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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泡黄尘第18部分阅读

    让你上刀山,下火海,不用紧张,建校现在不分配工作了吗?”小玉对那印有建校字样的被子也应该再熟悉不过。

    曲阳的脑子在飞速地旋转,心想前先天还是小家碧玉,今天怎么,化身花木兰了,还是穆桂英,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嫂子,学校还是给分配工作的,我那是个例外,还没有等到毕业。”

    “怎么,是找对象,还是打架?”

    “嫂子,就不提了,都过去了。”

    “我和你彪哥商量了一下,咱们工程队也得发展壮大,绝对不能像现在这样,疏于管理。发展吗,当然需要各种人才,彪哥觉得你一方面老实可靠,也还聪明,另一面好歹念过几天书。所以,你呢先去考个驾照,先给彪哥开开车,你知道,彪哥应酬多,老酒后开车也不安全。”

    曲阳心里想,“老实可靠,是我没有泄露你们的j情,聪明,大概言不由衷,没有人不觉得的自己不聪明。”不过听到让自己开车,还是一喜,却面无表情,不作表露,“只是,我听说考驾照得个几个月时间,一则耽误干活,二则我也没钱。”

    段彪听得不耐烦,“考什么驾照,你准备两张照片,回头花点钱买一个不就完了吗。”

    曲阳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彪哥,这也能买?”

    “这有什么,只要花钱,没有办不成的事,你那工资就不发了,给你买驾照。”

    “彪哥和嫂子你们看得办,彪哥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收留了我,只要给口饭吃,干什么我都愿意。”

    两位领导回被窝继续规划发展大计去而去,曲阳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唱的是那出啊!”

    工地上只剩下收尾的活,大家伙也没高强度的劳动,大多时候聚到工棚里喝酒,打牌。也有时坐在路边看美女,那天曲阳路过,二彪子,卫红、太平三人居然躺在地上,曲阳上去踢了二彪子一脚,“你们有点素质行不,挡在马路边上,怕人不当你们是要饭的,你们面前放个帽子试试,我敢保证有人往里扔钱。”

    马卫红一把拉倒曲阳,“你懂个屁,你也躺一会儿就明白了。”

    曲阳刚躺下,一位穿着短裙骑自行车的女士路过,马卫红一拍曲阳,“快看。”曲阳视力向来极好,把那女士裙底风光看了个真真切切。

    “怎么样,曲阳。”

    “好,真是个好办法,谁想出来的,栋梁之才啊。”

    “二彪子。”

    二彪子只顾呵呵地乐,“看见没,红色。”

    毛太平一脸茫然,“我看见是黄|色啊。”

    曲阳拍拍毛太平的肩头,“你呢不像他俩,绝对不是色狼,也不是色鬼。”毛太平一脸得意,曲阳接着说,“你是色盲。”

    马卫红爬起来,“回吧,越看心里越难熬。”

    曲阳把他摁在地上,“再看会儿,我给你们讲个故事,我们以前有个女老师特别漂亮,穿衣也大方,同学都想看看老师的奶长什么样,没有人能做到,只有我做到了,你们想知道不?”

    二彪子最踊跃,口水都顺着豁豁牙流下来,“说,快说。”

    “那晚上得请我喝酒,转龙液就行。”

    二彪子一狠心,“行,你快说。”

    “我呢,假装问老师问题,老师只好拿着笔弯腰写写画画,我那就可以透过领口慢慢欣赏了。结果,没几天,全班男生都知道了,争着问老师问题。”

    “嗨,就这,没意思。”

    “总比躺着强吧,毫无技术含量,是赤裸的偷窥。”

    比起经常性的高强度体力劳动,工人们剩下的一切都是开心的,在这里,没有人苦着脸喊累,那只能被认为你是软蛋一颗。一年多的锻炼,曲阳已经成长为一个壮实的揽工汉,混迹其中,没有人能分别,事实上他的确是一名揽工汉。他有时肆无忌惮地喝酒,有时也嬉笑怒骂,有时也挥拳就打,一切按照现实的方式进行着,可根植在自己身上的恶习却越来越多,年少时讲句脏话只是赶时髦,无非是一种语气的强调。现在抽烟喝酒骂人是一种生活的方式,而这种改变时刻在进行,不易让人发觉。只有当黑夜来临,内心的最深处还念念不忘自己曾经是个好学生,那是他迄今唯一可以骄傲的地方,所以也倍加珍惜。黑夜让人学会了思考,当然也会让人睡觉,就在这半睡半醒间,极力窥探着改变的门道,可是天堂地狱从来坐落的方位不是上下,而是一左一右,还有两条并行却没有标识的路。

    三伏天刚过,大家倒换了工地,新工地是一家在建的五层办公楼,甲方是连职工工资都不能正常发放的轻工局。听说是拖欠施工费,先前的施工队撤了。段彪认为是机会,欣然接手。可办公楼毕竟不是先前的小二楼,段彪忙得团团转,好在小玉经常出现,细致程度比段彪过犹不及。

    曲阳掰了几天钢筋,双手已全是口子,按照毛太平的祖传秘方,去厨房要了一块猪皮,在裂口上使劲的擦,然后到火上烤,居然有奇效。

    曲阳看着自己粗糙皴裂的手,抖抖身上的破衣烂衫,一股莫名的悲哀占据了心田,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哪怕有点希望也好啊,要不是段彪还拖欠着工资,还有曾经画过那个开车的饼,真想一走了之。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才把爷难住!好像也没有好的去处,回家是万万不能,做个小买卖,没有本钱。别说其他,眼下连个栖身之所也难找。可是话又说过来,人挪活,树挪死,也许是该换个地方了。

    正当曲阳对于建筑无限失望,打算另谋出路时,段彪却找到曲阳,扔过来一个小本,“小四,你的驾驶证,拿我的车练两天,给我开车吧。”

    “彪哥,我不会开啊!”

    “车是死的,你是活的吧,人家还开飞机呢,这有什么难的。”段彪的口气向来不容置疑。

    “彪哥,把车钥匙给我。”

    段彪又掏出几百元钱,“这是你这几个月的工资,其他人我可没发呢,不要出去乱说,回头去买两套像样的衣服,还有你那头发,都能扎辫子了,麻利点剪了。”

    曲阳在段彪指点下练了个把小时,开着桑塔纳上路了。毛太平、马卫红羡慕得要死,拉着曲阳要请客。

    曲阳按照段彪的意思,添置了一套西装,领带也准备了一根,皮鞋擦的倍儿亮,对着镜子照照,似乎看到两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只是长期的风吹日晒,脸色发红,洗了几次也是如此,只好作罢。

    给段彪开了几天车,曲阳大开眼界,原来真正的建筑不是在工地上,也不是在工人们的日夜辛劳上,那只是建筑的最后一道工序,真正的文章却在建筑之外。曲阳像是发现了一个新奇的宝藏,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到是坚定了继续下去的决心。

    又是一年的夏日炎炎,曲阳腰间bp机滴滴作响,忙起身去找公用电话,穿过两条巷子过三个路口,一个公话厅前围着一群人,满是拿着呼机等待回话的人们。前一人刚要撂电话,曲阳一把抢过话柄,按下电话的叉簧,然后去拨号。后面的几人立马心有不平,却个个有着中国人的传统美德引而不发,终于有位中年男子按捺不住,字正腔圆地说:“小伙子,我们大家都在排队,你却,讲点…。。。”曲阳还未等他讲完,用眼神直视中年男子,眼睛里流露出令人畏惧的东西,曲阳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反正一凝眉就有,不需要太多的付出。那中年男子转动脖子,看着遥远的天,也许是在向苍天上访也未可知。

    电话那头,是段彪的最新指示,去监理单位接两位监理小王和老张。曲阳把车开到监理单位附近的小巷子,这是事先约定好的地点,老张说门口怕同事看见不太好。不大功夫,两位监理夹着小包东张西望地走过来。曲阳下去给开了车门,递上烟,发动了汽车,“张哥,今天可得多喝点。”

    老张有五十岁的样子,镜片上密集的同心圆有如将军肩头的杠同样展示了学识的深浅,一件灰色的夹克,拉锁紧紧地拉到领口,从不轻易拉开,好像怕春光外泄似得。“行啊,只要一会儿你不找借口,放开你的量,老哥舍命陪君子,如何。”

    “哈哈,张哥真是够意思,难怪我们段老板经常夸您,说您温文尔雅有文人气质,办事喝酒却又豪气干云,武将本色,真正的文武全才。”

    老张和小王一起大笑,“你这个小鬼头,又给我上眼药,段彪能讲出这话,打死我都不信,除非打死我”

    “真的张哥,虽然不是原话,却是这么个意思。”

    老张把头转向同行的小王,“小王,你想想,段彪要表达这层意思得咋说。”小王摇摇头,老王脸上流露着兴奋“我猜他得这么说,不要看老张这个圪泡一针扎不出个屁来,办点事还真你妈利索。”

    车里笑声一片,掩盖了汽车的轰鸣声,小王不住地点头,“张师傅看人真是准,一下就抓住了一个人的特点。”

    曲阳在前面接了话头,“王哥,我猜,张哥上学时候作文一定写得好,是不张哥?”

    老张心里喜滋滋的,“反正我上学那时候,咱不是吹大气,学习还是不错的,只是文化革命开始,荒废了几年。要说你们是赶上了好时候,你看小王,年纪轻轻,大学毕业,我毕业的时候,都三十了,孩子都十来岁……”

    老张被带回到他那个值得骄傲的年代,滔滔不绝起来。老张为人谨慎,却喜欢别人的吹捧,段彪和曲阳早摸准老张的脉门,至于小王,是新来的大学生,老张的徒弟,可以基本不用考虑他的感受。

    前方一辆大辫子公交挡住了视线,桑塔纳跟着窜过路口,‘大盖帽’一扬手,示意曲阳停车。突发的事件影响到老张的回忆,“小四,闯红灯了吗,没有吧。”

    “没事,张哥,你们稍等一下。”

    曲阳开门下来,那警察带着一副山雨欲来的脸,机械地敬个礼,说话敬礼脸部的肌肉组织都不需要动一动,一味地阴沉。“驾驶证、行驶本。”

    曲阳满脸赔笑凑上去,“哥,真没看见,前面那公交给挡的。”

    警察又动了一下嘴皮:“驾驶证,行驶本。”

    “哥,下不为例,和王队长都很熟,下次一起坐坐。”说着话,曲阳把一盒烟塞到那身代表尊严的制服兜里。转身上车,扬长而去。

    “小四,你还认识交警队大队长。”

    “我哪认识他,听人家说是姓王,连是男是女我都不知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你现在有段彪的影子。”

    “我们段老板是这么说的,跟好人出好人,跟上坏人尽害人。”

    大家又笑了一通,汽车缓缓地停在西来顺的楼下,段彪穿着双拖鞋过来开车门。“张哥,小王,欢迎欢迎。”

    老张抬头看了一眼闪着亮光的牌子,“彪子,这大热天吃火锅啊。”

    “下面人伺候不周,尽惹张哥生气了,吃火锅呢是以毒攻毒,给张哥下下火。”

    “好,那就下下火。”

    四人分宾主坐好,桌子上放着中空的铜锅,正冒着热气,曲阳忙着给倒酒,老张一按酒瓶子,“彪子,今天,小四必须得喝,要不然我不喝。”

    曲阳忙解释,“张哥,我一会儿开车,送您回家。”

    老张坚持不让步,段彪一点头,“好,那就喝个痛快,小四,满上。”

    三两的杯子每人一杯,只是小王坚持说不能喝,老张也证明,倒了小半杯。

    段彪一举杯,“张哥,咱俩先来一口。”喝过后,段彪冲着服务员,“服务员,你们还能干不。”

    “先生,您什么事。”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怯生生地询问。

    “什么事,你说什么事,我们的菜啊。”

    女孩子忙转身出门,一会儿端着几盘羊肉进来,放盘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小王面前的茶杯,好在茶水不多,女孩子忙着拿纸去擦。

    段彪锁了眉,“妈的,你怎么搞得,这点事都做不好,把你老板叫来。”

    那女子紧张地手都有点抖,不住地说对不起,曲阳摆摆手,“没事,你出去吧,喊你再进来。”随手举起杯,“我敬张哥、王哥一杯,兄弟有什么不到的地方,张哥、王哥您别客气,骂儿子那样骂,抽孙子那样抽,千万别客气。”

    老张爽朗地长笑,又及时地一掐,把个笑戛然而止在半空,酒却倒在肚里。小王把酒杯端到嘴边,有如十八岁大姑娘精心涂抹过的唇,轻轻地一沾,看似喝了,却和没喝一样。

    两个小时后,段彪和老张喝到趾高气扬,世界唯我独尊的境界,嗓门都提高了八度,只有小王脸上挂着笑,不住地擦汗。

    趁着老张、小王上厕所之际,段彪凝结了脸上的笑对曲阳说,“明天开始加班加点,把三层的大梁,立柱尽快浇筑完毕,老张这两天是不会去了,你送他回家时,把后备箱那箱剑南春给老张搬上楼。”

    “彪哥,是不进点425水泥,图纸要求425水泥浇筑大梁和18毫米的钢筋。”

    “你傻呀,用425我们还请他们吃个屁,强度能差多少?”

    “1个左右,倒也能弥补,搅拌混凝土时配比上增加水泥的量。”

    “你这都是瞎主意,咱们一楼二楼强度符合要求,三楼降低一个标号没问题,十年八年塌不了就行。”

    “塌了,死无藏身之地。”

    “放心吧,枪毙也轮不上我。”

    回去的路上,曲阳想,“一晚上有关盖楼的事一句没提,办的却是盖楼的事。”

    工棚里,二彪子、卫红、太平几人围着一把花生米喝着啤酒,曲阳一步三晃地进来,把大半瓶剑南春搁在地上,还有几个打包的凉菜,“哥几个,一百元一瓶的,别糟蹋了。”

    二彪子现在对曲阳早已另眼相看,“兄弟,真没看出来,你现在是吃香的喝辣的,神仙的日子。”

    “鸟神仙的日子,喝别人的酒,伤害自己的身体,还不多拿一分钱。”说着长叹一声,“我得处处谨小慎微,说错一句话得挨骂,办错一件事,段彪能劈了我。还不如和你们一起受苦,什么心都不用操啊。”

    “哎,跟你说个正事,新来的那十几个四川人,总他妈的不对付,我们正商量着是否打一架,修理一下他们。”

    “大哥,你多大年纪了,你当你是十八九呢,冲动什么,荷尔蒙多了找个娘们放放。多大岁数了,还打架。各干各的活,两不相干,我实在坚持不住了,我回去睡了。”

    曲阳现在和看大门的住在一起,好歹这里不像是工棚,人满为患,睡一觉起来,三角裤衩都能被偷走。

    大黄看见曲阳进来,兴奋地摇着尾巴,在裤子上来回的蹭。曲阳搂着大黄的脖子,“大爷,喂了没有。”

    一个龙钟的声音,“早喂过了,后生,我不吃也得给你的宝贝吃。”

    隔天没有什么事,曲阳开车来到建校门口,这是离开两年来第一次来到这里,曲阳没有下车,深怕被人认出,那个曾经被开除的学生。他躲在车窗后面,希望可以看到熟悉的人儿。这个夏天,苏曼该毕业了,听说今年分配形势严峻,她会去哪里工作呢,她心里还会有自己吗,如果她能知道事情的真像,没准儿会感动,会毫不犹豫地扑过来。料想那蓝鸟妈会给安排一份好工作。焦柳应该是工作等着他,梅度也还好,岳飞龙不敢想象,还有许多多,毕业,也是学校恋人的分手的季节,那个腼腆的男生,还能坚持多久。对了还有,李冬梅、唐娜她们也该毕业了,她们也会像所有的老师那样,‘吸粉、卖声、坐台’吗?令东平应该早复员了,或者继续留在部队,他家只有他一个儿子,应该不会这样选择,那他又会在哪里呢?

    曲阳怀疑自己是否老了,开始回忆这些曾经的过往,还有一个个活现的朋友,他们一起组成了自己过去,那个青春奋发的年代。

    看看现在,自己已走上一条未知方向的路,这条路上,没有终点,甚至没有一块指示牌,只能机械地跟着人流,茫然地前行,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天外天旁边的路边摊还在,那位老者弓着腰还在拌他的面筋,毫不理会一辆桑塔纳的存在。曲阳缓缓发动车子,向着未知的路,继续前行。

    第二十九章:还没见过不吃屎的狗

    第二十九章:还没见过不吃屎的狗

    轻工局的办公楼工程进度神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