了冰块,冷气透过碗壁直接穿透了男孩的手心手背,直至彻底熄灭他身上的火苗。
男孩的手从滚烫变成了滚冰,浑身狼狈不堪地直哆嗦,两眼呆呆地看着景寒。
“玩火,很有趣么?”
景寒问他。
“小,小姑娘……”
景寒立刻举起手来挡的脸:“打住,不要小姑娘小姑娘,叫得我直起鸡皮疙瘩,要不要我借你块化妆镜仔细瞧瞧?你能比我大几岁?”
男孩儿立刻闭了嘴,景寒下意识地瞥了中年男子一眼,着实被他吓了一跳,那家伙看着她的眼神就好像亲眼见到了上帝。
“我姓景。”
“景什么?”
“先别管我叫什么名字,你的手,是不是应该让医生看一下?”
男孩低头一看,符咒冰霜已经消除,但是小臂还是被烫伤了一大块。
“你这样子怎么回家,要是被你爸妈看见,我就惨了”
“他自己捣乱惹火上身,关你什么事?”
“我是他的助理兼保镖,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他倒霉我会比他更倒霉,你懂不懂啊?”中年男子已经彻底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男孩,居然还有个贴身保镖,简直闻所未闻。
“朱大桩,少废话还不快把车开过来?”
“哦。”
男人立即脚下生风,一溜烟不见了。
景寒仔细查看了一下他的手,已经起泡了,伤得可真不轻。
“你还真能忍,不疼么?”
“没事儿,习惯了。”他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使劲地拉扯那截被烧残了的袖口想要遮住伤口,不料用力过度,把半个袖子全扯了下来,景寒忍俊不禁,只好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
“借你披上,免得走出去吓死人。”
“谢谢你,你会陪我一起去的吧。”
“你不是有保镖么?”
“一看就知道他是草包啦,刚才,是你救了我,你可不能走,我还有好多问题要问你呢,喂,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呀?”
“景寒,寒冷的寒。”
“我叫麦加,加减乘除的加。”
“车子来了”
男人探头叫了一声,麦加突然间抓住了景寒的手腕子。
“你干嘛呀?”
“对不起,我怕你溜了,抓在手里,比较踏实,嘻嘻。”
他一脸傻乎乎的样子,让景寒简直哭笑不得。
雷漠认为景寒唯一的去处,只有奇莲的宿舍。
该不该今晚就去找她,还是让她先独自冷静一下?
雷漠不喜欢左右为难,可凡事必有因果,当初不是他决定要隐瞒真相,现在也就不会这么为难了。谨慎起见,雷漠打算先打通电话给度恩,结果手机刚开屏,就来了一通陌生的号码。
“喂?”
“雷漠?是你么?”
奇怪,怎么会是贺希罗的声音。
“希罗?这是你的手机号码么?”
“嗯,爱修觉叫度恩帮我买个手机,方便联络,你是我第一个亲手储存起来的号码。”
“以前从来没用过手机么?”
“没有。”
雷漠微笑:“度恩,他一直跟你在一起么?”
“是啊,你要他听电话么?哦,不用,他自己有手机呢,还是你……”
“让度恩听电话吧,我懒得再打给他。”
她似乎觉得自己有点傻里傻气,一时间不晓得该怎么说话了,于是,他立刻就打断了她的话。
“好。”
少顷,度恩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不是回家了么?”
“嗯,景寒回来了么?”
“还没,她听说希罗没事了,就说要回自己家住,恐怕今天不会回来了。”
“哦……”
“你声音听上去有点怪。”
“陪我出来喝杯酒怎么样?”
“好啊。”
“别带着她,就我和你,两个人”
“废话,人家还没成年,喝什么酒?”
“二十分钟后,在坎布拉碰头。”
“行”
“等一下,你帮我转告希罗,叫她赶紧打个电话给景寒。”
“为什么?”
“哪儿那么多为什么,景寒找她有事,她打了自然就知道了。”
“哦。”
雷漠迅速把电话挂了,有些事,还是当面跟他说比较好。
第二十二章 奇 遇(中)
今晚的坎布拉,特别地清净。
门口摆摊的人少了一大半,就连吧台上的位子也冷冷清清的。
雷漠坐在吧台的左边,点了一杯啤酒,等着李度恩。
荧光骑士早早地收了摊,灰头土脸地走进酒吧,在雷漠边上坐下,一边喝威士忌一边看雷漠玩牌。
死亡之舞在雷漠手里颠来倒去地洗着,他随手抽一张,放回去,然后,再抽一张,再放回去,荧光骑士觉得有点眼花,索性夺过他手里的那张牌,翻开来看。
牌上画着一个很滑稽的骷髅小丑,独自站在悬崖上跳舞,手上拿着根拐棍,肩膀上背着个破包袱。
“你好像总是抽到这一张。”
“是啊。”
“这张牌到底什么意思呢?”
“这张牌叫愚人,意思是,冒险。”
“那这张呢?”
荧光骑士又好奇地从牌堆里找出一张来。
画面上,很像伽德勒的那个家伙,骑在一匹白马上,右手握着一把画着圈圈和叉叉的红色旗子,左手扬鞭,马蹄高高地扬起,脚下是怒放的鲜花,马蹄前面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路奔向天际的地狱火。
雷漠对他微微一笑:“这张牌的意思是,重生。”
从索马岛回来之后,他每每摸牌,就是愚人,托荧光骑士的福,今天终于看到一张不一样的了。
死亡,就是重生。
雷漠突然很想对景寒说这句话。
其实,有了那支陀罗符笔,她母亲的死已经在她身上得到了重生,就好像他父亲的死也已经在他的身上复活了一样。
可是,她究竟到哪儿去了呢?
“放心吧,她早晚都会回来,不是明天,就是后天。”
景牧师对此很有把握,看来,他还是不够了解自己的女儿,景寒到底有多固执,恐怕只有雷漠才知道。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雷漠颇感无奈,有些事,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发生了,让人毫无防备,难以抵挡。对于像他这么钝感的人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景寒也好,希罗也罢,他都不想搞得那么复杂,可是,事情明明就变得越来越难解,越来越复杂。
毫无疑问,他和景寒之间,一直有一种默契,他可以随时随地假装不在乎,她都不会放在心上,并且永远都不会质疑他们彼此间的信任,就好像,他什么都无所谓,但是,只要景寒遇到麻烦,关于她的一切,都会在刹那间变得有所谓,非常,有所谓。
可是,他不喜欢看到度恩和希罗在一起。
他无法解释这种感受,甚至,本能地排斥它。
这不正常,绝对不正常。
度恩喜欢希罗,那是他的事,跟他丝毫没有关系,他们到底哪里让他觉得不自在?他根本就说不出来,纯粹只是一种感觉在暗地里作祟,雷漠每次被这种鬼祟的感觉捉弄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很无聊,简直无聊透顶。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仔了一瓶,转眼一看,荧光骑士早已不见人影,整个吧台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今天的生意可真够呛”
调酒师一边开啤酒一边对雷漠说。
“所以,我今天也不开张。”
调酒师无可奈何地笑笑,一抬头就看见李度恩走进来了。
“你的朋友到了。”
雷漠没有回头,只等着度恩自己找个合适的位子坐下来。
度恩发现雷漠两边的位子都空着,这反而让他为难了起来。
“坐这边吧,这边比较宽敞,”雷漠拍了拍右边的座位,转过头去问他:“想喝点什么?”
“随便。”
“这里没有随便。”
“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给他来杯黑啤,他喜欢口味重一点的。”
度恩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感觉到他有心事。
“什么事,说来听听。”
雷漠就着冰啤,一口接一口地把景寒母亲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这件事,绝对是你的错。”
“你说这话,是因为不爽我连你都瞒了吧。”
“跟我有什么关系,这是你和景寒之间的事。”
“你不关心她么?”
“我当然关心,但是,朋友有朋友的原则,如果换做我,我肯定全盘托出,长痛不如短痛。”
“你是骂我不把景寒当朋友咯。”
“你们本来就不是朋友。”度恩喝酒,偷笑。
“你也觉得我和她不该做朋友?”
“又问我?”
度恩觉得雷漠在这方面真的很浆糊,绕来绕去就那几句话。
“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到底缺了哪根经,你觉得景寒在气什么?她最气的不是现在才知道真相,而是你明明知道却不告诉她。肖俊的事你又不是不晓得,她最讨厌别人骗她,尤其是你。”
“她什么都跟你说,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基本全裸。”
“你非得用这种比喻么?”
“不用行么?我说了这么久的人话,你到底听懂了几句?对她来说,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却一直藏在肚子里,她觉得你根本就没有把她当回事,所以她才会那么伤心。”
“你真的看不出来她喜欢你么?”
雷漠果然沉默了。
这种事情,最好点到为止,在雷漠回应之前,度恩不打算再说下去了。
度恩继续喝酒,而雷漠,也继续沉默。
“你真的应该跟她道歉,认认真真,特别严肃地跟她道歉,指不定她还会原谅你。”度恩的口气真不好听,但雷漠觉得他说得对。
“可是她故意躲着我,我根本不知道她人在哪儿。”
“不知道就找啊,信使之币呢?”
“在她那儿呢。”
“那还有塔罗牌啊。”
“摸不出来……没灵感……”
度恩直摇头,觉得他简直无疑救,刚好这个时候,希罗的电话来了。
“喂?……什么火?……希罗你大声点,这儿信号不好我听不清楚……医院?景寒在医院?”
雷漠几乎立刻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朱大桩把车子停在了一家私立医院的门口。
麦加一下车就自动自发地走了进去,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
从门口的警卫到前台的护士秀,他一路笑呵呵地打招呼,景寒双目圆瞠,完全搞不懂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是这里的常客么?”
朱大桩对景寒点点头:“一个月最起码来三次。”
“难道,真的遇到自虐狂了?”景寒低头自语。
“胡说就算有病也不是这种病”
这位保镖的神情非常严肃,可见,那小子肯定是有毛病的了。
两人正说着,忽见麦加不知怎么又跟美女医生吵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
朱大桩冲到两人中间,把他们隔开,景寒紧随其后。
“又要我住院观察,我不干”
“你看看你把自己烧成这样,搞不好要植皮,不住院怎么行?”
“不就是几个燎泡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您帮我消消炎止止痛就好了呀。”
女医生不打算再跟他啰嗦,直接打电话,麦加立刻一把夺过她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