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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插队手记第16部分阅读

    耕队去的。

    我想为王雄涛保留这样一份机会,既然退回来了,就留在生产队,留在队委会里。

    我对工作队说:“可以征求一下他本人意见,我个人觉得他现在当民兵排长留在队委会也挺好,以后还有机会走。”

    果然,王雄涛表态哪儿也不去,就留在队里。

    还有两天就是大年夜了。

    知青点晚上包饺子,一直包到清晨四点才结束。

    叫人捉摸不透的是:今年老乡来帮知青点包饺子的人太少了,只有六个人。

    而且,按惯例,春节前贫协早早就会安排大年初一知青到老乡家吃饭的事,今年也迟迟不见动静。

    小年夜的晚上,知青点召开班子开会,我提出一个话题:

    明天大年夜怎么过?请哪些老乡来?

    往年大年夜知青点宴会,总要请老乡中的几个队委和贫协委员。

    有知青提出:“今年看来贫协不会安排初一知青到老乡家吃饭的事,我们也不要费心了,就请六个来帮包饺子的老乡吧。”

    这引起了大家的不同意见。

    我说:“即使贫协不安排,大年初一老乡也会自发地把要好的知青请到家里去。这样吧,这个生产队既然是知青当家,就要拿出当家的样子。

    春节宴会分两步安排:一、大年夜搞个小宴会,可以只请六个来知青点包饺子的老乡,不再请老乡中的队委和贫协,讲的是礼尚往来。二、年初二搞个大宴会,把凡是在年初一请知青去家里吃饭的老乡都请来,讲的也是礼尚往来。”

    知青班子同意我的建议。

    散会后,消息传开,其他知青听了也很高兴,云龙说:“以前去社员家过年挺不好意思的。现在谁家请我们,我们也请人家,这才像话!”

    没想到,大年夜小宴会刚刚散了十分钟,听说贫协那头就开了会,安排初一请知青吃饭的事,并连夜紧急通知社员谁家请谁。

    有知道内情的告诉我:贫协原来早就想开会讨论的,因李胜俊总是推说家里有事,开会的人凑不起来而耽误了。今天见知青这头大年夜只请了6个包饺子的社员,感到不太对劲,于是赶紧落实。

    年初一一早,我得知被分到杜义田家去过年。

    杜义田,以前在一打三反中被工作组撸了团支部书记的职务,之后与贫协一帮老农长期不和。贫协把我分到他家去过年是什么意思呢?我不太清楚。

    是让我去做团结工作?是提醒我不要与他一样的结果?

    不管了,我一大早先写了一幅对联,贴在杜义田的家门口:“红旗飘飘干劲高,征途万里奋今朝,春来早”。

    吃饭还早,我就先去给队里的老农拜年。

    东北人过年很讲究,一进屋要一鞠躬,说声“新年好!”

    一家家走过来,家家都喜气洋洋,格外客气。

    在保管员李胜俊家,他给我倒了一杯糖水。

    我说:“一早拜年,听大家说昨夜大年三十挺稳当,一点风也没有,连狗也不叫,这是个好年头的预兆,是不是?”

    李胜俊说:“是呀,今天初一,早晨也是风和日静,直到日上竿头,才起了点风,好年头呀!”

    我问:“这说法有准吗?”

    李胜俊答:“准!多少年的经验了。”

    我说:“前些天查了一下康熙字典,古人说的‘人定胜天’和我们现在说的意思可不一样。古人说的‘人定’是指社会安定,强调‘人定’要胜过‘天时’,不是现在所说的人一定能战胜老天。”

    李胜俊疑惑地看着我,呵呵地笑了两声。

    我说:“所以说,年头好也罢,年头不好也罢,大家心齐了就好。”

    他终于听懂了我的意思,慢慢地吐出一个字:“难。”

    118、醉闹秧歌 [本章字数:1754 最新更新时间:2013-06-27 13:41:440]

    年初二的晚上,是我们下乡后由知青点办的最大一次宴会。

    所有请知青到家里过初一的老乡都被我们请来参加晚宴。隔壁三队的知青点没人张罗过年,干脆也一起被我们请来凑热闹,反正请三十个是请,请五十个也是请。

    人太多,宴会放在了大队部会议室,这儿离知青点食堂很近。

    所有知青一起忙乎起来,刘金鹏在会议室的黑板报上画了一幅红梅映雪图,再写上四个大字:“欢度春节”;蔡景行有点小想法,在黑板的两旁写上了对联:“每逢佳节倍思亲,乡亲知青心相映”。

    酒过三巡,气氛热烈了起来,有人唱起了歌。

    我不会唱歌,在大家啦啦声中,念了一首打油诗:“北上路八千,插队已五年,难得乡亲多呵护,从此同舟向前。”

    知青拉老乡来对诗,杜义田算是个文化人,初一那天我在他家喝酒,喝得挺高兴。他笑嘻嘻爽快地站起来:“桌上酒菜分外香,知青寄情意味长,团结奋战七五年,要叫粮食上大纲。”

    老乡又大叫:“全体知青来一个!”那意思是叫我们唱歌。

    “我来指挥!”王雄涛激动地站到了凳子上,扬起手臂,知青合唱的歌声荡漾着,传染了每一个人。

    宴会进入高嘲,酒拼得更厉害了。

    为了今天的菜,已经忙了一个通宵再加一个白天的云龙,把最后的菜端上来后,也醉了。

    原来这小子竟然边掌勺边喝着酒,他穿着大围裙,此时只会咧着嘴笑:“这个宴会热闹,有味道,让人乐不思蜀,不想家了。”

    不知他是在夸宴会把老乡都请来了,还是在夸他自己的烹调手艺。

    再好的宴席也有散的时候,在门口,老乡拉着知青的手,还在叙情。

    雪地里,扭秧歌的队伍已经从四乡八邻赶来。

    王雄涛听见秧歌队吹响的锁呐声,看到雪地里走来打着灯笼的长龙,来劲了,从秧歌队里拽过一只灯笼,硬拉住我一起扭。

    他有点醉了。

    大庆招工没去成,他想醉,而他真的就醉了。

    他没有踩着秧歌的锁呐节奏,自顾自地扭着,还死命地抓住我:“快扭呀,你看,农村太有味道了,真开心呀!”

    他摔倒了,滚了一身雪,爬起来继续扭。

    刘金鹏要拉他回去,他推开,对我说:“我们两个永远在一起,扭起来呀!”

    我理解他因为一连串的不顺需要发泄。我对他说:“你不要倒下去!”他说:“我靠着你,我没有倒下去!”

    我随着他也一起扭了起来。

    东北过年历来就有扭秧歌的传统,但我从来没加入过。在黑河师范时,记得学校有一次组织同学去街里扭秧歌,一早大家就忙开了:折树枝、剪纸、扎灯……我先扎了一个圆灯笼,不行,太一般,扔了;又用五根树枝扎了一个长着红缨穗、半腰上挂着四只大耳朵、很长很长的灯笼,这才觉得有点意思。

    晚上,在人们一阵哗笑中,我拿着它走进秧歌队。我不会扭,只是跟在秧歌队的后面走,但这只怪模怪样的灯笼却吸引了很多人。

    怀抱小孩的妇女拍着还不懂事的孩子叫着:“快看,快看呀!”

    六七岁的小孩跟着我,叫道:“嗨!大苞米!大苞米!”

    有人高兴地叫着:“唷!格只灯笼瞎嗲!”一口沪语,一听就知道是上海知青。

    今天,在王雄涛的拽拉下,我扭着笨拙的步子,随秧歌队的长龙,进了边防站的大院。秧歌队在这里头尾相衔,转成了一个大圈。

    跟在后面的我们,看见了秧歌队的头:一个女的披着花花绿绿的床单,两个男的画了假胡子,戴着瓜皮帽和马褂长袍。

    刘金鹏对王雄涛说:“你看,这算什么东西?不扭了,回去!”

    王雄涛醉得什么也看不清,强睁眼看了看,把手中的灯笼对着穿马褂长袍的扔了过去:“呸!”他唾了一口。

    我趁势说:“去他的,回家!”推开人群,和刘金鹏一起,把王雄涛搀扶着走了。

    回到知青点,王雄涛吐了。

    蔡景行早就醉了,宴会一散就回屋躺在了炕上,见我们回来,嘴里喃喃地叫着:“啊!知青,前进的动力,祖国的未来!”

    年初三,开了一天队委会。

    刚散会,大队郭书记就来找我,谈初二晚上我们大闹秧歌队的事。

    他开口就说:“真是胡闹,喝醉了酒,跑到大街上耍酒疯去了!”

    “秧歌队里有男扮女装,我们看不惯……”我想找个理由。

    他打断我的话:“什么看不惯?越说越复杂,不就是老乡披了被单扭秧歌嘛?说你们喝醉酒的事就行了!”

    我不再吱声。

    “是不是你带头的?”他追问。

    “是。”我不想牵扯到其他人。

    “那晚喝了多少酒?”他还问。

    “不知道,准备了30瓶白酒,反正全喝完了。”我回答。

    “你看看,你看看,这不是喝多了又是什么?”郭书记很认真地生气了。

    我知道,他在明示我,喝醉酒,这是最好的解释。东北这地方,喝趴下了闹酒疯,没人会计较你。

    “是喝醉了。”我承认。

    郭书记就醉的错误讲了半天大道理后,让我走了。

    119、四号病 [本章字数:1438 最新更新时间:2013-06-28 17:05:320]

    宋集屯水库一年一度的维护工程又开始了。今年给我们队的任务是采石修渠。

    队委会决定,以知青为主力,由我带队去18公里外的水库采石修建水库,由吴队长在队里组织车马往地里送粪备耕。

    正好,我上任后,对仓库物资和往来账目的摸底清理也全部结束,当晚开了一个社员大会。

    我把生产队的地块面积、仓库里的种粮储备粮、账面上的流动资金、场院里的大型机械、马圈猪圈里的马牛猪……通统向社员作了一次交底。

    我希望大家能以主人翁的态度来对待集体,有收益大家分享,有困难大家出力。并对春耕之前的水库和送粪两大活进行了人员安排和动员。

    第二天,我带着一批年轻人去宋集屯水库,住在一户当地的老乡家里。

    晚饭后,赶了一天路的我们东倒西歪地躺下休息。

    房东端来热乎乎的一大盘饺子,把我们给整懵了:怎么这样客气?让我们显得十分不好意思,推让好久,房东说:“今儿是正月十五,元宵节,按我们这儿规矩,吃了这顿饺子,年就过去啦!”我们这才不再推让。

    吃着饺子,想着上海的亲人、知青点的战友,心中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早上起来,我们来到采石场。

    这是一片蒿草丛生、树密雪厚的山坡,已经有其它队的民工先期来到这里,各自占了一片,在那里丁丁当当地打炮眼,轰隆轰隆地炸石头。只见巨大的山坡上锤起锤落,硝烟弥漫,碎石乱飞,车来人往,穿梭不停。

    采下的石头是按立方米来计算的,任务完成就可以撤退。

    第三天,队里派人来告诉我:边境一条线上的马匹得了四号传染病,死了好多马,我们队里也死了一匹。有人猜测是对岸老毛子的马过境后把疫情传过来的。

    再以后,坏消息不断传来,第二匹、第三匹……一共28匹耕马,这样死下去怎么行?

    马匹运输成了备耕的决定性矛盾,我心急火燎地返回生产队。

    老吴一见到我,摇头叹气,说自己伤心得已经连饭也吃不下去了。

    晚上,开队委会,重新调整车马,力争解决向地里送粪的运输问题。

    谁知第二天一早,队里又死了一匹马。

    公社兽医站提出:沿江大队全部马匹都必须停止干活,封闭马厩,防止传染。

    往地里送粪的活全部停下了。

    死马要拉出去深埋,场院里社员成群,议论纷纷。

    竟然还有人哈哈大笑:“没活干了,待着吧。”还有人说:“这下生产队可完了,种水稻时拉水耙没马,更有好看的了。”“这生产队,没个搞好!”

    我陷入了极度困境。

    晚上,召开社员大会。

    我把马匹死亡和送粪停止的困难向大家摊牌,特别指出:在目前的困境中,消极悲观是没有出路的,幸灾乐祸更令人不能容忍,这不是在看队长的好戏,而是在全体社员伤痛的心上撒盐。

    会场鸦雀无声,空气像凝固一般。

    有人在下面叫道:“马不行,用人拉!”

    会场嗡地一声,低低的议论像闷雷滚滚,延续了几秒,有人打破低沉的议论,大声呼应:“用人拉!”

    更多的声音炸雷般响起:“用人拉!”

    没有更多的语言解释,大家都知道将去干什么了。

    冬天的雪还没化。

    第二天一大早,爱辉古城的南北道上,前进着一批年轻人,他们一人牵一个自己连夜打出的雪爬犁上工了!

    刨粪的工地上,有人把一块特大的粪矗在地头,用雪抹上了“大干”两个字,洁白的,老远就能看见。

    从粪堆工地到大田地里,只见雪爬犁川流不息。更有五六个人拉着一个大爬犁“哗哗”地趟过大街,吸引了所有的过路人,看得直吐舌头。偶尔有卡车路过,也闪在一边,让我们的拉粪爬犁先过。

    一天干下来,算了一笔账:三十多个人,抵上六七辆马车,送出了平时一天五分之四的粪,虽然少了一点,但备耕没有停下,尤其是人心齐精神爽,消极悲观之氛围一扫而光。

    昨天还在骂骂咧咧“这生产队,没个搞好”的人,也加入了拉粪的队伍,脸上流淌着汗水,显得特别卖力。

    120、惊马狂奔 [本章字数:1640 最新更新时间:2013-06-30 00:58:280]

    人拉爬犁送粪的事,传到了县里和地区。

    地区农林办的张宝民特地到生产队来看我,得知我们生产队位于瑷珲古城,是公社所在地,土地分在西边和北边两片,相隔很远,人力马匹每天奔波在路上的时间要超过别的生产队一半以上,他不停地叹息:有台手扶就好了!有台手扶就好了!

    在大队机耕队的蔡景行听了说:有手扶,我就回队里干!

    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我的心情依然沉重。

    “四号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十天时间,队里死了6匹马,疫情总算过去,公社兽医站同意给马匹解禁。

    生产队的备耕生产重新进入正常。

    算起来,我们一共拉了七天雪爬犁,一天也没耽误备耕生产。

    马匹解禁的第一天,车老板都套着马上地拉粪去了。在马厩里禁闭了十天,终于能放开四蹄出来溜达,马儿也显得十分兴奋。

    看到马厩里有一匹老马和瞎马,我也驾上它们,赶着马车往地里送粪。

    空车回来的路上碰到一帮队里的家庭妇女,嘻嘻哈哈地背着捡来的黄豆上了车,说是让我捎带她们回家。

    好不容易捱过人拉爬犁的紧张日子,这些家庭妇女闲了下来,相约一起到地里捡收割时落下的黄豆。这不是队里派的工,而是她们自己捡回家去的。

    在车上,她们那股高兴劲儿就别提了。看到我一本正经赶车的样子,跟我开起玩笑来:“看着眼热了吗?哈哈哈!”

    我不屑地问:“就眼热你们这点黄豆?”

    她们只顾从自己的心理来猜度我:“眼热的话,就赶紧讨一个老婆吧,到时候也能整整小日子。”

    我没理睬她们,对马吆喝了几声“驾!”

    马儿跑起来了,车子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颠得这帮老娘们一个个大呼小叫。

    路过大庙采石场时,突然“咚”的一声炮响,马儿惊得撩开四蹄,猛地向前窜去。“咚!咚!”又连着两炮,马儿拚命顺大道狂奔。

    那帮家庭妇女惊叫着,捡来的黄豆散落一路。

    我紧拽缰绳,站在车上大声吆喝:“吁――!”可是马儿根本不听,“得得”的乱蹄声揪人心肠。

    飞奔的马车进街了!左前方有一堆柴禾,我急忙喊“约!”毫无作用,外套是个瞎马,撞上了柴禾,只见它踉跄了几步,就摔倒在地上,辕马还是一直向前,拖了有七八米才停下。

    我下车一看:瞎马尾巴磨去了好几缕,风一吹飘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