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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境第16部分阅读

    密室的门就变成了镶在墙上的一面大镜子。不知内情的,绝对看不出异常。

    客厅的装璜很上档次,大理石地面,实木墙壁,高档酒柜,豪华吊灯。只是灯光较暗,窗上还蒙着厚厚的窗帘。几人落座后,又是刚才捧酒之人,沏上了五杯茶水。然后落座,此时,大家的目光都落到首领身上。

    首领就是李子根,乌岭煤碳总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也就是乌岭这块土地的统治者。此时,他神情平静沉稳又有几分冷峻。他看看另外四人,极富感染力地叹口气说:“从现在起,咱们又多了一个兄弟,一个好兄弟!”转向一个脸色黑黑、下巴上长着黑胡茬的汉子:“老五啊,你要知道,这种场面,你的四位哥哥一共才经过三回。第一回是我们老哥仨,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第二回也有五六年了,是你四哥加入进来,现在是第三回。你要记住咱们发过的誓,从今以后,咱们就要同甘苦、共患难哪了!”

    被称为老五的汉子就是黑胡茬。他听了这话猛地站了起来,激动得有点结巴:“大……大哥,你放心,我……我黑子虽是后来的,可保证……保证对大哥忠心耿耿,我要是对不起大哥,天打五雷轰!”

    李子根轻轻摆摆手:“行了,刚才咱们已经明过誓,就不用再多说了。”看看另外三人,又长叹一口气说:“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我也想了很多。尤其是今天晚上,我又想起当年的事儿……我常常想,咱们经过那么多风浪走到今天,靠的是什么?想来想去想通了,就是两个字:‘团结’,是因为有你们这样一批好兄弟跟着我。老四,老五,你们都是后来的,有些事不知道,老二老三是和我一起走过来的……老二最早,你们没忘记从前的日子吧,没忘记咱走过的路吧!”

    老二乔勇立刻回应:“大哥,老二我就是到死也忘不了过去的日子呀,当初,我们家吃不上喝不上,过年连件新衣服都穿不上,还不是你把我带出来闯天下,才过上了今天的好日子。咱们一起走过的路更不能忘了,想当年,咱们在乌岭这块土地上经过多少风风雨雨啊,跟徐老疙瘩、唐小虎、老蒙古他们文的武的打了多少仗啊,我老弟把命都送了,就因为这条命,咱们叼住了徐老疙瘩,让他乖乖把矿井让给了咱们,滚出了乌岭……我兄弟虽然死了,可死得值。大哥你放心,我心里明白,没有你就没有我乔勇的今天,我永远是你的老二,这辈子是跟定你了!”

    乔勇说完,老三也开口了,他是蒋福荣。他拉长声调说:“这个……我虽然是老三,可年头也不少了,当时,我哥哥还没当县长,只是矿山局的副局长。当年,我真是把脑袋掖在裤腰里干哪……那天夜里,我和大哥去矿井的路上,被唐小虎带一伙人堵住,他们要下黑手,叫我一下子就捅伤两个,有一个当时肠子就冒出来了,我们这才跑出来!”转向李子根:“大哥,你还记得这事吧……当然,一切都是托大哥的福。我和二哥一样,到啥时候都是你的老三,你指哪儿打哪儿,绝没二话!”

    他的话有些微妙,既象是感慨当年,恭维李子根,又象自我表功,让人别忘了他的贡献。

    下面,该老四和老五表态了。他们是尤子华和黑胡茬。轮理,该尤子华先说,可他却沉默不语,黑胡茬忍不住,抢先说起来。可能是有些激动,他的话结结巴巴的。

    “这……大哥,二哥,三哥,我小黑子……不、当年我老五还小,没有赶上你们创业,可……可从今后,我是死心踏地跟上你们了,只要大哥发话,我……我啥事都敢干,就是叫我杀人,我也没二话……我……我不会说话,请大哥……还有二哥,三哥,四哥看我小黑子咋干,我要做对不起大哥的事,你们就……就杀了我!”

    黑胡茬住了口,李子根赞赏地点点头,乔勇和蒋福荣没说话,尤子华却在旁轻轻笑了一声。黑胡茬转向他:“四哥,你笑啥,我哪儿说错了?”

    尤子华不出声,李子根点了名:“老四,你今儿个咋有点蔫哪,有什么心事吗?老五哪儿说错了,你是四哥,给他指出来呀!”

    尤子华这才欠了欠身,勉强笑了笑:“啊……没什么,我是听老五嘴里老是离不开杀字,这恐怕不行,咱们不是杀人集团,咱们是干事业,有些事即使非动武不可,也要先礼后兵,老是乱打乱杀,会捅出事儿来的!”

    李子根轻轻点点头,咳嗽一声道:“老四说得有理,今天这事儿,实在是让他们逼的,不到万不得已,咱们不会这么做……不过,老四,你和老五都是后来的,不知道我们哥仨的当年啊,那可真不容易啊,所以,我才特别爱惜今天这局面,绝不许别人破坏……妈的,你动我啥都行,就是动我老婆也没关系,可不能动我的煤矿!”停了停,目光望向尤子华:“现在看,咱们哥五个还真象三国似的,我和老二老三就是当年的刘关张,老四虽然是后来的,可有勇有谋,是四弟子龙,你这些年没少出力,大哥都记着呢。你说的话也对,可是,我小时候听说书的说过,古今干大事的,都不能讲妇人之仁,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你百~万\小!说多,知道得也多,你看那些打天下的,哪个手底下没有人命,为了干大事,有时候不得不狠一点啊!胜者王侯败者贼吗,老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尤子华沉吟了一下,终于点头道:“大哥说的是,历史进步总要伴随着阵痛。现在是改革年代,而改革总要附出代价,可最终换来的是社会发展进步,最后,一切都会被胜利和成功淹没,时间会使一切都淡漠的。你看,秦始皇当年杀了多少年,可现在谁不夸他修万里长城……大哥说得对,干大事不拘小节!”

    尤子华话音一落,黑胡茬又抢着说:“就是这回事,今儿个要不把他们收拾了,咱乌岭煤矿就得完蛋,咱们能让吗?妈的,今后谁要对咱煤矿不利,我老五第一个跟他玩命!”

    李子根欣赏地看看黑胡茬,又看一眼尤子华,改用抑揄的口气说:“老五哇,大哥喜欢你这个劲儿,可是啥事都不能过头,你四哥说得有道理,不到一定地步,不能用这一手。说起来,你是老五,三国里的老五是谁?没有,不过,好象有个五虎将,关、张、赵……还有谁来着,对,有个马超吧,这个马超就有勇无谋啊,你可不能学他。别的不说,你就不该用肖云的手机接那个电话,差点惹出大事来,还好,他报告了杨平,要是报告别人不就麻烦了?这话我已经说过了,就不罗嗦了,总之,你要多跟你四哥学!”转向对尤子华:“老四,今后你得多照应得老五!”

    尤子华笑了笑:“这我可不太敢担。大哥,我有自知之明,咱们弟兄五个数我最窝囊,胆子小……不过呢,大哥能认同我的观点,我还是挺感激的。现在终究是和平年月,打打杀杀的事还是越少越好。当然,大哥说得也对,真要逼到份上,该来狠的还得来狠的,小民知法不知恩,必须得让他们害怕咱们。就象大哥说的那样,古今干大事者哪有不杀人的?咱为了成大业,有时候还真不得不采取些极端手段,不过,我的意思是,要尽量少这么做,因为出了人命终究不好!”

    李子根认同地:“对,还是老四说得全面……这样吧,咱们还是商量一下眼前的事儿。我想,这三个人虽然处理了,可他们不象那些打工的,有些事儿要好好琢磨琢磨,大伙都咋想的,都说说!”

    客厅沉默下来,片刻,老二乔勇骂了一声道:“操,我看没啥害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只要咱们几个知道内情的不吐口,不承认,谁能怎么着?这种事也不是第一回了,那年,两个捣乱的河北小子被处理了,上边不是也来过人,风声也挺大的,最后不是也不了了之啦……我看这回也没啥了不起的。明天我把保安大队的弟兄们全派下去,该吓的吓,该哄的哄,别说没人知道内情,就是猫着点须子,也是只听轱辘响不知井在哪儿,谅他们也不敢乱说!”

    蒋福荣仰着脸儿傲然地说:“二哥说得是,在乌岭这块地方,敢跟咱们做对的人还没出生呢,也包括平峦,何清他都得听咱们摆布,别人又能怎么样?”想起了什么,改变了口吻:“不过呢,我有点担心那个警察,他可是刑警,来乌岭不少人都见过,说没就没了,他们单位恐怕不会不管……”

    没等蒋福荣说完,黑胡茬就抢过来:“三哥说得是,那小子在六号井整我的时候,就说省公安厅已经派出很多警察秘密潜入乌岭,也不知是真是假!”

    这话象一块重石砸到几个人的心上,室内再次陷入沉默。片刻,李子根哈哈笑了:“怎么,他这牛吹的还真把你们吓住了。省公安厅的人在哪儿呢?事情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咋一个没见着哇?告诉你们,别说平峦县公安局,就是地区公安局、省公安厅也有咱们的人,只要他们一有行动,我立刻就能知道。再说了,别说省公安厅没来人,就是来人了又能怎么样?这是乌岭,他们没有证据,有什么办法?不说这些了,老四,还是你说说吧,你文化比谁都高,想事儿也周密,快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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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子华轻轻一笑:“大哥过奖了!”长出一口气,面向众人:“好,那我就说说吧。我觉得,三位哥哥说的都有道理,对这件事,我的看法是,既不能大惊小怪,草木皆兵,自乱阵脚;也不能掉以轻心,麻痹大意。我们要头脑清醒,未雨绸缪,才能防患于未然。”

    几人愣愣地听着。乔勇说:“老四,你别甩这些文词,用大白话说,俺们几个文化低你还不知道吗?”

    尤子华又是一笑:“二哥,我没甩词啊……好吧,我再说白点,我的意思是,咱们无论做什么事,都应该事前考虑周全,做到有备无患。我说过,咱们最好不使用暴力,后遗症太大……当然,有大哥在,也不会出啥大事,可麻烦。譬如这件事,完全可以制造一个交通事故解决他们,如果那样,也就是赔俩钱完事。我研究过交通肇事赔偿,撞死的如果是农村人,顶多赔万元,就算他们三个命值钱,每人十万,一共也就三十万,这对我们乌岭来说还算钱吗……”

    “别说三十万,就是三百万我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不是时间紧,来不及准备吗?”李子根把话接过去:“子华,后悔药没处买去,还是说眼前吧,现在咱们该做哪些事?”

    尤子华笑了笑:“好吧,我现在就发表点自己的想法,供大哥参考。”停了停,表情略略严肃起来:“我觉得,首先,我们一定要重视这件事。咱们矿这些年虽然没少死人,可他们多是井里出事死的,属于生产事故,即使有几个被处理的,也都是外来打工的,没人管。可这三个人不同,一个警察,两个记者,还是从省里来的,同时都在咱乌岭没了,是小事吗?他们背后的单位也不一般哪,一个是公安机关,刚才三哥说了,有可能会惊动省公安厅,那两个记者呢?我看,也有可能会惊动省报甚至人民日报。你们想一想,如果他们在报上刊登一篇哪怕豆腐块那么大的文章,题目是:‘二记者一警察神秘失踪于乌岭煤矿’,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响,带来什么后果?”

    尤子华停下来,屋里的气氛一下变得非常凝重。乔勇变得口吃起来:“那……这……这么说,这事儿……”

    “二哥你别急,听我往下说。”尤子华继续说起来:“所以我说,我们一定要头脑清醒,不能麻痹大意。当然,更不能自乱阵脚。对这事儿,我认真考虑过了。他们三个虽然在我们乌岭没的,可真正知道内情的多是咱们圈里人,而且,这里边回旋余地很大。先说那个警察吧,他第一次来乌岭是有不少人知道,包括县公安局,包括乌岭大饭店和六号井、七号井的一些人。咱要是咬定说他没来过,那反而会引起怀疑。可大家要注意,我说的是他第一次来。而他第二来是化装成打工的直接去了六号井,就是那些跟他一个班儿干活的,恐怕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至于参与搜捕的弟兄们,都不知道内情怎么回事,还真以为是什么盗窃炸药的不法之徒呢,何况他们都是一些可靠的弟兄!”

    乔勇一拍桌子:“你是说,我们可以一推六二五?!”

    尤子华一笑:“对,如果省公安厅真来人了,调查这事,我们应该大大方方地承认,他是来过乌岭,可后来就走了,去了哪里就不知道……对了,不要忘记,还是丽……还是大嫂托人给他买的软卧,亲自送他上的火车。这一点,火车站的人都能证明!”

    李子根听了这话没出声,但微微点了点头。蒋福荣想了想说:“还别说,老四分析的真有道理,他第二次来乌岭是够秘密的,把咱们都瞒过了,想不到这倒成了一条有利因素……对,上边要是调查我们派出所,我也可以这么证明!”

    黑胡茬讨好地对尤子华说:“四哥,你不但是赵子龙,我看,赶上诸葛亮了!”

    尤子华没有看黑胡茬,只是微微一笑,继续说下去:“那位女记者呢,她跟她老公一样,第一次来有人能证实,因为她在矿井接触了很多人,可她第二次来是自投罗网,在清泉就被咱们发现,塞到车里拉回来,除了参与行动的几个弟兄,同样谁也不知道!”

    蒋福荣紧接着说:“那个张大明也是扮成打工的,直接去了矿井,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乔勇一拍大腿:“妈的,这么说,啥事也没有了,早这么说呀,吓我一大跳!”

    李子根摆摆手:“让子华往下讲。子华,你的意思我明白,你再说说,咱们该做些啥吧!”

    尤子华轻咳一声,想了想说:“我看,咱们当前要做的一是封嘴,二是堵漏,三是搬兵!”看看四人,继续说下去:“封嘴,主要是针对那些可能知情的、不够可靠的人,要封住他们的嘴,让他们害怕或者感激,从而把嘴闭严;堵漏,就是咱们好好反思一下,看行动中有没有什么漏洞,抓紧堵住;搬兵,就是找靠山。这是防备万一的一手,万一上边来人调查,要有人替咱们说话,不能让他们查起来没完。只要上边有足够份量的人说一句‘没有证据,就不要影响企业生产了’,这比什么都管用。”

    尤子华住口了。

    李子根转向另外三人:“该你们了。都说说吧,你们该咋干,有哪些人的嘴要封,有哪些漏洞要堵!”

    乔勇:“我们保安大队没事,跟着干的都是可靠的兄弟,他们也不知道内情,我按大哥的指示,说是抓盗窃炸药的家伙。再说了,他们都是圈里人,就是知道啥也不会乱说!”

    蒋福荣:“我那儿问题也不大,所里知情的也都是圈里的,他们不会胳膊肘向外扭,我能控制住他们……不过呢,县公安局有些人就不好说了!”

    李子根眼睛一闪:“你是说杨平、汤义……不能吧,那个警察把张大明从井里救上来的事,就是杨平报告我的!”

    蒋福荣:“我说的不是他们,他俩跟咱们还是真心的,咱们真要出了事,他们也好不了。我是说姓陈的,昨天我们设卡检查的时候,他忽然出现了,就是他查的那辆车把人从乌岭带了出去,也是他,把车停在路旁,让那个警察开跑了……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他……”李子根脸上闪过一丝怒色:“老三,他儿子不是在你们派出所上班吗!”

    蒋福荣:“是,妈的,傻乎乎的,啥也干不了,每月八百块,真是白养着!”

    李子根轻笑一声:“老三,你这话可小心眼了!”神情缓和下来:“我想,陈英奇他不是一个糊涂人,还不至于站出来跟咱们做对吧,再说了,他并不知道这里的内情……行,这事儿我知道了,你们再说说别的吧!”

    蒋福荣:“再有……对了,县局治安大队有个曲宝明,多少知道点事儿,那个警察第一次来的时候,咱们不是派人跟他捣乱吗?汤义为了装得象回事,故意把这个人拉进来一起处理这事……不过,后来的事儿都没让他知道!”

    李子根点点头:“嗯,还有吗?”

    蒋福荣又犹豫了一下,可嘴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