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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逆九天第15部分阅读

    李明有点愕然,呆了呆想说话,见武后目光扫了自己一下,便沉默退下。

    李如荼看到了这难以捕捉的视线交流,确实,他们都是一个阵线上的,或谋取皇位,或贪图富贵,或但求报复,各有所图,只有自己孑然一身。复仇后的快感原来不过如此,她依旧感觉孤独,她依旧一无所有。

    众人一退下,皇帝便走上前来,一把掐在她的喉咙上,让她眼前一花,不能喘息。

    “朕想不到你心机如此深沉,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皇帝如兵刃一般的目光深深刺入李如荼的体内。

    她毫不反抗,认命般沉静道:“没有任何人,我在这里没有同党、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她微笑着,对他柔道:“皇上,如荼生无可恋,您就赐我赴黄泉罢。”

    皇帝一时呆住了,那眸子的哀怨、那笑容的苍白、那语气的淡泊,全部,全部与她如此相像。

    “皇上……”武后再也忍不住上前拉住皇帝的袖子,急道:“皇上,无论媚娘所说是否值得相信,无论此番弑君之罪是否确凿,李如荼都不得死!求皇上开恩!”

    李如荼极是惊诧,她面上开始涨红,充血的眼用尽力气瞥向武后,怎么她会为自己求情呢?这个局,莫不是她与李明布下的?

    皇帝的手没有放松,慢慢地,她脑中氧气不足,他们的对话虚无缥缈,每个字清晰地在耳边响起却听不出是什么意思,所有的一切已经乱成一团。死亡,沉沉的罩住了她的心,去吧,她一直以为靠自己能力能逆天而行,不过现实中却事事难以控制,亦人或事,她没有能力改变,徒有心志,终以束手无策告终。

    命运似乎在戏弄着她,永远隔着一道玻璃墙站在她的对岸,让她能清楚的看到光芒,千辛万苦登至彼岸之时,却现皆是海市蜃楼,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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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闷的卷二快完了,男人都死得七七八八了,大家有啥话请留言。

    准备通往残酷的冬日之卷吧!

    卷二 秋风袅袅 第五十五话 细算浮生千万绪

    皇帝有一刹那错觉,只要把面前这个承载了他前半生的渴望与遗憾的女子掐死在手里,他便可以解脱了。

    与其让她凋零在心中,不如在今日便把她杀了,让她最美丽的一刻留给自己,让她最后一眼看到的只有自己!

    武后在面前拉着他的手,央求些什么。她在说什么呢?自从她显露野心之后,再也没有如此卑恭屈膝地求过自己。皇帝很想得意地笑,何时这些女子一个个的心都远离他,远得一个他此时正紧紧握住她的生命,一个正牵扯着他的袖子,却都听不到对方在叫嚣些什么。

    她眼中,为何没有挣扎,为何没有痛苦,为何没有眷恋?

    皇帝亟而放了手,狠狠地把李如荼甩在地上,牵连武后也噔噔退了几步,惊愕地看着性情大变的皇帝。“皇上?”

    跪在地上,李如荼大口地补充肺内的空气,间而几声咳嗽。

    “朕不允许你与他黄泉相见,限你三月之内,择日出嫁。”

    一甩袖,皇帝疾步离去。

    剩下空荡的偏殿中,两个女子,格外清冷,格外沉重。

    不日,帝后已秘密返回宫中,新城长公主与荣乘闺也礼佛完毕回宫。不久,便传出荣乘闺身体太差不幸滑胎,宫人为此窃喜,李如荼却淹没在喜气洋洋的报喜贺礼之中,再也没有见到那曾经骄傲美艳的荣乘闺。

    她不明白为什么武后不追究,也不懂得为何对庾夕痴心一片的李明倒戈相向,此时的她便如盲了的苍蝇,没有目标不知方向,终日在房中呆坐。

    雀屏中选地是韦正矩。他对她地情意她又孰能不知?

    不过。经历这段风风雨雨。她还能爱上任何人么?

    身边地敏珠已经不在了。缎轻、锦轻、绫轻三人显得格外小心翼翼。本来活泼聪敏地眼角已经埋上了尘埃。或在这宫中地人都长大得特别快。

    又是一个清晨。李如荼没有特意记录过了多少个日夜。当缎轻捧着悄悄玉盘入房。随门而入地风带了刮面地寒意。她不觉一下惊醒。问:“谁?”

    “公主。是奴婢。前来……前来服侍公主起床。”她有点惊慌。生怕李如荼一怒杖毙。就像之前跟随长公主出宫地敏珠便是出言不逊被活活打死。

    “嗯。”李如荼不禁思索着。出嫁时。要不要解散了这帮人。她们对自己地敬畏不是没有看在眼中。只是……她又如何想身边地人侍己如侍虎。日夜提心吊胆。

    很快,在李如荼漱洗后,锦轻、绫轻已经设好热腾腾的青菜小粥。以及几份清淡小菜,这是李如荼指定做地家乡菜:粤菜。虽然京师的厨子已经根据她的要求调整了料理的手法,仍是偏酸辣一派。

    筷子停在半空,她眼角扫到垂手站在一旁的几个婢女暗中战栗,似是如果李如荼此番菜不合口味便要把她们几个剁了吃般,弄得她暗叹一声,伸筷夹了一碗的菜,美美地喝了两大碗粥,才见她们稍微不太像秋风落叶般哆嗦。

    不一会儿。延福进门跪下,禀道:“禀公主,皇上召见,刘公公正在殿前等待。”

    李如荼一惊,手中筷子啪一声掉在桌面,月余前的情景一遍又一遍地重现,自从她在宫中重遇皇帝之后,几乎都是看见他的暴怒、忿恨、暴戾,在心底她深知皇帝对她是极好。却有对他莫名有几分害怕。

    延福是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奴才,急得跺脚,道:“公主,刘公公道是皇上急着呢。”

    李如荼回过神来,招招手,缎轻等才上前战抖着为她更衣打扮。

    李如荼任由摆布,直到她如何上了轻轿,如何入了皇帝地寝宫,也是百般顺从。低眉顺目。

    皇帝坐于帘后。静待那个曾经为她心悸的女子,他以为他已经心死。当玲珑环佩碰撞之声依稀传来,赤黄的帷帐掩映着流苏后面款款步近地女子,看不清容颜,然而心悸再度侵袭而来。他前半生爱过的女子,此刻正步步轻盈无声逼近,他现自己连呼吸都忘却了,秉气凝神,仿佛只要一旦出了声响,她便化为氤氲恍然飘走。

    这一见,也许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即时他日朝堂上与她的夫君相见,他亦不能再想起她了。

    她面容被流苏遮住,几乎看不清楚是何神态,只听几可不闻的脚步声,她漫步到流苏前,隔着幔帐,伸出素指,轻轻轻轻地碰触那一纵垂云。

    皇帝以为她要掀开帘子走出来,双手紧紧握拳,以致指甲深深的掐在肉里却不知疼痛。

    然而她轻轻低语,说罢,撒手归去。

    无人知道这次相见,他们说了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有说过,只道那痛彻心扉的男子撇刹了那九五之尊的礼仪,想要冲过幔帐追上去,却似是有高墙横亘面前,脚步已然凌乱,甚至龙冠都会被激动扬起。

    “如荼谢皇上厚爱。新城长公主的幸福让她去追寻吧,她的命,我来承担吧,望皇上好好保重身体。如果……他朝一日,皇上……患了头风病,亦不能放手朝野之事。”

    一如他薄弱之力登上太子之位,又在纷争中登上皇帝之位,如此聪明,怎么会不懂得此话地深意和刻意。

    他明白所有人的奉承、夸赞和崇拜背后,是一种什么样的企图,而他自己内心的尚存了一份薄弱的秘密作为人,总有脆弱的一面,即便他是当今圣上。此刻被李如荼连根拔起,令他刹时如脱了衣裳立于冰天雪地般。这场大病之后,他便不死不灭,抵抗迎面等待的挑战。

    今日的结果,他早就有了预感,他却不相信,强迫着她迎合自己,却没有想过,他伤害了她,也伤害了自己。此刻想起来固然不晚,但却不能。愈想,愈觉得自己的神经暴戾,且一瞬间怀疑起了自己。

    他对新城或是李如荼地爱,便如一个水晶球掉落地上,到处的水晶碎片纵然吸引人,却也能伤害人,那荼毒,简直就象一把利器,能穿透最坚硬的物质。

    环佩又叮咚远去,他知道,他的手始终没有捉紧她的手。

    卷三 冬雪瀌瀌 第五十六话 青宫朱邸翊皇闱

    显庆四年初的天,秋意未尽,恍然就到了初冬,干燥的天空份外的白,雪花在天空纷飞而下,如粉如沙如雾,撒在朱墙琉璃上,精雕玉砌的殿舍上,傲雪凌霜的枝叶上。即便如此,众人面上的笑却没有被冰雪融化,殿里宫人点了炭火弄得室内如春温热。晴天之下,一阵旋风忽来,卷起雪沫晶莹便在空中蓬勃地翻飞,在日光中灿灿地生光,明丽的氛围与皇宫中的喜气洋洋相得益彰。

    盛世大唐,朝皇室贵戚的奢婚是历史上是少见的,受宠的公主出嫁都耗费资财钜万。新城长公主虽则是再嫁,高宗顾念胞妹之情,不但为其在润州大举兴建新第,极尽豪华,还与群臣赐帛数十万匹,故此朝野上下纷纷私下送厚礼以拉拢新城,新科驸马韦正矩更是升为奉冕大夫。

    玄色布幔搭起的走廊从袅波殿一直铺出宫门,新城长公主出嫁时将乘着豪华精美的凤辇经过此处。宫中处处红绫飘扬、鞭炮齐鸣、喜气盈盈,连续十日的庆祝庆典不断,特别是袅波殿更是双喜剪纸贴得到处可见,连民间亦为此躁动起来,公主出阁之日,沿途一早便人群似海,彼此挨挤着要目睹此盛事。

    鸾车凤传王子来,龙楼月殿天孙出。

    然而,在袅波殿中,现实却是一片沉寂,没有笑面也没有感激的泪水。缎轻锦轻为端坐铜镜前的公主提着玉柄大朵缠枝梳妆镜照着头后,好让她随时看到型是否满意。案上点了幼儿手臂粗的红烛,在铜镜折射下屋内显得特别明亮,映衬着红纱金漆,格外地刺眼。

    外间不断传来笙歌隐约,而在她耳中,却变得很是讽刺,举国欢庆,不过是为固皇权再次把手上筹码分派出去,这些曼妙歌声不过是女子心底细不可闻的呜咽声。她低眉看着自己的手轻轻摆放在膝盖上。上面再没有洗不掉的油画颜料与松节油的味道,白玉似的指尖隐隐透着无力。

    锦衣玉食消豪气,李如荼又能做些什么呢?绫轻为她细细绾,时而因为与她太靠近了连大气都不敢吸,手上偶尔颤抖了一下。

    “嘶……”李如荼不觉疼得抽气,吓得绫轻往后退了一步。跪在地上:“奴婢误伤公主凤体,求……求公主恕罪。”

    伴着哈哈朗笑,李明慢慢步入殿中,或明或暗的烛光下他显得有点诡秘。

    李如荼从铜镜倒影看着他,同时看到自己的影子,她髻上珠翠环绕,他眼中清冷鄙夷,似乎两个人同样地失落同等的寂寞。

    “莫不是你想出嫁之日见血光?”李明含笑摆摆手,屏退众人。

    看着众人小心翼翼退下。李如荼靠近铜镜细细观察自己地妆容。补上唇脂。轻轻问:“你来杀我么?”

    “怎敢。”李明调侃道:“谁不知新城长公主千万宠爱一身。我不过一个小小曹王。今日一别不知几时再见。来送别你而已。

    李如荼手上一顿。很惊讶他如此容易就放弃灭了自己地机会。回道:“那么你送了何种贺礼与我?”

    李明阴森地笑了起来。带点狰狞在她耳边探头过来。一同出现在铜镜内。吓了她一跳。似乎很是满意她地惊吓表情。他道:“你地贺礼。我在法门寺已送了与你。”

    李如荼手上一松。和田玉龙凤呈祥白玉头饰哐当跌在台上。摔个粉碎。

    “这物事不吉利。摔了正好。”李明兴致勃勃地从珠光宝气地饰盒间重新挑了支戴海榴花戏凤钗。为她细细别上。似是为自己出嫁而装扮地女子。眼中迷雾。让李如荼不禁止住了抗议。

    他可曾如此梳妆,渴望自己是个女子,与自己心爱的男子同享画眉之乐呢?

    爱。令他绝望,杀了那个深爱的男子。

    李如荼不知自己已经问了出口:“你可曾有后悔?”

    忽尔,殿中的骤寒,李明笑容僵住了,手中却继续为她打点妆容,良久才道:“他,不能杀了皇上。”李如荼心中一惊,眼瞄了四周几下,低声喝他。“你怎生如此大胆。就不怕被砍头。”

    他唇上扬一抹轻笑,李如荼一时错觉以为庾夕来到她身边。同样的淡薄,同样的无情。莫非心死的人便是如此展笑?

    “如果皇上死了,这个朝野将会面临劫数,李氏江山就此断送,我……不能看着百姓因此蒙难。”

    李如荼一时气结,这白痴,话中不就是忌惮武后的幕后操纵么,这朝堂江山迟早是她地猎物,他牺牲掉自己心爱之人不过是可笑的举措。

    “说什么为天下苍生,你不过是猪脑袋要留住一个虚无的皇朝,你怎知女人就不能治理更好呢?”

    他膘了她一眼,轻笑,似是讥讽,似是无奈,道:“你妇道人家乱点江山矣,还是早早嫁离这个是非之地罢了。”轻叹一声,他又道:“此后,你我恩怨一笔勾销,远离朝政,好好过你地生活。”

    怎么好,还不是给驸马掐死!李如荼再次气结,说不出话来。

    铜镜中,看到他得意的笑脸,格外的纯真,不似往昔的深沉隔离。她远离之后,他们之间便再无牵绊再无阻隔了么?这些不堪回想的过去,她、他甚至皇帝,是否都在此日之后,忘得一干二净,烟消云散?

    半晌,李如荼叹道:“我宫里之人,你帮我好好安排吧,我亦无力为他们做些什么了。”

    李明点点头,从李如荼耳上夺过一只耳环,疑道:“你这凤凰不似凤凰,手艺太差了吧,待我明日奏请皇上把他们都撤了回乡?”

    李如荼静静道:“那是鹤的造型。”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只是人已逝,情难逝,何苦!”李明微一沉吟,一把将耳环收在怀中,道:“好罢。我把此物作为一个信物,他日你有求于我便持此来求。”

    李如荼嗤之以鼻,也不理会他,心中轻叹,若能忘记,那该多好!

    “公主。吉时已到,请让延福为您引路吧!”延福不顾礼仪地在外轻呼,带点哽咽。

    李如荼心中一热,允他入内,温和地看着他,道:“延福,你之后被派去哪里当差?”

    延福眼中带湿,低声回道:“禀公主,小的沾了公主的恩露。公主出嫁后被凤仪宫那边要去了。小的……小地但愿长此服侍公主啊!”说罢便低声哭泣了起来。

    李如荼心中一惊,居然是武后把他要去了,不过此番别离她也未知命数。只能盼他自求多福了。

    “去去去,别哭了带了秽气。”一年长贵妇上前斥道,又转面堆笑对李如荼道:“公主,让我给你披上盖头吧。”

    李如荼正眼也没有瞧她,对地下不敢作声却不住抽气的延福道:“好好做事,别侮了我的名,知否?”

    “是,谨遵公主教诲。”延福退到一旁,低着头。却仍能感受到他的不舍。

    “好了,吉时到了。”贵妇催促着。

    “稍等!”她缓缓转身面对铜镜,镜中的她盈盈而立,身上嵌金线纽银边地红色嫁衣格外奢华,裙摆拖在地上,外罩银线轻纱,清风吹来,随风轻轻摇曳,万种风情。如此一身大红。反倒把她苍白无色的面容衬得更似飘渺,那是如何光彩耀眼也无法遮盖的寂寥。

    贵妇轻轻拿起绣着翔凤游龙的彩云锦盖头,缓缓为她覆上。

    外面地世界,被眼前的大红颜色慢慢遮盖了,直到最后便成了隔绝世间地清一色红。

    凤箫鸾管间,李如荼被隔绝在红色之内,任由谁谁的手牵着,踏上铺好的玄色布幔,走过精巧的走廊。走过权力争斗的漩涡。走过宫人羡慕的眼神,走过曾经生死的过往。走向难以预知地未来。

    润州:今江苏省镇江。

    唐制地婚礼可以参考:青宫朱邸翊皇闱,玉叶琼蕤紫微。姬姜本来舅甥国,

    卜筮俱道凤凰飞。星昴殷冬献吉日,夭桃李遥相匹。

    鸾车凤传王子来,龙楼月殿天孙出。平台火树连上阳,

    紫炬红轮十二行。丹炉飞铁驰炎焰,炎霞烁电吐明光。

    绿绀纷如雾,节鼓清笳前启路。城隅靡靡稍东还,

    桥上鳞鳞转南渡。五方观聚中京,四合尘烟涨洛城。

    商女香车珠结网,天人宝马玉繁缨。百壶渌酒千斤肉,

    大道连延障锦轴。先祝圣人寿万年,复祷宜家承百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