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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逆九天第10部分阅读

皆变了,李如荼只是无根的野草,上天把她的梦想也抹杀了。

    回到这个决裂的地方,周遭很静,静得连自己的呼吸都可以听见声音,只有心跳声慢慢变快,又慢慢缓了下来。李如荼茫然地站在亭外,石碑依旧立在亭内,似从未断过,过往的一切,仿佛从未生,只是,只是鹤又去了哪里?抑或,他也一样只是一道幻影?

    是什么这么凉,滑落唇边?

    李如荼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一手湿润。

    哦,原来是阳光太刺眼,让她忘了睁眼,停了呼吸。

    被修复的断碑后,现出了一道颀长的身影,模糊的,又似曾相识。

    这是梦吗?

    李如荼慌忙拉袖擦擦眼,同时听见一道声音,温柔地唤她。

    “如儿。”

    =

    唐太宗第十四子曹王李明(母李元吉妻巢剌王妃杨氏)

    李明(?—682年),贞观二十一年(647年)受封。

    二十三年(649年)赐实封八百户,不久加满千户。显庆年间,授梁州都督,后历任虢州、蔡州、苏州三州刺史。诏令继巢剌王李元吉后。永淳年间,因为和废太子李贤通谋,降封零陵王,贬至黔州。在武后的授意下,都督谢佑逼李明自杀,后来唐高宗哀悼弟弟,将黔州官僚全部免职。

    景云元年(710年),将李明灵柩运回京师,陪葬昭陵。

    第三十七话 肠断千休与万休

    温柔的唤声过后,李如荼低头擦眼的动作顿时定住了,原来的悸动变成了一种浓浓的失望,她抬起眼,再也掩饰不住失控的眼神,呆呆地望着身前这个柔情蜜意之人。

    不是鹤!

    是皇帝。

    皇帝目光中的怜惜、期待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因为对方的失望神情,衍生了燃烧的怒火,李如荼从未见过如此耻辱和愤怒的脸庞。皇帝的脸色瞬间由红变得苍白,嘴唇紧闭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李如荼被他翻脸如翻书的表情吓住了,伫立在那儿,目瞪口呆,一时无话。

    “你,喜欢的是他?”皇帝向后一指,是石碑的方向。

    李如荼知道他说的是鹤,此时的她被皇帝的威势震慑,一时间无法整理自己的思绪,只能瑟缩着点点头。

    皇帝没有作声,眼中阴晴不定,终于,他笑了一下,回复了君王之姿,冷眼看她,道:“如此,你接近我是图谋不轨?是谁人指使你的?”

    李如荼不知如何作答,如果供出庾夕,便能同归于尽,大仇得报。只是,株连公主府上上下下百多条人命,这血债又要他们向谁去讨呢?

    “说!”皇帝喝道。

    她顿时头昏目眩,额上背上全是冷汗涔涔。如何是好?

    李如荼清楚皇帝地个性。他是骄傲但是有弱点地。他地弱点。就是新城长公主。

    这个秘密。她从他在槛泉次相遇时眼中闪过地细微情感中已经察觉到。官道一战、朝堂相遇直到多日地相处。她更清楚这份特殊地情感在她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前已经牢牢地建立了起来。

    她低着头。全身颤抖。上次她在第三场比试时于庾夕面前利用过他对新城地情意。可是输了。这次。对皇帝。是否有用呢?

    一咬牙。她低声道:“民女没有不轨意图。更不敢存有伤害皇上地心思。我仅仅是乡野之人。偶遇那……倭贼。我少不更事。便与他私定终身。当时民女万不料他是倭国细作。怎知其利用我掩饰身份。只是当日在焦山我不慎偷听他地阴谋。差点被杀。幸得庾大人舍命相救。适逢得知新城长公主下落不明。为报救命之恩。民女才跪求庾大人让我假扮公主以缓一时之急。哪料……在宫中重遇皇上。获皇上天恩怜惜。此番万死难抵。望皇上明察。”说罢。跪了下去不住叩头。

    李如荼俯着地身子如秋风枯叶哆嗦。额头已经叩出血来。只是她不愿意停下。她甚至希望连绵地血可以浇湿她此刻干枯断裂地心脏。

    她爱鹤。鹤爱她。但是为了生存。却把鹤对她地爱贬得一文不值。甚至把庾夕地欺君之罪说成对公主忠心可昭日月。没有人愿意诋毁自己心爱之人。李如荼倔强地性子更不愿意。只是迫不得已选择之下。这份爱变得何其脆弱、苍白。先被牺牲了。方才她为自己开脱地说词。便如一个耻辱地印记。深深地印在李如荼地记忆里。那段焚心与悲情之爱。将永远埋没在灵魂深处。而她所谓不屈与骄傲地灵魂。无论再如何挣扎与渴望地呼喊。到最后。仍是剩下迷失与狰狞。

    她的胸膛不停地起伏着,因为没有了心,眼内已经没有眼泪,只是悲哀地、绝望地闭上,手撑在地面不住地磕头。

    皇帝步上前,一手抓住她的下巴,托着她的脸,细细地端详起来,“你可知道,天下没有事情可以瞒住朕。”

    他的手捏得非常紧,李如荼甚至觉得他会把她的下颚捏碎,她不敢挣扎,更不敢移动。

    她感觉皇帝的手,在他看到她的脸那一刻已经开始颤抖,然后,他举起另外一只手,用九五至尊才能拥有的龙袍袖子,轻轻如捧着珠宝般为她擦拭着面上的鲜血。

    然后,她听到皇帝强忍颤抖的声线,“以后不得瞒朕,切记。”

    李如荼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下一松,幸好皇帝知道的果然不是全部,她的宝压对了。

    皇帝似乎觉察到失仪,立即放了手,复又立起身来,道:“此时你便是新城长公主。下去吧。”

    李如荼再度谢恩,正要退下,忽然皇帝叫住她。

    她转身,见皇帝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笑容,眼中闪烁着高深莫测的光芒,一指身后旧亭石碑道:“此碑乃是你与那人的定情之物,既然你已忘却他,我便把此物毁了,沉入江河,可好?”

    李如荼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不由自主地冒着冷汗,血液像凝固了一般,她低下眼脸不敢透露心神。忽然,她差点破口大笑,原来这千古之谜是因为帝皇之妒,令此影响千古的墨宝沉没江底。历史果然沿着本来的步伐展,从不更改。

    “让它沉入江底罢了。”让我们爱的证据沉入江底吧,爱,本就无需任何物事来记载。这最后一句,只在她心底回荡,李如荼敛容恭敬作礼告退。

    这次,皇帝没有再叫住她。

    她转身,默默向在远处等待的轿子走去,依然感觉到背后那灼热的视线。她挺直腰身,继续前行,更不敢回眸。很快,她看到各人的表情,李明的漠视,敏珠的狐疑,延福的担心。顿时李如荼只觉身子没了力气,孤独无助悲伤恐惧一起涌上心头,眼前的众人的面容也渐渐模糊起来。

    她低着头,很快地上了舆轿,端庄道:“回袅波殿。”

    只听外间延福唱到:“公主起驾。”

    她在温暖的轿内再度感觉寒冷,是啊,以后就只有新城长公主,却没有她李如荼的存在了。

    舆轿缓缓升起,然后掉转轿身向来时路抬去,李如荼在窗子一晃瞬间,旧亭的影子再度映入眼帘。她又笑了,那是皇帝费尽心思,远从百里之外从焦山原址,把整个亭子与石碑搬来此处再复原,求的是什么?

    记得金庸笔下,曾经有两段类似的情节。一是完颜洪烈夺了包惜弱之后,把牛家村祖屋摆到王府内,十八年来守礼相对,不再另娶。二是乾隆为搏香香公主一笑,把回族清真寺迁入皇宫,营造家乡感觉。先莫论结果如何,都算是情深意切,想不到她李如荼今日尚能体会此等待遇,只是,高宗求的,莫不是她的心碎?

    只有碎了,他才能拾起,修补成他要的形状。

    第三十八话 鱼若空行无所依

    看着舆轿远去,皇帝心中若有所失,不安感越扩越大,招来仍在远处站着候命的李明,沉吟片刻,道:“皇弟,你与庾夕可认识?”

    李明低眉,奏:“禀皇上,臣弟在外多年,与新城长公主素有来往,确在公主府内见过此人。”

    “你认为如何?”

    李明想了想,答道:“此人心机深沉,”又停顿了一下,“待臣弟仔细查探。”

    “嗯,速奏。”皇帝心烦意乱,扬手屏退众人,负手而立,仰望苍穹。

    “是。“李明领命退下,转身愁云已爬上眉梢,倘若皇帝命令的是其他人,此时庾夕必定身异处。早应该在当日一刀结果了这李如荼,免得今日庾夕前后制爪。

    同一天空下,三个人,心乱如麻。

    袅波殿。

    李如荼呆呆坐在床榻上,任由太医署派来白花胡子的御医为她疗伤诊脉。

    药膏碰到额上伤口时,沁心的凉快令她从迷茫中醒了过来,她抬起头,看见敏珠等人立在一旁侍候,都没敢吭声。又看看眼前这老人家,便记起是平日为她调理身体的主诊沈御医。

    包扎完毕,沈御医皱眉愁道:“公主额上跌伤,甚是严重。除了每日定时换药外敷,此药方服用三剂后,微臣再为公主请脉。”说完把药方递给敏珠。

    李如荼点点头。示意打赏后由延福送沈御医出去。门还没关紧。还听到沈御医走开外去一路叮嘱延福如何不得让公主沾水遇风之类地话。

    李如荼根本不想理会额上地伤口是否留疤。此时她心上已经狠狠地划了一道伤痕。就如断裂了地石碑。即使皇帝命巧匠重修。仍难掩饰上面蜿蜒难看地裂纹般。

    原来。复仇是如此地难。泯灭了良知。麻醉自我。少时读过《基督山伯爵》。她曾取笑过世间怎会无法化解地恩怨。何必如此忍辱负重。为复仇变成一个魔鬼。原来。当现实不是生在你身上时。自然一旁笑看风云。一旦现主角是自己。套刘晓庆旧男友一句话“你要是她。你比她还坏。”

    如果要杀死恶鬼。必须比恶鬼更恶鬼。

    有一道亮光。透过了她地心扉。李如荼莫名其妙地微笑了。

    很快。敏珠已经煎好药。用金花带流银碗盛了八分满。旁边伴着口果放在托盘递了上来。

    看着浓稠的黑色药汁,李如荼想也没想仰头灌了下去,末了还豪气地抹了下嘴角。开什么玩笑,这点药能算苦吗,广东凉茶喝习惯了哪种药能算苦呢?

    在敏珠稍感惊讶的眼光下,李如荼眼带慵懒,靠在软枕上,似笑非笑:“我要见他。”

    夕阳缓缓落在这个女子身上,如血地无力蔓延上她的脸庞,室内绣凤雕龙的华丽却不能染上这清淡的眼眸。敏珠不禁呆了一下,面前这个女子眼中曾经的执着与仇恨就像是风过无痕,仿佛那一碗盛的不是汤药而是忘情水一般。

    有那么一恍神,敏珠想起了蛹中蚕痛苦地挣脱,冲破了那堵坚实的束缚,终于化蝶飞舞,只是这女子,更像一只闪着诡异幽光的黑色蝴蝶。

    天色很快暗淡下来,李如荼坐在院落中的亭子,静静地品茗。耳听秋风穿堂打叶,旋回在走廊间响起低低啸声,继而将飞檐翘角上铁黑的风铃摇得叮当作响,像是有意盘旋在李如荼身边,免得她寂寞。

    无声地,悄然有人接近了。

    “找我何事?”

    李如荼没有回头,信手拣了樱桃芙蓉酥像猫般咬了一口,嚼了两下,又喝了口茶,满足地叹了口气。

    身后的庾夕黑袍飘荡,立在秋风中,没入了这夜色中,说不出的融洽,像是千百年前就在此停滞不前的亡魂。曾几何时,他或许拥有过梦幻般的希冀,最终却由静默的黑替代了,看不见自己的影子,只留下身后缠绵的叹息。

    命中注定,还是?

    李如荼转身,看着面前这男子,在他身上依旧黑袍翻飞。白,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黑,可能早已蔓延全身甚至踏遍了他整个心窝。

    “你之前要我杀的人,是当今皇上,李治?”李如荼淡定地道出,虽是问话,更似是胸有成竹。

    庾夕嘴角挂上优雅的弧度,却不知李如荼对这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厌恨之极。

    “是。”

    他答得如此直接,反而令李如荼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正思量着如何接下去,庾夕已经步上前来,一贯死寂的眼神此刻明灭不止,似是在内心挣扎着。

    “你不怕死?”

    庾夕漠然依旧,此番嘴角居然多了份玩味,“莫非你就不怕?”

    李如荼心中一沉,在与他对峙中,不然而然地落入被动,不行,她用优雅淡然的语气道:“当然怕。我怕在你之前死去,看不到你的凋零。”

    庾夕饶有兴味地看着面前女子,她变了,变得不甘,就像佛祖手心的猴子,想要挣脱他的控制。

    “曾经你有过机会。”

    李如荼一抬头,恨意已经淡化在和煦清澈中,“我不想公主府上上下下百余人为你陪葬,我更不想与你同年同日死。”

    庾夕不语。

    “官道一战,白衣人是你?”

    庾夕淡定答道:“是。”

    “哼。”李如荼此刻脸上一沉,他倒好,原来两次皆是他害她身受重伤还要长期调理,“你一早就知道皇帝对新城的情感,故意布下此局?”

    “寻一个与新城长公主貌似之人不易,你被鹤掳走后,我本打算在官道山崖一次结果你们,想不到还有那韦正矩多管闲事。”

    “你恨李治?就像我恨你一样?”

    “是。”

    李如荼见他出奇地合作,开门见山地问:“为何?”

    庾夕高深莫测地盯着她,墨黑的眸子像是一张巨大的网,紧紧地罩住她,动弹不得。

    半晌,他才默默道:“我可以和你合作。”

    “合作?”李如荼莞尔不止,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霎那光华闪耀,“此番皇上将我当作了新城长公主的替身,圣意正浓,我何必与你分一杯羹。况且,我要杀的人是你。”

    “不与我合作,便是死。”他冷冷道:“李治终有一日查清楚你的来历与倭国皇子之情,他怎能容你?皇上此刻对你眷顾如斯,武后怎能容你?没有我的人脉势力,只怕你在这后宫寸步难行。”他的一番话让李如荼的本已高昂的战意沉了下去。

    她明白庾夕是那么精于计算,而且是唯一可以帮助她逃离面前死亡之人。正是要向仇人卑恭屈膝,才让她感觉更加耻辱,又是这份依赖,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

    只怕,她大仇未报,便要死于后宫之中,她此刻靠的是皇帝那丝捉摸不定的畸形宠爱,这么无力的权势,连蚂蚁都杀不死,更莫说碰到庾夕的衣袖。

    “好,”李如荼恨恨一咬牙,敛容躬身轻声道:“如儿日后一切,只靠庾大人打点了。”

    第三十九话 冷眼百花一冁然

    李如荼知道皇帝需要时间消气,或消化,抑或已经查出她再次欺君。

    将近月余,皇帝没有再传召她,也没有赏赐,便似忘记了她这个长公主的存在,只有武后命人例行公事般定时送些药材过去。

    在宫人口中流传着两个故事:一是皇上极其看重兄妹情谊,只是新城长公主不识好歹拒嫁,莽撞圣驾,惹得皇上龙颜大怒,命公主禁足思过。二是新一批入宫的秀女中有一位氏族闺秀深得皇上青睐,没多久从卫仙升到承闺,赐封号为“荣”,此等尊荣怎生了得,这使武后独大的后宫中暗涌翻滚。

    当然,第二个故事对宫中寂寥的女人与长期倍受欺压的奴仆们更有吸引力。公主如何受宠受罚,为了巩固皇家势力终是要嫁出去的。而皇上宠爱的女人,日后可能成为这个皇宫里面的主人,谁不对此暗中窥探伺机而动?

    袅波殿,那个流传中的公主乐得空闲,在秋日的午后,蜷缩在温软的贵妃椅里,一边喝着养生的汤水,一边看窗外飘扬的落叶,硬把蝉噪当成音乐低低哼着歌词。直到延福捧着帖子来禀,她才揉着眼,费力地爬起来,道:“怎会有人记起我来了?”

    “公主乃皇上至亲,哪个宫里不想着亲近公主您呢?这新晋的荣承闺此番赏菊宴,定是仰慕公主您的名声,特此相邀的。”

    延福的奉承李如荼不是没有听出来,嗔望他一眼,又想这皇帝新宠居然邀请她参加赏菊宴,必不是什么好事。先代表她非常关注李如荼的动向,流传新城长公主是被皇命禁足的,而她并无蒙蔽。其次,在风头正盛之时办起宴席来,要么便是摆明与武后作对拉拢势力,要么就是代表她根本就是武后的人。无论真相如何,皆是明为赏菊暗有所图。

    两种可能对李如荼都是有害无益的,她正处于非常被动的角色上。李如荼皱皱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