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为青年的人依旧笑容灿烂，像是盈满了阳光，“哈哈，真难想象枢喜欢上什么人的情形呢，所以，枢你保持这个样子就好了吧？”
——“枢……”
——“枢——”
……
“莲……”
猛的睁开眼，玖兰枢愣愣的出神。房间内没有开灯，银色的月华透过窗子投射在地板上，仿佛在地板上凝了一层薄薄的银霜。
像雪一样，洁白冰冷。
安静的凝望被月华笼罩的地方，玖兰枢想到的不是那个以雪命名的女孩，而是另一个以莲为名，却近乎疯狂的迷恋雪花的男人。
骤然皱眉，玖兰枢坐起身，轻轻打开房门走下楼。他想，他需要些酒精来调剂此刻的心情。
黑暗中的走廊空寂深幽，脚步轻的近乎无声，玖兰枢缓缓走向记忆中的方位，却发现厨房里亮着灯。
“玖兰学长？”锥生零并不掩饰他的惊讶，“你怎么来这里？”将手中的杯子放回桌上，他站起身，走到料理台前，“是饿了？”
“没有，倒是你。”眯起眼，玖兰枢的视线定格在桌上的杯子，“这是……奶？你晚上不睡觉就是来喝奶？”
“啊，牛奶对助眠很有效果。”眼神在玖兰枢身上打了个转，锥生零挪开视线，“要来点吗？”看到玖兰枢穿着他的衣服，就仿佛在这人身上打上了无形的标签，让他心中的愉悦感几乎满溢出来。
“助眠……你见过晚上睡觉的吸血鬼？”
从玖兰枢眼中发现了直白的鄙视，锥生零确信对方是刻意做给他看的，于是毫不犹豫的反击，“晚上不睡觉，白天也不睡，玖兰学长当你自己是永动机吗？还真不愧是纯血种啊。”
与其说是反击，倒更像是锥生零式的关心。
明白这一点，玖兰枢的语气也不自觉软化下来，解释般道，“睡太多了，睡不着。”如果再次睡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抵挡得了沉眠的诱惑，“我也不是没有休息过。”
本能觉得这并不是自己能够接下去的话题，锥生零动作一顿，转移话题，“如果不把头发擦干会生病的，玖兰学长。”
耳熟的说辞，神色有些恍惚，玖兰枢捏住一缕仍在滴水的黑发，“吸血鬼与人类不同，连一般吸血鬼都不会得这种病。”更别提他还是个纯血种，只要不受到致命伤，他无论如何都是死不掉的。
“不会生病和好好活是两种概念吧。”
皱起眉，玖兰枢侧过头抱怨，“可是，很麻烦的。”
“……玖兰学长？”试探的轻声呼唤，虽然这样的玖兰枢感觉很可爱，但果然不太真实啊。
“怎么？”
看起来很正常啊，想了想，锥生零倒了一杯牛奶，然后成功将它塞到玖兰枢手里，“请用。”
盯着透明玻璃杯中的白色液体，黑发青年乖乖点头，捧起杯子啜饮。
——就像一只慵懒的黑□咪。
“……”果然是哪里不对吧，沉默的看着玖兰枢小口小口的喝着牛奶，锥生零扭头捂住脸，他果然是不正常了吧，为什么他会觉得听从指挥，一脸认真的喝牛奶的玖兰枢可爱到爆呢？
没觉察锥生零的复杂心绪，玖兰枢把空杯子塞回到他手里去，蹙着眉抱怨，“不好喝。”
“……”绝对绝对有问题！可是……好可爱～～
眼神游移的转开头，顺手将杯子洗干净放回原位，锥生零干咳一声，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试探的道，“不如你去休息吧，玖兰学长，也差不多该睡觉了。”
难道是睡迷糊了？还是说其实这人根本没清醒，只是在梦游？满含怀疑的视线在玖兰枢身上扫了扫，锥生零看着他乖顺的点头，转身就走，忍不住担心的跟了上去。
嗯嗯，很好很好，虽然人比较迷糊，但没有摔倒没有撞墙，很好很好……
带着老妈子般的囧然心情，锥生零将玖兰枢“护送”会房间，并再次确定玖兰枢绝对不清醒——连被他跟进了房间都不知道，这是平时的玖兰枢会干的事吗？
刚刚还说吸血鬼晚上不用睡，都梦游了的家伙是谁啊！
锥生零暗自腹诽，可看着坐在床上直愣愣发呆的玖兰枢，又忍不住拿过搭在椅子上的毛巾，一边抱怨着“可恶，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一边动作轻柔的为玖兰枢擦干头发。
眼底的混沌渐渐散去，感受到头上按揉的力道，玖兰枢抿了抿唇，没有出声。
柔软的毛巾遮住他的视线，同时被遮住的还有他微微泛红的耳尖。
……真的，太尴尬了。
玖兰枢知道自己有些低血糖——吸血鬼一般都有点这种症状，因为只是有时起床时会有些迷糊，遵从本能行事，别人也发现不了他的不对劲，他就没太注意。记起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玖兰枢懊恼的垂下眼，恨不得时光倒流。
可是如果推开锥生零无异于表明自己已经清醒，反而会显得更加尴尬，于是玖兰枢压抑住自己推拒的欲望，表现出安静而顺服的姿态。
“好了，擦干了。”
听到这句话，玖兰枢隐晦的松了口气，打定主意明天装失忆，死不承认。
在这种心理之下，即使心中羞愤囧然相交织，他仍非常配合锥生零用哄小孩睡觉般的方式哄他睡觉。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还是带着面具假笑讽刺我的你看得更顺眼一点，啊，把优姬当女儿宠的你也勉强可以接受。”我是受虐狂吗真是的，心中吐槽着自己，锥生零看着闭眼安睡的玖兰枢，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低声道，“明天，你就会恢复正常了吧？”
虽然这样顺从的待在我身边的你让我有种做梦般的幸福感，但那个优雅高傲不可一世的纯血之君才是你真正的模样，耀眼到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让人忍不住追逐。
所以，快点恢复过来吧，枢。
听到门扉轻轻阖上的声音，玖兰枢睁开眼，眼瞳深处的红汹涌复杂，口腔里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奶香，极淡也极为安心。
良久，他轻叹一声掩住眼底的杂色，或许奶真的有安眠的作用吧。
一夜安睡。
25prt 24
锥生零最初计划在锥生旧宅度过整个假期，因此来之前购置了充足的食物以及换洗衣物，并且恢复了各项水电设施的运作。
此刻锥生零万分庆幸自己没有为图方便买些压缩食品充数，否则那些味道恰巧卡在正常水准，勉强可称为“食物”的东西肯定无法满足某位纯血君的挑剔万分的味蕾。不过就算锥生零真的买了压缩食品，而玖兰枢也如天降红雨般不对此发表任何看法，他也舍不得让玖兰枢吃这种东西。
这世上，有些人就是天生的王者，生来就该享受最好的待遇，让人连嫉妒之心都无法生出，反而盼着赶着把好东西送到他面前。
而玖兰枢就是这种人。
不过，如果真的发生了那种事，他会怎么做呢？思绪不自觉拐到奇怪的方向，锥生零想了一阵，然后被自己囧到了，如果他真的买了压缩食品，而玖兰枢同意留下的话，估计可能也许似乎，他会开口把玖兰枢赶走……
所以说，会做菜会做家务真是太好了。锥生零面无表情的感慨，顺便在心中真挚的感谢了一下不负责任的理事长——如果不是因为那家伙，他也不可能成长为如今这个家务全才。
准备好丰盛的早餐，锥生零安静的吃掉自己那份，开始等待某位纯血君起床吃早餐，在等待中顺便将锥生宅上上下下打扫的干干净净。
然而直到日影西斜，锥生零都没能看到玖兰枢的身影。
“……”他不是说他不睡的吗！
锥生零的心情很微妙，期待了很久却被告知你做的一切都是白费的感觉让他差点没绷住脸。带着这样的心情，他走上楼，敲响那扇门。
没有回应。
“玖兰前辈？”是还在睡吗？疑惑着，锥生零的手按在门把手上，轻轻旋转，然后顺利推开了门。
夕阳的余晖均匀的挥洒在地板上，将深棕色的地板染成一种近乎鲜血的颜色，床上的人裹着毛毯沉沉安睡，一只手臂搭在毯外，放在贴近腹部的位置，另一只手则安分的待在毯中——与昨晚锥生零离开时完全一致的姿势。
“一直没醒吗……”轻声自语，锥生零放纵自己走到床前，弯下腰，动作轻缓的拨开玖兰枢散落额前的发丝，看着他沉静的面容，眼神渐渐暗沉下来。
房间中寂静的仿佛时间静止在此刻，良久，细小的石子掉落河心，荡起轻微的涟漪。
“如果没有可能，就不要总给我希望啊……”
——不要像这样将毫无防备的一面展现在我面前，不要告诉我你不是那样高不可攀，不要给我不放弃的理由……明明理智告诉我不可能，明明我就要放弃，明明我已决定袖手旁观，你却总在不经意间告诉我一切并非全无希望。
“……真是残忍啊，玖兰枢。”勾起一抹苦笑，锥生零贴近他的颈侧，獠牙外露却仅仅只是贴着并不刺入。闭了闭眼，锥生零嗅着玖兰枢颈间的蔷薇香气，蔷薇本是热烈妩媚的花朵，在这人身上却显得淡雅高贵，“其实，只是我太傻。”
傻乎乎的不愿放弃，傻乎乎的怀有希望，明知道不切实际，依旧忍不住幻想。
“你在其他人面前也会这样吗。”低声自语着，锥生零眼底闪过红光，似乎有什么要挣脱束缚扑将出来。
沉睡的人没有给予他回应，他同样也不对此抱有期待。因为唯有他不清醒时他才能才会才敢毫无顾忌的接近，不刻意掩饰自己的情感，但因为这份隐忍，他同样不会得到答案，拒绝或者嘲笑——他完全不敢奢望“接受”这个结局，猎人与吸血鬼是完全不可兼容的两个个体，连奢望都本不该有的。
——是的，本不该有……
攥紧拳，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那汹涌的情感已经再无踪迹。是被埋藏到更深的角落，还是彻底消失，没人知道。
“sweet dres”将唇印在黑发王者额上，银发青年敛下眼，语调平静。
祝好梦，我尊贵的永远不可能属于我的，纯血之王。
玖兰枢沉睡的时间意外的长。
短暂的恐慌后，锥生零很快平静下来。
他很久以前听他的师傅说过，对拥有漫长生命的种族而言，沉睡上几年十几年是非常平常的事，也有些厌世的血族会主动进入漫长的沉眠，以此消磨漫无边际的时光。
如果不是确定玖兰枢绝不会丢下优姬不管，如果不是确信玖兰枢绝不会选他的家作为安眠之所，锥生零几乎以为玖兰枢陷入了无止境的沉眠。
“真是的，都说了不要给我希望啊……”
与人类一样，陷入沉睡时的吸血鬼也是没有防御力的，因此一般而言，吸血鬼们在进入睡眠之前，会在周围设下保护用的结界，以此确保自己不会在睡眠中被人杀死。
玖兰枢睡得很沉，似乎在昭示着除非他愿意，否则任何人都无法将他唤醒。这对吸血鬼而言是最危险也是最放松的状态，然而锥生零却没有在房间中发现任何具有防御性能的屏障。
是因为，这里的环境让他安心吗？
明知道这个可能微乎其微，锥生零依旧对这个猜测感到高兴，虽然他同样清楚对方放心的缘由很可能是笃定自己不会让优姬伤心。
很奇怪不是吗？本该彼此防备的两人，却因为共同的维系点而相安无事，就是在以前不曾觉察自己对玖兰枢心意的时候，锥生零也不觉得如果有机会的话，当时仇视一切吸血鬼的自己会对玖兰枢下手。他们都知道彼此在优姬心中的分量，无论是对他还是对玖兰枢，优姬的存在都类似于阳光，是他们愿意全力维护的光明与向往。
猎人，人类，吸血鬼，三个人，组成了最为稳定的关联，怪异而又和谐。
“算了，就这样吧。”叹了口气，锥生零下了决定，紫水晶般的瞳孔通透如镜，“反正，你不会知道，反正……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leve1 e的病毒已经开始发作，然后它发作的间隔会越来越短，直到有一天吞噬他全部理智，让他沦为嗜血的怪物。他的人生早在三年前就被彻底毁灭，支撑他走下去的唯有复仇，他从没有什么未来可言。
——啊，或许leve1 e病毒对他的改造比他自己想的还要严重，他竟然想要玖兰枢的血，不是因为纯血种血液的芳香，而是因为他对他的情感。
只有吸血鬼才会渴求爱人的鲜血啊，他是否早已堕落成那种生物？
沉迷与血液芬芳的，贪婪的怪物！
“这种转变或许早就开始了吧，从我被咬开始……不，从遇到你开始，贪婪的，不知餍足的猛兽就已经在我心中成长了。”因为知道玖兰枢不会醒来，锥生零坦然的看着他的睡颜，平静的吐出心里话。
对这个人的情感已经无法抑制了，他也不想再压抑下去。
反正时间无多，反正他不会知道，反正也不会有人看出来，他不断的欺骗自己又有什么意思？
是的，他锥生零喜欢玖兰枢。
这样荒谬的话语说出去估计没人相信，却是切切实实的事实。
锥生零不打算做向玖兰枢告白这种小女生才会做的时，这份情感无人可以置喙，即使是玖兰枢这位名义上的当事人也不可以。他唯一的改变大概是他真正正视这份情感，而不会为了它而纠结着避免与玖兰枢见面。
至于锥生零鸵鸟般不愿直言的是，他隐而不发的最大原因只是害怕被拒绝。
“说到底，自私果然是人类的通病。”眯起眼，锥生零冷冷的唾弃自己，带着与之不符的愉悦。
他不是圣人，凭什么不能自私？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锥生零开始习惯于看着沉睡的玖兰枢发呆，每每生出一种恍惚的幸福感。
他对沉睡的玖兰枢说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唠叨的连他自己都惊异。他放任自己对玖兰枢的接近触摸，即便心中满含罪恶感的自嘲自讽，却依旧乐此不疲。甚至，他可以亲吻——
就像时限不定的狂欢，他可以在这段时间做任何事，不会有人知道，一切印记都会消失。
“真是像个变态一样。”闭上眼，锥生零面无表情的捂住脸，然后开始在心中抱怨纯血种强悍的自我愈合能力。
欢悦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当第三天的傍晚到来的时候，锥生零清楚，狂欢已经结束了。
“锥生……君？”黑发君王睁开眼，酒红色的眼瞳中是埋藏的极深的惊讶茫然，显然对锥生零出现在房间里的事实感到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玖兰学长，你终于醒了。”端着托盘，锥生零面无表情，带着一如既往的冷淡疏离，还含了一丝抱怨，“我还以为你睡死过去了呢。”
狂欢结束，“锥生零”再次回来了。
——而下一次狂欢，会在什么时候呢？
玖兰枢对锥生零微妙的改变一无所知，毕竟，对长生种来说，三天大概只是眨眼间的间隔，又能发生什么事呢？
他需要深刻理解的只是，吸血鬼猎人与吸血鬼是天敌。
这是唯一的真理。
26prt 25
难得的饱眠后，玖兰枢心满意足的睁开眼，虽然意识已经情形，身体却懒洋洋的不想动。敏锐的嗅觉告诉他房间里还有其他人，撑起身，玖兰枢看起来仍有些茫然，“锥生……君？”
“玖兰学长，你终于醒了。”锥生零满含抱怨的声音传来，“我还以为你睡死过去了呢。”
好吧，这种嫌弃的语气绝对是锥生零没错了。按住额头，玖兰枢无奈，“你怎么会在这里？”
锥生零的回答毫不客气，“如果不是因为你昏睡三天不醒的话，我也不会跑到这里来。”
“三天了啊……”没在意锥生零的语气，在玖兰枢看来这样的锥生零才比较正常，至于那天晚上的……抽了抽嘴角，他果断的将那段记忆封存起来，总觉得那样的锥生零比横眉冷对时更让他警惕。
——不得不说，纯血种的直觉还是非常敏锐的，虽然很多时候使用者都没能抓住重点……
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虽然不太想动弹，玖兰枢依旧起身整理仪容。换上干净的衬衣，意外的合身。不太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