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的面积相当于一个半的中国那么大。”军官进行着科普教育，“它其实是地球上海拔最高的大陆。南极常年被冰雪覆盖，冰盖平均厚度为两千米。当然，最近冰雪开始融化了。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能有幸看到南极冰雪下面究竟是块什么样子的土地。不过，由于冰水融化，南极现在的环境十分恶劣。冰川剧烈运动，洪水激流，变幻莫测的风暴，等等等等。你们要学会生存，然后才是学会战斗……”
“生存……”疤脸轻声念道。朱章言第一次听见他说话，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孙征已经死了，靳志东更不过是一个可笑的称谓——
“叫我‘疤脸’就好。”疤脸笑着，向朱章言伸出了手，“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我们一起努力——生存下去。”
朱章言目瞪口呆，刚反应过来要伸手去回应疤脸友好的举动，却听到军官激动的声音：“同志们！我们到了！”
众人急忙向窗外望去。
一个大雪纷飞、湍流激荡、杀机四伏的苍茫世界出现在众人眼前。
“我们是来开天辟地的。”军官激动地说道。
第十三回 人各有志
仿真，是指针对某一现实生活中的系统，建立相应的模型，进行模拟实验，然后通过观察、记录和分析，得到现实系统的重要特性与结果。仿真已经广泛应用于生活的方方面面，通过架构于虚拟技术的仿真，人们可以提前避免许多现实操作中不必要的损失。比如汽车制造商，通过事先对汽车安全性能进行虚拟仿真，设计出一个基本车辆模型，再来进行真实的碰撞等安全性能检测，大大减少了真实测验中损坏的产品数量。再比如，人们可以仿真出海啸、地震等灾难发生时的情况，提前预估出可能的损失，并设计相应的紧急处理预案。
当然，仿真技术也被强有力地投入到了军事战争中。作为世界顶级军事大国，美国的仿真技术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这些年来，通过连续不断的局部地区战争，美国一直在增强自己的实战能力，仿真技术也正是在这样的条件下才发展到了今天这个局面。
每一次战争前，美国都进行了无数次的仿真。他们模拟出战场的地形地貌，模拟出敌我双方的军备实力，甚至模拟出双方军队每一个举动将会带来的后果和影响。每一颗导弹的发射，都是他们用数学物理模型反复仿真的结果。经常可以听到美国人在一次导弹袭击之后，宣布说这是误伤。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们在无意中又消灭掉了一个在道义、法制下不允许消灭的目标。
这不是霸权。这是实力。李骥恒这样想着，走出了美国西海岸蒙特雷市一所仿真研究中心。作为一名世界一流的仿真学专家，李骥恒毫无疑问地参与到了美国军事仿真技术的研究中。当然这中间也经历了许多波折。例如就在最近，李骥恒差点被排挤出研究中心。
中美在南极洲对峙，使得李骥恒身边的同事们纷纷向研究中心所长表达意见：“为什么我们还允许一个中国人同我们一起参与军事研究？”
所长告诉他们：“李不是中国人，他拥有美国国籍。”
“他毕竟还是是个美籍华人！黄皮肤！我们不能让他参与到这么重大的研究中来！”
所长的声音很有自信：“我明白你们的担忧，但我深知李的为人。他是一个追求科学到痴狂的人，只有美国的科技水平能够给予他发挥才干的机会。李早就把全家搬到了美国。你们还担心什么？”
同事们不吭声了。
所长继续说：“相信我，也相信李。他会证明给你们看的。”
李骥恒从别人口中得知了所长为自己辩护的事情。他万分感动，开始加倍卖力地工作。同事们感受到了他拼搏的热情，也渐渐消除了偏见和怀疑。毕竟，李骥恒凭借自己高超的才干，在这个研究中心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没有人希望他就这么离开。
下班后，李骥恒匆匆来到一间豪华宾馆门前。他四下望了望，确定没有人跟踪，然后走了进去，来到某个房门前，敲了敲门。屋门很快打开了，一个中国老人赶紧将他拉到房间中。
“坐吧！骥恒。”老人赶紧说。
李骥恒坐下，看着老人，明知故问道：“老师，您这次千里迢迢从拉萨飞过来找我，就是来叙叙旧？”
老人没有立即回答，他为李骥恒端上一杯水，说：“真没想到蒙特雷市靠着大海，居然没有被海水吞没。”
“南极冰雪融化的初期，这里的海平面的确上升了。”李骥恒一边喝水一边说，“可是因为灾星影响，海水向太平洋另一边涌去，几乎淹没了日本、韩国、朝鲜，并在那里冰冻形成新的极地面貌，又硬生生将海平面压了下去。”他颇带自豪地说：“这些结果其实早就被我们仿真预测出来了。所以蒙特雷市的居民只是在海平面微微上升时象征性地远离了海滩，不久就又回到了各自的住所。”
“唉！美国除了距离南极较近的南部沿海地区受到一些水淹之外，其他地区基本没有什么影响，甚至有的地方海平面还下降了，又增加了新的土地。”老人看着李骥恒的眼睛说，“可是你的祖国中国就不是这样了。大片面积被淹，老百姓们流连失所，生灵涂炭啊。”
李骥恒没有搭话。老人咬咬嘴唇继续说：“我想请你回去，为祖国的人民百姓做一些事情。”
李骥恒放下杯子，冷冷看着老人说：“你发给我的简讯里只是说大家叙叙旧，可没有提到回国的事情。”
老人摇摇头说：“美国人表面上说是相信你，可事实上一直严密提防着你。我相信你的通讯记录都在他们监控之下，所以无法直说。”
李骥恒又说：“好吧，那你叫我回国是为黎民百姓做些事情？老师你也很清楚我的专业朝向，我可是研究军事仿真领域更多一些啊。你叫我回去，恐怕不是因为民生问题吧。”
老人淡淡一笑，说：“南极问题就是民生问题。美国本土并没有受什么大的影响，却依然要跟中国在南极争夺。如果美国得逞了，中国那么多百姓该怎么办？大家难道都呆在中国大西部，等着把资源耗尽吗？”
李骥恒笑了笑，说：“我就知道您是要找我去参与战争。可是我想告诉您，这一次是中国违反了《南极条约》，条约中规定南极只能用于和平目的，不可为某一国所占有，南极是全人类宝贵的自然财富。美国此次出兵，是出于正义的目的，打压中国自私侵略全人类财富的野心！”
老人冷冷道：“你是我教过的最天才的学生，我相信你什么都懂。你也用不着故意跟我讲什么‘正义’之类的冠冕堂皇的话了。”他顿了顿，又说：“如果你回去，我保证国家会给你更高的地位和更多的财富。”
“中国给不了我最重要的东西。”李骥恒冷冷说，“那就是发挥的空间。我需要最顶尖的技术设备，最优秀的研究人员做助手。中国的物力人力都达不到我的要求。美国这些天已经发射了适应新环境的同步卫星，布置在了整个南极上空，采集了大量情报，正是这些情报才给了我做仿真的条件。据我所知中国前天才慌慌张张尝试发射了一枚改进卫星，结果还失败了。”
老人坚定地说：“我们的条件水平是差了些。但是只要你回来，我们会极尽所能提供任何你想要的技术支持！”
“还有一点，”李骥恒说，“我受不了中国的官僚作风，官员们根本不重视我这样纯粹搞技术的，许多条条框框严重限制了我全身心投入的科学研究。除此以外，我的家人都在美国，生活很舒适。孩子发展的很健康很活泼，如果把他拉回中国，恐怕这样的性子将无法在那个环境中感受到快乐。”
老人恳切地说：“你回到中国，我们也将授予你高官！你的孩子也会因为你拥有高人一等的地位！我想你的孩子在美国，也不过是按照普通人的路子成长，可是他如果在中国，拥有你这样的父亲，他做任何事情都可以凌驾于他人之上！”
李骥恒无情地看着老人，冷冷说：“你活一辈子了，应该也明白，很多时候自由的普通人比规则中的人上人活得更快乐。”
老人说不出话来。他沉吟一会儿，说：“你受了那么多年祖国的培养教育，最终才到了今天这个地位。我们撇开那些爱国教育之类的空话不说，我就想问问你对中国难道就一点感恩之情都没有吗？”
“感恩？”李骥恒嗤之以鼻，“我告诉你，我李骥恒有今天这个地位，完全是出于我自己个人的努力！国家培养？呸！你问问中国大街上的流浪汉，看看他们是不是接受过跟我一样的培养，是不是曾有过跟我一样的机会？他们没有努力把握住罢了。你先问问他们，有没有为国家把自己培养到流浪汉这个地步而感恩啊？”
老人叹了口气，说：“的确，你自己个人的资质才华起了关键作用。”他又想了想说：“中国那些老百姓有罪吗？你忍心自己在美国享受生活，而让你故乡的人们流连失所吗？现在正是他们最需要你的时候啊！”
“第一，我在美国不是享受生活。我是站在全人类科技的最前沿，作为领路人为整个文明社会作着贡献！”李骥恒厉声纠正道，“第二点，虽然有些难听，但是我必须告诉你，那些人就是该死！”
老人愤怒地说：“你怎么能这样说！狼心狗肺吗？”
“科学。”李骥恒淡淡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中国大地上竟是一帮愚昧无知的老百姓，而美国则不断汇集世界各地的精英们。精英国家最终将生存下来，愚昧国家终将被历史淘汰。要怪就怪那些人自己没本事，来不了美国拿不了绿卡，淘汰罢了。”
看着老人震惊的表情，李骥恒继续说道：“美国一直发展着军事战力，你们以为是帝国主义霸权，你们吆喝着美国影响世界和平。你错了！美国人知道，战争也是社会科学发展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
“你胡说些什么！”老人越来越激动，“战争造成|人类的流血和伤亡！每一次战争都让我们的文明进程倒退数年！军备的发展更让我们无时不刻处于危险之中！”
“您也听说过旅鼠吧？”李骥恒突然说，“这种动物没脑子一样疯狂繁殖，最后数量多的让自然环境承受不了，这个时候，这种动物会采取集体跳海自杀的方式为环境减负。你认为旅鼠该不该集体自杀呢？它们这种疯狂的举动难道不是科学发展所必需的吗？它们为后代着想，为环境着想，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接着，李骥恒瞪着老人说：“人类本就数目庞大，再加上灾星突然降临，全世界资源形势面临严峻挑战。我们研究中心已经对这场灾难做了仿真评估，结果表明新的地球环境能够承载的人数仅为现在全球人口总数的35。这个时候，难道人类不应该像旅鼠一样集体自杀吗？只不过人类集体自杀的方式将更加科学，对社会的发展更有利，因为人类会采用战争的方式，分出优劣，然后让优秀的种族活下去！是的，美国人民将活下去！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中国百姓在饥寒交迫中死亡，其实也是为整个人类所作出的光辉举动！你大可以为他们感到骄傲自豪！”
“我明白了……”老人狠狠说道，“你的人格已经发臭了。”
“你呢？”李骥恒不客气地回应道，“放弃做学问，当上了政治家的走狗？”
老人站起身来说：“我就不送了！你这个拙劣小人！”
李骥恒也站起来，冷冷说：“我拙劣？那么谁高尚？”
老人狠狠说道：“有许多比你高尚的科学家都已经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哈哈！”李骥恒笑了，“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回去吗？因为他们没本事！他们在美国根本混不出头！如果他们有和我一样的地位条件，你看看他们还会不会离开！”
老人怒火攻心，大声说道：“范映松先生！难道比你地位差吗？”
李骥恒笑道：“他从事的工作竟是研究一些小把戏，根本挣不了什么大钱！回国混个官什么的也还好！”
老人又叫道：“谷石田先生呢！他可是研究重工业生产的精英！”
李骥恒摇摇头说：“他一辈子也就那个程度了。据美国媒体报道他的一些研究成果是剽窃来的，我估计他是避嫌去了吧。”
老人一连叫了几个名字，李骥恒都摇摇头笑着说：“这些回国的人，没有一个是真正的大牌。你还是赶紧回去听听他们的高见吧。”突然李骥恒愣了一下，然后表情严肃地问道：“你这次来蒙特雷，不会只跟我一个人见面吧？”
老人脸色一变，摇摇头说：“我确实只是跟你一个人见面，没想到还失败了。”
“不。”李骥恒逼近老人一步，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难道没有去见赵喆？”
老人愣了一下，然后赶紧皱起眉头作思考状：“赵喆是哪个？哦，我想起来了——”他夸张地说：“是那个混账疯子！你们俩一个班的时候，你总是考第一，他总是考第二。我是不会去找第二名的！更何况他是那种混账！”
李骥恒死死盯着老人，冷笑道：“我明白了。你肯定已经找过他了。而且他也一定答应你回去了。”
“什么？”老人慌忙摇头道，“我怎么可能会去找那个疯子？”
李骥恒肯定地说：“你居然装作没有一下子记起他！这怎么可能？他才是你最得意的门生，也是那个害你女儿自杀的疯子！”
老人表情一下阴暗下来。他冷冷道：“正因为这样，你觉得我会去找一个害死我女儿的人吗？”
“会的，你可是国事为重的人。”李骥恒冷冷说，“更何况过去你一直都把他当做自己儿子看待，对他的重视程度是高于我的，你一定会在见我之前先找过他。可是你又不肯承认找到了他，是因为他答应了你，而你不想让我知道！”
老人冷冷道：“你多虑了。走吧，我不送了！”
李骥恒走出门口，最后对老人冷冷说道：“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东西骗他回去的。害死你女儿的罪恶感？请你祈祷他不会回心转意吧！”老人哼了一声，关上了房门。
李骥恒走出宾馆，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安。赵喆平日里疯疯癫癫，但在科学研究上敢想敢为，也是被美国高度重视的人才之一，其地位不下于己。从两人在中国大学相见的那一天起，李骥恒就已经暗暗和赵喆比了十多个年头。李骥恒严谨细致，赵喆怪诞狂放，两人不是一个性格的人。李骥恒曾一直都在心中做着判断，他断定赵喆这种性格必然无法做好科研，他断定赵喆将来的发展一定会差于自己，他断定赵喆的下场一定异常悲凉。可是多年过去，除了赵喆仍是孤单一人冷冷清清地生活外，其他方面两人都不相上下。
当然，这些年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李骥恒也慢慢把这些事情看淡了。他觉得赵喆也是一路努力过来的人，有现在的成就很正常，最重要的是赵喆后来从事了计算机科学其他领域的研究，和李骥恒的军事仿真领域几乎毫不相干。“他选择了更简单的领域，投机取巧。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尽管我俩地位收入差不多，其实我的成就更大。”李骥恒后来就一直这么觉得。
但是今天他发现赵喆选择了回国，不由得很不理解，甚至感到了一丝恐慌。李骥恒决定去找赵喆，看看他到底怎么解释这件事。难道赵喆比自己还聪明，竟然看出回国其实更能提高地位，更能做出成果吗？他必须尽快了解赵喆的想法，每耽误一秒钟自己就浑身发痒。
李骥恒边走边想，赵喆的性格如果放在国内，下场一定比现在惨得多，因为无论他的科研能力有多么高超，也必然会由于性格上的软肋而遭到众人唾弃。由此他断定，赵喆回国有其他原因。“难道他是接受了美国的委托，回国做卧底吗？”李骥恒浮想联翩。
很快，他来到赵喆家门口，看到赵喆正送别一个浑身刺青的黑人。待那黑人一走，李骥恒便迎上去喊道：“赵喆！等等我有话问你。”
赵喆蓬乱着头发，一副疲倦的样子：“骥恒，有什么事回来再聊好吗？”
李骥恒摇摇头，问：“你是不是决定跟着周老师回国了？”
赵喆