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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插队手记第1部分阅读

宣布:“路上要四天四夜,今天是第一夜,好好休息吧。”

    我看着这一场混战,没有吭声,也不想吭声。

    日子还长着呢,以后将经历的决不会是仅仅这样的一次混战。。

    第二天、第三天,火车越过黄河,掠过泰山,穿过山海关,一直向北。

    这些十六七岁的年轻人,从来没见过北方的景色。

    他们暂时忘却了第一夜发生的混战,贪婪地看着窗外移动的一切,光秃的石山、黄|色的大地、平顶的土房……

    他们所要去的目的地:黑龙江边的爱辉,也是这样的吗?

    5、照明弹 [本章字数:892 最新更新时间:2012-12-11 09:56:080]

    5、照明弹

    出了关外,裸露的黄土有了零星的残雪,再向北,变成了茫茫的雪地。

    4月7日上午10点,火车到了北边铁路的尽头──北安镇。

    在铁路路基旁,我捧起一把白雪,那雪干干的如粉一般。我忍不住把它们放进了嘴里,在火车上三天多,水不够用,太口渴了。

    冰凉的,有些煤烟味。

    我们换乘汽车驶入小兴安岭。

    小兴安岭以及它的北面呈西伯利亚地貌,起伏连绵的山坡上,一望无际的白桦林,厚厚的积雪在灿烂的阳光下格外刺眼,引起大家阵阵惊叹。

    汽车翻山越岭,一路上剧烈地颠波,坐在后排座上的云龙人比较高,一不小心,头把汽车的顶蓬撞了一个洞。要不是戴着羊皮帽,也许要闹个脑震荡。

    八个多小时后,车停了,车窗外漆黑一团。

    突然,远远地望见晃动的火把,传来了热闹的锣鼓声,老乡踩着雪道前来迎接我们。

    目的地──爱珲到了。

    老乡和知青相拥在一起。

    谁知,“啾”的一声尖叫,一个亮点升向高空。

    知青问:“放焰火了?”

    老乡说:“鬼哪!我们在这儿深夜敲锣打鼓,把老毛子闹懵了,放照明弹想看个究竟呢!”

    照明弹缓缓降落,如同白昼。

    我看见了爱珲古城,看见了冰封的黑龙江,看见了两岸对峙的岗哨。

    苏军岗楼上的士兵也一定看清了,又一批身穿统一绿色“知青装”的年轻人,来到了剑拔弩张的中苏边境线上。

    我们的知青点,是一个破败的清真寺。

    三幢房子围起一个小院,院中央有几棵高大的落叶松和杨树。北面正房的外窗和门檐上雕着花纹,廊柱上的油漆已经斑驳,那是女知青的宿舍;南面偏房很简陋,但也是青砖铁瓦,是男知青的宿舍;东面靠江的房子不大,是我们的食堂。

    从食堂的窗口望出去,是宽约五六百米的黑龙江,对岸苏军的岗楼有月光下历历在目。

    一年之前,上海已经有25名知青插队在这里。

    他们后来被称为老知青;而我们这批来的27名知青,后来则被称为新知青。

    老知青对新知青的到来显得兴高采烈,早就烧好了香喷喷的大米饭和豆腐汤。

    “东北的大米饭真好吃!”对一直在大城市里吃陈粮的年轻人来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粒粒晶莹通透的米饭。

    “还有这豆腐,香!”东北大豆磨出来的豆腐,的确结实又新鲜。

    肖明三口两口吃完,端碗想再添。

    做食堂的老知青昊宇笑笑说:“没了,就这些,专门给你们准备的,我们老知青都没份的。”

    6、被批的知青 [本章字数:965 最新更新时间:2012-12-12 14:02:240]

    6、被批的知青

    新知青刚到,办了一周学习班。

    让我们感到震惊的是,开了一个批判会,批判的对象是其他两个生产队的老知青。

    1969年3月,迎着中苏两国在珍宝岛的战火,以68届初中生为主的老知青来到边境插队。一年过去,他们都经历了些什么呢?我们不得而知。

    大队党支部书记郭木森在批判会开始前说:老知青绝大部分都是好的,但也有害群之马,就是这两个,他们偷鸡摸狗,还不服管教,情绪对立。

    批判会上列举了他们的种种言论:

    谩骂贫下中农和生产队干部是“土八路、狗队长”;

    说“插队落户是坐大狱”;

    说“大小便就是‘吐故纳新’”;

    说“不久后知青和农民要有一场武斗,知青联合起来夺权,共同对付东北佬”;

    说“再过二年后,这里就是知青的世界”……

    还说他们收听苏修敌台广播。

    这两个知青当年也就十七八岁,从学校红卫兵到接受再教育,一下转不过弯来,结果,竟被戴上了“资产阶级右派”、“立场反动”的帽子。

    不知道他们的父母知不知情?

    学习班还参观了百年老松树,老松树是有点来历的。我们插队的地方,就在爱辉古城里。

    300年前,这里是清朝黑龙江省府所在地,统辖着黑龙江两岸。

    1858年第二次鸦片战争,清政府失败,在爱辉古城同俄罗斯签订了《瑷珲条约》,把包括库页岛在内的大片领土拱手让给了沙皇。

    老松树,就是在签约第二天,双方在魁星楼前栽下的。

    但如今的爱辉古城,只是爱辉公社的所在地,就是一个比较大的屯子而已。

    在参观爱辉为备战挖的战壕和地道时,边防连派战士来给我们讲边境斗争的策略,有几句话印象深刻:

    针锋相对,寸土必争。先礼后兵,后发制人。不斗则已,斗则必胜。有理有利有节,把爱辉古城变成地下爱辉。反派遣、反情报、反越境、反策反。等等。

    还有两位老人来给我们回忆了1900年俄国军队把中国人赶到黑龙江砍杀的经历。那年,俄罗斯夺去了对岸原属中国的江东六十四屯。

    从此,原本是中国的内河――黑龙江,变成了两国之间的界河。

    大队党支部还介绍了生产队的基本情况:

    农民50户220人,知青53人,插队干部2人;240多晌土地,38匹马,7辆胶轮车,9辆木轮车。

    我们很庆幸,爱辉一队的老知青还都不错。

    在学习班上,大队党支部介绍了爱辉一队有三个老知青下乡后,把自己名字最后一个字改成了边疆的疆。

    这让我们新知青对“三疆”充满了钦佩。

    其中施卫疆,高大粗壮,但性格温柔,宽厚体贴,像个老大哥,是老知青中的领头人。

    7、龙头凤尾 [本章字数:1354 最新更新时间:2012-12-13 12:37:050]

    7、龙头凤尾

    爱辉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学习班上没提起过这个传说,这是我去老牛家串门时,老牛告诉我的: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条龙自天而降,盘卧在爱辉的土地上,痛饮黑龙江水。喝呀喝的,慢慢化成了一片高达20多米,有合抱粗的红皮落叶松林,在笔陡的江岸上直耸入云。他长啸一声便起风,电光一闪就来雨,真是神勇威武。

    一只金色的凤凰也跟着龙飞来了,她在龙南边的一只泉眼里,洗呀洗的,长长的凤尾变成一溜黄皮针叶松林。到了大雪飘飞的冬天,她显得更是青翠娇嫩,美丽极了。

    天长日久,龙和凤的爱情孕育了爱辉古城的诞生。一个歇马饮水、点火熬夜的驿站到清朝中期变成了黑龙江省府。繁华的大街上,百余家店铺鳞次栉比,数千户人家从龙头挨到凤尾。学校、报馆、茶肆、戏院,应有尽有。

    老牛说完,叮嘱一句:“现在有人说这是迷信,不让提了。”

    我听了却很兴奋,去黑龙江边环顾四周,看见古城的一南一北,一红一黄,真的都是松林。北树林就是龙头,南树林就是凤尾。

    天近傍晚,太阳姑娘停留在西边的山巅上,扯过一块紫绢遮住羞红的半边脸儿,龙头凤尾之间浮起农户的炊烟,就像一缕缕浅蓝色的薄纱。

    爱辉古城,真像是一条缓缓漫游的玉龙,又恰似一只掀翅舞步的金凤。

    学习班结束那一天,大队党支部书记郭木森带领我们去种树。

    种树的地点就在龙头――北树林旁。

    四月的爱辉,风猛烈地刮着,冷极了。

    我们把一根根不足一尺长、一筷粗的树枝插到地里,再盖上土,踩紧。

    国明问:“这小树,啥时候才能成林?派上用处呢?”

    我也问:“要二十年吗?”

    郭木森不以为然地说:“二十年不行!”

    大家感慨地说:“唉,那我们年纪都已经老了。”

    我也感慨地说:“我们变成栽树的前人,要让后人在我们栽的树下乘凉了。”

    新知青刚来,一切都觉得新鲜,干劲十足。

    一大早出工前,高朗、肖明、云龙、国明一帮人,就来到黑龙江江滩上,练习投手榴弹,说是练到能投出50米,就等于一门小迫击炮,老毛子要是打过来,就能派上用处。

    晚上下工后,不光男知青,还有女知青也争着去给队里上老下小、缺劳力的社员家挑水。说是要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

    那天收工后,马车来接我们回家,见马车后系着几匹单马,几个新知青抢着要骑马回家,说是要锻炼一下。

    老乡把他们扶上一匹棕色马。这些都是种地的马,体瘦肚大,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肖明个头矮,紧张地抓住马缰,两腿拼命夹住鼓起的马肋,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人一会儿左斜,一会儿右歪,好几次差点儿掉下去。没有马鞍,马背上的脊梁骨,如刀垫在屁股下,他只好歪坐的,免得屁股被割成两爿儿。

    云龙生猛,一骑上马就跑开了,七八里地,骑着马回到家,屁股痛得像火燎一般。晚上,云龙脱裤一看,屁股上掉了好大一块皮,血淋淋地把内裤都染红了。他笑着说:“锻炼出老茧就好了。”

    施卫疆、昊宇几个老知青听了哈哈大笑:“锻炼哪儿不好,非要把屁股锻炼出来?”

    晚饭后,新知青副排长国明和李晶霞告诉我:大队里其它三个生产队的新知青每天都在排长带领下,集合排队喊着口令上工的。

    这些我都知道,我不敢这样做,是因为不知道我们这支“杂牌军”里会有多少人愿意听着我的口令排队去上工;

    我也不想这样做,是因为我看到老知青对新知青的这种做法冷眼旁观。

    昊宇就说过:“这些小阿弟刚来,新鲜劲儿没过去呢!”

    我说,我们还是跟着老知青一起上班吧。我不想用任何行为上的不同,把新知青和老知青的阵营分得这么清。

    8、淌冰排了 [本章字数:1268 最新更新时间:2013-05-29 11:56:310]

    8、淌冰排了

    春。开江了!

    黑龙江穿山越岭来到爱辉,江面突然开阔,航道笔直,南北长达十里,所以号称“十里长江”。

    暮色中,南来的大雁悄悄地在黑龙江的江心冰上落宿,偶尔传来几声鸣叫。 “嘎──,嘎──。”

    据民国九年《瑗珲县志》记载,正对爱辉古城的城中江底,像有座小山,每到立冬封江时,这里必定应时而冻;而到立夏前后三天之内,这里不管白天黑夜,必定一时江中有雷鸣响动,随即将数尺厚冰划分为若干块,从此大江畅开,地方称为神异。

    这天半夜,江心果然传来几声清脆的冰裂声,惊起了沉睡的雁群,它们嘈杂地扑楞着翅膀在月色下划过。

    涌动的春水慢慢拱裂厚厚的冰层,并沿着裂缝向两岸溢去。裂开的冰块,从下游向上游逐次化解。一夜之间,满江里全是浮冰。

    高耸的“小山”撞在平阔的“浮萍”上,随着轰──哗的巨响,山崩萍裂,悉悉索索地掉下成片锥形的冰碴。冰碴惊叫着,被蛮横地推挤到金黄|色的沙滩上。江面上如同万匹白马,疯狂地奔驰在疆场上,浩浩荡荡,令人振奋和痛快。

    江水被搅成了黄|色。

    几天过后,只有几点白色的冰块,像几朵白云点缀着蓝天,像几只白鸥衬托着大海。江水蓝湛湛的,显得格外幽静。冰块偶尔碰撞一下,叮叮,咚咚,乍大乍小若远若近,宛如琴筑之声。

    两岸的草滩、树梢已悄然地抹上了一层淡淡的嫩绿。

    布谷鸟叫了!

    清晨,北树林的落叶松泛出了青色,幽幽的深林在明媚的阳光照射下,弥漫着淡淡的雾气,雾气中,传出几声长音:“布谷――布谷――布布布谷。”带着回声、带着忧郁,催促农民赶快播种。

    马儿拉着犁,深深地插进地里,翻起了黑乎乎的泥土,带着底下尚未化冻的碎冰。犁后面,是一条条笔直的垅沟,冒着新鲜的热气。

    在地里种苞米的妇女和知青开着玩笑:“听见了吧?鸟叫了:‘好苦――好苦――光棍好苦。’”

    拉水耙了!

    拉水耙,是种水稻中最累人的一个活儿。要赶着马拉着一块一米多长的木板,看到稻池里冒出水面的土,人就站上木板,使劲将土刮平。

    尽管是初春,但清早还在零下几度,稻池上结着一层薄冰。拉水耙时一不小心,就会人仰马翻,浑身湿透,冷得要命。

    下乡前,从来也没想到过处在边境的爱辉还种水稻。这里虽然已经是西伯利亚的气候地貌,但却是高寒地带的“鱼米之乡”。

    鱼,就不用说了,古城的东面,就是界河黑龙江,江里有丰富的渔产:不用说闻名于世的大马哈鱼和鳇鱼,就说那些七里夫子、牙巴沙、鲤子、鳌化也令人对江鱼的名堂大开眼界。

    米,在爱辉也有着很长的种植历史,这里是我国水稻种植纬度最高的地区。爱辉西边的山里还有一个宋集屯水库,就是用来灌溉大面积稻田的。

    我向队长要求拉水耙,但队长去分配我去背稻籽。

    东北水稻不是插秧,而是撒籽。我要把浸泡在水沟里已经半发芽的稻籽,提前背到撒籽人将要到的稻埂上。

    和南方方方正正的稻埂不同,这里的稻埂是按土地的坡度,弯弯曲曲叠起的,有点像山区的梯田。背着四五十斤的稻籽,走在这样弯曲湿滑的稻埂上,经常被大风吹掉下水池。即使不滑倒在水池中,那从水里捞出来、滴着水的草包,扛在肩上,脏水也会顺着衣领渗透到全身。

    天气真冷,又飘着雨,水凉刺骨,浑身里外都是泥水,风一吹,更叫人打抖,连话都说不出来。

    9、咯应人 [本章字数:1314 最新更新时间:2012-12-15 13:01:380]

    9、咯应人

    每天早上,我们都在生产队场院里等车老板套好马车,然后坐马车上地里。

    泥泞的场院里,一匹“二马子”嘶叫着,非要趴到一匹母马身上,车老板怎么甩大鞭吆喝也没用。

    李晶霞、张春芳等几个女知青看呆了,站在那里问:“它们怎么打架了?”

    管生产的副队长老吴脸上诡异地笑着,不告诉她们。

    但几个男知青看懂了,怪不得人家农村孩子从来不会问大人:“我从哪里来?”这样的问题,这些猪狗马牛早就让他们明白了。

    不过,稻田里干活时,当地青年张庆民和曹士英打起来了,这可是真的打架。

    只见张庆明上前撩起一脚,又是几拳,打得曹士英直喘气。

    曹士英不顾一切地和张庆民抱打在一起。

    毕竟俩人不是一个等级,任凭瘦小的曹士英如何挣扎,还是被高大的张庆民压得趴在地下。

    事情起因是这样的,曹士英说脚痛,不想拉水耙,要找个轻活干。

    张庆民就说:“人家队长脚给扎了一个大口子,路都走不好,还每天拉水耙……”话没说完,曹士英就打断了说:“他为啥有鞋不穿?给扎了活该!”

    两人吵了起来,曹士英的嘴臭,骂娘,于是张庆民就动手了。

    当然,这背后另有原因。

    先不管这原因是什么,反正,曹士英挨了打,顺势撂下马,不干了。

    我正好想拉水耙,跑上去说:“我干吧。”

    也不管队长是不是同意,接过马缰绳,跃上了马,就向水稻田里奔去。

    我和其他几个拉水耙的知青把马并在一起,向高出水面的土上兜水。马挤在一起,随着噼哩啪啦的蹄子击水声,溅起无数的“泥花”,在我们身上、脸上开了一大片。

    赶马的吆喝声,把小鸟吓得跳在半空中“吱吱”直叫,不敢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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