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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蛮文明第3部分阅读

的那个死人,向白云生一点头。

    “大人,这是御前七品带刀侍卫。”

    今天离开京都的御前侍卫还有谁?今天有可能被害的侍卫还有谁?

    白云生眯起了眼,看了看丝竹声不断的北门,朝另一侧的苍州传令兵道:

    “你什么时候到京都的?”

    传令兵道:“今天正午。”

    正午?白云生有种哈哈大笑的冲动,事情的始末,他差不多算是明白一点了。

    三天前阿尼娅死了,但当时自己已经在回京的路上,得到消息的苍州军部计算了自己的行程,赤血雄鹰传书,提前派出传令兵,快马加鞭反而比自己先一步回到京都。

    这些都没有问题,问题是

    今天正午自己在哪儿?在帝丘!而且足足耽误了五个时辰!以至于现在天都快黑了才到京都。

    如此一来就完全和传令兵错开,本来计算好的抵达时间也出现了偏差。

    当然,这本来没有什么,只要白云生还活着,传令兵还活着,他们总是会碰上的。会在北门碰上。

    但是如果白云生不走北门呢?如果北门今天在唱大戏,而白云生这次低调入京的行为准则一丝不苟的发挥着作用呢?

    传令兵将错过白云生,在他根本不知情的情况下,白云生就从其他的什么门悄悄入京,然后及其低调的回家,一直到明天早朝的时候才露面。

    明天早上,一切都晚了。

    如果不是这个传令兵心血来潮,如果不是他擅离职守,如果不是他闲来无事出来找寻。

    “我们入京,从那里,踏过去。”

    白云生指着灯火辉煌的京都北门,平淡的语气有些愠怒。

    京都的花花世界,会给一个无所限制的稚子带来什么?

    白云生开始质疑某些东西。

    但有一点不需要质疑:

    今夜,将有很多人付出代价,纵容的代价。

    包括他自己。

    秦淮河是一条大河,也是很多条小河。

    当初御龙大帝建都,不知是怎么找到了这块地方,浩瀚的秦淮河自西而来,在帝丘一分为六,六条支流齐头并进二十里,然后又汇集在一起,自东入乱礁海。

    京都就建在这六条支流上,御龙大帝将这六条即便是分开了依旧很宽的支流再次人工分割,每一条又一分为六。

    这便是京都三十六秦淮的由来。

    归根究底,大龙王朝的京都,其实是建立在秦淮河上的城市。

    午后,霓裳公主的送亲队伍已经走出了京都十五里之遥。

    这个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但却是最适合的距离。

    白野上车的时候曾试图用武力将这个美人儿推倒,制造了很大的动静,让马车外的黄汲满头黑线。

    几乎这辆车周围所有人都羞愧万分,想要冲进去将这个白痴大卸八块。

    所幸白野在发现自己根本就打不过顾倾城后,便一直趴在车窗上欣赏沿途的风景,这两个时辰来,他没有说过一句话,一直到平稳的马车摇晃了一下,差点儿撞到他的头,他看了看开始变得崎岖的道路,以及道路尽头的山林,开口道:

    “我突然觉得,你很可怜。”

    顾倾城很敏感,所以她察觉到了,白野变了,马车行驶在京都的土地上他竭力调戏自己,而当这辆车驶出京都大门,他的一切行为就停止了,知道现在,他开口说第一句话,那种感觉,就完完全全变了。

    变得不像是上车时的那个白野。

    霓裳公主的坐姿两个时辰来就没有变过,白野猜测她这一路上多半都会保持这个姿势,甚至于,这辈子都将这样。

    当然,即便有些奇怪,但对于登徒子的言语调戏,大龙最美的女子不会作出任何回应。

    白野转过脑袋,继续看着窗外的风景道:

    “你猜我在想什么?”

    他很人性化的叹了一口气:

    “我在担心,你看,你显然不愿意嫁给我,但是又不得不嫁,都说女人的怨恨是最恶毒的,特别是被迫嫁给这么一个自己所厌恶的家伙。会不会等咱们回到大荒,完婚后的某天早晨,我发现你吊死在哪一棵树上,又或者二三四五六十年后,等咱们儿孙满堂,某个大雨滂沱的夜晚,你翻身一刀割断我的脖子?”

    “我的命没有那么廉价。”

    顾倾城开口了,声音冰凉,但却媚语如丝。

    “哈哈。”白野干笑两声,然后从马车暗格的冰块里拿出了浩州进贡的梨花酒,大大灌了两口,嘲讽道:

    “你本身就很廉价,而且”

    他提着酒瓶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马车壁上继续道:“廉价得连命都没有。”

    顾倾城轻纱后的脸露出了一些愠怒之色,当然,这个白野看不见,他只是自顾自的道:

    “若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又怎么可能嫁给我?”

    “怎么?生气?”白野看到了顾倾城紧紧握起的双手,又灌了一口酒:“生气就反驳我啊,你可以告诉我小定海为了大龙的安定,所以派出了你这么一个无所畏惧的巾帼英雄,委身于世上最堕落的恶棍,百年之后,这必定是一桩媲美昭君文成的美谈”

    白野解开了自己领口的两颗扣子,又换了一个姿势,这下他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市井无赖了。不过他的话让顾倾城感觉这一刻仿佛自己才是无赖。

    一个世上最堕落的恶棍会让大龙不安定?顾倾城还没那么无耻。

    “归根究底不过是为了坤极殿上那方寸大小的位子罢了。”白野一语道破,他接着道:“他给我世上最美的女人,我给他一个‘朕的位子坐稳了’的心理安慰。”

    顾倾城脸色发白,前一刻是不屑说话,这一刻是无话可说。

    “这甚至连连交易连赠送都算不上,不过是施舍罢了。”白野呵呵一笑,他衣衫不整的蹲到顾倾城面前:“我白野施舍他一个把你送给我的机会。而你顾倾城的价值不过是个心理安慰罢了。”

    “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要羞辱我?”顾倾城开口,语气低迷,充满嘲讽。

    “你有让我羞辱的资格?”白野用一种更加嘲讽的姿态反问,他伸出手,想要再次尝试掀开那覆面的轻纱,却被纤纤玉手中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抵住了胸口。

    “想好了?”白野眯着眼:“这一刀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匕首转了一个方向,对准了它的主人。

    “刚才你不是还说你的命没那么廉价?你要死了,我就回京,让定海赔我几个公主,好像伏波皇帝儿子只有一个,女儿还不少吧。”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顾倾城泪盈满眶,在男权的世界,女人就是件货物,在皇权的世界,女人连货物都不如。

    白野惬意的一笑,他似乎觉得将一个女子逼到如此地步是件很光荣的事情。

    不过再逼下去意义不大。

    欺负人也是件技术活。

    他把手中还剩大半的梨花酒塞进了顾倾城的手里,然后整了整衣服,端端正正的坐在她的身旁。

    自始至终,顾倾城就像块木头,无声无息。

    而正襟危坐的白野怎么看都没有一国皇子该有的气度。

    “十六年前,乌血平原,我的母亲将我生在了战场上,然后我就被俘虏了,出生就被俘虏的皇子,这天下怕是没人比我更操蛋了。据说当年的乌血平原大战,蛮族之所以败得这么惨,部分原因是我的出世让军心大乱”

    白野平淡的讲述,波澜不惊:

    “我一出生就克死了三十万人,克残了四十万人。”

    顾倾城手脚冰凉,她猛然想起,身旁的这个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家伙。

    现在不过是个纨绔恶棍,而未来,他是大荒蛮族的王。

    “然后的事情你也知道,白云生收我为义子,这实在是一个嘲讽,伏波赐我万块免死金牌,这实在是一个神话。”

    “那么究竟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呵呵,很小的时候不懂事,但后来懂了,我自己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每次都毫无结果。”

    “不过想这些本来就没有意义,我只要自己活得舒坦就好了。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反正这世上没人能管我。一直到后来,白云生镇守苍州,我一个人留在京都,关于我第一次杀人的故事,相信你也听说过。”

    白野平淡得让顾倾城胆寒,不知怎么,她总感觉一种孤独的意味在弥漫。

    “我真的很想不通,我明明就是一个大龙人,为什么他们总骂我是蛮夷。我很生气,我决定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我白野不是好惹的。所以便有了黄金马车。”

    “但最终的结果我还是想不通,明明他们不如我,他们不敢惹我,他们畏惧我,我明明比他们强上很多,我明明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最多也就养养狗玩玩鸟,为什么他们嘴上不说,看我的眼神里总是充斥着鄙视和下贱。难道蛮夷的儿子就一定是茹毛饮血的坏人?”

    “呵呵。”白野说到这里笑了笑:“现在想想这还真是天真的想法。不过也罢,从那以后,我闲来无事便会翻翻一些有关蛮族的书籍,悄悄的跑去茶馆听听说书人讲白云生大破八十万蛮夷的故事。”

    “无论是典籍还是说书人嘴里的故事,总是把那些家伙形容为‘吃人肉喝人血与野兽为伍’的化外之民,蛮族我倒是没见过,不过我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0011 白骨凶骑

    更新时间:2012-10-29

    0011白骨凶骑

    白野转过脑袋,而顾倾城也看着他:

    “我发现,那些‘化外之民’,不就在我们身边吗?不管是朝廷大公还是市井游民,不都是这样吗?他们难道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吃人喝血吗?你,不正是最好的例子?”

    顾倾城如遭雷击。

    “原来所谓的真相是如此奇妙。”白野赞叹一声,然后继续道:

    “可后来我想了想,扪心自问我觉得这多半是我自己社会阅历不足而导致了理解的歧义,关外蛮夷,一定是茹毛饮血的野蛮人,大家都这么说,那就一定是没错的。但不知怎么,即便这是对的,这是没有丝毫疑问的,我还是对这些关外的家伙产生了兴趣。”

    “我把全京都的说书人抓来给我说故事,我翻阅贡院所有的典籍,我开始寻求一个答案。”

    白野的语气变得怪异起来:

    “然后我注意到了很多东西,很多旁人从来不会注意的东西,很多我未曾拥有的东西,土原的黑水、北漠的绿洲、莽山的悬峰、喀达尔草原成群的黄羊,还有追逐羊群的沙狼,阿古斯多绵延接天的藤林,以及青藤树下骑白虎的西风少女我真想看看,那些我们口中的化外之民,我们口中茹毛饮血的魔鬼,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吃人的时候,究竟是生吃还是煮熟后再吃。”

    顾倾城捕捉到了白野眼眸深处的一些东西。

    尘封的狂野,压抑的孤独,以及那种与生俱来却又从未表露的贪婪。

    “所以我决定,有生之年,一定要到大荒走一圈,亲眼看看,那些只有在说书人的嘴里才有的东西。凭自己双眼看到的为基础,才能分辨出那些矛盾的东西。”

    竟然如此简单?

    顾倾城不信,她不敢去想象,这个人的目的如此质朴如此平凡。可是另一方面,理智告诉她这是真的,因为这个理由虽然不可思议,但从逻辑上来说却完美无瑕。

    这世上有很多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真理。

    它们是对的,但总不能让人所接受。

    就像白野,他的所作所为在旁人眼里看起来简直就是个最冷最冷的笑话,可是换个角度呢?

    当你拥有这个世上的一切的时候,你也会因为无聊而干出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什么都是你的了,还有匪夷所思的余地吗?

    顾倾城轻蔑的笑了笑:“一个连马也不会骑的蛮族,大荒不适合你,像你这种泡在金银权势里长大的纨绔子弟,离开了大龙,离开了白云生,你有什么用?”

    白野惬意的笑了笑,能让顾倾城说这么长的一句话,尽管不是好话,也是很大的进步了。

    “我是大龙人,我不是蛮族。”白野郑重的道:“蛮族或许不适合我,但它一定适合你。”

    “我?”顾倾城想要好好的嘲笑一下这个滑天下之大不稽的家伙,但是白野一句话,让她乖乖闭上了嘴。

    “其他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蛮族的女人,没有你这么下贱。”

    顾倾城脸色发白,而白野的语调变得越加戏谑起来,他斜眼看着顾倾城:“你猜当代蛮王与我,是什么关系,他叫什么名字。”

    “当代蛮王,他”顾倾城开口,却猛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家伙,世人都知道蛮王是残忍的魔鬼,然而这个魔鬼如何残忍,他的高矮胖瘦乃至于名字,都不曾知晓。

    她最终冷冷的吐出两个字:“父子。”

    “不,不对,他不是我的父亲。”白野哈哈大笑:

    “她叫阿尼娅,是我的母亲。”

    顾倾城一下子愣住了,她从来没有想象过,那些关外茹毛饮血愚昧而又未开化的蛮夷,那些能止小儿夜啼的魔鬼,竟然是由一个女子所统领。

    女子,也可为王?

    她仿佛明白了,为什么白野会一反常态和她说这么多话。

    长年居住于宫闱之内,这些勾心斗角的东西她实在看得太多了,白野的用心,实在是恶毒。

    “我听说蛮族女子可以休夫,可以在同一张桌子上用男人的姿势和男人一起吃饭喝酒,甚至可以为将为王。虽然大龙对于这些事情,从来都是一句‘蛮夷恶虏,不知纲常伦理’就涵而盖之,但你不得不承认,蛮族女人,比你高贵,虽然她们也偶尔沦为货物,但不像你,连货物都不如,完全是白送,还是那种别人不要却强塞的白送。”

    尽管明明知道白野的用意,但顾倾城还是无法把束缚住自己心中压抑的怨恨。

    寥寥数语,她无话可说,也无理可辩,更无气可出。

    白野又一次把脑袋探出车窗外,时间刚好,地点刚好,人物刚好,甚至于每一句话的语气和用词也刚好。

    这次去大荒,必定是个很有趣的故事。

    那么,这个故事的开头——就从征服世上最美的女子开始吧。

    他缩回脑袋,瞥了一眼身旁的尤物,很满意现在双方的对比,笑着道:“至于我离开了大龙离开了白云生还能做什么,你就看着吧。”

    他的话刚说完,马车便停住了。

    一切都那么完美无瑕。

    这是一个斜坡,斜坡的尽头是一片树林,树林里悄无声息的飞来了一片箭雨。

    甚至没有弓弦声,那密密麻麻的箭,就这么堂而皇之而又众目睽睽的飞了出来。

    领头的黄汲愣了一下,尽管他身经百战,可他还是愣了一下。

    出京都不足二十里,就有人袭击皇家车队?这什么情况?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吃了一万颗豹子胆了?

    “保护公主!”他猛然大喝。

    京字营的侍卫们几乎是在他开口的一瞬就已经将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轮箭雨过后,大龙的侍卫毫发无损,精良的装备和高超的武技让他们很容易的就将这不多不少还有点儿软趴趴的箭雨拦下。

    不过这箭雨本就没打算杀伤任何一人,它不过是打个招呼罢了。

    藏身于树林的骑士在箭雨之后碾了下来,不是冲,也不是奔,而是碾。

    这世上怕也只有这样的骑士当得起一个碾字。

    骨斧白马,不足百人。

    骨斧是槌兽后腿骨磨制的巨斧,白马,是精灵一般的纯种凶马。

    黄汲的瞳孔猛然一缩,他猛然出声:

    “白骨凶骑,怎么可能!十七年前不是已经全歼了吗?!”

    没有亲眼见过,恐怕所有人都不敢想象,原来真正纯种的大荒凶马,是如此华美的东西,华美得如同瓷器一般易碎。

    但也如同瓷器一般锋锐。

    “列阵!列阵!放响箭!”

    “大人,响箭受潮了,放不起来!”

    传令兵手忙脚乱的向黄汲报告。

    黄汲心中涌起了极其不详的预感:“红隼呢,红隼!”

    “不知道怎么了,传令的红隼出城后就病怏怏的,怎么也不飞。”

    黄汲把那个传令兵一脚踹翻在地:“你怎么早不向我报告!”

    “我也是刚发现的,这才出城几个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