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书院 > 其他小说 > 悸动 > 悸动第6部分阅读

悸动第6部分阅读

弱,又将要看不见的女子,身边带着一个尚年幼的妹妹,要怎么过得好?她要他如何放心?

    她难道没想过他知道这样的事实后,会不能接受、会比她更脆弱吗?她莫非对他还没有绝对的放心和信任?

    “晴安……”他蓦然出声,嗓音沉哑。“晴安……”他抬起面庞,脸颊一阵麻痒,指腹一抹,又是泪。

    “你怎么就不能相信我会陪着你一起面对?”他粗红着脖颈,恍若用尽全身气力,他嘶声哑喊:“晴安——晴安——”

    回应他的,只余他低沉的喘息声和淡藏的哽咽。

    第8章(2)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下了车厢,她顺着杂乱无序的匆匆脚步声,慢慢走出捷运站。

    她依着熟悉的方向,顺着人群走,然后听见了那熟悉的歌声,那是阿琴婶最爱的一首歌,一个已故女歌手的经典歌曲。

    将近一年,她每天早晨都会听见它,阿琴婶说,她怕看不见的她找不到自己的店面,所以故意把音量调大声一些,一来可以吸引观光人潮,二来还能让她更有安全感。

    于是,这近一年的时间,她总是凭着这道轻柔的歌声,走到她的小店面。而她每天这个时候,总要想起那个人。

    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她好想他。她每天早晨,都要在歌声中想他一回。

    时间当真是匆匆流逝,她还旁徨着不知道怎么去面临黑暗的生活时,她看不见的日子已近一年。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晴安,你今天有比较晚厚?”她闻见了水煮花生的味道,然后是阿琴婶说着台湾国语的宏亮声音,她知道自己的小店到了。

    她把手杖搁在一旁,指腹摸着腕上的盲用表,她在表面上头摸到两个凸点,知道了时间。她笑道:“阿琴婶,早。因为以安感冒,她早上贪睡了一下,所以我晚一班车过来。”

    她跟着从口袋里摸出钥匙,确定了角度后,另一手碰上铁门上的锁孔,她熟练地将钥匙插入、转动,然后抽起钥匙,双手一提,把铁门往上推。

    她听见铁门推到底的声音后,推开铝门,门上挂着一串风铃,叮当作响,她握着手杖,走进那小小的店面。

    这一带邻近风景区,整条街道林立各式小吃,也有几家饰品店,她的店面就在靠近捷运站这一端的中间位置。她还看得见时,知道这附近都是矮房子,屋龄也老旧,所以她店面的布置便显得重要。

    她把自己的作品摆在架上,以安的画作就贴在墙壁上,并不华丽的布置,但却显得温馨可爱,她这家小店因此博得不少妈妈级或是少女们的青睐。

    “感冒喔,啊有没有去看医生?小孩子不能吃成药,啊你知不知道?”店面在隔壁的阿琴婶探头过来。

    “昨天晚上带她去看过医生了,一般感冒而已,只是医师有交代吃了药会比较想睡觉。”她从角落搬了张桌子,要摆到店门口时,阿琴婶走进来接过她手中的桌子,帮她打平在店门口。她胸口微热,抿抿唇后道:“阿琴婶,谢谢你,总是让你这么关心我们。”

    “唉唷,三八喔!讲那什么话!啊你们两个一个看不到,一个今年才要升国小二年级,一个就像我女儿,一个就像我孙子,不关心你们要关心谁?”阿琴婶看了她一眼,接过她从抽屉拿出来的饰品,一件一件摆上。

    “这里的大家都是好人,房东也是好人,我遇上大家,真是我的福气。”邻近的摊贩店家,每个人都很照顾她,房东也是将店面便宜租给她,她也许失去一双眼睛,却看见更多的人情味。

    她刚到这里做生意时,眼睛尚还有视力,那时就很受大家的照顾,之后看不见了,他们对她和以安的关爱更是深浓,她知道他们怜惜她和以安……

    她记得她刚看不见的那几天,一个人搭车过来,她以为心理准备加上她时常练习蒙着眼做事,能让她一切顺利,却没想到真的看不见,和那种闭着眼或是蒙着眼的感受是天差地远。

    她在途中跌倒几次,出了捷运站后再不能确定正确方向,她还曾无助地呆在原地,甚至是对着周遭大喊着:“有没有人能帮我?”

    一个看不见的人,还能在乎别人的眼光吗?她就那样站在捷运站出口大喊着,直到有好心路人牵了她的手,听着她的描述,领着她走到她的店面。

    “唉呀,人就是要互相……嘿,晴安,你这个熊真可爱,我那个孙女厚,很爱这个熊……什么维尼熊哦?”阿琴婶拿着维尼熊的串珠吊饰,爱不释手的。

    “阿琴婶喜欢就拿去。”

    “这样多不好意思,啊这一个多少钱?我跟你买。”

    徐晴安摇摇头,淡淡笑说:“不要钱。阿琴婶你拿去,我让你帮忙这么多,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你喜欢就拿去,这样我心里会好过一点。”

    “这样厚……啊不然我拿花生跟你换好了?还是你要吃菱角?”

    她笑了声,摇摇螓首。“前两天你送我的那一包花生还有呢。”

    “那我就……不客气喽?”阿琴婶拿着吊饰,看着那有双柔软澄净的眼睛的女人。真是可惜啊,长得那么清秀,眼睛又那么漂亮,结果却看不到……

    她点点头。“真的不要客气。”

    阿琴婶拿着可爱吊饰走出她的店面,在门口却又顿住回头。“嘿,晴安呐,我忘了跟你讲,前几天有个女生来问我你是不是叫徐晴安,以前是不是美术老师?”

    闻言,她略感困惑。她没什么朋友,亲人也没什么往来,何来这样的人问起?

    “她有说她是谁吗?”

    “没有,我给她问,她也不跟我讲,然后就走啦,这几天也没看到她。”

    徐晴安想了想,淡淡笑着:“阿琴婶,谢谢你,如果对方有再出现的话,麻烦你通知我一声。”她微微颔首,转身走入店里,那动作熟练平稳,不像是个看不见的人。

    她拉来椅子坐下,找出了她的串珠工具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白袍下,是男人清瘦的身形。

    穿着医师长袍的黎础又下了楼,他握住门把,还未推门走入前头的诊所,便先听到一阵优美苍凉的男声。

    是一个已故女歌手的经典曲,纵然是数十年的老歌了,依然有许多男女歌手重新诠释翻唱。

    他知道诊所的护士们喜欢在上班时间开着音响,他从不反对,只要不影响到工作,多了音乐当背景,也能减缓患者走入时的紧张。

    不知道为什么,他脚步未移半分,伫足倾听那男歌手的美声。他额际轻垂,抵在门上的玻璃,那张薄唇微微掀动了,低低的沉嗓跟着男歌手轻轻哼唱起来。

    不要什么诺言,只要天天在一起,我不能只依靠,片片回忆活下去……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他也只在乎一个人,每天都要想上好几回,偶尔从那些回忆片段清醒时,才觉早已是眼眶湿热。

    有些东西学了几十回还学不会,然而有些,是你不想学,它却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一样,不必花心思学习,也能深刻熟练,那叫思念。

    他对一个女人的思念,从没断过。

    曾经学着她一样,闭着眼走路或做事,他踢倒过几次椅子,把脚踢疼了;他撞过几次手臂,臂肉青了一片;他曾经合上眼吃饭,却总夹不到菜。他一个强壮的男人都觉得这种生活甚为辛苦了,她一个带着幼小妹妹的女人能过得多好?

    想要坚强,不能在他视线范围里学习吗?非要到一个他看不到她的地方去过她的生活,而留下他挂念不已?

    蓦地,玻璃面传来轻击声,他霍然睁眼,对上诊所护士淑玲异样的眼光。

    “黎医师、黎医师——”正要走进来打卡的淑玲,见他面庞贴着玻璃,遂唤了他几声。

    黎础又收回远飘的心绪,淡淡垂眸,他挺直了身子,然后推开门,走往诊间,当经过淑玲身侧时,她忽然叫了声,他脚步一顿,几秒钟后又跨出长腿,似乎对她的叫声也不以为意了。

    “黎医师,你不是在找徐小姐吗?”淑玲盯着他瘦削的身影说道。

    自从那个徐小姐不在后,她这个器宇轩昂的医生老板像是掉了魂似的,瘦了不说,一贯清爽的短发也蓄得有些长,还好他并没将那样的情绪带到工作上,对于他的患者他仍旧是细心,否则她真担心这诊所会不会就这样停摆,而她也要回家吃自己了。

    听闻那个令他想起总是心酸不已的名字,他一止步,回身看她。“你问这做什么?”

    “我突然想起来,大概半个多月前,我看过徐小姐。”她还以为看错,跑去问隔壁卖花生的,结果真是徐晴安,只是她忘了这件事,直到刚才才猛然想起。

    “你见过她?”黎础又语声一提,有些激动地上前握住她双肩。“你说你见过她?在哪里?”

    “就、就在捷运站出口旁的小街上,好像……”她咽了口唾沫,眼睫快速眨动着,老板也会有这么激动的时候哦?“好像在卖……卖东西。”

    “卖东西?”她的视力……

    “我没进去她的店,只是确定了她是徐小姐就走了。”淑玲看着有些愣怔的老板。“黎、黎医师,你、你有空可以自己去看一下……”

    她的老板像是惊动了下,急急问了她是哪个捷运站后,长腿一迈就要离开。

    “嘿,黎医师,你、你不能现在去啊,你还要看诊……”

    然后她看见她的老板蓦然止步,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就见他清瘦的身躯走进了诊间,她松了口气,打了卡后默默踱回柜台。

    第9章(1)

    那个穿着医师白袍的男人,脚步相当急促,当然在捷运车站见到匆匆的行人并没什么特别,但那男人穿的可是医师长袍,模样又俊秀,一身阴郁气质自然是相当引人注目。

    黎础又快步出了捷运站,依着淑玲说的方向而去,中午时刻,小吃摊店面正热闹,加上是旅游景点,虽非假日却也是人潮汹涌。

    他侧过身子避开迎面过来的路人,那双精锐的黑眸搜寻着淑玲说的那家小店,却意外看见了一道极为眼熟的小身影。

    他感觉心脏抽跳了一下,放缓了步伐,跟在那小身影后头。

    “以安呐,放学啦?”翻动着米粉的老板娘看见那可爱的小身影背着书包经过面前,热情喊了声。

    “王妈妈好,我放学了。”陈以安侧头看着那好善良的王妈妈,大声回应。

    “以安唷,今天中午要吃什么?婆婆弄个炒饭和贡丸汤给你带去和姐姐一起吃好不好呀?”对面另一摊的陈婆婆也站在店面大声招呼着。

    “谢谢婆婆,不过姐姐不准我拿你们给的东西,我先去找姐姐拿钱,问她要吃什么,然后再过来找婆婆或是王妈妈唷!”小身影侧过身子,甜甜说着。

    黎础又脚步停留,看着面前那有礼貌的小朋友。

    以安念小一了吗?没什么长大的感觉,还是瘦瘦矮矮的,不知道他挂念的那个女人是不是也这样?

    “以安真乖。”陈婆婆赞美了声。

    只见那小身影乐得跟什么似的,蹦跳着脚步就要往前走去。

    “以安。”黎础又大步上前,唤了声。

    陈以安回头,像极了她姐姐的那双黑眼睛蓦然睁得老大。“又……又又喔?”

    听闻那久违的绰号,他笑了声,一口白牙显现。“是啊,好久不见,你想不想我呢?”他矮下身子,摸摸她的长发。“头发长了。”

    “你头发也长了。”她扯扯他及肩的发尾。

    他忽然抱住这个小小的身子。“我很想念你们。姐姐好不好?”他语声沙哑,意外自己见到这个小朋友已是如此激动,那么真见着了心心念念的她时,他会不会疯狂地抱住她,再不放手?

    “姐姐看不见了……我们班有些小朋友都爱恶作剧,喜欢叫她瞎子,可是我觉得姐姐才不瞎,她虽然看不到,可是她很厉害耶,会做好多好漂亮的东西哦。”她指指头上的发饰。“这个就是姐姐做的呀,很漂亮吧?”

    他看了看那个像是编织而成的玫瑰花发夹。“很漂亮,她一向手巧。”

    “你是来找姐姐的吗?”许是经历过那样不健全的家庭环境,陈以安有着别于一般孩子的沉稳。

    他点点头。“你带我去找她,可以吗?”

    “好啊。”她指指前方约莫十步远的店面,走在前头。“卖花生的隔壁那间就是了。”

    他跟着她后面走,感觉心跳渐促,他看着愈来愈近的店面,竟是踌躇不前了。

    “以安。”他停下脚步,低声唤道。

    陈以安狐疑地回过身子。

    “姐姐她……她真的什么都看不到了吗?”他喉头略紧,声音像被沙砾磨过似的粗哑。

    “真的呀,什么都看不到。”陈以安点点头。“姐姐说社会太乱了,她看不到也不错,至少不用看到一些她不想看到的。”

    “她难道不想看看你?或者是……我?”他黑眸泛着伤痛。

    她真这么干脆?眼睛看不见了,连思念也没了?

    “姐姐说,她把我们的样子记在心里面了,她永远都不会忘喔。”她扯住他掌心。“又又,走啊,不是要找姐姐?”

    把他记在心里面了吗?她想要坚强独立,所以甘愿离开他,一个人带着妹妹出来求生存,他若这么冒然出现,她会不会再来一次出走记?

    “以安,我安静看着她就好,你也别告诉她,别说我找到你们了。”他没勇气赌。

    “我知道,你想给姐姐惊喜对不对?”她往前走去。“我不会跟姐姐说的。”

    她在一家小店前站定,回首向他指指里面,然后推开门,进了店里。

    风铃声叮当响起,他站在门口,听见以安喊了声姐姐,随即看见坐在里头的女人抬起头来,那张久违的丽颜让他心口一热,他眸光闪了闪,急切地想上前去触碰她,却只是捏紧五指,伫立不动。

    “放学了?”徐晴安抬起头来,注视着妹妹的方向。

    “对啊。”陈以安放学书包。“姐姐,午餐要吃什么?”

    “都可以。”徐晴安放学手中尚未完成的饰品,从抽屉里拿出零钱包。“你想吃什么?”

    “我可以自己去买吗?然后再帮你买你要吃的回来。”

    “好,但是你要小心。”她把零钱包交给以安。“帮我买一个炒面就好。”

    “那我出去了。”接过钱,陈以安转身往门口走去,还朝那怔立在门口的男人眨眨眼,只是他的视线始终落在那张他思思念念的娇容。

    黎础又看着那原本要坐回桌子后方的女人又直起身子,朝门口这方向走来,他屏息,热切眸光饱含伤楚和怀疑。

    她走得如此顺畅,和一般视力正常的人没什么两样,她当真看不见了?

    “以安。”想起什么,徐晴安往门口走去。

    “啊?”陈以安在他身前回头,看着朝她走来的姐姐。

    “你要记得……”探出双手,徐晴安试着在空气中碰触到妹妹,那个举动刺痛了他的眼,热气顿时冲上他的鼻梁和眼眶。

    陈以安伸手去握住那双探出的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姐姐放心,我会注意车子,也会记得付钱,不能让大家请我们吃免费的。”

    她微微弯身,赞许地摸摸妹妹发心后,松了双手,随即听见她的脚步声渐远。

    她笑着抬起身子时,隐约嗅闻到不是这店里该有的气味,她轻蹙秀眉,面容倾前,吸着鼻子,像是要确定那味道是错觉还是存在。

    见她往自己身上靠了过来,他脚步向后一挪,避开了她的嗅闻。

    “有人吗?”她狐疑地伸手欲碰触什么,却空无一物。她偏着面容,侧着耳朵很专注地听着。“有人在这里吗?”她总感觉还有另一道呼吸的声音。

    那在半空中挥动的瘦弱手腕让他看了眼睫湿润,他在她垂落手臂时,抬手在她面前挥舞。

    他五指用力挥了几下,但她的视线却像是落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并未被他惊动,他不愿放弃地再挥动几次掌心,她的视线依旧没有任何移动,他无法让她的眸光凝聚在他脸上。

    她当真是看不见了?连他就在她眼前也没发现吗?

    他多希望当他的手在她眼前挥动时,?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