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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我做主第5部分阅读

    到笔和纸,端端正正的写上:此房出售。他把它贴在“铺翠楼”的启事栏里,离开了铺翠楼。

    这位可怜的学者又犯了一个“主体”错误:他的出售启事上没有注明房主的任何个人信息。

    第十一章 家族荣耀

    北京别墅小区。

    温家平日的人不多:温金璞、徐丽华加上徐嫂。但一到了周末人就多了起来,温子华、秦蓉、温小宁,还有不同年龄不同职业的人加入进来。他们无论男女老幼看上去都文质彬彬与众不同。不管他们是吃饭、聊天还是去剧院,纯如始终觉得他们的交际即不同于欧州现代或是古典的文化沙龙,也不同于中国古代文人雅士相聚一堂慷慨陈词,陶醉在一种自由奔放的愉悦兴情中。她甚至觉得,他们的聚会还不如乡村人闲暇时坐在一堆儿毫无目的说笑来得让人轻松开心。

    纯如看着他们有人在外祖母面前如王熙凤对贾母般虽聪明绝顶却极尽讨好之能;有人在舅父与舅母面前如周瑜与黄盖,看似愿打愿挨其实是在使计。有时倒是外祖父和别人因为某个观点争得面红耳赤,但争来争去到归了他们还是如《西游记》里的仨徒弟挑起担子走在一条道儿上了。

    纯如同他们坐在一起最初因为好奇像看一场演出,阅尽各种角色的嘴脸,到后来,她就身在曹营心在汉,神思霞飞了。

    不管怎么说,纯如来到温家的二十多天里还是有了巨大收获的:温家所拥有的身份、地位、资产与父亲的空白所距有的差别不成比例,用天堂和地狱好像还接近一点。但纯如在这个形容词的感觉上却是呈倒置的。

    她的言行谨慎,性子却是按照自己的心愿来:她不允许徐嫂照料她的任何生活琐事,衣服自己洗、床上用品自己洗,厨房她每顿饭都做徐嫂的助手。虽然外祖母对她的行为极力阻止,提醒她这里不是乡下,要尽快丢弃乡下的不良习惯。这种提醒深深伤害了纯如的心,徐丽华丝毫不知。

    徐丽华面对着这个可爱聪明又有主见的外孙女是既生气又心疼还无可奈何。不过在她的心底深处,她是越来越爱这个外孙女了,她决心要重新塑造她。

    她喜欢听外孙女叫她“姥娘”而不是北京方言“姥姥”。这个出身在浙江小镇一个富庶家庭的女人尽管在北京呆了三十年,却怎么也听不惯北京人的“姥姥”二字。她分不清从北京人的嘴里说出来的“姥姥”二字是对人的称呼还是一种鄙人的叫骂。

    在她七十岁的生涯中,一直浮在市井阶层之上,她即不熟悉也没法理解从北方人嘴里时不时的以叫骂的口气嚷出来得“姥姥”究竟是什么含义。

    这也难怪,她是原国家贸易部的一名女官员,六十年代初从上海纺织局调到北京。这是个从头到尾都十分精致的女人,从小受过系统良好的教育,如今七十岁的她依然优雅威仪。她比温金璞大一岁,俩人走在一起,温老爷子却比她显得老成。

    徐丽华穿戴讲究,服饰高雅飘逸,俩人出入于公共场所,她的年龄给人一种误解:老夫少妻。

    一身中式素装的温金璞自然的成了她的陪衬人。

    纯如却不喜欢外祖母。她为自己有这种感觉很吃惊。她想找出不喜欢的理由,好让自己慢慢的消除淡化这种感觉,她从官位、钱财、穿戴、言谈举止,她甚至把外祖母的优雅想像成趾高气扬,也没找出不喜欢的确切理由来,“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是她命中注定的。她即没有偷也没有去抢,她的讲究源自于她的生长环境;她的气使颐指也源于她的周围环境。她错在哪里?我为什么不喜欢她?”

    纯如最终还是弄不明白。

    又一个周末到了,徐丽华清早起来洗完澡就吩咐司机备好车,他们今天要去王府井大街逛一逛,她好久没去了。但此去的主要目的还是陪外孙女在那条举世公认的引领时尚的商业街上买些衣服什么的。外孙女的穿着还是她带来的旧衣服,往前就要开学了,一个现代女孩子没有几套时尚衣服怎么能行?

    “小宁你去王府井吗?”早餐时,徐丽华问。

    “干什么?”小宁吊起眼睛反问。

    “逛街买衣服呗。”秦蓉支持道。

    “我不去!我有事。”小宁放下眼睛。

    “哟,这次怎么消极啦,每次不都是你嚷着要逛街买衣服吗?”徐丽华诧异的说。

    温小宁诡秘的眨了一下眼睛:“奶奶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移情别恋吧。”她说完,喝净杯里的最后一口牛奶,嘴里唱着:“借我借我一双慧眼吧,让我把这世界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唱着走出了餐厅,身后只剩下歌声的余音。她有一副好嗓子。

    子华望着女儿的项背与秦蓉对视了一下,他赶在母亲前边紧着说,“妈,我陪着您去吧,小宁不去,也让您老省些心。”

    “算了吧,我和你爸还有小如一块去,你们随便吧。”徐丽华说。

    纯如没有吱声,她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咬着夹了果酱的面包片,小心翼翼的不让松散的面包渣掉到桌上。她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她也不想去什么王俯井。她知道王府井大街有着悠久的历史,她也很想去看看。城市对她来说本来就是一个谜,好像所有人的梦想都是从城市开始的,她想熟悉它、亲近它,然后慢慢的用自己的梦想打开城市里属于自己的天空。但她不想把这种熟悉城市的过程依附在外祖母他们身上,他们会干扰她的情绪,尤其是外祖母,和她在一起,她拘谨的神态就像被重物碾平了的薄纸片,任何想像的翅膀都被斩断了。

    然而,外祖母的安排她无法不从。一小时后,她与姥爷、姥娘还有那个年青司机已走在王俯井的大街上。

    “原来咱们在地安门胡同住的时候我经常来这里,那时,这里还没有这么多的雕塑。”徐丽华指着街边骆驼祥子的塑像高兴的说。

    “城市一年一个样,变化太快了,这就是大都市的逻辑。”温金璞附合说。他神情庄重若有所思的环视着到处都散发着现代商业气息的门店,商厦。无论从匆匆的行人或便道上的露天咖啡吧都寻不到一点过去的痕迹,这使他每次来这里都有一种失落感,他怀念着过去。他是从小在这儿长大的………

    失落与怀旧是不是都市逻辑?

    温金璞也不是一个简单人物。他是山东人,老祖宗是做木材生意的,那是一桩非常辛苦的买卖。到他父亲一代,这桩买卖就更加难做,军阀混战民不聊生,市景非常萧条。他父亲干脆放弃了这宗生意,在济南一家银行当起了雇员。

    事就有那么凑巧,就在他父亲做得顺手,深得老板信赖时,银行老板突然暴病而亡。新来的老板对这个做事认真勤快、对资本流通渠道有着敏锐嗅觉的雇员深感不安。他的存在对老板的权力形成了一种潜在的威协。因此温金璞的父亲丢了饭碗。

    也是老天不灭有心人,当地一位大财主欣赏他的才干就写了一封举荐信,介绍他去北京霍氏基金银行工作。那已是二十世纪之初了,他们举家迁往北京,谁料那正是他们一家改变命运的。原由是:

    在当时,国际局势由于西方帝国的侵略野心日益膨胀;东方小国日本天皇的好战和异想天开,大批资金都流向了军工方向,对于民用工厂各大银行都纷纷紧缩银根不放贷,或对口放贷。

    在北京的中外工厂业主、商行老板周旋于各大小银行间,跑细了腿儿,说破了嘴也贷不到款。他们愁眉苦脸,眼瞅着自己的行当就要停止转动滑向倒闭的深渊。这个时候,有谁敢站出来拉他们一把,你就是要他们摘心作偿,他们也感激涕零。

    温金璞的父亲看准了这一点,他与霍氏总裁仔细分析后,果敢的宣布:霍氏基金向国际市场设限开放!

    哗,就像一场及时雨,霍氏银行调整了各分行的储备,把能放的资金全部放了出去。一段时间过后,霍氏“义”“利”两获,这次放贷所收到的效果在那个年代传为佳话。由此温金璞的父亲深得霍氏信任,温家也有了霍氏百分之零点一的干股。

    温金璞就在这个运气指数不断上升的辉煌时期降生,生在过去的王府井大街。

    他聪明好学,笃厚踏实,思考多言语少,在父亲的旨意下他专修了经济与贸易,这门学问帮他在二十岁全国解放前夕就运用资本兴办工厂。当然这是他的幸运,也是日后他的一场“灾难”。

    如今六十多年过去,他印满智慧与诚实的宽额头有些谢顶了,然而,他身上拥有的气质与投资者的深邃思想凝聚而成的魅力却是让人过目不忘。

    “一样的投资不一样的经营啊。”温金璞的目光投向大街的深处。

    在这里,他好似看到了自己的真相。

    “姥爷,您在想什么?”纯如的光滑额头似有姥爷的遗风,而她也确实和姥爷是最容易沟通的。

    “小如子,你姥爷在怀旧!”徐丽华说,“走,咱们往前走,进大百买东西去。”

    对于姥姥的话,她没多想,她在想她自己的心思。

    光怪陆离的商品,风靡时尚的服装好像都在向她招手:你有钱吗?有钱你就过来吧,看我,最适合你!

    纯如摸摸从老家带来的几百块钱,心思如浸上了汗水又沉又涩。本来就不想逛街,现在更不想了。她慢慢的闪在姥爷姥娘后边漫无目的的走着。

    司机没有读懂纯如淡漠的表情,以为她初来可能有陌生感就有意识的陪在她旁边。这倒歪打正着的弥补了她的孤独感,她冲他笑笑。他白净的脸又一次泛起红,礼貌的笑意使他整个人看上去都非常可爱。

    百大商场人满为患,使购物变得很困难。徐丽华直劲的抱怨,她不习惯拥挤。她不断的催促着外孙女去那人头攒动的青春装展台前购买一些什么,可纯如说什么也不买。徐丽华有些生气了,“犟丫头,不要学你妈,要听话!”纯如的脸唰的红了。

    温金璞觉得妻子说话离谱了,不买就不买,干吗那样说话伤着孩子:“小如有小如的主意,买不买由她,你就少操份心好啦,我看这里没什么好买的,咱们出去逛个街景图个开心得了,哪买不了衣服?你把钱存到卡上交给小如由她去不是更好?”

    徐丽华看看外孙女的神色觉得自己是有点着急了,心疼外孙女愿意让她穿得漂亮一点也不是错,但也不是这么个疼法,这样说贬了自己的女儿又伤了外孙女的自尊,真是固疾又犯!她叹了一声说,“好吧,不买了,咱们出去找个地儿先吃饭再说,我饿了。”

    他们四人出来向北走拐进金鱼胡同,王府饭店就在那里。巧得是,他们在胡同里一家卖石头的商店前碰到了蔡浩生!

    “……妈,您们也来转。”蔡浩生有些始料不及的说,他注意了一下他们身后的小姑娘。

    “浩生,不知你对这些石头有兴趣?”温金璞说。

    “啊,不是,我随便转转。我喜欢石头,有品无形,挺让人爱的,所以就多看了一会儿。您们还要转一会儿吗?”浩生说。

    人的缘分是天注定的,它用“巧”做桥。

    “噢,这么巧。我们去吃饭,浩生,你还没吃吧,一起来吧。这些天,我总想给你打电话呢,正好,今天一起吃顿饭吧。”徐丽华的口气像母亲似的对着浩生说。

    浩生犹疑着不想去的样子,徐丽华天生的唯我是从的性子,不容拒绝的对浩生说,“犹豫什么,都是自家人,来吧!”

    座落在这里的饭店无疑是一流的。可贵的是,在国际大都市餐饮文化越来越国际化的趋势下,王府还保留着浓厚的老北京传统特色,它由此而受到中外游客的青睐。

    徐丽华要雅间,服务员告诉他们,由于他们没有提前预约而不能使用雅间用餐。这让徐丽华很无奈,在大厅里,他们几个找了个座位坐下来,温金璞让浩生点菜,浩生谦让徐丽华:“您点吧。”

    徐丽华拿汗巾擦着手说,“我眼花了,看不清菜谱,你点吧,别忘了点个苏州菜。”

    于是他点了几个就把菜谱让给司机,司机谦意的笑笑推给纯如,纯如看看他们又把菜谱推给浩生:“叔叔还是您点吧,我不懂得菜式。”说完,她脸微微一红。

    这是她第二次看到这个不是因为英俊潇洒而引人注目的成熟男人。纯如走进温家的第一天就在饭桌上见到过他,他特有的气质让她当时感到一阵紧张。没有想到,一个月后又在这儿碰到了他。

    他是谁?

    蔡浩生就坐在她的上首,这个人身上特有的书卷气深深地吸引着她,他总爱穿一件黑色的衬衫,目光流露出无尽的忧伤,他的表情总是那么沉静安闲,看上去就像一盆君子兰,馥郁的香气使她几次侧头回望,她的心又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

    她喜欢这个优雅的男人。

    蔡浩生的侧面就像长了眼睛,他感觉到了纯如在看他,他的心又突突的跳起来,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他极力平静着自己,言语又显得迟顿起来。

    点完菜,他寡言少语,有一种神魂不宁的样子。

    谁都没有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纯如感觉了他的不自在,她不知道这个与外祖母一家关系非常密切的人是谁,但她听到刚才他管外祖母叫“妈”。这使她大感意外,爸爸说,温家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妈妈,一个儿子那就是大舅。

    那么这个人是不是妈妈的前夫?想到此,她的脸瞬间发起烧来,因此,她也格外的注意起他来。

    但奇怪的是,她觉得他的身上有一种说不清的磁性在吸引着自己。席间,她不时的把关注的目光投在他装作漫不经心的神态上。“妈妈,求您把我的情感拿走,不要让我碰上他。”

    而蔡浩生在直觉上感到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在盯着他,他更加的心神不宁。

    第十二章 又一个逆子

    这些日子,温小宁很少呆在家里。既使晚上回来也是很晚。有时她突然兴致勃勃神秘兮兮的跑到纯如房间里手舞足蹈,边唱边跳。她的嗓音很好,形体也很好,有时纯如真觉她有选错专业的遗憾。

    “姐姐,你该去艺术学院”,纯如说,有时她还说“姐姐,你应该报考中央音乐学院!”

    “等着吧,会有好消息!”小宁这样回答她。

    她不明白。

    小宁知道她听不明白,但那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她在家里有了一个倾诉的对象。而她的倾诉是不想对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说的。

    女孩的秘密在成长期多如牛毛,而且丝毫都不想让唱反调的家长知道。因为他们知道某个秘密后不但不高兴,更可怕的是他们还蛮不讲理的把你的秘密当作“毒草”拨掉!这太让人扫兴了,简直就是扼杀!

    现在,读大二的温小宁就处于“秘密”繁多的成长期。有时她抱着自己的密秘窃窃的笑,回味秘密她快乐的想跳。秘密也是需要发泄的,有时候,她真想把积压在自己心里的秘密大声的呐喊出来。

    更多的时候,她对纯如是视而不见独往独来的。她嫉妒纯如在这个到处是规矩,要站有站相坐有坐姿的繁文缛节所笼罩的家庭里大受宠爱。“囚笼里的金丝鸟!”她在心里这样叫她。当尚兵有意无意的谈起纯如时,她更是没好气的这样称呼她。

    后来,她再也没有把尚兵带到家来。

    就在署假结束的前一天晚上,温金璞与徐丽华商议,要在“德聚楼”请一桌酒席,宴请某附中的校长孟凡。借此,让他和外孙女碰碰面。议好后,他们分头打电话通知。徐丽华最后一个通知蔡浩生,可电话打了几次都打不通,她有点生气,上次在王府井大街碰到他时,她就觉出浩生有些微变化,但那本就少言寡语的性子又让她看不出在哪里有变化。她在客厅里一边生气,一边转着圈子琢磨那天他在饭店里的样子。金黄|色的地毯上黑色的小波浪纹饰被她踩在脚下发出柔软的抗议,它们倔强的在她脚后迅速的挺拨起来,恢复整体平坦的原貌。

    温金璞看着她笑了,“至于嘛,一个医学界的教授对孟校长没有多大吸引力。孟校长是个好好先生,他没有那么俗气!”

    “我知道。正因为他没有那么俗气,我才叫浩生的,知识分子没有行业界限,他们崇尚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