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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爱是卿第1部分阅读



    转过身子,天无夜对着一直站在身后的手下道∶“送公主回天君府。”

    “是,主君。”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渐渐远去。

    漆黑的眸子微微一敛,他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双手,胸口翻腾着的那股感觉,究竟是什么呢,为什么他竟然会觉得难受……

    天无夜,人称天君,在乱世的年代,以绝顶的武功和交际手腕征服着朝野。即使是当今圣上,也有看他脸色的时候。

    没有人清楚他的来历,只知道十年前他突然自武林中冒出头角,而后其势便一发不可收拾。世人对他的形容有很多种,但是最常见的是冷血无情、阴晴不定以及——妖魅惑人。

    长长的黑发,用着一只白玉簪子轻轻盘着,两缕发丝自额角边垂落。素白肌肤,朱色薄唇,邪魅而冶艳,一个男子,若然是拥有着这样的容貌,注定会让无数女人心碎。

    而这样的一个男人,天下间恐怕很少有女人能够配得上。

    “主君……”温润的女声在房内幽幽地响起,女人把柔弱无骨的身子靠在男人的怀中,隔着衣裳轻轻抚摩着。她知道,他一向不喜欢与人过分地碰触,而她之所以能躺在他的怀中,只是因为他的需要罢了,答案虽然伤人,却也不得不接受,“不知道主君唤奴家过来有何事?”舒弄舞柔声地问道。沉迷地盯着那张令人几近窒息的俊颜,想碰触,却又不敢。她对他既爱又怕,爱上了他那无双的俊颜,却也害怕他浑身所散发出的冰冷邪气。

    是傻吧,自三年前他从仇家的手中救起她的时候,她的一颗心便已系在他身上。她明白,他之所以会救她,只是因为那帮仇家挡了他要走的路,救她只是随手所致。然而,他救了她却又不曾要过她。只是给了她一间名为舞阁的阁楼,让她有所居。

    而他,之所以会偶尔“光顾”她,说来可笑,不是因为她向来自傲的容貌与身段,而是她的琴艺——因为可以娱人。

    五岁习琴,十二岁时,便能弹奏《广陵曲》,本也是官宦之家的女儿,只可惜战乱连连,家道中落。她的琴艺,虽比无法比拟当时高手,却也能自成一格。

    只是琴音虽美,却在遇见了主君后,便不再只是属于她自己了,悲春伤秋,淡淡愁丝呵……

    微微地低下头,天无夜瞥了一眼怀中的女人,会叫她来,不过是想平复一下起伏的心绪罢了,“弹一曲吧。”他指了指放在案上的红木古琴。江南一带,舒弄舞的琴艺可称高手。

    弹?“主君有心听弄舞之音?”即使他的神情一如以往,但是眉宇间的那股烦闷之气,却显而易见。是在想宋依颜吧,能够让他露出此种神情的,也就只有宋依颜了。

    “怎么,不想弹?”微一敛眉,修长的手指拨开了额前的一撮如丝长发。

    “弄舞不敢!”退开怀抱,舒弄舞惶恐地低着头道。她知道,他一向不喜欢别人忤逆他。

    呵,又是一个爱他却又怕他的女人,天无夜右手撑着下颌冷冷地看着发抖的身子,“怕我吗?”绝大多数的人都会怕他,因为惹恼了他,没有人能够保证可以全身而退。

    “弄舞……没有。”她说得犹豫,颤抖的身子隐藏不了对他的惧意。他的厉害她不是没有见过,毕竟三年前被仇家追杀时,她曾看见他在弹指之间便取了人的性命。

    “是吗?”他手指一扬,一道无形之气弹出于指缝间,案上的红木琴弦七根中刹时断了两根,“以后不要让我把话说第二遍。”

    “……是。”舒弄舞连忙点头道,支起身子,快步地走到案边。纤纤十指拨动着琴弦,琴音切切,犹如清流溪水,缠绵婉约。只是在颤音之间,却又隐隐带着一丝幽情……

    七弦之中,断了两根,却依然可以成调,音色之中,他竟又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她”,那张有着倔强眸子的容颜。

    不同于别人的惧怕,颜儿即使是在颤抖着,也会用尽所有的力气把目光对着他。

    轻蹙着眉,目光望向了窗外夜幕,“封莫。”

    “属下在。”人影闻声而至,即使在夜晚之时,他亦随身伺在主君的身边。

    “颜儿睡了吗?”琴音之中,他的声音有些模糊。

    “是,公主已经安寝。”封莫恭敬道,“主君今晚要在这里就寝吗?”

    恋慕主君的女人不知凡几,舒弄舞亦是其中之一。

    “不了,回去吧。”天无夜淡淡地道,站起了身子。今晚的他,没有那份心情。

    纤纤十指依旧拨弦,舒弄舞望着潇洒远去的背影,她——甚至连挽留的话,都不敢开口,呵……

    第2章

    情浓情浅,

    孰胜孰负,

    我不知道,

    而你也不明白……

    亭台暖阁,繁花簇锦。

    “公主。”丫鬟秋儿端着一盆暖水走入房内,望着已然起身的宋依颜道,“秋儿打了盆温水,特来伺候您梳洗更衣。”

    梳洗更衣……依然还是如往常一般的话,像是她根本没有逃离过天君府似的,“秋儿。”宋依颜瞥了眼已放在矮几上的鹅黄铯锦布裙衫,开口唤道。

    “公主有何吩咐?”秋儿放下温水,边伺候着宋依颜梳洗边恭敬道。

    “天无夜……可曾为难过你?”抿了抿唇,宋依颜开口问道。秋儿是服侍她的丫鬟,她的逃离,秋儿自然也很难开脱责任。

    “不曾。”熟练地挽起主子的一绺青丝,秋儿梳着宫廷之中新式的发式道,“只是主君言明,若是公主再次逃离天君府,秋儿也无命活在这世上。”平静的声音,像是在说着无足轻重的事情。丫鬟的性命本就不重要,多一条少一条,对于主君而言并无分别。

    命吗?浓黑的眸子幽然一黯,宋依颜自嘲一笑。天无夜总是喜欢把别人的命压诸在她的身上,因为他知道她无法置之不理,那么她的命呢,又该压诸在谁的身上?

    素白的面,配上普通的姿色,即使换上了那昂贵的锦衣,亦难有所谓的绝代风华。这样的她,竟然能够待在天无夜身旁两年,莫说别人觉得奇怪,就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天无夜究竟是看上她的哪一点呢,如此执意地要她归属于他。

    “秋儿,你怨我吗?”她明知道自己的逃离,秋儿势必会受到牵连,但是她却还是逃了。

    “秋儿只是区区一名丫鬟,又怎敢对公主存有怨言。”秋儿轻垂眼帘。

    “丫鬟亦是人,没有区别。”所谓的地位,她从不看在眼里,丫鬟又如何。即使公主如她,退去了天无夜所给予她的华丽地位,也不过是一名乞儿罢了。

    微一诧异,秋儿若有所思地看着宋依颜,“只要公主不再逃离天君府,秋儿自然无性命之忧。”打开一旁的首饰盒,她挑选着适合主子今日发式的佩戴之物。

    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却像是有种沉重的压力,压在她的身上,使得她喘不过气来。也许这就是天无夜所想要见到的吧。

    瞥了秋儿手上所拿着的翠玉金簪,宋依颜轻蹙着秀眉,“不必给我插上如此华贵之物,这些玩意儿并不适合我。”

    “这些都是主君特意挑选给公主的,公主又为何要拒之于外呢?”秋儿道。在府上已有五个年头,亦看过不少围绕在主君身旁的女人,但是主君真正所宠的,却只有公主而已。即使她只是一名丫鬟,却也看得出主君对于公主的重视程度。

    只是流水本无情,落花更无意。主君以自己的方式在珍宠着公主,而公主更以自己的方式在抗拒着。冰与火的碰撞,也许注定会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因为这并不是我真正想要的东西。”她望着铜镜中那平凡的姿容淡淡道。她想要的是自由,但是那却是天无夜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的东西。

    “若是公主想去哪里,只需和主君说明,主君自会带公主去。”聪慧如秋儿者,又怎会不明白主子的心事。

    “我并没有足够倾城的容颜,值得他留我下来。”是自嘲,却也是事实。围绕在天无夜身边的女人,没有一个她能够堪与之比。琴棋书画,她样样不行,温柔婉约,她更是半点不会。

    “主君的心思,本就没有人能够猜得透,公主只须本分地待在主君身边即可。”

    如同一具玩偶吗?没有思想,没有意志,终日只能随他人摆布?直起身子,宋依颜望着窗外的蓝天飞鸟,“紫月……紫月他情况如何?”她回来,真正的原因是为了紫月。昨日回府,她就不曾见过紫月的踪影。天无夜,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你想见他?”阴魅如丝竹般的嗓音,淡淡地响起。白色的身影缓步走入房内,天无夜的眼盯着一身素颜的宋依颜。

    “主君。”秋儿见着天无夜,随即盈盈一福。

    “嗯。”他不甚在意地应了声,随即挥手摒退,“下去吧。”

    “是。”秋儿垂着头道,静静地退出房间,掩上了门。

    偌大的地方,她与他对视着。一身的白,她知道,他习惯穿白色,他喜欢所谓的洁净。白色的玉簪,白色的衣裳,白色的腰带,白色的鞋子。他的白,白得纯粹,白得刺目。

    “你究竟把紫月如何了?”她盯着他,想要得到一个答案。正如同秋儿所说,他的心思从来都没有人能够猜得透,她亦然。

    “你的心中只是想着他吗?”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阴冷的口气,少了平时的自若。在整个天君府中,能够真正惹恼他的,怕只有她了。

    “是。”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地答道。

    “那么——你爱上他了?”他缓缓地靠近着她,白皙而修长的手指,轻抚着她的长发,温柔的动作,像是倾注了所有的珍视。只有眸光中的冷然,才显示出他内心的不悦。

    爱上紫月?她一怔。对于紫月,她有感激,有牵挂,有关心……但是……爱上?她不知道。她对紫月,有这份心吗?

    “我不知道。”宋依颜如实道。对紫月的那份情愫,18岁的她不清楚也不明白。

    不知道吗……亦就是代表有可能!天无夜俯下身子,把唇凑向了宋依颜的耳边。小小的耳垂,因他的贴近而微微发颤,“你可明白,我随时可以让紫月死。”轻柔呢喃,他欣赏着她的颤抖。

    多余的感情,只代表着脆弱,即使坚强如她般的女子,亦不会例外。只是……她对紫月的情愫,如同一根刺一般的,刺得他难受。

    “你不会。”她抿着唇,闭上了眼眸。她知道,他总是喜欢抓着她的弱点,来看她的反应。

    “为什么?”

    “因为你的傲气不会允许。”他太骄傲了,骄傲得绝对不会允许属于自己的东西爱上其他人,骄傲得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失败。

    “是吗?”他缓缓一笑,光滑如处子般的右手猛得擒住她的颈子。纤细的颈子,只要他稍一用力,就可以完全的折断,“如果我说我会呢?”

    呼吸不再顺畅,面色渐渐由白转红,睁开眼眸,她望着他绝美且精致的容颜。

    这样的男人,太容易让人爱,也太容易让人恨。

    “一念之间,我可以要了你和紫月的命,你呢?是要生还是要死?”他要她的选择。

    “有时候……死反而是种解脱,不是吗?”她艰难地开口道,想要扯出一个笑容,但是却因为脖颈被他的手压着,而无法做到。

    太多的性命,她负担不起。茫茫人世中,她过太平凡,太过渺小。

    呼吸越来越艰难,力气仿佛要从身上散尽似的。宋依颜合上了眼,白色——是她最后所见的颜色,纯白如他,却沾满了无数鲜血。

    她和他之间的牵绊,是否永远都无法说清呢。

    想睡了,想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恍惚之间,耳边似有声音在喊,“我不会允许你死的,绝不允许,你的命是我的,你的生与死亦该由我来决定!”

    早在初次相遇的时候,命运就已经做下了安排……

    长安的街道,熙熙攘攘。乱世纷争,连年的征兵打仗,但是长安街上依旧人声鼎沸。

    紫色的轿子,伴随着马蹄的声音,一路响起。深色之紫,神秘而高贵,轿子的帘布上,更绣着金色的飞鹰。在整个长安城中,只有一个人的东西够资格绣上此飞鹰。

    天君天无夜,一个长安城内人人皆知的名字。绝世如妖魅的容貌以及杀人不眨眼的冷血,使得长安城内人人都惧之怕之。

    紫色的软轿渐行,周围本热闹喧哗的声音此刻已然变得静悄悄。软轿所经之处,众人早已老远的避开,只望自己不要惹恼了这位天君大人。

    蓦地,一瘦小的身影自角落边颤颤走出,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奔到了马车前。

    “啾!”

    马儿吃惊得长嘶一声,轿夫忙不迭地安抚着受惊的马匹。

    “大……大爷,给……给点吃的吧。”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所闯下的大祸,一身破衣的小乞儿用着稚气的童音开口乞讨着。

    “大胆,天君的轿车你也敢挡,可知其罪?!”骑马随伺在轿旁的封莫大声斥喝道。会出现此种情况不能不说是他的疏忽。

    面前的小乞儿看上去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童,尚不懂事,从他那无所知的眸光中来看,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所犯的大错。而天君呢?会宽恕这样一个小乞儿吗?

    周围,有不少的路人站在老远的地方看着热闹。一个乞儿的生与死并不是人们所关心的,只不过这件事显然又可以成为一个话题,足够人们茶余饭后谈论上好几天。

    “我……我好饿,想吃东西。”小小的乞儿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在他的眼中,看到的只是轿车的豪华与富贵。

    “此处不是你撒泼的地方,走开!”望着站在马前,仰望着的小乞儿,封莫冷言道。天真的眼神,稚气的语音,全身上下布满着污垢,却依然还想要在这个乱世中存活下去。他在这个世上,度过的时间还太少。若是现在能够安静地退开的话,或许还能保有一命。

    “可……可是……”小乞儿依旧想要得到他所乞讨的东西。

    “好吵?!”淡淡的嗓音,带着一丝不耐烦的低沉,自紫色的轿内发出。围观的众人皆面色一凛。

    而封莫,则瞥了眼前的小乞儿一眼,随即翻身下马,对着软轿恭敬道:“主君!”

    乱世,可以出英雄,但是,出的更多的则是乞儿。战乱的避祸,父兄的战死,家庭的离散……要成为一个乞儿,实在是很容易。

    一身褐色的粗布破衣,杂乱的头发只是草草地用一根木头簪子盘着,宋依颜掂着刚赚得的两文钱。乞儿——在如今的世上,要想活下去,除了乞讨之外,还要不时地给些富贵人家干粗重而肮脏的活,才能得到最简单的温饱。

    粗糙而布满了老茧的手,根本不像是女子该有的手。或许该说,当了近十年的乞儿,她早就已经忘了自己也是一名女子。

    七岁之时,父亲被应征入伍,战死在沙场之上。母亲郁郁寡欢,在得知父亲的死讯后,不到一个月就随着父亲去了。周围一帮所谓的亲戚,个个都自顾不暇,根本无力来领养她。很自然地,她沦为了乞丐,靠着最原始的方式存活着。

    她不怨人,在这样的时代,能活到十六岁,她已经觉得庆幸。宋依颜,依依朝颜……至少,她还拥有着父母所给予的名字,她该知足了!

    “依颜姐,不好了,小虎子出事了!”慌乱的声音,夹杂着跌跌撞撞的脚步,同是乞儿的大同神色慌张地喊道。

    “小虎子?”宋依颜一怔,“他出了什么事?”才只有七岁的孩童,却因为和父母的失散而不得不行乞。

    “他……他……他居然在路中央挡住了天君的轿子乞讨。”大大地喘了一口气,大同终于把话说完。当他在角落边看到小虎子冲向天君的轿子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吓傻了。而脑子中惟一想到的,就是回来找依颜姐商量。

    虽然她只是大他几个月,但为人却极讲义气。他们这一帮小乞丐,全靠依颜姐团结起来,才不至于被他人欺负。

    “天君?!该死的,难道你们没有告诉过小虎子,紫色帘子的轿子是不可以靠近的吗?”宋依颜不觉大声道。天君天无夜,根据民间的描述,是个毫无怜惜仁慈之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