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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鸟第15部分阅读

尊重宗教。但是她记得她的教授在第一节课上引用过英国文学家kiplg(吉卜林)的话:我有六名忠实的仆人,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他们教的。他们的名字是“谁”、“哪里”、“什么”、“何时”、“如何”、“为什么”。她也记得英国科学家培根说过:让我们既不接受,也不排斥,而是小心翼翼地掂量一切。

    天舒就是持着这些态度对待她的科学事业,同样也是持着这样的态度对待她的宗教信仰。她觉得她在相当长的时间内还是不能进人状况,再等等吧。

    唐敏觉得自己已经活得够沉重了,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再给自己上许多枷锁——成天搞早请示晚汇报?何况她发现教会里多是有钱有闲的人,她没有这份多余的闲工夫。

    王永辉谈完上帝,邝老师说起了中国的事情,他谈出来的中国都是几年前的中国,尤其爱谈他上山下乡的事情。有一次天舒和邝老师去邮局,邝老师车上听的磁带都是老歌,什么《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红梅赞》。这些歌天舒在国内都没听过,现在到美国接受再教育了。邝老师也不是爱听,只是别的歌他都不爱听,流行歌曲他不听,英文歌曲他也不听,只能听这些了。

    邝老师又开始说故事了。当年他们各地知青打起来了,无产阶级打无产阶级,简直就是视死如归。一次一个东北知青不小心把上海知青打得头破血流,送到医院,命是保住了,可惜一辈子只能在床上躺着了。东北知青被判了无期徒刑。

    天舒听得很惊讶,不在于故事本身,而是邝老师的语气语调,平缓得像在讲手指不小心被小刀割破,贴了邦迪。

    大家听了,也没有大进人状况。那个时候这些年轻人还不知道在哪里。

    邝老师见大家闷闷不乐,说:“你们不用愁,老师回去了,帮你们找太太,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小马心有余悸地说:“老师,您帮王永辉找个吧,我那份您就省下了。”

    “这你就不懂了,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找太太是有讲究的。一要聪明,但不能太聪明;二要漂亮,但不能太漂亮;再是要贤惠,有一点崇拜你的感觉。你们说,老师说的对不对……”

    几个年轻人相互看看,笑了,没有看出来,老师外表木讷、苦闷,说起这些挺风趣在行的。王永辉说:“老师,您干脆开个婚姻介绍所好了。”

    “我完全可以开个婚姻介绍所,老师看人是很准的呀。”

    “那我们的终身大事可就全权委托给您了。”

    “没有问题呀,要知道,男人有了事业就有了一切。你们好好干事业,女人会自动送上门来的。”

    唐敏说:“可是女人事业好了,男人也跑掉了。”

    大家听了,刚刚活跃起来的气氛又一扫而光,只是低头吃饭。

    这时天舒为了调节气氛,说了一个笑话。她本来就不是说笑话的高手,这个时候更是说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笑话,差点没把别人说哭了。

    “有一个笑话很好玩,讲到天堂的事。甲先生到了天堂,审判官给了他一辆三轮车,因为他对他太太有过一次不忠实。乙先生对太太两次不忠实,审判官只给了他一辆单车。

    丙先生对太太完全忠实,审判官给了他一部高级汽车。在路上,甲、乙、丙三个人碰上了,只见丙先生大哭。甲、乙先生问,你哭什么?你得到了汽车,应该高兴才对。丙先生说,可是我刚才看见我太太了,她只有一块小滑板。“

    小马愣了一愣,长时间忘了下筷。

    唐敏快速地吃完饭,把饭碗一收:“先走了。”

    天舒追问:“那你来不来我家吃饭呀?”

    唐敏没有回答。

    天舒也匆匆吃饭,不再多话。

    这时,ti 跑进来,说要请教一件事。他上了一节《亚洲历史》,提到抗日战争。当时班上几个学生就争上了。

    台湾学生说主要是国民党打的,共产党七分发展、二分应付、一分抗日。

    大陆学生说主要是共产党打的,国民党贪生怕死。

    美国学生说,嗨,别忘了,美国出了大力。

    这时日本学生说话了,日本没有侵略中国,那是保护整个亚洲安全。

    这一来,把美国长大的中国人ti 给搅糊涂了,跑来问到底怎么回事。

    离婚的事,使小马元气大伤,看什么都不顺眼,一听,拉着脸说:“台湾、大陆、美国学生说的都可以理解,那个日本人叫什么名字?我打算把他给干了。”

    天舒看着ti ,目光忧悒。幸亏他父亲当年回国了,不然她今天也会像ti 一样地发问。这样,中国人做得多不地道呀。她突然意识到,她终是她,ti 也终是ti她想起ti讲过的一个小故事:有一个父亲把他的abc 儿子拉到大街上,指着儿子问一个美国人,他是什么人?美国人说日本人。父亲又问第二个美国人,美国人说是中国人,又问了几个美国人,有人说他是中国人,有人说他是韩国人,就是没有人说他是美国人。

    吃完饭后,天舒去洗碗,在走廊上,发现以前做清洁卫生的广东黄老伯不见了,代替他的是一位墨西哥老伯。天舒便问他,墨西哥老伯说那个人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

    “回中国了。”

    黄老伯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在他乡异国,成家、生活、工作、奋斗,一切完毕后,为的就是回家。想一想,中国人真奇怪,也真可爱。

    四、不想再看见他下午,天舒带着小马借给她的课本去上课。刚刚开学,到处都是人。天舒很早进了教室,在一个角落坐下。陆续有学生进来,都是新面孔。同学像走马灯似的流动着,你方唱罢我登场。

    美国的课本很贵,有些教科书一本就要上百美金,惟一一种书是几块钱甚至是免费的,就是catalog 《学校介绍》。常听说以前的留学生复印课本,天舒没有复印过书,细细计算下来也不是什么划算行为,省不了多少钱,却要在复印机前站上数小时。

    天舒曾经有过复印课本的念头,被杨一“批判”了一通:你不要去占这种小便宜,人家没有资助的中国学生这样做,我还可以理解。你有全额奖学金,你不缺钱。复印课本在美国是违法的。你想想,美国教授进来,看见中国学生都用复印本,人家会怎么看待我们?

    每学期,在课本上就要花四五百元,这快赶上我妈一个月工资了,天舒付账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后来,天舒学聪明了,与同学换书。学期初,她贴出大大的广告,说她有什么什么书,需要什么什么课本。这个方法很灵,加上小马的课本都保留着,无偿地借给她。时间久了,在课本上反而不怎么花钱。有一次,她在广告栏看见这么个卖书广告:“《遗传学),全新,$12”,下午这个广告旁边有一张纸条:“确定是全新的吗?”一会儿后,又有一纸条上去:“确定,不信可以问我的教授。”

    这时,ti 进了教室,看见天舒,歪过头说:“嗨,你干吗坐那里?”说完在教室的中央坐下。

    被ti 这么一说,天舒才意识到,大部分从东方国家来的人,初到一个地方,哪怕是一个教室,总是谦让、委屈地走在旁边,坐在角落,很少坐在第一排。美国学生一进教室,就挑最舒服的地方。更有学生坐得歪歪扭扭,两条腿伸得老长,把教室当他家了,时不时喝几口带进来的快食店里卖的大罐冷饮。美国人特别能喝水,所以到处有饮水台。

    ti 早被同化了,也特别能喝水,但拒绝热饮。据天舒的不完全统计,他每天喝水在八大罐以上,走到哪儿都带着个巨型大水壶。ti 说,我就是不明白我父母怎么那么爱喝茶,天天烧开水来泡。天舒四下一观察,觉得这样不行,她起身换了个位子,坐在了ti的旁边。

    ti 嬉笑着说:“怎么,现在愿意跟我接近了?”

    天舒说:“我只是想坐好位子。”

    先生进了教室,什么也不说,哗哗地在黑板写上自己的名字、课名和课程代号,字是夸张的大。同学们嘻嘻笑着,先生耸耸肩膀:“我不得不这么做。上个学期,我没有写,有一位学生在课上了三个星期后,问我,教授,我们什么时候讲人体美学啊?”

    学生进入他早已设定的笑声中。他又说:“所以我希望你们进错教室的人趁早离开。这门课基本上是在实验室里上。我知道许多同学不愿意在实验室里上课。你们应该往乐观方面想,说不定你对面坐着一个漂亮姑娘,你的一个美好婚姻就此开始。当然这个姑娘不一定对你产生兴趣,但是她有疑问,就要求教于你,你就有机会要姑娘的电话号码了。”

    大家都笑了,天舒也笑了。ti 递了个纸条过来,上面写着:“希望如此。”

    “我和我太太就是这样子的。”先生说。

    这时有同学举手要问问题,先生说:“你先等一下,让我把我的爱情故事讲完。”

    引起哄堂大笑。

    最后,先生亮了他手头的课本,说他用这本教材,大家如果买错的话,快到书店换。天舒一看,跟小马借给她的不一样。下了课,ti 和天舒一起去买课本。

    开学初的广场上,各种学生组织团体冒出来招兵买马。

    学校里有很多的fraternity(兄弟会)和rority(姐妹会),会员以美国人为主,经常在一起办活动开party ,宗旨是彼此互相帮助,他们有一些自己的地产,很便宜地给自己的成员住。加人这些fraternity和rority,有一定的程序,被要求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捉弄一番后才可以人会。这种社团起源于希腊,以三个希腊字母命名,所以又叫greekciety (希腊社团),其中一个社团名aaa (bda bda bda ,希腊字母的第十一个),正在散发传单。

    留学生比较熟悉的是中国社团,光中国同学会、学生会,许多大学就有三个,一个以大陆留学生为主;另一个以台湾留学生为主;还有一个是以华裔为主。

    各种社团在广场上摆一个小摊位,分派传单。又新到了一批大陆留学生,天舒想,像她去年这个时候一样。她来美国一年了。

    也有人在散发校园民间流传的《教师档案》,小册子,不厚,上面是学生对教师的印象,如“这个老师的课特好过关,但拿不到a ”,“这个老师,我们的小册子去年讲了他的一些好话,许多学生选了他的课,才发现上当了”,“这个老师什么也不是,就是个傻瓜蛋”。这种小册子到底有没有用?年轻的大学生们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开学时候,书店永远是最热闹的,请了许多临时学生工来帮忙。天舒的前室友keta就在这打散工,她说赚得很不错。keta像是哪里需要到哪里。开学,书店忙,她上这里来;期末,图书馆要延长开放时间,keta到那里去。天舒一直很想对她说,她就是那种中国政府宣传的“哪里需要到哪里去的好孩子”。

    在书店门口,天舒远远地就看见苏锐的侧影,天舒一眼就认出了他。这一眼,她就知道自己完了。本来决定放弃他了,只因着这一眼,心里努力建立的防线一下子倒塌。她知道她还是喜欢他。而苏锐,与他旁边的印度学生交谈着,满开心的样子。就在他转身之际,她敏捷地掉头,装作没有看见。天舒,基本上还和在国内一样,在校园里专心学习,最多谈点恋爱,与社会万丈之远,一向乐于接受“书中自有黄金屋”的教诲。突然她想:是不是在逃避外面的滚滚红尘?

    对苏锐也是一样,她再也不敢见他。

    ti 只觉得她行为古怪,问她怎么了?天舒却说:“我有点事,我要回家了。我改天再买书。”

    到了家里,杨一竟然给了她一个更大的考验。

    她一进家门,就看见没有课的杨一从房间里跑出来,说:“你生日的事我帮你请了一些人,大家聚一聚。还有,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告诉你,你可得要有点思想准备。”

    “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干了什么颠覆我的勾当?

    快说c “天舒大呼小叫。

    “我请了苏锐。”杨一说。

    天舒脸拉了下来,她刚从一场考验中挣扎出来,又要面临另一场考验。

    “我的生日,为什么要请他?”

    “买卖不成仁义在。你要学会大方一点,不要变成阶级敌人嘛。”

    “要知道,我不是那种做作的人。我是讲真话的。”

    “新闻也要求讲真话。可还要学会如何讲真话。比如,你不能直接讲,杨一你又胖了。这是真话,可这会伤到我的。你完全可以说,杨一你好像需要添置一些新的衣服了。你这么讲,我也知道你的意思,却不会受伤。所以你的生日就这么定了。”

    “什么就这么定了?是你过生日,还是我过生日?”

    “天舒,再这么下去,你就是真做作了。你真的不想再见到他?”

    天舒的眼神又开始变得飘忽不定,低低地说:“是他对不起我的。”

    时间久了,杨一顶烦天舒这种自怜:“又犯病了,需要服药。”

    第二天,天舒真的病了。她在卫生间里大叫一声“糟糕”,杨一以为她发生了什么意外,冲了进去。天舒只是脸上生了几颗痘痘,分别生在额头、两腮和下巴,天舒死死地盯着镜子:“怎么搞的,我要过生日了,长出这么几个痘子。”

    杨一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她今天和昨天甚至前天、大前天有什么不一样。杨一摇摇头:“许多女孩子常常为脸上长了一个痘或刘海的一丁点变化,大伤脑筋。这其实是非常可笑的。外人根本就没注意到,男人看女人更是粗线条。像我爸,连我改了发型,他都无知无觉。”

    第十五章

    生日对我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那天来了几个人,大家随便吃了顿饭,切了个蛋糕,唱了首生日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推悴。这差不多也就是我的感觉了。可当我见到苏锐,又……

    ——陈天舒一、哪点让他不满意开学后不久就是天舒的生日。生日前一天,母亲半夜三更打了个电话来说生日快乐。

    天舒睡意万分地说:“妈,现在几点啊?我正在做梦呢。”

    母亲忍不住笑,说:“要知道二十二年前,你也是这个时候来折腾你妈的。”

    天舒问家里情况,母亲说一切如常,只是你二姨要住院开刀。她不想让阿晴知道。

    当然,天舒知道了,也等于阿晴知道了。天舒从小就这么没出息。再说这种事情她能不告诉表姐吗?

    生日那天到场的人并不多。这是杨一安排的,人少好说话。

    杨一和天舒在厨房里准备,雅惠也来帮忙。厨房里很快散发出菜香和女生笑声,生趣盎然。杨一大快:“今天是我大显身手的日子。我一定要好好做几道菜,包你们满意。”

    雅惠刚从台湾过完暑假回来,带了一些台湾特产给她们。杨一很惭愧,她回大陆并没有给雅惠带什么,不得不承认台湾女孩子比她们更加注重礼节。

    杨一把天舒拉到一边,说:“我不是给你带了份礼物吗,你先让出来,送给雅惠,免得人家觉得我们没有礼貌。”

    “随便。”天舒心神不定,根本没有把杨一的话上心。

    她等待着苏锐,究竟是盼望还是害怕,她也不清楚。

    杨一善解人意地说:“天舒,大方一些。rex (放轻松)。”

    天舒点头“嗯”了一声。杨一的“rex ”有典故。

    那时她还住在上个房东家。一次和房东一家逛all,房东家的小男孩突然不见了,四处寻找,发现他趴在商店橱窗上看着里面的模特,目不转睛,痴情忘我。他妈妈摇摇头,过去一把抱下他,就说了这句:“rex ,她们不是真的。”此时在杨一眼里,天舒就像房东家的小男孩。

    “你要不要去换一下衣服,收拾收拾?”杨一说。

    “不用了,不用了。换什么衣服,又不是相亲。”天舒言不由衷地说。

    “在分手的男朋友面前,也要漂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