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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心留给你第6部分阅读

    他提起吗?”

    于敏容面露尴尬地承认,“青云与齐放的确有一个叫『震天』的朋友,每次齐放从美国返台前,总是以电讯传呼青云,嚷着要预约『震天』上夜店或pub聚餐拚酒量。

    “有几次他们想邀我一起去,打算将『震天』介绍给我认识,我当时认定他们两个大男孩口中的『震天』是酒肉朋友,对他少了几分好感,也就错过一睹这位『震天』的庐山真面目。”

    “这么说来,那位与你素未谋面的『震天』,与你所知有限的『邢谷风』该是同一人了,挺好的,这下孩子不怕没爹可认了。”

    于敏容当下红了脸,她摊开那本有着佟青云与齐放照片的册子,翻前顾后地拨动纸页,期待地问朋友:“你晓得这个『震天』姓什么呢?”

    信蝉爽快地说:“姓唐,叫震天。怎么?你有印象吗?”

    于敏容慢条斯理地说:“好像有,只不过我现在的脑子里到处飘着一些国中生的影像。”

    巧的是,话才说完不过十秒,她便找到了邢谷风少年时的照片,加速了她的记忆列车。

    一脸傲然不逊的帅气面孔下,明明白白地印着三个楷体字:

    唐震天。

    毕业照里的人比她印象中的男孩长了两岁,略显成熟、稳重一些。

    知道了他年少的名字,似乎有助于敏容揭开被时间拢上一层翳的记忆,她循着事件轨迹探索,把心镜抹亮后,喜出望外地忆起一个比她矮一个头的国一小男生,在她的脑海里活蹦跃现起来。

    男孩叛逆倔傲、藐视纪律,缺乏安全感与定性,三不五时会冒出让女老师花容失色的三字经,一旦站在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面前时,却又变得腼腆不知所措,竭力保护那颗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心。

    于敏容这时了解,邢谷风曾当着她的面,承认自己偷偷喜欢过一个学姐的事,不是信口胡诌。

    她对他因此产生了几分虔诚的了解,也为前些日子,自己曾指控他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正人君子而感到不安。

    她专注地想着往昔旧事,对屋内乍响的门铃声全然不感兴趣,等到反应过来时,信蝉已自告奋勇地代替主人跑到门前探问来者何人。

    来者隔着铁门望着信蝉,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倒是信蝉和颜悦色地开了门,亲切地对不速之客笑笑,招手要他进屋说话。

    邢谷风没踏过门坎,眼光飘向客厅,与不动声色的于敏容四目接触后,见女主人没表态的意思,反而拘谨有礼地清了喉说:“我没料到蝉姐会在这里,我改天再跟于小姐约时间好了。”

    信蝉见平素酷得不得了,决断力强的邢谷风也有温吞、却步的时候,忙先下手为强地拎起搁在门边的提包,表示道:“既来之、则安之,你还是先进门,跟女主人打过招呼后再说。至于我,正打算上医院去陪阿城,你有没有话要我转给他?”

    一提到雷干城,邢谷风马上恢复了乎日的机灵,“请他安心养病,别做无谓的操心。”

    信蝉很感谢邢谷风体恤病人的用意,鼓励似的跟他眨了眨眼,回身对静默下语的于敏容轻呼一句,“敏容,有朋友来找你,我先走了,咱们改天再联络。”

    说完后便将门带上,把女主人与不速之客关在门里。

    于敏容原地站着,良久没吭声。

    邢谷风只好比比身后的门,摆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问:“你要我改天再来吗?”

    她的意识这才回复过来,“对不起,我没有不欢迎你的意思,请你务必留下。”说话时,她一手搀在酸疼的腰背上,另一只手则整理起沙发上的靠垫,摆出请上座的手势。

    邢谷风坐下后,瞄到堆栈一地的纪念册,再有所领悟地看了于敏容一眼,这才注意到她身着弹性韵律裤装。

    以一个妊娠近七个月的孕妇而言,她丰润的娇躯仍是极为引人注目的,邢谷风深深地被她悠然散发的女人味所吸引,完全没想到自己对她流连忘返、情不自禁的举措会加重她的不自在。

    为了转移开他炽盛的目光,她勉为其难地问一句,“你想喝什么?我这就去准备。”

    “白开水。”他简单地说,目光从她身上撒开,再度停在敞开的纪念册上,寻到自己年少时期的照片。

    见他挪了眼,于敏容本该松一口气的,因为有纪念册为凭证,她不必跟他多谈自己迟至今日才搞懂他的真实身分,那会让她感到愚蠢失面子的。

    但不知为何,一股不受他青睐的失落感却在瞬间窜上她的心头。

    她这才恍然大悟,女为悦己者容的道理,她其实很在乎他的看法,也满心欢喜被他注视的,因为,他看她的模样总让她觉得自己是朵待采的盛放花朵。

    本于尽一个女主人的职责,她觉得只奉上白开水算不上待客之道,于是建议说:“我冰箱里有果汁、啤酒;橱子里有红白葡萄酒、白兰地及威士忌,或者你喜欢清酒或竹叶青?”

    其殷勤的程度简直可用“讨好”两个字来形容。

    对于她的转变,邢谷风是受宠若惊的,但他没招呼她一声就跑来已谈不上礼貌,现下若让她费心张罗招待,更是过意不去,他于是坚决保证,“我不是在跟你客套,真的一杯清凉白开水就够了。”

    “哦!好。”她感激他的解释,倒来一大杯白开水,放在他伸手可及的茶几上,然后将落在颊边的一撮发挽到耳后,打算往他对面的沙发椅走去。

    邢谷风适时地轻挽住她的肘,“我不会突然攻击你,坐我身边聊一下好吗?”

    “好。”她应声在他旁边坐下,紧张之余,她没算准间隔距离,落坐的位置恰好紧靠在他身侧。

    他们肩抵肩、腿贴腿,膝碰膝地黏在一起,四眼互望,花掉的焦距滑稽得可以,而他的手肘则被她圆滚强势的肚子逼得不知该放哪里才好。

    为了表示她信任他不会攻击人,她没有立即调整位置,一径地绷着紧撑的神经,大气不敢喘地危坐他身侧。

    一股别扭正在两人之间酝酿着,他感觉得出她坐立不安,于是主动往旁挪开了几吋,提醒她,“这是你的地盘,你何不放轻松一点?”

    她投给他古怪的一瞥,“我知道,但没法克制自己……”

    她的眼光变得蒙眬而脆弱,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泪没来由地在她的眼眶边溢满,如串的泪珠在眨眼之间便滚下了颊。

    他以为是自己说错话惹哭了她,想过去给她一个安慰的拥抱,又没把握她会领情,于是两臂交握胸膛,忧心忡忡地望着她。

    于敏容抽搐地解释自己失态的原因。“人家已经警告过我,怀孕后别动不动就哭,以免伤到胎气……”

    了解错不在己,着实让邢谷风大松一口气,他伸长手臂轻搭上她的肩。“你想哭就哭,憋着情绪不发泄反而伤身。”

    她撇过头,目光略过停在他象征性施惠的手,调转到他深藏不露的脸。

    他那彬彬有礼,含蓄自持的标准模式跟她初次在夜总会撞上他时如出一辙!

    这个发现不但没让她好过些,反而凸显出一个她害怕承认的事——

    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那一晚,主动搭讪说要请她喝酒的人是他,但拉着他的领带拖着他去开房的人却是她。

    原来,她才是那个促成不幸的一夜的罪魁祸首!

    而更糟的是,他们两人连手都没牵过,就有了肌肤之亲,这未经仪式祝福与背书的后果正在肚子里日渐孵化。

    于敏容总算接受自己没有在他面前哀声叹气的权利,于是说:“我没故作姿态以博取你的怜悯的意思,只是觉得自己与你之间陌生得可怕,我们连手都没牵过,孩子却要来这个世上报到,而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他将身子凑近她,温情打量着她耳垂后的发丝,欣赏着她弧形优美的颈项,闲闲地问了一句,“我们当真没牵过手吗?”

    她摇摇头,继续沉迷在自我谴责中,“我当初若拒绝你的搭讪,就不会对你提出过夜的要求……少了那一夜,你我之间是井水不犯河水……”

    他将鼻头凑上她巧丽的耳垂,慢腾腾地搓揉着,嗄声问了一句,“谁是井水?谁又是河水?”说罢,就将她的嫩垂含在嘴里扯弄着。

    自艾自怜的于敏容被他打了岔,突然清醒了,她抽离他,捂着热红的耳,不解地望着他,“谁是井水或河水不是重点好吗?我只是藉此打一个比方罢了。还有,你说不攻击人的,怎么现在竟咬起人来了?”

    他瞅着她,也打了一个比方给她听,“牵手或耳鬓厮磨等求偶方式,对你来说哪一个亲密?”

    她委屈地看着他,解释着,“依情况而定,公开场合里一对情人耳鬓厮磨给人游戏人间不够认真的感觉:牵手虽然无伤大雅,却能传达出彼此相知相惜的印象。”

    他听着她的理论,觉得极有意思,于是起了追根究柢的念头,“那私底下呢?一个男人想跟女人求欢时,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女方知道他是认真的?是不是要这样子,才叫有诚意?”

    他牵住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握,然后倾身将唇凑上她的耳鬓,挑逗她的回应。

    她不敢转头看他,只是忙着澄清自己的意图,“我真的没有博取你怜悯的意思,你犯不着委屈自己,就为了让我这个大肚婆好过一些。”

    邢谷风那双迷人的眼眨了两下,将于敏容的脸扳了四十五度,与她正眼相对。

    他哭笑不得地反问她,“你认为我是因为同情你,才跟你亲近?”

    她愣愣的点了头。

    邢谷风颇无奈地说:“显然我们之间不够了解彼此的问题,大于没牵手这一回事。”

    于敏容听他这么一说,总算找到问题症结处。“我同意你的话,但只有一半。”说完就要抽回自己的手。

    但他这回可不依她,坚持紧握她的手下放,甚至把她拖到身边,亲密地环着她的肚皮探听,“你不同意的另一半是什么?说出来听看看,也许我有办法说服你。”

    她想抗拒依偎他的冲动,因为他的拥抱甜蜜得不真实,于是她撒了小谎,“我胃不舒服,你先放开我。”

    她连看着他说话都不肯,他当然没把她的话当真,不过倒是依了她的意思,松开了她,谁知孩子在这时动了两下,让他惊叹不已。

    她望着他一脸兴奋的模样,不忍心剥夺他的欢乐,便同他解释,“孩子现在是横躺着的,而且刚醒,活动力正旺盛。你若想跟他打招呼,现在正是时候。”

    邢谷风一刻也不等,隔着肚皮就跟孩子喊话,“嘿,小捣蛋,爸爸来看你啰!你要安分点,活泼可以,但就是别对妈妈拳打脚踢,省得妈妈为你吃苦头。

    “嗯……等一下……你说什么?你要妈妈大方宽心一点,对爸爸亲切友善一些,免得爸爸误会妈妈讨厌他。”

    “你疯了,跟未出世的胎儿说这些没营养的话。”于敏容听了他与未出世孩子的对话,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当然没有,这没营养的话其实是说给有心人听的。”

    她瞠了他一下,“我不讨厌你。”

    “不讨厌我,那就是讨厌我的拥抱了。”

    她顾左右而言他,“你想不想知道我不同意你的话究竟是哪一半?”

    他讨价还价地建议,“让我搂一下,我就让你知道我究竟想不想。”

    于敏容不再与他争执。“好。”反正肉也不会少一块。

    他没料到她会答应得那么爽快,于是补上一句,“我所谓的『一下』是指搂到我过瘾为止。”

    见他得寸进尺,她不得不反威胁他一句,“过足瘾后,你大概就不会奢望有下回了。”

    邢谷风忙将她抓过来抱在怀里。“上瘾的人永远会期待有下回。请快告诉我,你究竟不同意我哪里?我好奇得不得了。”

    “你说我们之间彼此不够了解是片面的。”

    “怎么片面法?”

    “我认为你对我了如指掌,相较之下,我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剥夺了认识你的机会。”

    邢谷风感觉到她口气里的愠怒,安抚她道:“也许事情的发展就是这么的不巧。”

    “我倒觉得是有人占了我记性不好的便宜,有意隐瞒一些事。”

    “好吧!说说你挖掘出多少遭人隐瞒的事。”

    “头一桩,你和佟青云是好友,好友的职业是什么你该清楚,你上好友的店,找怀了你孩子的女人摊牌争权益,这女人还刚好是你好友的掌店经理,而你却忘了告诉那个掌店经理,你恰巧跟老板熟得不能再熟。

    “第二桩,你明明是我大妈的亲生儿子,我从美国搬回台湾住了快六年,却从没跟你照面过半次,好不奇怪。

    “第三桩,你为什么从没透露过去美国的事?”她一一指出疑点。

    “美国算不上蓬莱仙境,不值得追女人时拿出来大肆宣扬。”他回避重点的说。

    于敏容对“追女人”那句话有微辞,因为她完全没有被他追的感觉。当然,这是她的偏见,她不该以此责备他,于是转移话题,“你六、七年前确实是在美国吧?”

    “没错,我是去芝加哥念书。”

    “念书!游学吗?”

    “不是。”

    “拿ba吗?”

    “也不是。”

    “那么就是上大学了。”

    “更不是。”

    “你直说你念了什么名堂好不好?省得我猜到半夜。”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

    他体恤佳人怀胎辛苦,不宜伤脑筋,便照她的意思说了。“我念经济学,拿博士学位。”口气里毫无炫耀的意味。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没隐藏自己心中的讶异,反而扬起眉毛酸溜溜地说:“你看起来不像一个喜欢啃书的人。”

    她不否认自己对他有着“先入为主”的想法。

    “谢谢,我就姑且把你的话当成是恭维。”他心爱的美人在怀,再负面的话听到他耳里去,也都成了褒扬之词。

    于敏容本以为他是脸皮薄的人,谁知他偶尔也厚脸皮得可以。

    她继续提出问题,“既然如此,你至少得待个几年,期间应该到纽约找过齐放吧?”

    “没错,我是常常去叨扰他。”

    “真巧,我那时人也在纽约工作,跟齐放还是同事。而齐放这个大男生特别喜欢呼朋引伴,为什么我却被蒙在鼓里,没机会认识你呢?”

    邢谷风以唇顺着她的发,漫不经心地答道:“也许齐放顾忌你已婚的身分,不方便约你出来。”

    “哈!你漏出马脚了,你忘记我没跟你提起我结过婚。”她抓到他的小辫子,如十岁少女一脸雀跃。

    他摆出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表情,耍赖似的说:“反正我知道就是了,毕竟,你一口咬定我对你的一切了如指掌。”

    “好吧!不跟你计较。我听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想跟你求证,你若不方便说,可以不予理会。”

    “我视问题而定。”

    “你和齐放和佟青云是不是因为同一个女孩的关系才在纽约搭上线的?”

    邢谷风目不转睛地看了她数秒,才说:“没错。”

    “你们三个为她争风吃醋了?”

    他无所谓地说:“没那么复杂,三人里,只有我喜欢她而已。”

    于敏容听了,心里有点涩然的感觉,忍不住想多问一些有关那个女孩的事,“她一定很与众不同。”

    “你猜对了,她是我这一生中所见过最特别的女孩子。”他说话时还定睛看着她。

    她没虚荣到去跟那个女孩相比较,只掉转开目光,不在意地问:“你和她的那一段有结果吗?”

    她其实对他跟别的女孩子曾有一段情耿耿于怀极了。

    “怎么说才好呢,或许用『胎死腹中』这句话来诠释我跟她之间的一段,并不算过分。”

    于敏容的心情这下感到舒畅多了。“为什么?”

    “因为她是有夫之妇。”

    这样的答案是她始料未及的,“所以你不得不放弃她?”

    “我从没放弃过她,只是因为少了天时与地利,一直盼不到她回心转意而已。”

    她没想到他是这么一介痴心汉,也记起他曾说过,喜欢是一回事,能否拥有又是另一回事,原来他是过来人。

    她想让他的心情好过一些,于是说:“君子是不夺人所好的。”

    他自嘲地说:“我不是君子,也佯装不来。”

    “你做了什么?”

    “一个恋爱中的男人会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