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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踏天下第158部分阅读

有廖廖数匹战马,马上骑士穿着蛮族服饰,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的族人。

    惊讶之间,几骑瞬间已越过战场中央,来到城下。

    “是伯颜大人!”

    “祈玉大人,景东大人!”

    城上士兵连二接三地叫了起来,这几个人都曾经是白族声名显赫的贵族的掌权者,认识他们的士兵不在少数。

    迭摩闻讯来到城楼,看到城下的几位老大人,面色苦涩,他们来干什么,便是傻子也知道。

    “迭摩将军,各位白族勇士们,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城。”祈玉大声喊道。

    城上众人的目光一齐转向迭摩。

    迭摩一阵踌躇,毫无疑问,对方是来劝降的,放他们进城,会让自己士兵的士气进一步跌进谷底,不放他们进城吗?迭摩自己内心之中也的确想知道,自己尚在定州的妻儿老小是否还安好,是否已下了大狱,或者已是身首异处。

    迭摩身边的岩坎燕提起长弓,搭箭上弦,恨恨地道:“草原的叛徒,今日叫你有来无回!”举起弓箭,瞄准城下的几人。

    迭摩一惊,伸手押下岩坎燕的手,斥道:“你想干什么,城下是谁,那是我们白族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是能随便下手的吗?”

    岩坎燕嘴唇抖动了几下,看看迭摩的脸色,心有不甘地放下弓箭。“将军,不能放他们进城,不杀他们,也没必要给他们好脸色,让他们滚回去捧李清的臭脚吧,我们是草原英雄的男子汉,宁可战死,也绝不会向敌人屈膝。”

    迭摩缓缓地道:“毕竟他们都是我们白族的元老,让他们进来,听他们说说又有何妨,来人,开城门,放几位大人进来。”

    城门缓缓打开,数百骑兵涌出城门,列阵警惕地注视着对面的敌营,戒备着对方乘此机会冲城,但只到伯颜等人进城,对面大营之中仍是毫无动静。

    “大人!”迭摩看着伯颜三人,抱拳行礼。

    伯颜点点头,“公主在哪里,我要见她!”

    迭摩恭声道:“公主就在城内,末将这就带大人去见公主。”刚走两步,伯颜身后的祈玉道:“迭摩将军,伯颜大人去见公主,由岩坎燕带路就好,你却留下来,我有话与你说。”

    迭摩看向伯颜,伯颜点点头,“就这样吧!”头也不回地向城下走去。

    看着岩坎燕带着伯颜消失在城头,祈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迭摩,道:“当初我曾送你们出征,想不到再次见面,却是在这种场合,这种情形,叫人情何以堪?”

    迭摩沉默无语。

    “诺其阿将军被公主囚禁了么?”祈玉问道。

    迭摩身体一震,垂下头,低声道:“诺将军已魂归长生天了。”

    祈玉霍地转过头来,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嘴巴大张,半晌才道:“你,你们居然敢杀诺其阿!”

    “不是我们杀的!”迭摩低声辩解道:“公主到达军营的当天晚上,亲自下手杀了诺将军,我们也在是诺将军死后才知道的。”

    “毒妇!”祈玉愤怒地用力捶打着城墙,“那是她的丈夫,那是她儿子的父亲,她,她也下得手去!”

    “诺将军想必是不愿屈从于纳芙反叛,这才遭了纳芙的毒手,迭摩,你们糊涂了么,当时为什么不立即拿下纳芙,你是白族这一万将士的副将,诺将军为什么宁愿死也不愿意这么做,你难道不知道么?如果你,如果你稍有担当,会是今天这种场面,你回头瞧瞧,一万白族精锐,这是我们白族最后的精华了,现在还有多少?”

    迭摩咬着嘴唇,当时的情景,也的确由不得他,纳芙以白族公主之尊,挟杀诺其阿之威,再加上纳芙描述的前景也的确诱人,让他不敢稍有反抗,而且,迭摩心中何尝没有一个让草原再一次崛起的梦啊!

    城头上的两人都沉默下来,半晌,祈玉才道:“接下来你们要怎么做,一条道走到黑吗,直到让这五千战士血染罗丰?”

    迭摩惨笑,“事到如今,还有何话可说,无论降与不降,我们都是死路一条,没有人会宽恕我们这些背叛者,只是希望不会牵连到上林里的族人。”

    “你们已经牵连了!”祈玉冷冷地道:“自你们反叛的消息传出,上林里便开始戒严,我,景大人,伯颜大人都被下了大狱,直到李大帅脱身回到定州,我们才重获自由。迭摩,你知道我的意思,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迭摩沉默。

    “迭摩,我来之前,特地去上林里看了你的妻子和儿子,你的女人这一段时间几乎老了十岁,头上的白发已是清晰可见了,你的大儿子在鸡鸣泽训练营,因为受了你的牵连,被关了起来,大帅回来之后,才下令放了出来,但训练营是呆不下去了,只能回家,你的小儿子在上林里学堂里读书,成绩很不错,这一次的岁末期考在班上名列第五,这是我们族人的小孩中最好的成绩了,先生说,明年他一定会通过童生考试呢!”

    迭摩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放弃吧!迭摩,上天有好生之德,难道你要一意孤行地将这五千族人带进地狱吗?难道你想上林时的族人因你而遭难么?”祈玉转过头,盯着迭摩。

    迭摩开始动摇,“大人,我们即便投降,这五千战士就能活下来么?还不是一样会成为刀下之鬼,既然如此,何不作最后一搏。”

    “谁说你们要死?”祈玉冷笑,“如果要你们死的话,那何必再让我们进城,迭摩,你看看现在的情况,你们能守住一天,两天?别说普通的士兵不会死,便是你,也能活下来。”

    “我能活?”迭摩苦笑,“大人不要蒙骗我,士兵们或许还有一丝生机,我是统兵大将,那里还有活路,我只盼不要牵连我的家人就好!”

    祈玉笑道:“我说你能活,你自然就能活,大帅亲口向我们作了承诺的,不过迭摩,你的将军可当不成了,解甲归田吧,我的皮货行还差一个大掌柜,去我哪儿吧!”

    迭摩讶异地道:“李清真会放过我?”

    “当然,大帅言出必行,这想必你也知道。”祈玉断然道。

    “可是公主哪里?”迭摩迟疑地道。

    祈玉冷笑道:“我们把她当做公主,她才是公主,如今她就是一个疯子,为了一己之私,险些葬送我们整个白族,她是我们白族的罪人,你不用管她了,伯颜大人会去对她说的。你瞧瞧吧,你的手下军官们决心下得可比你早。”

    迭摩回过头去,惊讶地看到景东正带着十几名军官向自己这边走来。

    罗丰城门大开,一队队的白族骑兵牵着战马,从城门洞中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与此同时,对面大营之中,定州兵列队而出,在城下约一里之处排好阵形,警惕地注视着步行而来的白族骑兵。

    祈玉和景东一左一右,陪着迭摩,他们的身后,是一群白族中低级军官。

    一骑飞马而来,大声道:“大帅有令,着迭摩与振武校尉以上军官赴中军大帐,捍威捍武两营士兵就地放下武器,等候处置。”

    听了李清的命令,迭摩回过头去,大声地将命令重复了一遍。白族骑兵们解下战刀,长弓,弩箭,放下长矛,只是牵着手里的战马,随着李清大营中走出来的士兵缓步走向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营房。

    伯颜走进纳芙的房间时,第一眼便看到那副棺木,看到了已死去多时的诺其阿,伯颜如同祈玉一般,霎时之间也是惊呆了,他们都没有想到,纳芙居然是杀了诺其阿来剥夺他的兵权,伯颜老泪纵横,手扶棺木,“我错了,错了。”

    纳芙抱着儿子,看着伯颜,冷冷地道:“伯颜叔叔,你是来让我投降的么?”

    伯颜痛心地看着纳芙,“纳芙,我真后悔,当初就不该送你出城啊,我早应当知道,此事绝不会成功的,我不该心存侥幸啊,事到如今,不仅害了白族全族,更是害了诺其阿,害了你,我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大汗啊!”

    纳芙哈哈大笑,“伯颜叔叔,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老天也与我作对,我也无话可说,但让我投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让李清来攻城吧,我等着他来杀我!”

    哈鲁比迭迭撞撞地跑了进来,“公主,不好了,迭摩投降了,他打开城门,所有的士兵跟着迭摩放下武器,出城投降了!”

    纳芙脸色剧变,片刻之后,又恢复了正常,站了起来,对伯颜道:“伯颜叔叔,你的目的已达到了,请回吧!哈鲁比!”

    “公主!”

    “我们还有多少人?”

    “公主,只剩下您的亲卫,不到二十个人了!”

    “好,让他们带上武器,随我上城作战吧!”

    第五百六十五章 香消玉殒

    纳芙出现在城头之上的时候,恰是所有蛮骑放下武器,小羊一般温顺地在定州兵的押送之下进入大营的时候,迭摩回过头来,看见抱着儿子孤单地立于城头的纳芙,不由低下头,疾步离去。

    定州军队鼓声隆隆,开始向罗丰城开进。

    岩坎燕嘶吼了一声,亮弓,搭箭,拉弦,嗖的一声,羽箭破之空飞向城下的定州士兵,在岩坎燕之后,二十几个纳芙的亲卫纷纷拉开弓弦,向城下射出绝望的箭矢。

    盾牌整齐地举起,当当数声,箭支射在铁盾之上,纷纷坠地,一声整齐的呐喊,第一排步兵单膝跪下,露出第二排里的弓箭手来,锋利的箭簇闪着寒光,对准了城上的敌人,只等军官一声令下,便会松弦,将夺命的利箭射将出去。

    带队的校尉却皱起了眉头,他认得城头之上的女人是谁,轻轻以骂了一声,伸手招来一名士兵,低声吩咐道:“马上回营去禀告将军,怎么处理这几个人,是俘还是杀了?”

    城下的士兵在军官的命令声中,收起弓矢,静静地立于城下。等待着接下来的命令。

    李清很快得到了禀报,骑上马,出得城来,看到卓立于城上的纳芙,李清冷笑,“纳芙,你想螳壁挡车么?事到如今,你还不死心?投降现在是你唯一的出路。只要你投降,我看在你父亲巴雅尔和诺其阿的份上,饶你不死!”

    城上哈鲁比默不作声地从一边猛地闪出,连珠箭发,三枚羽箭几乎连成一条直线,直奔李清要害。李清身边李文怒喝一声,自马上长身而起,已是拦在李清身前,腰刀出鞘,当当当三声脆响,将三支利箭拦腰斩断,两腿一夹马腹,已是自人群中驶出,驶出队列之时,顺手从一名士兵手中抢过一根长矛,借助马势,一声大喝,长矛化为一道残影,直射哈鲁比。刚刚垂下弓箭的哈鲁比欲避不及,眼睁睁地看着那根长矛势若奔雷地疾飞而来,慌乱之中,举起手中的长弓,喀嚓一声响,长矛劈断长弓,余势不衰,紧接着扎进了哈鲁比的胸口,破开胸甲,透胸而入。

    哈鲁比双手握着长矛,两腿缓缓跪倒在地,长长的矛杆触地,将他撑住,鲜血顺着矛杆源源流下。惘然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两手撒开,头软软垂下。

    城下定州兵发出一声震天喝彩,李文刚刚拦箭,射矛,动作一气呵成,犹如行云流水,城上哈鲁比竟是连躲避也来不及,便成了矛下亡魂。

    “纳芙,为便是顽抗到底的下场,你还有最后的机会!”李清扬声道。随着李清的手高高扬起,城下无数的弓箭全都抬起了箭头。

    纳芙哈哈大笑起来,“李清,骄傲的草原黄金家族是绝不会投降的,你杀了我的父亲,我的大哥二哥,我纳芙恨不能吃你之肉,寝你之皮,岂肯向你屈膝投降,可惜啊,可惜,我苦心孤诣,隐忍数年,终究还是没有杀得了你。”

    李清脸色一沉,“纳芙,你丧心病狂,谋害自己的丈夫,策划捍威捍武两营骑兵叛乱,不但害死了我常胜师数万士兵,更是让捍威捍武两营骑兵也折损过半,你为了一己之私,不惜千万人生命,虽百死莫赎,我肯让你活着,完全是看在你父亲当年为了保全部族,不惜杀身成仁,你丈夫诺其阿对定州忠心耿耿的份上,你不要不识好歹。”

    “呸!”纳芙狠狠地啐了一口,“你们为些定州人,满口的仁心道德,一肚子的坏心眼儿,你将我族扣押在上林里为质,迫使我族精兵为你冲锋陷阵,你在上林里的一系列政策,无一不是为了灭绝我族而设立,李清,再过上几十年,世间还会有我白族吗?”

    李清冷冷一笑,“纳芙,你难道没有看到,如今在上林里的白族人,比其他们在草原上的生活孰优孰劣,比起你嘴里所谓的黄金家族统治时谁好谁坏,老百姓们心里亮堂着啦,我也不与你逞这口舌炎利,我李清站得稳,行得正,功过是非,自有史书评论,你,还不够资格来论我的是非!”

    纳芙沉默片刻,缓缓摇头,“是啊,他们是过得好了,吃得好,穿得好,有了多余的银钱,但他们却失去了自由,失去了草原人的血性,李清,你的确狠,当年大楚英武大帝杀得草原上血流成河,也没有让草原人屈服,你去用另一种方法让他们跪倒在你的脚下。但是,我黄金家族却不会跪下,永远也不会。”

    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神色,“李清,今日让你心满意足,自今日起,世间将再无黄金家族血脉,我做人时没能杀得了你,却待我成了鬼之后,定当日日夜夜,前来找你索命!”

    纳芙抬腿踏上高高的城垛,怀里还抱着她与诺其阿的儿子,岩坎燕等亲卫一齐跪倒在地,齐声悲呼:“公主!”

    纳芙扫了他们一眼,道:“岩坎燕,你们能陪我到这个时候,已足以证明你们对黄金家族的忠心了,你们自行散去吧,李清假仁假义,绝不会杀你们的。”

    岩坎燕跳了起来,大声道:“末将愿追随公主!”呛啷一声拔出腰刀,横在脖子上,悲声道:“公主,末将去为公主探路!”用力一拉,顿时血溅三尺,扑地便倒。

    “末将等愿为公主先锋!”其余亲卫齐声大喝,抽刀战刀,卟哧之声不绝于耳,片刻之间,横七竖八地全都躺倒在纳芙的脚下。

    纳芙扬声大笑,“李清,你看到了吗?我白族中人,还是不乏英雄好汉的,你等着吧,我会化身厉鬼,前来寻你的!”

    说完这一句,纳芙拥着儿子,纵身一跃,跳出城墙,白衣飘飘,如同一片树叶,自城头轻盈落下,城下上万将士,齐声发出一声惊呼。

    伯颜踉踉跄跄地奔上城头之际,正好听见纳芙最后一句话,伯颜大惊,用尽全身力气狂呼道:“纳芙,留下孩子!”拼命奔去,伸手想要拉住纳芙,但纳芙一跃而上,只是留给他一个讽刺的笑容。

    伯颜扑上城头,俯身下望,白衣如雪的纳芙静静地躺倒在罗丰城下,臂弯之中,是她与诺其阿的孩子,纳芙两眼仍旧睁得大大的,似乎在怒视天空,又似是在怒视着伯颜,伯颜一屁股坐倒在城上血泊之中,放声大哭,“大汗,大汗,我对不住你,我连你最后一点血脉也没有保住,大汗,我怎么有脸去见你!”

    痛哭一阵的伯颜慢慢地站了起来,从血泊之中捡起一把刀,喃喃地道:“大汗,我没脸来见你!”挥刀将鼻子,嘴唇,脸颊一片片地割下,将脸削得稀乱之后,这才猛力挥刀,切断了自己的喉管,倒在岩坎燕的身边。

    上万将士目睹这一幕,心底都是涌起一股寒意,纳芙临死前的呼唤犹如来自九瞑深处的诅咒,让人不寒而栗。她对于李清,对于定州,当真是恨到了骨头里。

    李清脸色有些阴沉,看着城下纳芙母子的尸体,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找一副棺木,将她母子二人就地葬了吧!”

    祈玉和景东目睹了这一幕,不由都是头昏目弦,“大帅,诺其阿将军的灵柩主?”

    “诺其阿不肯附和纳芙叛乱,而被其杀害,自当将其灵柩运回定州安葬,灵位入驻英烈堂!”李清道。

    “那,伯颜大人他?”

    “哼,伯颜既然愿意陪着纳芙去死,那便将他也葬在这里吧,让他护着纳芙去黄泉招兵买马,我倒想看看,她是如何身化厉鬼来找我索命的!”李清丢下一句话,转身便走。

    定州内乱的最后隐忧在罗丰化为乌有,数千白族骑兵被押返上林里,当年巴雅尔以自己的生命换来的最后一支白族武装在定州拉上了帷幕,结束了最后一幕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