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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国色第8部分阅读

    有,连这四民之一,都算不得数。若是出行百里,官府盘查起来,我们一个一个都要被徒辽东。”

    李虎说的有道理,这也是山西这么多绿林,宁可打劫,坏了商路,也不肯成为正式良民的缘故。

    李重九想了下道:“爹,黄籍的事,我本想拜托李家的,眼下既然如此,我们找单庄主出出主意,或者跟着雇佣我们的行商一路行事,若官府盘查,就由他们出面。车到山前必有路,爹,你不必太过忧心。”

    李虎想了下道:“只是单庄主那我们已欠下不少人情了,再麻烦亦是不好,不如再想想办法。小九,你说的对,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父子齐心,还有七千寨那么多兄弟,终归有办法的。”

    正说话之间,外面一名山贼兴致冲冲地跑了进来,向李虎,李重九言道:“大当家,少当家,好消息!好消息!”

    “慢慢说。”李虎沉声言道。

    屋子里所有人,都是一起看向那名通报的山贼。

    只见对方缓了一口气道:“大当家,少当家,那六名上次失手被官府缉拿的兄弟,给放回来了。”

    “真的?”

    李虎不由精神一震,当初七千寨被石艾县县令殷开山率乡兵围攻时,有数名弟兄被俘。

    待李虎他们到二贤庄安定后,那几人的家小是日也哭,夜也哭。李虎看不过去,命人带着山寨余下不多的所有积蓄,去石艾县找门路打点,看看能不能将他们救出来。可是这一次,以往那些贪婪无比,恨不能把人剥下一层皮的胥吏,却将钱如数退还,一个肉好都不敢收。

    这些胥吏如实告诉他们,这殷县令是个厉害角色,这一次是下了狠心,要将七千寨的事办成铁案,这个六个山贼都上了铁枷,不等秋后就要处死,并且还准备发下缉捕文书,通缉七千寨所有漏网之鱼。

    所以听到消息,李虎也是无可奈何,七千寨眼下有单雄信的庇护,殷开山不过一个县令能耐再大,也管不到上党郡来,但是救出这六个弟兄大家都不报有希望。李虎已是做好替他们收尸的准备,但是没有料到,他们居然返回了。

    李虎赶忙言道:“这六位弟兄现在如何?”

    那名山贼唉地一声回答道:“是人人带伤,所幸都还能走能动,不过送他们回来是几个人倒是……”

    “倒是什么?”

    这名山贼回答言道:“他们既不是官差,亦不是一般的百姓,问他们来历亦是不说,只叫我将这封信,交给少当家。”

    说到这里,这名山贼果真拿出一份信来,大家都是一愕,李重九却是心领神会。

    时已近初冬。二贤庄附近草市亦是早早散去,羊贩子赶着尚未贩完的羊群,沿街兜售了一上午的行商人,也开始收拾摊位,挑着担子,背着背篓回家。

    这些行商在渡了一条小河之后,突然发觉今天小河的东面,来了一群不速之客。几十多匹的高头大马,拴在河边的青柳树之上,不时的低啾一声。

    行商自有走关外贩马的行商,这些高头大马都是一等一的突厥良马的,寻常一匹两匹亦是罕见,却一口气见到如此多匹。但这马商自没有上前见识一下的意思,反而催促了同伴赶紧赶路,甚至从桥边绕路。

    事实上不用马商催促,一旁的行商,看到那河边亭子下,一排二十名铁甲大汉时,早已是胆战心惊。

    这些大汉身上的铁甲,黑沉沉的,夕阳西下,照在铠甲之上也不反光,而加上那脸上的冷漠,以及眼底不时露出那一抹不将人命放在眼底的凶色,足以令这些行商望而胆颤。

    不过这些铁甲大汉固然见之心畏,但此刻却齐齐一脸肃然,一动不动地候立亭子之外。

    亭子之中有三人。除了一名穿着铁甲的大汉之外,另外两人皆是女子,一名女子作丫鬟打扮,头上梳着双鬟,已是北国罕见的佳丽,每个行商见了不由愕然顿足。

    而令人暗赞是美人与铁甲相衬的景色,分觉得有几分美感,但至于什么美感,这些胸无点墨的行商也说不出个准的来。

    至于还有一名女子,却是背对着众人,披着一件雪白色大氅,负手而立。行商不少都是识货的人,那披着一件月白色大氅,围领以雪山白貂貂皮而制,可谓是价值连城。

    虽看不见她容貌如何,众人只见对方只是一个负手而立的背影,已觉得她气质卓群,绝对是倾国倾城绝色。见那皓白色的手腕抓着马鞭,路过的众行商心底虽都有一睹对方容貌的打算,但见了亭子下那批森然而立的铁甲大汉,心底都是绝了这个打算。

    于是路过的众行商,只能以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心态,从亭子旁经过,如同欣赏一副绝世名画一般。

    就在众人叹息之时,噔噔一连串的马蹄声传来。众人回头,只见一名十五六岁背负长弓,腰胯短刀的少年,策马噔噔上了桥,之后一拐从路旁直插亭子那而去。见了一幕,众行商都停下了脚步,心道这少年,怎么冲撞而去。

    因为这少年只穿着一身麻布短衣,即便是那亭中少女的仆役,都穿得比他奢侈许多,两边怎么可能熟识。但是令人诧异时,那名少年在亭前下马之后,那些铁甲大汉并没有上前将此人按倒在地,反而是一人上前替对方牵过马来。

    这名少年居然直接走上了亭子。见到这一幕,众行商都是傻了眼了,这少年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少年就是李重九,而亭中那一袭白披风的少女,自然是从太原郡赶了几百里路,亲自到上党郡的李芷婉。

    李重九拾步走上亭子,看见李芷婉正是一副负手凝望远方长河的模样,其脸颊边的白貂毛,顺着带着几分寒意的北风,柔柔的舒展着。

    李重九忽然有几分,不认得眼前的李芷婉了,当初在山寨时,自己与对方唇枪舌剑,并没有觉得。但是此刻李芷婉,却是带着一种凛然的贵气,这并非突然而成,而乃是李家门阀百年之底蕴,世家之后的雍容。果真是要成暴发户一夜即可,但是贵族却需三代而成。

    在他那个时代,那些不思进取的富二代往往成为贬义词时,人们却习惯性地忽视这个阶层之中的精英,将他们今时今日的成功,地位,全数归结为有一个好爹。难道只有布衣而王天下,才是英雄么?

    无论是这位李三娘,还有他兄长李建成,李世民,还有他们的父亲李渊,哪一个不是人中之龙,陇西李家,就是大隋天下中门阀世族的精英。

    “李兄!”

    李芷婉已转过身子,将李重九从思路之中扯回。

    “三小姐!”

    李重九从李芷婉眼底,看到一份毫不掩饰的喜悦之意,当下先言道:“多谢三娘,救下我六名兄弟,七千寨上下对此之情铭记在心。”

    李芷婉微微一笑,言道:“李兄,客气了,虽谈不上举手之劳,但是此事既由我们而起,自当由我们解决。”

    说到这里,李芷婉点点头,一旁的丫鬟剑雪,拿着一锦盒奉上交给李重九。

    交给李重九后,剑雪调皮地向李重九吐了吐舌头。李重九接过锦盒之后,不明其意,只听剑雪笑着言道:“李公子,这是小姐特意去太原郡郡守那,给你们七千寨弄来的九个人的黄籍。”

    听到剑雪这么说,李重九脸上不由浮上了一丝惊喜之色。这正是李重九当前最想要的东西。

    所谓黄籍,乃是当时户籍,用黄檗处理过的纸﹐可避蠹鱼,所以纸张为黄铯。而黄籍之上,朱笔隐注,纸张悉缝,有所在官府印章,记入案策,证明你乃是大隋朝正式的子民。

    当初李芷婉下山时,李虎写了一份山寨数人的资料,交由李芷婉,让他办下黄籍。此事后来随着殷开山攻打山寨,众人都以为是李家所为,所以将此事都忘记了。

    没想到李三娘却还记得。

    李芷婉笑了笑,言道:“办这黄籍,却比救下你们六名弟兄容易多了。”

    “这如何说得?”李重九不由讶然。

    当时李虎的权宜之计,是七千寨山贼以曲部佃户的身份,附籍至李家名下,待到数年之后,再改为良人,眼下如此容易办到,却是意料不到。

    李芷婉尚未开口,剑雪即抢先言道:“还不是今日天子征讨辽东,征调民役,太原郡因民户不足,特将大索貌阅之事,推延了数月了。故而我们小姐才有机会央郡守将你们补入的。”

    才想的。李重九这才恍然大悟。

    第二十六章 李芷婉的请求

    大索貌阅,输籍定样,是隋文帝杨坚执行的两大国策。

    开皇初年之时,国家人口不足,所以杨坚下令,州县官吏彻查户口,此称为大索貌阅。此国策从开皇三年,一直执行至大业七年。隋朝的人口由最初的三百八十万户,增加至大业五年最盛时的八百九十万户,此也代表大隋的国力达到了巅峰。

    李芷婉帮助李重九取得黄籍,就是钻了此空档,以未被官府收录的户口的名额,取得了黄籍。

    李重九从锦盒之中,取出几张黄纸上,都书有被录者的容貌,以此定黄、小、中、丁、老五等。定丁五等,就是输籍定样,为了定制税额,以决定五等百姓的力役,调佣,以及赋税。

    黄纸并由太原郡的里正、保长、党长三人的证明,以为属实,不过在户口上,却定下这九人是商人,操持贱业并不在本地居住。在大业七年时,因为征伐辽东的事,不少民户又弃籍流亡,要么成了流民,要么又投身庇护世家。地方官吏为了补上流民的缺漏,只要他们肯交纳税赋,对李芷婉此举也是默认,不予追究。

    李芷婉却言道:“不过李兄,足下的户籍却未办下。”

    李重九一愣,当下问道:“可是殷县令的缘故?”

    李芷婉,剑雪脸上都露出,此人果然聪明的表情。

    剑雪在一旁言道:“不错,少当家,你杀了石艾县乡兵旅率,队正,伙长三人,故而殷县令已向各郡发下缉捕文书。”

    “文书上说,生擒之赏五十吊,杀之者,赏钱三十吊。眼下这缉捕文书,不日将遍布太原,上党,甚至整个并州之内,到时李兄除非一直在二贤庄之内,托庇于赤发灵官,将寸步难行。”

    李重九双目微眯,在七千寨时两人就结下了梁子。这殷县令的底细,他早打听清楚,对方是历史上凌烟阁二十四将之一的殷开山,也是历史上李唐开国功臣。在西游记里还是唐僧的岳父。

    不说将来,就是现在对方也是一方县令之尊,世家之后,自己也是惹不起他的。不过对于剑雪一番关切,李重九抱拳道:“多谢提醒,李某自会小心。”

    见李重九如此回答,剑雪在一旁欲言又止,李芷婉言道:“剑雪自是一番好意。其实以李兄的智谋,并不会将此朝廷缉捕放在眼底。但无论如何尽到提醒,亦乃是朋友应有之意。”

    李重九笑了笑,李芷婉话虽说得漂亮,但他当然不会单纯到对方不顾路途艰辛,从太原郡赶到上党郡来,只是提醒自己几句。

    闻弦歌而知雅意,李重九当然明白李芷婉眼下的招揽之意,被朝廷海捕文书通缉,二贤庄也是无能为力,而只有李家这样大阀才能罩得住他,所以话中的意思,就让李重九投靠李家。为李家打工,貌似是个不错的主意,按照历史趋势来看,投资低,回报高,将来李唐夺取天下,自己就是从龙之臣,功勋亦有了保障。

    李重九转头看向亭子下,那肃然站立的玄甲大汉。这些人一个个面色凝重,一声不吭,显然是操练有素。或许将来李重九加入李家,也会是其中一员,站在台阶之下侯立吧。

    当然还有一个前途就是被推举为队正,准备征讨辽东,这早已被李重九否决的。故而这两者都是李重九现在不愿取的。

    李重九想清楚后,自是不会等李芷婉将再度招揽自己的话说出口来,自己再待拒绝,如此只会令两人尴尬。李重九抢先一步言道:“说的不错,就算没有缉捕此事,我也决定不日就要南下,离开并州之地。”

    李重九此言一出,等于变相将李芷婉未出口之言堵住了,为两边都留下情面。

    李芷婉尚在沉吟,剑雪脸上却显然露出失望之意,不由低声言道:“李公子。”

    “呸!”一旁突然一人开口道,“剑雪,对方不过是区区山贼身份,如何当得公子如此称呼。”

    李重九看去只见站在李芷婉,身旁那身穿铁甲的大汉,面露不快。

    “长孙叔叔。”李芷婉说了一声,对方却伸手一止,目光森然地看向李重九。

    长孙,李重九却从李芷婉的话中,听到对方姓氏,不由略有所思。

    长孙氏在北魏时,可是皇族显姓。当初北魏孝文汉化时,将其一支拓拔氏,以皇室宗门都改为汉姓元氏,而同姓拓拔氏的一支改为长孙氏。而对方名为长孙氏,又在李家之中行走,那么就很好猜测了。

    长孙无忌这时候年纪还太小,与自己差不多,显然不可能,而对方从年纪上看,是一名中年大汉,所以必定是李家忠狗长孙顺德无疑。对方是长孙无忌,长孙无垢的族叔。

    面对对方的挑衅,李重九淡淡问道:“区区自然当不得公子二字。敢问足下可是长孙氏一门。”

    那名大汉傲然言道:“不错,某正是长孙顺德,尔等小贼亦知道长孙氏的威名。”

    李重九当下作揖正色言道:“果真是长孙氏一门,失敬,失敬。”

    那名大汉用鼻孔重重一哼,心想小姐什么眼光,如此阿谀奉承的小人,也算的什么贤才。

    只听李重九不紧不慢地言道:“在下确实当不得公子二字,想来只有长孙家的子孙,才当得公子,只是不知道这位公子,为何故意在李家屈身为奴仆,难道有什么苦衷吗?”

    “尔不过一介山贼,竟敢如此放肆。”长孙顺德被李重九话语一呛,不由大怒。

    也难怪长孙顺德大怒,他屈身于李家门客实有不得以的苦衷。他本来也是朝廷右勋卫之官,但不幸这一次朝廷征伐辽东,他榜上有名,为了躲避辽东之役,长孙顺德逃匿军职,托庇于李家,暂时统领这一队玄甲精骑。

    只是他明明是门客的身份,竟然被李重九视作奴仆,如何不令他大怒,可是他又偏偏无法反驳,因为无论是门客奴仆,都是辱没了长孙家的身份。

    长孙顺德,身上铁甲锵锵晃动,对方瞪圆双眼言道:“姓李的小贼,我告诉你,你切莫不识抬举,辜负了小姐对你一番好意,要知道你乃是朝廷要犯,我们……”

    “长孙叔叔……”见李重九面色渐寒,李芷婉当下出声喝止,她诚恳地道,“无论李兄是否出仕我李家,都乃是我的朋友。”

    长孙顺德闻言,当下一愕,退了一步,只能将怒气憋了回去,言道:“是,小姐。”

    “李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当然。”

    亭子外是一片花田,李重九与李芷婉并行于花田上,远处是山峦起伏。李芷婉手指着远方道:“李兄为何我们这一次再见,却远不如在山寨时融洽呢?”

    李重九道:“在山寨时,我是男你是女,而在尘世里,你是李阀的嫡女,我却是被通缉的山贼,身份有别,高下之见。”

    李芷婉看向李重九道:“对,所以我找你单独说话,你不要将我当作李阀的嫡女,也不用担心伤了我的面子,我问你你肯不肯投入李家?”

    李芷婉认真地看向李重九,语气中带着几分软语相求,李重九看向她如海般碧蓝的眸子,却差点答允下来。

    李重九指向远方的山道:“小姐,你看这山,小时候我总想知道山的背后是什么,遇到水,我总想知道水是流向哪里去。人生的精彩,在于无限的可能,投奔李阀如同坐舟行船,虽是快捷许多,但失去了探索的乐趣。你能明白吗?”

    李重九转过头,见李芷婉目光闪过一抹亮色。李芷婉道:“我看的没错,李兄果真是有非常之志的人啊。我明白了。我虽遗憾本家与李兄这样的人才失之交臂,但我却为今日交到李兄这样知己而高兴。”

    见李芷婉这么说,李重九也是投桃报李,举起双臂道:“多谢三小姐赞赏,你是第一个赏识李某的人啊。”

    “相信我,我绝不是最后一个。”李芷婉嫣然一笑,娇艳之色竟让花田中的百花都是黯然失色。

    李重九感觉有点被这笑容灼伤了,连忙道:“那么在下告辞了,三小姐。”

    李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