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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麟初第9部分阅读

    中难缠魔兽的配合默契。只要他们身不离水,星部根本就没有胜算。

    还是要想办法先干掉那条鱼。

    一天一夜之后,一台庞大的弩车被推到了海岸边。这是白麟初连夜命人制造出来的,整台弩车重十二石,以轴转车张弦开弓。弩臂上有七条矢道,居中的矢道放了一支三尺多长的铁叶翎巨箭,左右三条弩道还各有三枝略小的箭矢。箭矢上已经附好了专克水属性的雷咒,轴绳一拉则诸箭齐发。

    一排士兵站在弩车后面,随时准备转轴开弓。现在,他们就等着巨鱼过来了。

    果然到了傍晚时分,海中涌起了波动,远方尖利的鱼鳍划破水面向岸边冲过来。鱼背上的鬼族人也发现了岸上踞立的弩车,但并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更没法想象它的厉害。他们的速度没有慢下分毫,只要岸边有人,他们的职责就是将其屠杀干净。

    巨鱼从水中跃起,一排火箭临空而下。

    “发箭!”

    白麟初大喝一声,七支铁铮铮的巨箭带着青厉的雷光射向巨鱼。最大的一支箭射穿了它的身体,尾部的铁叶翎在它的腹部绞开一个两尺多宽的血口。有一支箭擦过它的尾鳍落到海里,其余五支都结实地扎在它身上,如同龇出的犄角。鱼身“砰咚”一声砸进海里,溅起一大片激扬的水花,海面霎时就被染红了。

    鬼族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坐骑,纷纷落入水中。受了重创的魔兽发起狂来,几下猛力的扭打,巨浪就铺天盖地席卷上岸。

    白麟初早已下令全军远退开去。几名鬼族的弓箭手不用他们动手,早已在激流与巨鱼的翻压下丧了命。而那魔兽的生命力却甚是顽强,越扑腾越厉害。

    总不能把这危险的家伙留在这里。白麟初跳上另一条小船,剩下的事他必须亲自清理干净。

    小木船交错地行驶在巨鱼的两边,白麟初将它两旁的海面都冻成了冰,只留中间一条水道。他在牵引它。受伤的巨鱼两面碰壁,只得怒不可遏地翻腾在渠道中,恼恨地前行。

    差不多快到了。他放眼望去,前方已出现了他昨日留下的未化的冰面。

    他跃出船,满满一记刀气斩向海面。冰地整整齐齐地分开了,向海的两边浮去。神志不清的巨鱼只知一味地扭摆前冲。而那一方水域中的大片海草早嗅到了它一路带来的血腥味,正急不可耐地探头而来。这样就了结了吧。白麟初的身形落在小船上,淡淡地望了一眼,回转了船身。

    觉得不对劲也只是微妙的一瞬间。身后一排巨响劈海而起,冰冷的水花溅了他满身。

    没有回头,他的呼吸就已经凝住了。

    那是十多条巨鱼,载着鬼族的高手整整齐齐地仗列在海中。而他的前面浮现出的是满满几排巨龟,龟背上密密麻麻的刀剑炮弩一时竟遮住了他的整片视野。

    第十三回 入彀成囚

    天向无风响鸽铃。在风华大陆上要传递消息,首选自然是轻巧方便的信鸽了。有些星者通晓传音之术,可以远隔千里而对话。但这是等级很高的道法,它对地点的要求很苛刻,只有知道对方确切的位置才能开通阵法,越远的距离越是要求精准,还必须消耗高级的晶石,不是人人都能办到的。

    任一笑从西境发了一封信去北境,信里写了一些他最近见到的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说那里很多闻所未闻的植物、怪物,比如说一个莫名跑去刺杀他的女刺客等等。

    鸽子放出去之后很长时间没有回音。他知道来回有几万里的路程,自然不会那么快的。也许路上走丢了或是被吃了也说不定。

    任一笑微微扬了扬嘴角,接着向驻地的囚房走去,那里面关着那名被擒的女刺客。她宁死也不肯对自己的身份透露一句,若不是拷问时痛得失声叫出来,任一笑几乎以为她是个哑巴了。但刚刚,他却突然想起了自己似乎曾经见过她。回忆追回到几年前刚见到“小初”的时候,他眼里恍然闪过一丝亮色,加快脚步走过去。

    这个时候,一只从北境远渡万里而来的信鸽疲惫地落在了紫坤城星部一名红衣女子的手上。

    火铃从鸽子腿上解下信筒,心中一紧,细小的竹节制的信筒上刻着红色的记号,“危报?”她立刻向廉贞府殿内跑去。

    路枫打开信,看了一眼之后神色沉了下来。

    “你刚刚看过了?”他问。

    “属下不敢!”火铃慌忙俯下身子。

    “不用多心。”路枫把信递到她眼前,“信上说北境的情况很不好,破军星也落入了敌手。他是你的旧识吧,我想你应该很担心。”

    火铃不敢置信地盯着纸上那几排仓皇的字迹,直到路枫又将它从手中轻轻收回。她本能地抬起头,惊恐地注视着面前的男子。

    “廉贞大人,这……”

    “别担心。”他说,“我这就去正殿与其他主星商议对策,设法营救破军星。”

    他说完就快步向门外走去。火铃立在原地,心中止不住地战栗。

    怎么办?不会出什么事吧?

    那孩子……怎么办?

    绿波伏在案前,认真地誊抄文件。她手中拿着一支崭新的狼毫小笔,笔杆上刻着秀致的梅花图案,十分好看。前天二月十五,正逢紫坤城的花朝会。身在天相府当职的狼夜邀她去集市上游玩,她没去,于是他就带了这支笔送她。

    虽说破格地升了一级,但她要做的事情与以前相比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依旧是每天安安闲闲,忙着一些纸笔上的工作。熟悉了之后事情越做越顺手,也愈发显得清闲了。她偶尔会想,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她所学的道术和武艺会不会就此遗忘了呢?

    还是要每天勤勉地练习一下吧。

    一个柔软温热的毛团突然跃上了她的肩头,又“啪嗒”跳到桌面上。

    “小雪!”她急忙拿远笔墨,将小白狗的身子抱起来,“你睡醒了?不可以再跳到纸上来了,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是要交上去的文书。”她摸摸小狗的毛,“饿了吧?我这就去给你准备吃的。”

    白麟初前往北境之前将小雪留在了她这里,“去打战的话谁还有闲心养宠物?”他说,把小狗丢过来,“你先帮我看着它。要是这狗崽子想对你做什么坏事,你就用它的灵珠敲死它!要是……碰到什么坏人的话,就放狗去咬。”比如现在天相府里的某只狼。他一直对那位“师兄”心存着芥蒂,话却是如何也不好说出口的。

    那时绿波接过小雪之后,小白狗立刻就欢快地向她脸上舔去。白麟初一拳把它敲下去,敲得它缩着脖子委屈得直呜咽。

    绿波抱起小雪,摸摸它的头亲了一下安慰它,白麟初气得正要跳起来,她急忙也亲了他一下。

    之后她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发现他的脸已经不是以前那样柔软娇嫩的样子了,肤色依然是偏白的,印象中一直是圆润可爱的五官已经变得清俊明朗起来,那双水水的大眼睛更是时常惯性地带上了几分坚定沉静神色。孩子正在转化成少年,转化成一名男子。这样奇怪的陌生感在她的心里发酵成一丝微妙的尴尬,回想自己刚刚行动,她的脸不觉红了几分。

    少年依然扁着嘴,脸上遗留着愤愤的神情。只有他自己清楚那只是粉饰而已,如果不装作生气,他真的不知道有什么更自然的方式与她在此时房间中相处下去了。

    接着绿波就又拿起了针线,继续做手中的娃娃,他便在旁边看她忙,一时也不用说什么无关的话了。

    只有一身无忧的小雪,睡不惯人类的织物,跑到了屋外的松树上,攀上一节粗壮结实的旁枝,兀自睡得好眠。

    从那一晚到先现在,过了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吧。

    绿波拍拍正在狼吞虎咽的小雪的头,“乖,吃完自己先去玩。”

    她回到桌案前继续未完成的工作。一会儿之后小雪就吃好饭了,她听见它跳到软椅上扑腾起来,转头一看,大惊失色。

    “小雪!”她叫着,飞快地跑过去,从小白狗的口中抢救出小小的布娃娃,“你不可以咬这个!”

    她把娃娃握在手中,用袖子擦干净。小人儿躺在手心里,胖嘟嘟的脸直面着她。

    “小初……”她轻轻地叫了一声,摸摸它,把它藏在怀里。小雪似乎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了,怯怯地用身体蹭着她的腿,细声地叫唤着。

    她蹲下身子抚摩着它,“小雪,我说他一定很快就能完成任务回来了,你说对不对?”

    小白狗格外柔顺地低叫着。绿波微笑着抬起头的时候,发现门外不知何时来了一个人。

    “火铃姐?”她欢快地迎上前去。

    “绿波,北境那边来了信。”

    “是小初寄来的吗?他还好吗?”

    火铃望着她满脸期待的神情,勉强笑了一下。她把她拉到椅子上坐下来。

    “绿波,你听我说,慢慢地听我说……”

    如果是换一种状态来到这里,他或许会对眼前所见到的景象生出一丝赞叹。

    北国确实地处北冥以北。很难想象在那片浩瀚的冰海之外还存在这样广大的一方土地。白雪覆盖的地面上,四处可见石制的房屋,每一间屋顶上都竖立着短小结实的烟囱,呼嘟嘟冒着白气。

    石屋中非但不冷,甚至可称得上温暖。这里的地层之下蕴藏着罕见的热能,鬼族的人自从发现这点之后,花费了漫长的时间和极大的精力才将其发掘利用了起来。如今,深深的雪地之下连接着四通八达的管道,天然的热能由此传输到每一处需要温暖的地点去。这一项惊人的工程,若没有亲眼见到,根本是难以想象的。

    一旦有了温暖,就有了更多的植物、动物,有了生存必需的能源与消耗品。鬼族的人在特定温度的室内培育果木,种植粮食。他们已经能游刃有余地利用好这里丰富的地下热能,长久以来远避纷争,生活得安闲而自在。

    白麟初身在囚室。他在想,是不是所有人都习惯将关人的地点设置在地下呢?就连鬼族也不能免俗。

    黑暗、阴湿,这些是牢狱中最普遍的特征。他被铁链锁着四肢悬吊起来,这就体现了些特别的身份,与其他随便扔进木栅栏里关一关的人员大为不同了。

    白麟初用力扭了一下脖子。从昨天起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昏睡过去,实在有些僵硬了。这一个轻微而吃力的动作却引发起了嗓子里的一点痒,他猛咳了几声,胸口的断骨处又传来几分痛感,“哇”的一声,一口血从口中喷出来。

    他舔舔嘴角的血迹。算算时间,又到了那家伙该来的时候了吧。

    牢门处传来开锁声,几排牛油巨烛鱼贯而入,阴暗的囚室内霎时明亮如白昼。

    斑驳的地下铺上了织锦的地毯,一张榉木雕花桌、一把红木如意太师椅很快被安置好,盛了香丸的熏炉也点了起来,一时间,兰香满室。

    烦不烦呀,每次来都要搞上这么一套。白麟初怏怏地想着,半盏茶的工夫之后,他就瞧见一双登着踏云长靴的大足从门外闲悠悠地踱了进来。

    一身锦裘的念卿狂安坐在太师椅上,望着眼前的囚架浅笑。

    “破军大人,又一日不见了,别来无恙?”

    “还好。”白麟初懒懒地回答一声,眼睛倦倦地直想合上。这段日子以来他几乎每天都过来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是个人都会觉得无聊了。

    “来人,上酒。”

    一只玉壶,两只杯盏端了上来。念卿狂走到他面前。

    “破军大人,今天末将带来的是敝国久负盛名的羊脂美酒,你我共饮一杯如何?”

    酒壶与酒杯端到面前,酒是要他来敬的。白麟初瞧了瞧自己被锁的手脚,又无辜地望向眼前的美酒。

    念卿狂示意一下,铁链被解开了。他脚下一个不稳,直直朝前栽去。

    “破军大人,小心点哦。”念卿狂扶住他的身体,立刻有两名狱卒过来在身后架住白麟初。他拍拍手,脱下沾了血污的裘袍扔给下人。

    “脏了,拿去烧掉。”

    又一件雪白的裘袍披上身,念卿狂若无其事地对他微笑,“破军大人,请倒酒吧。”

    两只杯盏的外形都与星部中紫微星的杯子一模一样。他拿起酒壶,在两只酒杯中倒满了酒,然后不客气地端起面前一杯一饮而尽。

    “哈哈,破军大人好酒量。”

    废话,也不想想看他每天的饮水就这么一杯酒,是毒是鸩都顾不上了。可惜壶中只有两杯的量,不再多一滴。否则,他只怕连壶也吞了下去。

    念卿狂端起酒杯,只抿了一口就将酒连杯抛在地上,摔得粉碎。

    “痛快痛快。”他大笑,“破军大人,今日一杯过后,你我可谓知己了。你那元婴的秘密,可还要再对末将隐瞒吗?”

    白麟初声音沙哑:“我早说了没听过什么秘密,也不知道如何弄它出来。那玩意儿自己跑到我身体里去的,你如果知道方法,尽管把它挖出来吧。”

    一边说他心里一边好笑,如果真的劈开他的身体就可以得到破军的元婴,估计念卿狂一见面就将他锉骨扬灰了。

    “破军大人真是见外。”念卿狂冷笑一声,“也好,来日方长,敝国难得请来一位主星大人,正想请您多住几日。你们好好招呼大人吧。”

    说完,他转身向外走去。随从、地毯、桌椅、香炉统统撤了去,只留下几名剽悍狰狞的狱卒立在门口。白麟初心中叹息一声,又要开始了。

    粗重的铁链重新将他的身体锁牢在囚架上,接下来又是每天例行的一顿鞭子。头一天是一百鞭,一日加十鞭。昨天,他默数至二百一十六鞭的时候昏过去了一次,被冰水泼醒后又挨了几十鞭才算完。今日居然让他一口气撑到了最后。

    狱卒斜睨着他神色古怪地咕哝了几声,另一人则把手中早已准备好的满桶水放到了地上,又去搬别的刑具。

    白麟初缓慢地呼出一口气。身体已经几乎失去了知觉,甚好,接下来还有大堆的戏码要上演,越没感觉越是好过。

    这十多天来,跪链、拶子、铁鞋、钉床……他什么都见识过了,烙铁一寸寸地从小腿烙到脊背,终于让他连站立都得依靠那足够结实的铁条。记不起是哪一天了,念卿狂轻抚着他的脸笑道:“听说你们人类都是把烙铁直接压在眼皮上的?可是这样一来,破军大人不是立即就瞧不见末将了吗?我还真舍不得您这样漂亮的一双眼睛呢。破军大人,不如您再多瞧末将几眼吧,我们过两天再试试,如何?”

    鬼才想再看到他。那时他张着口,却骂不出来。他的下颌骨被卸了下来。

    第一天他被锁在这里挨鞭子的时候,念卿狂手里攥着从他身上搜出来的娃娃,冷笑着丢进盛着烙铁的炭火盆里。他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手脚再怎么挣扎也脱不开禁锢,一腔怒火吼出来:“混蛋!我要杀了你!”

    一鞭子结结实实地抽到他的脸上,额上漫溢下的血几乎阻碍住了他的整片视线。接着一只扎满了尖刺的铁棒捣进他嘴里,混乱地搅和一通,他的上半边脸、下半边脸的殷红很快就连在了一起。

    “破军大人真爱说话呢。有时话说多了对嗓子也不太好呢。破军大人您要计量着说,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还是少说点吧。”念卿狂保持着淡笑,声音轻飘飘地像在吟诗。

    第二天,他亲自来给白麟初擦干净了满脸的血迹,还在伤口上上了药。

    “唉,昨天是我的人失手了,再怎么也不能打在破军大人的脸上呀。这么好的样貌,看着也是舒服的。”他坐在椅子上望着白麟初一下一下地挨鞭子,手指在桌面上慢悠悠地敲打,“破军大人,关于元婴的秘密您想什么了吗……不说这个也行,我们随便聊点什么吧。真是的,您不要这样惜言如金嘛。”

    白麟初不想和他说话,也根本说不了话,他连瞪着对方的力气也没有了。

    念卿狂耸了耸眉头,“既然破军大人开不了口,末将就来帮你一帮吧。”然后他的下巴就被卸了下来。

    口是张开了,话却更说不出来。念卿狂倒似乎是满意了。

    “破军大人今天无暇开口就算了吧。晚上您想好要说什么了,明日末将再来洗耳恭听。”

    他施施然走了。白麟初的下巴一则直挂着,当晚连食物也没法吞咽。

    从此之后,只要他说了“多余”的话,念卿狂就会用钉棒招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