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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国色第106部分阅读

    夏军殿后军大营修筑营垒的位置也十分巧妙,夹在两个山坡之间,不仅巧好挡住了易县的来路,依着居高临下之势,西面还有沼泽,其中葭苇阻奥,芦苇丛生,不利于步兵骑兵通过,故而易守难攻。最重要的是,其大营牢牢扎住,扼守著通往窦建德中军南面,东面主要道路。

    战前英贺弗,颜也列奉徐世绩之命,将此营定为夜袭主攻的目标。他们二人率一万草原番骑攻打此营,一旦攻下夏军的殿后军大营,此战亦是拿下了十之八九,为此战奠定胜局。

    与其他营的一路顺畅不同,攻打夏军殿后军的大营,从一开始就陷入了苦战。

    英贺弗见颜也列前军苦战后好容易冲破敌军第一重栅栏,待突入营内杀至第二重时候,陡然一阵轰轰的崩塌之声响起。大片士卒的惨叫声,和在风雪之中。

    英贺弗脸色一沉,但见颜也列狼狈的策马奔出,身后士卒亦是丢盔弃甲。英贺弗策马上前一把牵住颜也列的马头,喝道:“怎么回事?”

    颜也列面上雪水和着鲜血,握着双刀也是掉了一把,仓惶地言道:“中埋伏了,贼人太狡猾如狼一般,境在军中挖了一个大坑,用羊皮覆在上面,看不出来,突进营内的几百弟兄都去见长生天了。”

    英贺弗见原本攻入大营的番军士卒倒拖着兵器被夏军逐出,一副狼狈之相,顿时怒道:“那姓徐的汉人,率各路人马打得都是顺利,我军给啃了硬骨头,传出去岂非让汉人看低我们。”

    颜也列摇了摇头,言道:“大哥,不是我们弟兄不拼命,只是守卫此营的肯定夏军精锐勇士,天杀的,我打战二十多年,都没打过这么难的战,若是再拼下去恐怕将我们都拼光,都打不下来。”

    英贺弗见颜也列如此说双目一翻,喝道:“颜也列,我们草原人的脸都给你丢光了。我就不信了。”

    颜也列闻言将帽子一脱一丢,露出光秃秃的脑袋言道:“大哥我不是怕死,今日我不攻下此营就不活着来见你,但是窦建德的人头才是可汗所要之物。大哥这里交给我,你去与那姓徐的攻窦建德的中军。”

    英贺弗闻言沉声言道:“兄弟说的是,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罢,英贺弗将长刀一挥,对身后众军言道:“跟我来。”

    之后,英贺弗振臂一挥,围攻刘黑闼大营的三千番军骑兵,随他离开。

    颜也列见英贺弗离去,当下面露狰狞之色喝道:“不怕死的,跟我冲。”

    颜也列这拼死之态,震慑了附近所有番军士卒,营外的所有番军骑兵随着他第二度向刘黑闼大营猛攻。

    而此刻窦建德的中军大营四周,却是一片风声鹤唳。

    在徐世绩,孙二娘猛攻之下,拱卫窦建德中军大营的六个营盘,被攻破了五个,营垒中作熊熊烈火,在风雪之中燃烧。六座营垒唯有夏军大将程名振的营垒,击退了幽州军数度来袭,仍保不失。

    而夏军左翼窦建德妻弟,大行台曹旦的三座大营,皆被攻破。夏军士卒被番军骑兵犹如被碾鸭子一般,被赶出营盘,在雪地之中漫山遍野的被不及他们十分之一的骑兵追杀。

    大雪直落,将窦建德甲胄之上覆了一层白霜,但见窦建德仗剑立于中军,虽为风雪遮蔽,视线不能及远,但听到四面惨叫声,可以猜到夏军现在乃是一副兵败如山倒的惨状。

    “陛下。”张玄素,宋正本,凌敬等臣一并来到窦建德面前。

    只见凌敬上前跪下,在雪地中咚咚磕头追累言道:“陛下,吾中李重九之计了,恳请陛下赐死。”

    窦建德将凌敬扶起,朗声言道:“此事怎能怪凌卿一人,现在不是追究时候,众位有何看法?”

    宋正本手足无措地,言道:“眼下外周兵荒马乱,看样子似已全军覆灭了。臣恳请陛下立即率轻骑突围,不要顾及我等。”

    “一派胡言。”张玄素斥道。

    “你,”宋正本见张玄素如此说,不由勃然大怒言道,“你不是号称算无遗策,怎么算不到今夜之事,陛下臣恳请先治张玄素之罪。”

    “不要再争这些了,张卿你说,眼下外周兵荒马乱,各营都没有消息传来,朕是该坐守还是突围。”

    张玄素正色言道:“陛下,你听,外周虽是兵荒马乱,但南面,东面的通路上,却相对平静,这一路乃是刘黑闼的殿后军驻扎的。陛下诸位将军,你可以信不过,但刘将军乃是你的拜把兄弟,难道还信不过吗?”

    窦建德闻言点点头,言道:“你说的不错,黑闼弟兄,必然替朕死后路。”

    凌敬当下问道:“难道依张黄门意思,是死守大营吗?”

    张玄素言道:“兵荒马乱之中,冲营而走危险肯定比守大营要大,我夏军有十万大军,一旦天明,就可稳住阵脚,陛下不可轻离。”

    说话之间,只听轰然一声。

    夏军中军辕门传来一片喧哗,窦建德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旁士卒仓皇急奔而来,面无血色地言道:“陛下,敌军不知怎地突然驱了上千头牛马畜生,直闯我中军辕门,已经将辕门栅栏撞开!敌军骑兵已随后杀入中军大营。”

    “火牛阵?”宋正本失色言道。

    “什么火牛阵,我军左营都是代步的牲口脚力,眼下失陷之后,必给幽州军驱赶了来作陷阵之用,”张玄素捶胸顿足言道,“敌将真是狠辣,临机之时,居然想出这条毒计。”

    张玄素向窦建德言道:“陛下大势已去,眼下中军大营已不可守,臣无能为力,一切请陛下定夺。”

    说话间,敌军骑兵举着火把,杀入了窦建德中军大营,犹如砍瓜切菜般劈砍着夏军士卒。

    随即又是一阵箭矢横飞,夏军士卒倒在了箭矢之下。

    不要杀我,夏军哭号拔腿狂奔,营地之内,随即可见士卒抛弃阵地,犹如没头苍蝇般乱窜一幕,而夏军几名督战将领,杀得刀子都砍缺了,仍是止不住士卒的逃亡。

    “生擒窦建德,封万户侯!”

    “生擒窦建德,封万户侯!”

    越来越近马蹄声中,夹杂着阵阵呼喝之声传来。

    窦建德闻言反是失笑言道:“没想到我窦建德脑袋还值几个钱,事已至此,诸位若有人愿捆我上前,给李重九换一个富贵荣华,我窦建德绝不怨他。”

    众将一并言道:“陛下待我等恩重如山,必以死报之。”

    窦建德按剑大笑言道:“朕没有看错人,人死鸟朝天,怕什么啥子!拼了!”

    当下窦建德与众臣,以及上千夏军亲军一并上马。

    窦建德拔剑一挥喝道:“诸位,随朕杀出重围。”

    夏军一并高呼,追随窦建德左右。

    只见窦建德一出中军辕门,就有人呼到那人就是窦建德,随即大股大股幽州军番骑从四面八方杀来。

    马蹄交错,众人在营垒间的土道,拔刀厮杀。

    窦建德的亲军奋力死战,从正面抵住幽州军的番骑,窦建德与张玄素等人乘机率数百骑,突出了辕门。

    这才杀出辕门,风雪疾落,视野所限,不能出十步。

    窦建德只能率军绕营朝有火光的地方走,猛然间突然勾索四起,冲前的几十名夏军骑兵皆被绊马索绊倒。

    四面涌来无数手持长矛的士卒,一名穿着白色大氅的将领,于千军万马之中,高声言道:“夏王,吾徐世绩等候你已久了,所幸阁下没有失期不至。”

    夏军大将听闻徐世绩的名字,顿时人人色变。

    窦建德拔剑言道:“随我杀!”

    张玄素上前牵住窦建德的马,言道:“陛下,徐世绩乃是幽州军名将,正面不可敌,还是退走吧。”

    正说话间,这时突然幽州军阵势东南角一路人马冲突杀入。

    一名银袍将领,舞动丈八马槊,左遮右挡,杀得幽州军如同潮水分浪一般推开。

    此人一边厮杀,一边高声言道:“夏王快走,某代你抵挡一阵!”

    窦建德视之原来是大将程名振,原来他一直为窦建德死守营垒,击退了幽州军数度来袭,后见中军营寨被攻破,程名振当下率数百部下杀出,来救窦建德。

    窦建德见程名振来救,大喜言道:“说什么,兄弟不走,朕也不走,裤裆里有卵的,随我杀!”

    见有援军前来,夏军顿时士气大振,窦建德更是亲自率军冲杀。两军合作一处,苦战了一番,竟然他们杀出了徐世绩的重围。

    杀出重围之时,窦建德,程名振等人一点身后人马,只有不足百骑,而不少夏军大将皆是没在了阵中。

    看到这里夏军众将不由想,抱头痛哭一阵。

    第四百三十四章 落幕

    窦建德按剑策马狂奔,身后喊杀之声愈来愈远,原来他们已是一步一步突出重围。

    戎马多年,虽身在险中,窦建德亦是从容镇定,甩脱了数路敌军的追杀,闯入了道路旁的一密林之中。

    密林重重叠叠,正好藏身,行了半夜,现在天色渐明,风雪也是小了不少。

    窦建德回顾身后,从骑寥寥,士卒尽数狼狈不堪。

    宋正本,凌敬,张玄素尽数失去消息,陷于乱军之中,不知是生是死。

    窦建德见此一幕,突然仰头大笑。

    一旁救窦建德杀出重围的大将程名振问道:“陛下,我军败绩,为何反而发笑?”

    窦建德回顾左右,对程名振言道:“我笑李重九智浅,徐世绩胆薄,眼下我军人困马乏,若是在此再有一路人马拦截,我窦建德只能束手就擒了。”

    程名振拱手言道:“陛下洪福齐天,又岂是李重九,徐世绩能料到的。”

    窦建德昂然言道:“我军虽败,但是只要我窦建德一日不死,李重九焉能一日夺取河北乎。待我回乐寿重整旗鼓,他日再来争雄,也是不迟。”

    窦建德,程名振正说话之间,陡然号角四响。

    这号角声虽是吹得极其平缓,但在夏军士卒耳中听来却是毛骨悚然。昨夜幽州军的番军骑兵就是吹彻着如此号角,杀入夏军大营之中,所向披靡。

    果真夏军担忧的一幕成了事实,树林四面,裹着兽皮的番军骑兵四面而出。

    一员大将驱马从中而出,对方抱拳言道:“夏王,吾乃室得奚部大将英贺弗,奉上谷公,徐将军之命,在此林中已是恭候多时了。”

    窦建德闻言勃然色变。

    林内番军骑兵一并举弓对准了,身在林中的夏军。

    窦建德回顾左右,但见士卒脸上皆是一片凄凉之色,就算士卒仍有勇力,但战马已乏,这根本不用打了。

    窦建德默然一阵,笑道:“上谷公,真是忌惮我窦某,不置之死地,而不能后快,哈哈。”

    窦建德借大笑掩饰,对身旁程名振言道:“名振,若我没有突出重围,你就去乐寿告之黑闼兄弟,我夏军旧部就由他来统率。”

    “陛下!”程名振急忙言道。

    窦建德摇了摇头,言道:“敌军要杀得是我,你仗着一身武艺,必能突出重围,黑闼兄弟之才,十倍于我窦某,让他将来替我兴兵报仇。听到了吗?”

    “诺,陛下!”程名振咬着牙答允道。

    窦建德哈哈一笑,拍了拍程名振的肩膀,之后从腰间拔出长刀,豪迈之气顿生,喝道:“弟兄们,随我杀!”

    话音一落,丛林之内,顿时万箭齐发。

    风雪下了一夜,次日白天风势这才稍歇。

    李重九率主力大军,从易水渡河而来,所见战场乃是一片狼藉。

    野地里黑压压一片,原来是被俘夏军士卒抱着头,蹲在一片阡陌地里,一排幽州军士卒持枪侯立。

    战败后的夏军士卒模样颇为凄惨,在幽州军士卒虎视眈眈下,众人只敢抱着头蹲在雪地里,一动不动,不少人鞋子都丢了,光着脚丫在雪地,冻得直打颤。不少人身上还挂着伤。

    李重九策马停下,主持这次大战的徐世绩前来迎接。

    见了徐世绩,李重九第一句便问道:“拿到窦建德了吗?”

    徐世绩回禀言道:“窦建德昨夜率百骑杀出重围,向博陵郡方向逃去,我命英贺弗率三千骑兵追击,想必已是追上。”

    李重九点了点头,徐世绩突向李重九抱拳,言道:“启禀上谷公,末将向你请罪。”

    “何事?”

    “攻打夏军殿后刘黑闼大营的室韦部大将颜也列阵亡,士卒伤亡过半。现在刘黑闼已收拢夏军余部,向东南面退去。”

    “颜也列阵亡!”李重九身躯一震,记得此是自己带兵以来,手下第一名阵亡的大将吧。

    徐世绩言道:“夏军殿后军大将刘黑闼,在营内设伏,令攻打后军大营的我军伤亡的惨重。颜也列奋战了一夜,受创数十处,最后为刘黑闼之弟刘十善一箭射中,力战而亡。”

    颜也列力战而亡的一幕,仿佛犹在眼前,李重九看着空中落下的雪花负手而叹。

    李重九言道:“我军虽夜袭击败窦建德,但此人不除,我一夜不能心安。河北军之中,如刘黑闼,程名振,高雅贤等皆是一方豪杰,区区一个刘黑闼如此难缠,何况他人,假以时日,让这些人统御在窦建德麾下,终为我之大患。”

    正当李重九与徐世绩说话之际,忽一骑飞驰而来言道:“启禀上谷公,英贺弗抓到窦建德了。”

    “可以确认吗?”李重九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是狂喜。

    “是的,这是窦建德的身上的金印。”这名骑兵双手向李重九奉上。

    李重九将金印取来一看,上面书着‘受命于天’四个大字。

    李重九笑道:“窦建德仿刻传国玉玺,也想受命于天,可惜了。”

    徐世绩言道:“此必然是窦建德随身之物,恭贺上谷公,击败窦建德,可借此一统河北之势。”

    李重九笑了笑,看着一望无垠河北之地,微微地点了点头。

    李重九当下言道:“传令下去,不可因胜而骄,窦建德虽被擒,但我是要席卷河北之地,全军追击夏军,不可姑息养贼。”

    徐世绩欣然答允,这也是他的用意,之前窦建德生死未知时,他本就要请李重九让刚刚渡过易水的主力追击夏军残部的。

    但没料到李重九,更是谨慎,窦建德被擒,亦是不放心,仍是下令全军出击席卷。

    之后,李重九命令王马汉,薛万彻,王君廓分路追击。

    十月十六日。

    王马汉拔博陵郡北平县。

    十月十七日。

    薛万述率驻扎恒山郡屯卫军出击,攻克深泽县。

    十月二十日。

    李重九率主力于博野追上夏军大将曹旦,夏军溃败,若无高雅贤,苏定方接应,曹旦则全军覆灭。

    十月内,英贺弗孙二娘率军,连克博陵郡中新乐,鲜虞,安平等县,博陵郡全境为幽州军控制。

    十一月,李重九又攻高阳,夏军大将刘黑闼退守于此,围城半月,时突天将大雪,滴水成冰。

    在刘黑闼死守之下,李重九数万大军攻打半个月,不能破城,反而粮草耗尽,最终李重九下令退兵,至此河北之战方才落下帷幕。

    河北之战的消息,亦这骤然降落在大江南北的大雪一般,瞬间传遍了天下。

    岁末寒冬,今年河北气候极寒。

    黄河以北大小河流皆是冻实,放眼望去,一片银装素裹之色。

    一辆囚车,咕噜咕噜地碾着被雪覆盖的黄土道,向北而行。

    囚车之中,一名儒雅的男子,坐在安之如素般安坐,手持一本论语,认真看着。

    一旁看押的年轻士卒,不由佩服地言道:“这位先生,你也不怕路上的颠簸,这摇来晃去的,看得下书吗?”

    那儒雅男子微微一笑,对一旁的士卒言道:“以往为官时,心焦为功名所累,读书不能解其中之味,眼下身在囚中,万事皆去,倒是有了好心境,如是怕以后没有几日读书的时候了,故而手不释卷。”

    那年轻的士卒,没太听懂,一旁看押的军官言道:“贺驴子,你懂什么,这位乃是夏军的大官,这回要押至幽州城,与他的那位皇帝一并处斩,眼下还有几日好活?你就随他去吧。”

    那年轻士卒听了啊地一声,言道:“是吗?唉,可惜。”

    儒雅男子笑道:“人固谁无死,司马迁说有泰山鸿毛之别,在我心底,能全忠义而死,亦是快事,小哥何必说可惜。?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