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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庆有余第2部分阅读


    她一笑,身旁的辛倚安也跟着笑开了,姐妹俩儿的笑音清脆层迭,一是柔软,一是天真。

    年宗腾微怔,黝脸陡抬,定定地望着辛守余带笑雪颜。

    她笑起来真美,比条条丰润鲜红的辣椒还美,由喉头直呛到他心底。

    他不觉自个儿用在她身上的形容词哪儿古怪,也不觉与她并肩而立的倚安笑起来较她还美,或者是物以稀为贵的心态作祟,就觉她那朵笑纯然欢喜、纯然惬意,美得教人屏息,至少……已让他忘记呼吸。

    “呼——”他涨红脸,陡地吐出重喘,胸肺里的紧绷终于得以抒解。

    辛守余脸微热,淡淡敛下笑意,启唇轻语:“年爷,你带着倚安出去便好,我就不去了,用不着再让人备车……你放开两位小哥吧!”

    姑娘的话犹如圣旨,一入耳,年宗腾粗臂倏地放松。

    抓着机会,三福和广子连忙分向两边跳开,抱着头,哭丧着脸,还要呜呜乱鸣着——

    “辛大姑娘,您不去不成,真要不去,爷会勒死咱俩的。”

    “勒死事小,辣死事大,爷恶毒起来,还要罚咱俩吞辣椒,上回辣得咱屁眼都快开花,呜呜呜……”

    原来那些成串的辣椒还有这等用途。辛守余欲要笑出,连忙忍住。

    这会子,不仅是脸庞,连颈子也涨红了、年宗腾瞇起细长双目,冲着那两个不知死活的混小子低咆:“这回,我包你们俩屁眼肯定开花!”

    哇啊~~“马车、马车,马上有车!”三福和广子扯嗓喳呼,连忙跳起来要去备车,两个还险些撞作一团。

    见状,辛守余本欲再次出声婉拒,不愿又添此麻烦,却听见一男子清嗓由门内传出:“那也不必。我正打算随小阿叔上码头瞧瞧,若不嫌弃,在下很愿意与辛大姑娘共乘一骑。”

    一双锦靴跨出大门门坎,年永昌身后还跟着自个儿的贴身小厮传银,后者怀里捧着一大迭刚与账房的几名先生一块儿核对过的账本子。

    他和颜悦色地朝着辛家大姑娘微笑,笑得斯文无害,可一旁,另一名年家男子却是剑眉成峦,双目瞇得更细。

    这号称年家十九代子弟中,最为j险恶毒的小子,到底耍啥儿把戏?

    年宗腾暗自磨牙,掌心发痒,竟有股子冲动,想一个箭步过去,抬手遮住鹅蛋脸姑娘的美目,要她别去瞧那小子暗藏j策的笑。

    不仅如此,他更想健臂暴伸,双手拽起年永昌的锦衫领子往天际奋力一掷,抛得越远越好,最好直接抛回开封……

    事情最后的定案教辛守余好生愕然。

    她仍旧出了行会,仍旧来到货物集散、热闹喧嚣的码头区。

    她没搭马车,更没与年永昌共乘一骑,却是被那名魁梧大汉不由分说地抱上马,过大街、出城门,一路来到江边。

    “别担心,永昌会照顾好倚安,不会让她摔下马。”在辛守余不知第几次回首时,年宗腾忽地出声。

    以他们的座骑为首,后头年永昌的马背上载着辛倚安,至于年永昌的贴身小厮传银则自乘一骑尾随。

    辛守余忙缩回小脸,没敢再乱动。

    其实,她并非担忧年家的那位永昌少爷没能照顾好倚安,而是她坐在这男人身前,他双臂轻握缰绳,宛如拥她入怀,随着马蹄踩踏,她身子频频撞上他的胸墙,害她手足无措。

    “你身子若觉不适千万要说,别隐忍。”年宗腾垂首瞅着她秀气的发漩,一股奇异的柔情在心底滋长。

    她在他怀里,如此纤细轻盈,与他的粗犷魁梧全然不同。

    他开始感到前所未有的矛盾。

    他想,他并不适合她,她值得更好的男人,既已如此认定,就不该烧腾出太多的热情,更何况,与她才相识多久?

    难道他对她,真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他黝脸蓦地泛热,甩甩头,忙将那刚要萌生的念想压下。

    受人之托,理应忠人之事。与辛爷相交一场,承蒙对方看重,才在即要蒙难之际,将一对掌上明珠托付,至于信中所提许配之事,他年宗腾尚有自知之明,不敢委屈人家姑娘。

    身子没丝毫不适,就只是暖烘烘的,心跳得有些儿促急……辛守余抬眸觑着他,暗暗调整气息,朱唇轻掀,“我很好。”她眸光缓缓下移,停在他胡青淡现的下颚,小声问着:“你掌上的伤痊愈了吗?还痛不痛?我很是担心……”

    年宗腾左胸瞬间被撞了一下。

    姑娘正慰问着他?她在关怀他吗?

    没察觉自个儿正傻咧着嘴、露出呆样,他开口便道:“我好啦,呵呵~~早不痛了,落霞调制的生肌金创膏好用得不得了,更何况我皮粗肉厚、筋骨强壮,复原力十足,我、我我我真的不疼了,不信你瞧。”他把一掌现宝似地摊到她面前。

    他的五指修长,指尖略作方状,掌心厚实略长且多纵纹,每个指节坚硬有结,在五行当中恰是属“木”之人该有的掌相。

    唉唉,她又拿灵艺之学那一套来“相人”了!微乎其微地叹气,她牵动嘴角,“不是这一手,是另外那一只。”

    “嗄?喔……是。”年宗腾顿时醒悟过来,热着脸收回右手,改把左掌摊在她眼下。

    那个箭伤造成的小窟窿呈现殷红色,肉已长出,但伤处仍旧明显,彷佛在他粗掌上点了一团朱砂。

    她捧住那只大掌,翻过来瞧着他的手背,那手背上的伤虽生新肤,却皱折难看。

    她方寸一绷,柔荑不由得紧握,“恐怕要留下伤疤。”

    不知是要让姑娘继续握住手,抑或不动声色地抽离好,年宗腾心脏咚咚胡跳,没法子细思,脑子里转些啥儿,嘴巴已跟着喃喃道出:

    “不打紧,男子身上有伤、有疤稀松平常得很,无所谓的。这伤留在我手背和掌心上,总比留在你胸脯上好太多,女儿家浑身白白嫩嫩,像杏仁豆腐那样儿,多美呀,有了疤痕就可惜了……”

    突地,两人陷入某种诡异的沉默中。

    哇啊、啊、啊!他说啥儿了?他又说出啥儿来啦?

    他又提姑娘家的胸脯吗?天——他没事尽提她胸脯作啥儿呀?

    惨惨惨!他有病啊?

    涨红脸,天辣的灼感往脑门上冲,他急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我我没想冒犯你,是先前落霞同我提过,你胸脯上的口子不深,只要按时换药、别碰水,好生照看,结痂脱落后就就就不会留下难看的疤,我掌上的血洞跟你胸脯的伤不同,加上自个儿懒得照顾,所以……所以难免有疤……”呃?咦……他是不是又提到人家的胸了?唉唉唉。

    辛守余螓首拾也不敢抬,几要垂到胸口。

    她明白他并非有意,但她毕竟是姑娘家,听得这般话语,怎可能不面红耳赤?

    可纵使心下羞涩难当,他越道越乱、越描越黑的窘态又教人感到好笑。

    “待回到行会,我同落霞取些生肌金创膏帮你敷上,这伤口没全结痂,周遭尚有些儿红肿,不可能不疼的。”她轻声言语,像唱曲儿,透着近乎怜惜的味儿,“你懒得照顾那也不成,我会跟落霞说,往后就由我日日帮你换药、替你盯着,直到伤口完全复原为止。”

    “嗄?”年宗腾浓眉飞扬。

    这点儿皮肉伤,他是真的不觉疼痛,特别是姑娘家柔软手心儿,像捧着啥珍奇玩意儿般地握着他的粗掌,教她碰触的地方热烘烘的,既麻又酥,他哪痛得起来?

    盯着她低垂的螓首傻笑,他着迷地嗅着她身上、发上的淡淡甜味儿,然后又被她微露出一小节的细白后颈,以及雪嫩的耳背引走目光。

    非礼勿视,但此时此刻,他发觉要当一个君子实在大不易。

    正当沉醉之际,后头马匹已驱策过来,马背上的人也全都翻身而下。

    “小阿叔,你到底来码头干啥儿?再不下马,船全开跑,天也要黑啦!”

    闻声,年宗腾宽肩一震,如梦初醒,就见年永昌立在一旁挑着俊眉,欲笑不笑的神态好生欠揍。

    辛倚安就站在年永昌身边,仰视的美脸上尽是好奇,眨眨明亮眸子,开心地道:“守余,你抓着撑船大哥的手干什么?你在帮他瞧掌纹吗?呵呵呵,阿爹教过,倚安全记住了,倚安也会瞧,守余,倚安也会瞧。”

    这会儿,换辛守余巧肩一颤,忙放开男人大掌。

    她秀目抬起,被眼前阵仗吓了一跳。

    她和年宗腾尚坐在马背上,不知何时两人一马竟成为码头区最显眼的景物,除年永昌和倚安外,都数不清还有多少只眼睛正拿着他们猛瞧哩!

    第四章

    东西交汇,南北对流,武汉码头区人声鼎沸,往来船只多如过江之鲫,实为九省通衙。

    江边,以宽条硬板搭起五十余座木道,每一座便成一处装卸货物的泊船码头,而光是年家武汉行会的码头,约莫己占了所有的三分之一,余下的三分之二则由武汉十几家水路通运行瓜分。

    在这秋意渐浓的时节,江风已带清寒,码头上的搬运工人以及随船上工的大小汉子,皆是头绑汗巾、衣衫单薄,却还渗出满额、满背的汗珠,有些甚至热得连上衣也脱了去,只在肩头垫块粗布,扛货上肩。

    这繁闹景象岂是在京城中可见?辛守余难掩好奇地瞅着周遭事物。

    半个时辰前,在码头上好些人的注目下,她的腰身教年宗腾合掌握住,抱下马来,虽仍努力自持着,一颗心依旧扑通扑通地急跳,好一会儿才勉强稳住。

    放开胆子打量着眼前一切,此处的繁华与京师全然不同,是朴实却也豪气,混集着四面八方的丰饶。

    她粗略数了数聚集在此的货物,桐油、苎麻、棉花、茶叶、稻米麦类、药材干货等等,种类着实繁杂,教人眼花撩乱。

    “我小阿叔哪儿不对劲?怎想带你来码头一带胡晃?依我瞧,这地方压根儿不适合姑娘家来。”适才,透过年宗腾穿针引线,年永昌刚与几位工头见过面,说了一会儿话,此时他顿下步伐,双目仍平视着江边闹景,俊唇似笑非笑。

    辛守余罗裙轻敛,避过一处水洼,微微笑着。

    “我想是倚安见年爷骑在马上,才吵着要跟,后来又多我一个,年爷被闹得推辞不掉,他心肠软,不忍心拒绝倚安的。”轻声言语,她眸光侧移,见辛倚安正和小传银挨在一处卖肉包子、肉丸子的小摊前,伸长颈项,瞧着摆摊大叔揉面团、杆面皮儿的好功夫。

    码头这一带除搬运工和船工外,摆摊贩子也特别多,大多卖些能填饱肚皮的寻常吃食,如馒头、肉包子、蒸糕,要不就是葱油饼、糖火烧、玉米饼这些扎实有嚼劲儿的食物,给上几块铜钱便能吃得尽兴。

    她脸容略偏,将视线再次调回泊船的江边。

    不远处的一座木道码头上,两名分属不同工头带领的工人先前不知怎地起了冲突,闹得两边工头为了替自家工人出头,脸红脖子粗地相互叫骂,眼见抄出家伙就要斗上,偏教一名魁梧的黑汉子硬生生挡在中间。

    有他出面,情势陡地缓和下来。

    周遭太过喧嚣吵杂,辛守余倾耳去听,仍没法清楚听见年宗腾对两名工头以及那些工人说了些什么,只见他双掌各按住两名工头拿在手里的粗木棍,长眉飞扬,黝脸咧出白牙,豪爽中自有教人信服的神采。

    一旁,年永昌亦注视着木道码头上那处渐受控制的马蚤动,道:

    “是,我小阿叔的确心肠过软。他虽长得高大粗壮,黝黑似炭,却是心肠如雪,满腔热忱,爱把江湖道义摆在前头,还道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什么除暴安良、锄j扶弱,诸如此类等等,全是侠义之辈应有的作为,可依他这脾性,再怎么着也成不了拔尖儿的经商能手。”

    辛守余将发丝塞在耳后,注意到起冲突的双方人马已各让一步,没再剑拔弩张,此时,魁梧大汉取走两名工头手里的粗棍,随手丢下,拍拍两人肩膀,还拉来二人的粗掌,江湖好朋友般地交迭在一块儿。

    握手言和了吗?她眨眨眼,唇边弧度不自觉地加深,淡淡应道:“年爷确实不适合从商。”

    年永昌挑眉,“辛大姑娘不为我小阿叔叫屈吗?”

    她飞快地看向他,不太明白,“叫什么屈?”

    “武汉行会这儿的大小事务本由小阿叔打理,可我一来就接手大部分生意,连帐务也落入我手里,小阿叔怎么也算得上是你的救命恩人,我现下这般待他,你不觉失了分寸吗?”

    辛守余先是一怔,随即笑出声,摇了摇螓首。

    “唔……我想,年爷是巴不得有谁快来替他处理那些杂务。他清楚你本事有多大,也明白你这方面的才干强过他,你能来,他心上的大石放下,肩头的重担也没了,落得一身轻,他心里头欢喜,何需旁人为他叫屈?”

    年永昌眉挑得更高,似是惊奇,又带一丝玩味。

    跟着,他见姑娘家面颊微赧,朱唇掀动却随即抿住,欲言又止的模样教他兴然至极,双目不禁细瞇

    “辛大姑娘有话不妨直说,我这人别的好处没有,还挺能守口如瓶。”

    她再次浅笑摇头,一手轻抚襟口,沉吟了会儿才道:“也不是什么秘密。我仅是认为……若凭年公子你一人要担起整个武汉行会,恐怕还是不成的。”

    “不成?!”他眉心陡拧,“你方才不也说,我本领大,经商才干又强过我小阿叔,他都能勉强扛起,我怎地不成了?若我出马,肯定办得较他好上百倍、千倍不止。”

    她也不急着辩驳,缓缓调匀气息,见码头上两名工头早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正回身吆喝着自家班底的工人继续做事,快快赶时搬货,至于那名魁梧黑汉子,此时竟也撩起衫襬一角塞进腰间,利落地跃到船头,替工人们将一袋袋货物接进船篷里堆栈。

    她又是一笑,语气柔软地道:“你定也留心了,这些在码头上、船上讨生活的人,他们很喜欢年爷。他们喜欢他,并非他的身分,而是因为他能自然地与他们亲近,同他们每一个交朋友,是真心诚意,可以同甘共苦的那一种,他们把他视作自己人,正因是自己人,一旦有话、有事就绝不藏着,大伙儿能在他面前坦然说开,有错就陪个不是,有过就赶紧想法子弥补,若分不出谁对谁错,那就寻个双赢的路来走。”

    “我想,年爷说不准自个儿也闹不明白,为何旁人起冲突,总要他出面当和事佬……”略顿,她搁在襟口的小手感领着左胸房下的浮动,吁出温息,她终是由那魁梧黑汉身上收回眸光,转向一旁的年永昌。

    “这是年爷天生脾性使然,因豪气爽朗、度量开阔,自然让人倾心敬服,武汉行会既以码头装卸和船只通运为营生,工人尤其重要,配合调度得好,相处愉快,便不易出错,年爷能陪他们吃苦、为他们着想,他们自然对他推心置腹,肯为他卖命。这一点,就算年公子再有本事,也难及年爷一半能耐,所以,若少了年爷支撑,年家的武汉行会……会演变成什么局面,也很难说了。”

    年永昌定定瞪住人家,瞪得她忐忑不安。

    “这些仅是守余的浅见,我随便说说,年公子马虎听听,就当作乱风过耳……”她在心底叹气。阿爹常说她心性聪颖、见微知着,偏说话太过老实,不懂迂回,不自觉间要得罪人的。

    未料及,年永昌不恼反笑,还把她从头到脚好生打量了遍。

    “辛大姑娘真神人也,才短短几日,就把咱们武汉行会瞧得透彻,连我小阿叔也难逃姑娘慧眼,令尊神算子在灵艺之术上可谓当代独秀,想必辛大姑娘也已尽得真传。”

    她微微怔然,嚅语着:“我、我不是……”一时间,她不知该如何应对。

    自阿爹在宫中遇刺身亡,她领着倚安一路避到武汉,她已甚少回想以往孜孜不倦钻探的那门艺能。

    年永昌没发觉她微乎其微的神情变化,径自又道:“辛大姑娘虽把我小阿叔的江湖脾性摸得一清二楚,可就不知是否瞧出,为何当日在汉水江上追杀你姐妹俩的凶徒尚未寻出底细,码头区龙蛇混杂,小阿叔却敢让你们二人来江边走走、透口气儿?”

    这话再次敦辛守余发怔,答不上来。

    年永昌似乎也没想教她作答,好快地解开谜底,“正如辛大姑娘适才所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