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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金手指第133部分阅读

    层人数将超过大宋人口的六层,彻底的社会变革的基础才算是正式形成。

    至于现在……

    赵与莒几乎可以肯定,若是他现在就大肆鼓吹赵景云的观点,那么首先来的便是士大夫们的集体背叛,就连魏了翁算是开明的,都无法容忍赵景云的观点,何况其余?然后是近卫军的分裂,作为一支他控制的决定力量,他目前能掌握近卫军,原因在于近卫军将领对于他这位“圣君”的忠诚,若是他自己都否认“圣君”的存在,那么近卫军将领必然要起异心,这不是他们惯于背叛,实在是人性使然。第三步便是大摊牌,目前占人口数量不过一成半左右的中间阶层,就要面对强大的反对力量……甚至他们内部,便会发生分化。

    这个赵景云,倒真是个闯祸精,当初他到哪儿哪儿便会出状况,现在干脆便是自家惹事生非了!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然后内侍与宫女低声问安,赵与莒听得出来,那是杨妙真来了。他从太师椅上坐正,四娘子来了,自己还想静下来想事情,那就不可能了呢。

    果然,门上轻轻地敲了两声,然后听得杨妙真唤道:“官家,官家!”

    赵与莒应了声:“进来吧。”

    杨妙真走进来时怒气冲冲,她虽是三十许人,却风韵犹在,薄怒轻嗔的模样,倒让赵与莒食指大动。

    “四娘子为何怒气冲冲,莫非哪个内侍宫女惹恼了你?”赵与莒柔声问道。

    “不干内侍宫女的事情,我只是恼了那不知好歹的赵景云!”杨妙真答得很爽直:“陛下便是一昧宽厚,将这般腐儒都惯得没了上下,若无官家这般圣君,他们的狗头便早被那些蛮人异族取去,哪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对我官家指指点点!”

    杨妙真不是赵与莒,看不到未来的发展方向,她几乎是出于本能,对于一切反对赵与莒的东西怀有恶感。她并不是很关注报纸,只是今天听得天子勃然大怒,将宫女近侍都斥退,一个人缩在博雅楼里,连丞相魏了翁都被召来骂了一番。她寻人打听原由,知事是赵景云那篇文章掀起的风波,又去看了那文,然后便怒气冲冲地过来。

    “咦?”

    赵与莒并没有她料想的那么生气,所以对她这么激烈的反应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哑然笑道:“连你也惊动了……”

    “如何不惊动我,再这般下去,官家这身龙袍都要被那大胆腐儒夺去!官家,我向来不问政事,谨守后宫不应干政之礼,但那赵景云那厮却不守人臣之礼,官家便是一向宽厚,也不应纵容之!”

    “依你之言,当如何是好?”赵与莒问道。

    “为后世子孙计,当诛之。”杨妙真斩钉截铁地道。

    杨妙真的话语里透着一股森冷的味道,赵与莒看了她一眼,心中微微一凛。赵景云的说法太激进,几乎就是将皇族逼向绝境,就是杨妙真,也意识到这一点。虽然赵景云现在只是否认圣君的存在,可下一步便是否认君主制度本身,到那个时候,那要么是无数皇冠落地,要么是无数人头落地——无论是哪一种,都将伴随着大量的流血。

    只是真要将赵景云这具有先驱性的家伙除掉么?

    赵与莒轻轻拍了拍杨妙真的手,沉吟许久:“赵景云其文虽大逆,其人却有大功,况且若是此时将之除去,岂不是向天下臣民宣告,朕怕了他的那套谬论?”

    “况且国朝三百年来,只有以言取士的,未曾有因言杀士的,若是以其大谬之言杀之,日后再有人面刺朕之过失,是否也要杀之?”

    赵与莒说这两句话时很平静,杨妙真有些不知所措,分明是听得天子大发雷霆,怎么自己进来后反倒是他在宽慰自己?而且,从他的口气来看,他虽是怒极,却产并不想杀赵景云?

    “为人君者,一言一行,都关乎国之气运,不可不慎之。今日我杀了一个口出狂言的赵景云,明天便可以有子孙以此为例,杀那些敢于直言进谏的忠义臣民。相反,朕之威权,已经在金人、蒙胡和外敌争斗中立起,朕不处死赵景云,有谁会以为是朕怕了他,有谁会以为是朕拿他无可奈何?”

    赵与莒这番话与其说是在说给杨妙真听,还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处死赵景云当然不是什么难事,天下臣民也没有谁会蠢到认为天子当真不忍杀或不敢杀一区区书生,更不至于因此而产生背叛之心,相反,他们只会因为天子宽厚而勇于进言,让臣民敢于发表自己的意见,这才是赵与莒希望得到的结果。

    “官家之意,就此放过赵景云?”杨妙真问道。

    “自然不是……若就此放过他,朕又心有不甘,而且对于天下一心向朕的臣民来说,岂不是巨大的不公?”赵与莒嘴角抽动了一下,浮起一丝冷笑来。

    既是求仁,那么便让你求仁得仁吧。

    第二天晨。

    积聚了一晚上的阴云,还没有变成雷雨,空气依然沉窒得让人喘不过气,象是将块石头压在人的心上一般。

    往常这个时候,大宋时代周刊公署前应该是人来人往分外热闹,前来领取报纸的发行商们,怀着希望远道而来献上自己文章的儒生们,到周刊公署来帮工磨练自己的太学生们,他们可以将公署前两棵大樟树上的鸟儿惊得吱吱喳喳乱叫不停。

    但今天却不同,公署门口站着近卫军士兵,他们的枪上了枪刺,雪亮的刀尖泛着寒意,虽然值了很久的班,可是个个还是神采奕奕,没有丝毫疲惫,相反,那凌厉的杀意,让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绕开来。

    “这大宋时代周刊要倒楣了!”

    有行人窃窃私语,昨日的事情,在临安这样的地方可是守不住秘密的,才短短的两日,便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因为有近卫军在的缘故,今天倒没有谁来泼粪,邓若水起来后听着门房小声地禀报,心中倒有些为近卫军的到来而高兴了。

    昨天傍晚,这队近卫军赶来后一语不发,任他如何询问就是不搭理,往门口一站,有如塑像一般。邓若水还没有自恋到以为这些近卫军是来保护他们的地步,大致能猜出,近卫军的到来,实际上是为了控制住他们的行踪,不让他们到处乱跑。现在就只等临安府提点刑狱司派人来捕他们入狱——也有可能是军情司的人来,他心知难以脱身,反而觉得坦然,只是原本与此事没有太大干系的吴文英也被卷进来,实在是有些可惜。

    想到吴文英,便听得他的声音:“邓公,邓先生!”

    “昨夜睡得如何?”邓若水收拾好身上的穿戴,便向吴文英道。

    “昨夜睡得甚好,此地极是安静。”吴文英笑着答道。

    吴文英对于赵景云的文章,也是不尽赞同,但他有一点是意识到的,那便是圣君贤臣不能解决一掉问题。当今天子算得上圣君了,朝堂上群臣也是人才济济一时之选,可以算是贤臣,天子也好朝臣也好,都反复告诫地方官吏要亲民爱民,可是地方上的那些官吏们当中,总能出现一些歪嘴巴的和尚,将好端端的经都念乱来。象是让他险些丧命的京西行省矿难事件,天子与朝臣只能在事后进行补救,虽说迟来的正义也是正义,可毕竟不能解决全部问题。

    只要官员一昧靠迎合上意来升迁,那么圣君贤臣也无法杜绝类似事情发生,哪怕不是杜绝,只要别象现在这样普遍也好。

    “君特……”邓若水微微一沉吟,终于还是开口道:“昨夜我反复思量,此次周刊万无幸理,龙有逆鳞,我等此次是披了逆鳞。”

    “邓公不必多说,我虽然与赵曼卿观点并不完全一致,但此次事情当中,我也觉得只靠官家一人,这天下永远海宴河清之日,曼卿所言民知、民有、民治、民享,乃是大道。更何况此事因我之文而起,我若是置身事外,不免为世人所讥。男子汉大丈夫,当勇于任事,岂可临事苟且!”

    吴文英不等邓若水开口劝说,便拒绝了他的意思。

    邓若水还待再说,赵景云却皱着眉过来,李仕民笑嘻嘻地跟在身后,他怕赵景云误会,便不曾继续往下道。

    “今日竟然无人上门,倒是件稀罕事情。”赵景云目光闪烁不定,打了个哈哈道。

    “曼卿有什么话便直说,何必如此作态!”邓若水笑道。

    “邓公,却是我连累了周刊与诸位……”赵景云抱拳向他施礼,才直起腰,便听得外头一个声音道:“哪只是你,如今在外头,你挨的骂反倒没有我挨的多。”

    随着话音,张端义满脸苦笑地溜达进来,众人当中,他年纪与邓若水较大,满面皱纹挤在一起,显得甚为苍老。一见着他,邓若水便顿足道:“你来做甚,我给你的电报,你未曾收到么!”

    “正是收到了才来,如何能让你替我担责。”张端义摇了摇头:“这番事情,实是……门口那些近卫军是为何而来?”

    “不知,昨日便到了,大约是怕我们逃了吧。”吴文英笑道:“先生可是张正夫?”

    无需介绍,这个时候仍然如飞蛾扑火一般来到周刊公署的,除了他们这些人外,再无别个了。

    “人似乎都到齐了……”邓若水看了看众人,也忍不住有些心神激荡,他猛地一拍桌子:“我去让人送桌酒席来,咱们今日不醉不休!”

    “怕是没有哪家店铺愿给咱们整治酒席啦。”张端义嘟囔了声,他在列车上可是听得那些商贾们对于自己文章的批评。

    声音虽小,却让众人都听得清楚,众人面面相觑,情知这是定然的事情。正犹豫间,门房的老头儿却苦着一张脸走了过来,他恭恭敬敬地向邓若水行了一礼,期期艾艾地开口道:“邓先生,小老儿得幸为周刊守门,实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原本应当留下与周刊共患难的,只是方才家中犬子来了,死活要让小老儿先回去……”

    邓若水微微一笑:“自然使得,放你七日假……工钱你先去帐房上结了吧。”

    “小老儿知道这是不该,只是听人说起……说起……”门房老头又看了赵景云一眼,摇了摇头:“这位赵先生毕竟年轻,那文章实是不妥,咱们的天子官家,不就是圣君在世么,他不妥,实在是不妥!”

    赵景云面上抽动了一下,看着那门房,露出淡淡的失落来。情形至此,也远出乎他的意料,他原以为自己文章一出,天下便是不云集响应,也应该会有赞同之声,可没有料想的是,他文章中原是替着那些小民说话,可那些小民却并不理解他!

    “我来晚了么?”就在他伤感之时,忽然听得有人道。

    “这人是谁,声音如何这般熟悉?”张端义心想。

    注1:崔杼弑其君,杀史官兄弟二人亦不得改其文,而欲杀其三时,南史氏已至宫门之外矣。我华夏读书人,远距离革命家向来是不少的,但这种勇于牺牲者也不少。慷慨赴死者,即使理念未必正确,可他们这种精神,正是我华夏正气不绝的缘由。作者笔力有限,这大难临头之际的气氛,可能写得不是很好,但花费这么多笔墨,能让读者骂一声迂,那便是达到目的了。

    三四四、从容偷生难

    来的人正是张端义在列车上见到的金陵大学的年轻人,张端义与他不熟,赵景云却是极熟的:“易生,你怎么也来了!”

    陈安平懒懒地摊了摊手:“有热闹的地方,自然有我陈安平啦,看情形,我来得还不算晚。”

    话说完之后,他又正了颜色:“如今情形如何了?”

    “不知道。”

    众人给他的回答都是三个字。

    他们确实不知道情形如何了,如果昨日被捕,那么一切都好说,可直到现在,朝廷派来的近卫军也只是在门口站着——他们更象是来保护周刊公署的,而不是来缉捕人犯的。

    到了上午十点左右的时候,往常已经到周刊公署来干活的人们都没有来,只有他们这几个人仍然聚在公署之中,好在赵景云与张端义都不是远庖厨的君子,在厨房中随意开火,总算早上没有饿肚子。见形势如此,邓若水更是皱紧了眉,他将人都召集来,语速甚慢:“此次周刊只怕不能幸免了。”

    “却是我太过大胆……”张端义懊恼地道。

    “与你何干,若我不发你们的稿子,也不会有这番风波。”邓若水摇了摇头,他道:“此时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等当商议一个对策才是,切不可坐以待毙!”

    “正是,我以为,此事原是我引起,我去临安府自首便是。”赵景云点头道。

    “若自首可以让周刊免祸,我也愿去。”张端义道。

    “错,若是自首,岂不自承有罪?”陈安平摇头道:“荃翁先生的文章并无大碍,无非是对朝廷重商之策有异议罢了,言辞虽是激切,却并无多少可怪罪之处。曼卿兄的文章,便是未曾说到天子,这场风波也是一定的,原因无它,曼卿兄文章已经掘着士大夫的命根子了!”

    他这几年来反复思量,总觉得大宋工业化进程中出现了许多问题,最突出的便是新兴阶层的政治地位问题。原先富商巨贾依附于权贵和士大夫,自然不会有自己的政治要求,可现在随着大宋重商政策的推行,富商巨贾相对独立起来,他们对于政治权力的要求便变得迫切起来。再就是新兴的那些工人和职员、退伍的近卫军将士,他们是天子一手培养出来的新阶层,不仅仅有一定的财富,而且都识字,懂得国家大政,也关注时局,他们也希望朝廷的政策能向他们倾斜。此二者之间有矛盾,但同时又与把持着大半朝堂权柄的士大夫有矛盾,三方关系极为复杂。在看到了赵景云的文章之后,陈安生这才恍然大悟,随着这两个新兴阶层的崛起,他们登上朝堂是不可避免的。

    士大夫如何甘心拱手让出权柄,赵与莒花上十余年功夫进行蚕食,也只是从他们手中夺来一部分权力,而且赵与莒做得甚为隐蔽,虽然安插了不少他培养出来的人,可总体来看,士大夫通过科举、常选两种方式步入仕途,仍然掌握了大多数权力。

    故此,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之前,士大夫们还可以沉醉逍遥,一边吟赏烟霞一边指点江山。但赵景云的文章揭破这一点之后,士大夫们立刻警觉起来,必然会对赵景云这种分权与民的观点进行反扑。

    故此,这次的关键倒不在于天子,而在于士大夫们。

    听得陈安平分析之后,众人面面相觑,这也可以解释为何到现在缉捕他们的人还没有来:天子在等士大夫们的反应,而士大夫则在等天子的反应。

    “若是如此,我们只怕更惨……历朝以来,党争便是大忌。”邓若水苦笑着道。

    赵景云也是冷汗涔涔,与张端义对望了一眼,两人既然来到周刊公署,那便是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的,但若是这场争论演变成党争,对于好不容易出现如今局面的大宋来说,实在是一个不可测的变数。

    “事已至此,后悔也来不及了。”邓若水意识到这一点后,也是懊恼不已,只是学术之争,只不过是他们几人倒楣罢了,可若是变成党争,大宋的朝政时局都有可能受之影响,他们便是真的大错特错了。他思忖了一会儿,然后决然道:“诸位,如今这情形下,诸位肯来公署,都是能慷慨赴义的壮士,只是自古以来,慷慨赴义便不是什么难事,苟且偷生才最为艰难。”

    “慷慨赴义,不过是一死而已,苟且偷生,却要将自己余生背起死者未尽之事,甚至可能会因此而身败名裂。程婴杵臼,都须有人去做,我老矣,余年不足惜,赵曼卿为此番祸事之源,必不得脱身,我二人愿为杵臼,诸位可为程婴乎?”

    他话一出,张端义第一个出来反对:“若说祸事之源,我也是其中之一,如何能只让你们二人慷慨赴死?我也老矣,没有精力去与腐儒纠缠,请让我也与二位一起!”

    “那便这样,邓公、荃翁与我,便去做这杵臼,你们几位为程婴。”赵景云是个果决的性子,他立刻站起来,不待陈安平、李仕民和吴文英反对,便大声道:“之政,你们三人中你最年长,若还当我赵曼卿是朋友,你便带着他二人离开。易生,当初我曾带你去乡间采风,你这些年学识大增,已经远胜过我,这为平民鼓吹之事,我便交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