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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牌第14部分阅读

    —我和她一样,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而我们两个都是中国人,单独在一起时,理所当然说的是中文;按理说,在这种咖啡馆里,应该没人听得懂我们的说话。但是……

    “是的,从斯杜·恩戈时代开始,他们就一直这样了。四十年来,从没有人能在这里不掏钱而先喝到咖啡。”那个长发流浪歌手拿着他那把老吉他走过来,带着浓重的鼻音,接着说了下去,“拉斯维加斯是全世界最神奇的地方,任何人的口袋里都可能在五分钟后,被筹码和现钞塞得满满的;也可能在十分钟之后变得一无所有……所以,原谅他们吧,他们也有自己的苦衷。”

    “这没有什么,完全可以理解。”我对他笑了笑说。

    长发流浪歌手在我们相邻的那张桌子边坐下,他很肯定的问我们:“两位是来参加wp的吧?”

    “是的,您的眼力很好。”

    “拉斯维加斯的每个人都会玩牌;每个玩牌的人都有这种眼力。”长发流浪歌手说,“那么,两位有没有兴趣听一首歌?”

    我有些犹豫,我并不想听什么歌;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被别人打扰。但侍应生在这个时候,端着咖啡走了过来;把咖啡放好后,他对我们说:“两位有时间的话,不妨听听他唱些什么——这是我们咖啡馆的保留节目。”

    “那好吧。”杜芳湖说,然后她拿起坤包,笑着问侍应生,“听歌是不是也需要预先付费?”

    长发流浪歌手大笑起来:“您很有幽默感,小姐。不过,两位还是先听过这歌,再决定是否付钱吧。”

    他拨弄了两下琴弦,开始唱了起来。前一段他唱得很快,而且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地方口音;以我的听力根本没法听出他唱的是什么;我想杜芳湖也是一样。但在这首歌唱到一半时,他突然放慢了节奏,声音也变得忧郁起来——

    “如果一定要玩德州扑克、年轻人、你必须要学会控制自己。”

    “你一定要知道: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该放弃、什么时候该走开、什么时候该逃离。”

    “当你玩牌的时候、千万不要数钱;胜负决出之后、你有足够的时间、计算自己的输赢。”

    “职业赌徒的生存诀窍、是知道什么牌该保留、什么牌该扔掉。”

    “因为每一手牌、总有一个赢家、总有一个输家;而你所能期望的最好结果、是在睡眠中安静的死去……”

    歌声渐渐低沉下去,慢慢的变得若有若无;终于,这歌声、和吉它的声音,都完全消失了。

    我和杜芳湖都沉浸在这悲伤的乐曲中、久久不能自拔。当我们终于反应过来,准备鼓掌和付费的时候,才发现,长发流浪歌手坐着的那张桌子边,多出了三个人。

    拉斯维加斯很大,但拉斯维加斯又很小。这三个人我和杜芳湖都认识——陈大卫、金杰米、阿进。

    我们彼此之间打过招呼后;陈大卫对我们笑了笑:“阿新、阿湖,你们也是专程来假日咖啡馆、听格鲁唱歌的吧?想不到,你们两个只是第一次来拉斯维加斯,就能找到这么偏僻的咖啡馆。看来牌手的感觉还真是无所不在啊。”

    杜芳湖轻笑着回答:“陈大卫先生,我们只是走到这里,觉得累了才进来喝杯咖啡……这完全只是凑巧罢了。”

    金杰米点点头说:“是的,很凑巧……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城镇,城镇里有那么多的咖啡馆,可你们却偏偏走进了这家。”

    大家都笑了起来。他们三个人显出很开心的样子;我和杜芳湖也被这气氛感染,而变得轻松起来——在场的五个人都通过了day1的考验。没错,在day2的战斗到来之前,我们可以充分享受胜利的感觉。

    陈大卫拍了拍长发流浪歌手的那把老吉他:“好吧,格鲁,把你的歌再唱一遍。要知道,我可是专程带着两个徒弟来听你唱歌的。哦,还有,方便的话;最好给这两个小朋友介绍一下、这首歌的出处。”

    “哦,我的老朋友,当然没问题。好吧,让我来告诉你们,这首歌是六十年代的电影《赌徒故事(thegabler)》里的插曲;由当时美国著名的乡村音乐歌手肯尼·罗格斯演唱;当年这首歌曾经风靡一时,不过现在可能没多少人能记得了。”

    说完后,长发流浪歌手格鲁又慢慢的开始弹起老吉他,把这首歌再唱了一遍。

    虽然是第二次听到,可我依然被这首仿似有魔力般的歌深深吸引住,我不由自主的跟着他唱了起来——

    “……你一定要知道、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该放弃、什么时候该走开、什么时候该逃离。当你玩牌的时候、千万不要数钱、胜负决出之后、你有足够的时间、计算自己的输赢……”

    不光我,陈大卫、金杰米、阿进、还有杜芳湖;大家都跟着格鲁唱了起来;我们翻来覆去的唱着后面这一段;三遍,或者四遍……

    “很好,谢谢你,格鲁。”陈大卫很满足的叹了口气,他掏出一张一百美元的钞票递给长发流浪歌手,不断重复着说,“谢谢你,格鲁。”

    格鲁接过钱,抱着他的老吉他继续回到吧台前打瞌睡。陈大卫则转向我们:“阿新、阿湖,要不要过来一起坐?”

    “哦,当然。”我和杜芳湖同时说。然后我们端起咖啡,坐了过去。

    “阿新的表现很不错啊。”陈大卫一边用勺子在咖啡杯里搅拌着,一边微笑着对我说。

    “只是运气罢了。”我喝了一口咖啡,也微笑着回答他。

    第二十三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下)

    “没错,是运气。”陈大卫点上一支烟,把橙子放在桌上,他说,“尤其是对上科比·布莱恩特的那把牌。”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点头承认。是的,那把牌我的胜面只是略大于50;能够夺到彩池完全是上天的眷顾。如果换成在葡京的牌桌上;或者和秃顶、美女他们的sng比赛里;我知道,自己一定会弃牌——如果我是一个喜欢把所有筹码、都推进50可能性赌局中的人的话;我不会玩德州扑克,而会去选择玩百家乐。

    巨鲨王们可以嘲笑女人般的运气能挑战技巧;赢钱不是他们唯一的乐趣;在他们的生命中,有一种乐趣比赢钱更为重要,那就是——体验冒险。

    这段话不记得是在哪部电影里看过的,但我却一直牢牢的记住了它。从那以后,我就清楚的认识到,我没法成为一个真正的赌徒——我并不是一个热爱冒险的人;甚至可以说,我是一个极为保守的人。

    那把牌只不过是个特例罢了。

    但陈大卫接着说下去:“可是,你连个对子都没有,只是a大的杂牌,就敢跟注他的全下。这也是运气吗?”

    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杜芳湖就已经抢先说道:“当然不,我想,阿新那时已经看穿了他的底牌。”

    “哦?看穿?就像那次看穿了我的底牌一样?”陈大卫笑着问,“那么,这也是运气吗?”

    这当然不是运气。但陈大卫的话里,也提到了我和他之间的那把牌……这个时候,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以对。

    幸好,大家都没有存心让我难堪的意思,金杰米和杜芳湖两人马上就转移了话题;开始讨论起接下来的比赛。

    除了我之外的四个人,筹码都在七十万到一百五十万之间;所以他们关心并且一直谈论的,是如何在day2的比赛中,保证不出局的情况下,最大限度的增加自己的筹码。至于我……

    当大家的咖啡杯都已经见底的时候,陈大卫突然问我:“阿新,你对哈灵顿说,你是他大作的忠实拥趸?”

    “您怎么知道的?”

    “特色牌桌里,三把牌送走四个牌手,这其中还包括紧手流世界第一人丹·哈灵顿;好莱坞超级巨星莱昂纳多……你认为espn会放过这个戏剧性的场景?”

    金杰米凑了过来:“是啊,昨天晚上我们三个一块看的day1d集锦;阿新,你在里面可是当之无愧的主角呢。”

    阿进也笑着对我说:“要是你拿下今年的wp金手链,我猜那些记者们一定会把哈灵顿对你说的那句‘好好干’,写成老一辈巨鲨王向新人交出接力棒;就像当年师父和师兄一样……”

    他们左一句右一句似乎在拿我开心,但我知道,他们并没有恶意。

    陈大卫把橙子放回口袋,他站起身来:“阿新,对你来说,接下来的比赛里要进入钱圈,甚至拿到更好的成绩,应该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不过……我建议你去重温一下《哈灵顿在牌桌上》的第二章第二节。如果你没有把这本书带来拉斯维加斯的话,我记得咖啡馆右手边五十米处,应该有一家书店。”

    我的确没有把这本书带来。在咖啡馆外,和陈大卫他们分开后,我和杜芳湖就向右边走去;没多远,果然看到了一家书店。

    杜芳湖花了30美元,买下全套的《哈灵顿在牌桌上》。然后她翻开目录,找到那一章节;她笑着对我说:“阿新,我来考考你。第二章第二节……讲的是什么?”

    “这谁能记得?阿湖,我来考考你,day1c的比赛里,你弃掉的第二十六把牌是什么?”

    杜芳湖笑了:“我还以为能者无所不能呢。那我们来看看吧……个人风格一:保守流。”

    她有些奇怪的问我:“阿新,你已经够保守了,陈大卫怎么还要你看这个?”

    “来,给我看看。”我从杜芳湖的手里接过书,然后我马上就看到了,陈大卫要我重温的那一段话,我把这段话读了出来——

    “在2003年的w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中,一名牌手在第四天的中间时间段里,拥有大量筹码,并且名列筹码榜榜首;他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都玩得稳健、很有耐心;但是,只有两把牌、大约五分钟的时间里,他就被淘汰出局。要记住,无限注德州扑克是非常危险的游戏。”

    “陈大卫这不是在咒你吗?”听我读完这段话后,杜芳湖不满的说。

    “不,他是为我好。”我笑了笑,对杜芳湖说,“他从1985年开始参加wp,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二十多届了;他还拿到过两次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的金手链;甚至还带出一个拿到金手链的徒弟。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的经验都是最宝贵的财富——他知道,在这种时候,什么问题是我必须要注意的。”

    我把书合上,交到杜芳湖手里:“而我,还有你,都只是wp的新手。”

    我们已经出来得够久了,而且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地方好去了。于是我和杜芳湖拦了一辆的士,回到马靴酒店。

    走进房间,我就倒在了自己的那张床上。而杜芳湖则又走到落地窗前,从那里往下看去。

    “我们还要在这里呆上三天的时间;甚至更久。”我对杜芳湖说,“难道你觉得这里的景色真的那么优美吗?”

    “是的。”杜芳湖很认真的回答,“比起拉斯维加斯,澳门只能算小孩子玩过家家的地方。”

    “嗯,你的意思就是,我们两个在一起,过了一两年的家家……”

    这句话的歧义实在太大了。我说出来后,就觉出了不对劲;我想解释一下,但又知道这种事情越解释越乱……于是我只能沉默。

    然后我听到杜芳湖自言自语的喃喃道:“是啊,过家家……”

    我们就这样一直沉默着,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我说。我听到杜芳湖低低的应了一声。

    我们略事整理,一前一后的走出房间;来到餐厅。刚刚找到座位坐下,就听到一个熟悉的、有些含混不清的声音:“嗨!邓生、杜小姐!”

    我转过身,和向我们走来的那个大胖子打招呼:“托德·布朗森先生。您好。”

    “你的成绩很不错。”托德·布朗森笑着对我说,“继续保持吧。”

    “谢谢。”

    “不介意我和你们坐在一起,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吧?”

    “当然不。”

    我站起来,从别的桌边给托德·布朗森搬来一张椅子;他笑着摇了摇头,自己又去搬了一张;并且把两张椅子拼在一起坐下。但他的屁股依然有那么一小半、悬在这加长加宽的椅子外面。

    “您应该去减肥了。”杜芳湖很认真的对托德说。

    “这是个好建议,我会考虑的。”托德·布朗森笑着回答,然后他转向我说,“day1c那天,我们都走得太急了;没有来得及和你详谈。不过我想,今天再问这个问题也不迟……那么,你们两位身上的石头已经被搬走了?”

    我和杜芳湖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的回答:“是的。”

    托德点点头:“我想也是,四六分成是一个很好的主意,不是么?只是可惜了东方快车的徒弟,那口血白吐了……”

    听到这句话,我暗自下定决心,今天绝不再点牛排。我看向杜芳湖,她脸上的表情告诉我,她和我的想法完全一样。

    “好吧,不管怎么说,问题总算解决了。而我们也都顺利进入day2的比赛;那么,为什么不干一杯以示庆祝呢?”托德·布朗森弹了一个响指,叫来侍应生,“给我们拿一瓶罗马康帝酒庄1990年份勃艮第红酒;谢谢。”

    看到侍应生似乎有些迟疑,托德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们有这种酒,如果你不能作主的话;让你们经理来和我说话吧。”

    侍应生如释重负的走开,没多久,餐厅经理走了过来。

    这位经理比我还要矮一些、也比我还要瘦一些。他哈哈大笑的伸开双臂和托德·布朗森拥抱——也许这是一次正常的拥抱,如果猿人和猴子之间也会这样干的话。

    拥抱结束后,餐厅经理喘了几声,然后他用有些夸张的语调说:“托德·布朗森先生,请原谅侍应生的不礼貌。您要的酒;我们马上就会为您送到。”

    “那就好,谢谢。”托德嘟哝道,“我从来不知道,喝瓶酒也会这么麻烦。”

    “谁让您的兴趣与众不同呢?”餐厅经理有些谄媚的说,“毕竟,这可是每瓶价值一张wp入场卷的酒呢。”

    第二十四章 今天夜里总下雨

    我和杜芳湖对视着,从彼此的脸上,都看出了转瞬即逝的惊骇。

    每瓶价值一张wp入场卷的酒。我敢担保,杜芳湖绝对从来没有见过;而我尽管比她多一个曾经身家亿万的姨父……也从来没有见过。

    酒很快来了,餐厅经理很小心翼翼的为我们打开这酒,再给我们各倒上大约1/3杯;然后他彬彬有礼的告退。

    “来,让我们品尝胜利的喜悦吧。”托德·布朗森举起酒杯,笑着对我们说。

    我和杜芳湖也举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这种酒和平常喝的红酒有什么区别吗?我不知道……或许有吧,只是,我确实分辨不出来。但托德似乎很满足的样子,他眯缝着双眼,很满足的叹了口气。

    我们又接着聊了一阵。酒足饭饱之后,托德·布朗森打了个响指,但这一次召来的并不是侍应生,而是刚才那位餐厅经理。托德递给他一块长方形的筹码;和一个金色的筹码。

    全世界的赌场筹码,形状和颜色大致都是相同的;唯一不同的,是当地使用的货币——这是十一万美元;我们喝了十万美元的酒,吃的东西应该不会超过三千美元;但托德·布朗森笑着说:“都拿去、都拿去吧。”

    就在餐厅经理对他说一些感激的话的时候,我们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嘿,死胖子,难道你不请我们喝上一杯吗?”

    “詹妮弗小甜心!”托德·布朗森艰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试图拥抱身后那个娇小瘦弱的女子;但她笑着躲开了。迎向托德的,是另一个体形粗犷的男人。

    他们热烈的拥抱了一小会,彼此间不分胜负。托德松开手,笑着把他们带过来,给我们介绍。

    “这是迈可·坦里罗先生;这是詹妮弗·哈曼·坦里罗夫人;他们是天生的一对牌手;我想你们一定在电视节目里看到过他们吧。”

    我见过詹妮弗·哈曼,但她的老公确实还是第一次见面。

    “嗨!这边是另一对牌手,他们来自香港,邓克新先生;杜芳湖小姐……他们现在还没有结婚,不过我想,再过上一段时间,按照香港人的规矩,我们就可以改叫邓杜芳湖夫人了。”

    托德·布朗森说完后,我们四个人微笑着轮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